线性文化理念:城市文化遗产保护利用的实践走向与结构变革
——以北京“三条文化带”为对象
2021-11-23王林生金元浦
王林生 金元浦
(1.北京社会科学院 文化所,北京 100101;2.中国人民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872)
进入新发展阶段以来,跨区域特色化的线性文化成为国家或城市宏观文化布局和文化建设的重要方向,如“一带一路”倡议、长征文化线路整体保护、黄河文化旅游带、京张文化旅游带、北京中轴线申遗等。在促进北京城市文化建设的过程中,线性文化尤其是以“三条文化带”(大运河文化带、西山永定河文化带和长城文化带)为代表的线性文化遗产,对塑造和提升新时代北京城市文化建设的意义价值开始彰显。线性文化高度关注文化线路的特定主题,线性文化的凸显意味着区域文化的整体性、关联性、相对独立性和空间差异性将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文化遗产保护和建设的操作路径从区域独立开始转向区间联动。从整体而言,线性文化理念引领了城市文化遗产保护利用的新实践走向,推进了文化遗产保护利用乃至区域文化发展在遵循理念、逻辑思维、空间功能、保护方式等层面的结构性变革。
一、理念革新:文化遗产从“单独个体”走向“线性整体”
线性文化遗产概念是对传统文化遗产保护理念的重要突破,它把文化遗产保护的对象从单独个体升级为跨区域整体,把保护对象个体的文化价值上升为区域间的整体价值。在这种整体保护理念的导向下,线性文化遗产是一种注重以“文化线路”(cultural routes)为架构的遗产存在形式。从世界范围内来说,线性文化遗产的概念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发轫阶段。1984年欧洲委员会提出文化线路的概念并成为1987年实施的文化政策,内涵上指“一条道路围绕某个主题,穿越一个或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历史线路,无论是这条线路的地理布局,还是由于其内容和意义,都能典型地体现欧洲的历史、艺术和社会特征”[1]。在这层意义上,文化线路本身不仅是欧洲一体化在文化进程中的具体体现,是推动区域文化保护合作,提升欧洲一体化和保护文化多样性的一种形式,也是区域文化的重要特征。第二,形成阶段。文化线路与文化遗产之间的关系得到重视,1994年,西班牙马德里召开以“线路,文化遗产的组成部分”为主题的专家会议,标志着文化线路作为一个特殊种类的文化遗产理念开始形成。1998年,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ICOMOS)成立文化线路科学委员会(CIIC),标志着线性文化遗产理念已被国际文化遗产保护界接受和认同。第三阶段,确认阶段。2005年,世界遗产委员会在《保护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公约实施指南(2005)》中把“遗产线路”(heritage routes)列为世界遗产的类型,指出遗产线路“是一个内涵丰富的概念,由有形的要素组成,其中的文化意义源于国家或区域之间的交流和多维对话,这说明沿着这条路线在空间和时间上发生了运动的相互作用”[2]。2008年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公布的《文化线路宪章》,明确文化线路作为一种文化遗产保护的概念和类别,认为“文化线路概念所代表的创新的思路,反映在具体遗产上,即展示了人类迁徙和交流的特殊的文化现象”[3]。《保护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公约实施指南(2005)》和《文化线路宪章》的制定与出台,标志着线性文化遗产理念已经从彰显欧洲一体化文化进程的特有路径,演变为国家、区域以及沿线城市之间开展文化遗产保护、文化交流协作的重要内容和重要方式。
线性文化遗产概念被世界的认可与接受,意味着文化保护的理念发生了重大改变,即文化保护以线路的形式把独立的个体串联起来,保护对象实现了从“点”向“线”的转变,这种转变由原来对文化遗址、文化景观、历史文物的单体性保护,开始走向受保护个体之间,以及与周围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之间的整体性保护。正如《文化线路宪章》所指出的:“文化线路把多样的地理和遗产资源连接起来,形成独特的整体。”[3]这个整体提出一个新的保护规范要求,即线性文化遗产的保护应该超越地域的界限,综合考虑辖域内遗产的价值,实行联合保护。跨区域是文化线路最直观的特征,也是线性文化遗产保护利用在思路与路径上的重大突破。当把作为个体的文化遗产以线性形式连接在一起并构成一个整体时,线性文化遗产在内涵旨向上就不再是遗产资源的纯粹连接,而是一种跨区域整体的文化现象。
就北京而言,线性概念往往与经济、生态和城镇化等领域联系较为紧密,如《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04年—2020年)》多次提及京津城镇发展走廊、“东部发展带”“西部发展带”,部分区域在涉及京郊生态旅游时还提出过“百里山前暖带”等概念。所以,在北京城市发展过程中,线性概念并非一个纯粹的舶来品,而是有其现实的物质文化基础。“三条文化带”是在历史中形成的,作为明确的线性文化遗产概念源于北京2015年11月发布的《中共北京市委关于制定北京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的建议》,建议提出保护和利用长城、大运河、西山三条文化带。2017年9月《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年—2035年)》从顶层战略的角度明确“三条文化带”的概念,即大运河文化带、长城文化带、西山永定河文化带。与此同时,相继实施的《北京市大运河文化保护传承利用实施规划》《北京市长城文化带保护中长期规划(2018年—2035年)》《北京市西山永定河文化带建设中长期规划(2018年—2035年)》,分别对三条文化带的整体保护、传承利用做了规划部署。2020年发布的《北京市推进全国文化中心建设中长期规划(2019年—2035年)》尤其强调统筹推进“三条文化带”与全国文化中心建设的联动关系,认为加强三条文化带有助于“构建历史文脉和生态环境交融的整体空间结构,凸显北京历史文化整体价值”[4]。可以说,走向线性整体的“三条文化带”,作为一种区域间的文化现象,已超出纯粹个体文化遗产的保护开发范畴,而成了一种有意义功能的载体。《文化线路宪章》认为:“文化线路的概念暗示了作为整体的价值,要比单个部分简单相加的价值更大并赋予线路真正的意义。”[3]这种意义集中体现在文化带作为功能载体与城市发展之间的密切关系。
在未来北京城市文化的建设中,作为整体文化现象的“三条文化带”,不仅能推动文化遗产保护利用的思路从“单独个体”走向“线性整体”,而且能以功能载体的形式在当代城市生产生活中构建出城市整体的空间结构和历史文化价值。《文化线路宪章》指出:“‘理解文化线路的意义’是文化线路保护的基本原则。”[3]因此,走向“线性整体”的“三条文化带”对北京城市文化发展而言,作为有意义的功能载体其内涵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方面,在世界城市文化体系层面,“三条文化带”的保护与建设是探索城市发展新路径时,北京向世界所提供的“中国方案”。线性文化遗产在《文化线路宪章》中代表了“一种影响当前文化遗产(cultural properties)演变和扩展的新思路”[3],当线性文化遗产与城市发展结合在一起时,线性文化遗产便不再是一个纯粹文化保护的概念,遗产所在的“空间不仅是被组织和建立起来的,它还是由群体,以及这个群体的要求、伦理和美学,也就是意识形态塑造成型并加以调整的”[5]。这就意味着,当线性文化遗产形成富含多元连接和关系的带状空间时,线性文化遗产本身便转化为城市可持续发展、可利用的资源。“三条文化带”从文化空间的角度完成了对北京城市文化空间、功能演变、城市文脉形成、社会实践关系状貌的高度概括,使“三条文化带”本身成为北京在世界城市文化体系中的一个特定的符号身份,成为“一个富有意味的对象”。
另一方面,在中国城市文化体系层面,“三条文化带”的保护与建设是破解城市同质化发展困境的重要探索。在新发展阶段,北京城市文化建设的重要目标是强化首都风范、古都风韵、时代风貌的城市特色,而“依托三条文化带构建历史文脉和生态环境交融的整体空间结构”[4],是北京破解城市文化同质化现象,探索特色化发展和形成示范效应的重要路径。文脉是一个城市“因文化地的历史主线”,城市因资源禀赋、区位地理、生态条件等因素的差异,造就了城市特有的人文地理和发展主线。《文化线路宪章》指出,“虽然从历史上来看,文化线路形成于过去年代的和平交往或者敌对冲突,但是在今天,它们拥有的共同特质已超越其原有功能,而为一种和平文化的生长提供了独特的环境。”[3]这种独特的环境造就了城市文脉的稀缺性和唯一性。在北京城市的发展过程中,“三条文化带”作为北京文脉乃至中华文明的精华所在,是北京城市文化在中国城市文化体系中最具独立竞争优势和其他城市不可复制的基础性资源。因此,以“三条文化带”为基础,构建首都风范、古都风韵、时代风貌的城市特色,不仅彰显出城市深厚的精神文化底蕴,也是建立在城市特有文化资源之上的发展路径,体现了历史、现实和未来相结合的逻辑。
总体来说,作为整体的“三条文化带”是北京跨区域保护利用文化遗产的尝试,也是新历史条件下开展城市文化建设的新探索。这种探索与尝试需要跨越区域界线,强化政策的顶层设计。2014年实施的《藏羌彝文化产业走廊总体规划》是我国第一个跨越省区的国家层面线性文化发展规划,而北京“三条文化带”则成为大城市探索以线性文化推进城市文化建设的典范。“三条文化带”的提出与实施,注重对区域文化的整体性保护利用,在规划上综合考虑文物、行政边界、自然资源和人文资源等相关规划的各类边界,以综合、跨区域和共享的人文地理架构,以创新的科学视角将文化带内诸多个体以新的形式关联起来,并使之作为一个文化整体与城市的发展联系起来。其意义不仅为理解北京城市文化发展提供了一种视角,也为当代北京参与世界城市文化体系建设、破解城市同质化发展困境提供了一种思路。
二、逻辑演进:文化遗产从“随机保护”走向“系统保护”
当文化遗产的保护理念从“单独个体”走向“线性整体”时,文化保护与利用的系统性便凸显出来,即线性文化遗产不仅仅是一个有关规模与范畴的概念,更是在逻辑思维层面对文化遗产保护与利用认知方式的一次系统性演进。
所谓系统保护,是一种有规划、有目的、积极的、稳妥的保护利用,它的提出与实践和当代文化保护利用中存在的“随机保护”密切相关。随机保护是指在文化保护和利用的过程中存在大量“拍脑袋”决策和破坏性保护的现象,如“辽宁小河口长城被抹水泥地”(2016年)、“北京西什库教堂文物修缮过程中擅自改变文物原有结构和风貌”(2017年)、“四川安岳石窟佛像毁容式文物修复”(2018年)、“山西省忻州弘佛寺佛像毁容式修复”(2019年)、“衡水市安济桥破坏式修缮”(2020年)等事件。诸多事件的根源是在操作中人为割裂文化遗产与所在区域地理、所在环境之间的互动关系,割裂文化遗产的历史文化传统与现代创新创意的继承关系,割裂文化遗产物质价值与象征价值之间的互应关系,使得文化遗产保护与利用行为本身陷入随机操作、孤立无联、自我想象的境遇。线性文化遗产是系统保护的重要实践,其系统性在实践过程中具体体现为五大意识,即历史意识、当代意识、文化意识、美学意识和跨界意识。在线性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利用中,五大意识着力解决“为什么”“是什么”“怎么样”的问题,遵循新历史条件下的系统性逻辑实践观。
第一,线性文化遗产保护与利用应坚持历史意识。历史意识针对的是“为什么”要进行系统性保护,是系统保护的先决条件。线性文化遗产是在历史进程中形成的,有其自有的历史逻辑,确立了“我之所以是我”的特有文化基因。《文化线路宪章》指出:“在相当长一段历史时期内服务于特定目的,并生成与之相关的共同特征的文化价值与遗产资源,作为一个具有内在独特动态机制的历史现象,它不依靠人的想象和主观意愿来创造,却反映了不同文化群体的相互影响。”[3]这就指明线性文化遗产本身是一种历史现象,只有理解线性文化遗产的历史目的和文化价值,才能够以更为合理的方式保护和利用文化遗产。因此,系统保护首先要具备历史意识,只有坚持历史意识才能明确线性文化遗产为什么能在历史中形成,及其在区域发展中所发挥的作用。同时,线性文化遗产存在于历史中,存在于区域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传递与延续中,历史对现在的意义总能通过各种生产生活场景的实践而不断呈现,没有任何一种场景是摆脱历史语境而选择的一种无历史延续性的存在。
“三条文化带”是在北京城市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的。“西山永定河文化带”孕育了北京城,永定河和大西山共同造就了北京小平原,形成了“山水人和,家国情怀”的文化精神,使北京历史文化成为中华文明源远流长的伟大见证。“长城文化带”伴随着北京城市历史功能演化与调整,形成了多元一体的文化格局和特色,成为古代各民族碰撞与融合的舞台,[6]以及中华民族的精神象征。而“大运河文化带”在北京城市发展中,不仅见证了城市的沧桑巨变,而且成为中华民族活着的、流动的精神家园。因此,坚持历史意识,就是要把“三条文化带”的保护利用置于历史传承中,并在传承中达成过去和现在的中介,而不是以孑然孤立的形式,割裂过去——现在——未来的联系,以使文化遗迹遭受“毁容式”“野蛮式”的粗暴性破坏。
第二,线性文化遗产保护与利用应坚持当代意识。当代意识针对系统保护的“是什么”的问题。坚持历史意识并不意味着要一味地固守历史,而是更为注重文化遗产在当代语境下的保护和利用,规定了系统保护的方向。线性文化遗产始终处于面向未来的语境变化之中,“当一项传统处于一种新的境况时,人们便可以感受到原先隐藏着的新的可能性。传统并不是自己改变的。它内含着接受变化的潜力;并促发人们去改变它。”[7]这就是说,线性文化遗产作为仍在使用的文化线路,不能仅停留在博物馆意义上,而应始终与社会生产生活之间保持着基本的、与具体目的相关的动态的功能与关系。《文化线路宪章》指出:“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元素发生了变化,新的元素被加入,这些新元素应该置于文化线路功能性关系的大框架内加以评估。”[3]因此,在线性文化遗产保护与利用中,坚持当代意识就是基于线性文化遗产已形成的功能,在融合新元素的基础上,重新挖掘文化遗产的功能潜力,对其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巩固和拓展线性文化遗产与所在区域、城市之间形成的功能关系。
在北京城市文化实践中,推进“三条文化带”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其目的就是通过创新和创意赋予文化遗产以新的形式,使其融入当代文化生活,成为城市文化构建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整体而言,“三条文化带”在历史上从不同维度推进了北京城市建设,是北京城市功能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加强“三条文化带”的保护与建设,既是以此继续推进北京城市文化发展的重要路径,更是要通过梳理、提炼、转化和利用“三条文化带”的文脉内涵和文化资源,实现文化遗产与文化产业、旅游产业、科技产业等业态之间“双向赋能”的文化前提。当前,“三条文化带”与互联网科技的融合是活化利用传统文化资源的重要趋势,但是,二者的融合不能仅仅停留在以“智慧+”赋能古风物打造体验的新型消费场景和以“文化遗产+数字创意”为内核的沉浸交互体验式文化项目这一表层的产业层面,而是应在整个城市发展的宏观进程中审视“三条文化带”与互联网的结合对文化遗产保护和城市发展的推动作用与时代意义。
第三,线性文化遗产保护与利用应坚持文化意识。文化意识在系统保护中针对的是“怎么样”进行保护的问题,它是衡量保护质量的重要标准。《文化线路宪章》在描述文化线路时指出,尽管文化线路存在必不可少的物质元素首先是道路本身,其次是沿线的相关物质遗产,但从根本上来说,“只有将其看成一个文化现象才能理解它”。[3]这就意味着,线性文化遗产并不是文化遗迹本身,而是作为一种整体的文化现象,因此,在系统保护中把线性文化遗产作为整体的文化现象是坚持文化意识的集中体现。《北京市推进全国文化中心建设中长期规划(2019年—2035年)》指出,“大运河、长城、西山永定河三条文化带承载了北京‘山水相依、刚柔并济’的自然文化资源和城市发展记忆,历史悠久、内涵丰富、底蕴丰厚,是北京文化脉络乃至中华文明的精华所在,是京津冀协同发展、深度交融的空间载体和文化纽带。”[4]在这个对“三条文化带”性质的描述中,对“三条文化带”所扮演的城市发展记忆、北京文化脉络、中华文明精华和京津冀文化纽带的角色予以充分确证。文化角色的确证,也充分说明对“三条文化带”的认知已超出单纯的物质遗存和物理空间层面,上升到意识、观念、精神的高度。
基于此,系统保护线性文化遗产便要求把遗产的人文属性视为坚持文化意识的基本内核。当前,以市场化运作推进文化遗产或文化资源转化与利用的方式,必然会追求一定的商业利益,但现实操作却不易把握好遗产保护与商业开发之间的平衡,使得过度商业化开发的现象比比皆是。如长城八达岭段节假日的超负荷旅游接待、故宫面向游客服务的商铺数量和密度过大等。因此,依托线性文化遗产的商业开发,必须重视遗产本身的公共文化属性。“文化遗产地旅游的重心,应是在文化保护、传承与创新的基础上进行文化展演、文化体验和文化创意。不论文化遗产地是否具有商业传统,都不应违背上述原则。”[8]2020年10月发布的《国家文物局文化和旅游部关于加强石窟寺等文物开放管理和实行游客承载量公告制度有关工作的通知》,明确要求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利用中,坚持保护第一的原则,妥善处理保护、利用与旅游开发的关系,避免过度商业化、娱乐化。因此,在线性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利用中坚持文化意识,彰显遗产本身的人文属性,就是要以文化的视角审视和衡量保护与利用的效果“是否有文化味儿”,也只有充分显现文化意蕴的保护和利用才能真正实现对文化遗产的传承。
第四,线性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利用应坚持美学意识。所谓美学意识是指对文化遗产的转化与利用应符合遗产本身的美学价值,以文化遗产为核心IP的衍生产品在形式或内容层面不应与文化遗产及周边环境本身有违和感。《文化线路宪章》从文化干预的角度阐释了遗产的利用与周围环境的互应关系,指出“任何必要的干预都必须与背景环境相适应,促进对它的认识和理解,尊重其特征,而不能扭曲传统景观,不管这种景观是自然或文化的,抑或二者混合型”[3]。这就为文化干预划定了美学的界限,明确了对文化遗产的再创造与再利用不能割裂与传统、环境的关系,只能是按照美的规律进行再生产、再创造。美学意识在系统保护中同样针对的是“怎么样”保护的问题,是检验艺术水平的重要条件。
“三条文化带”凝聚着中华文明与智慧,是人类最庞大、最宏伟的艺术品,对它们的保护与利用亦应坚持美的原则。大运河是“天工与人工的完美结合”[9],围绕大运河不仅有物质形态的自然美、建筑美,更形成了以运河为中心的艺术美。长城文化带在其军事防御的实用功能消减之后,作为艺术品的美学价值充分彰显,而构成长城审美特征的主要因素“在于它自身的建筑美与自然美的高度融合,在于它的审美形式与悲剧性精神内涵的高度统一”[10]。未来北京对大运河文化带和长城文化带的保护与利用,集中地体现为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北京)、长城国家文化公园(北京)的建设,而审美教育成为国家文化公园承载的重要功能之一。相较于大运河文化带和长城文化带,当代对西山永定河文化带美学价值挖掘与梳理的深度与广度相对较弱,所以基于西山永定河文化带“一山一水”的基本骨架,以及展现出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人地关系,构建以生态美学为价值导向的文化体系,是西山永定河文化带在未来应予探索的方向。因此,在“三条文化带”的保护和利用中坚持美学意识,有助于构建起富有美学意蕴的文化场景。
第五,线性文化遗产保护与利用应坚持跨界意识。系统创意中的跨界意识,是指在文化遗产保护与利用的过程中要促进与其他行业、领域的融合,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讲,线性文化遗产与社会经济的关系从来都不是一维的。《文化线路宪章》在阐释线路范畴的识别指标时认为,文化线路不仅体现在地层基础、历史数据、风俗习惯等层面,“在诸如音乐、文学、建筑、美术、手工艺、科技发展方面的相互影响”亦是不可忽略的因素,文化遗产的目标和功能“可以在一个多维背景中共享”[3]。这也就是说,文化遗产本身与诸多领域存在着相互的关联,这就要求我们对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利用必须坚持跨界意识,这是系统保护“怎么样”实现的必要条件。
在当代语境中,这种跨界不仅仅是区域跨界,如长城文化带涉及平谷、密云、怀柔、延庆、昌平、门头沟等6区24镇,更是指创新遗产保护和利用模式,探索多样性的文化生态系统与互促保护模式,探索文化遗产与设计、展示、传播、影视、游戏等多领域和行业的相互赋能和产业加持。“三条文化带”文化资源丰富,对“三条文化带”的保护与利用,不应仅仅停留在线路本身,而是应以跨界意识充分挖掘文化带的遗产资源,并在与其他行业的互动中,借势借力讲述“三条文化带”的故事。《国家宝藏》《如果国宝会说话》等影视节目备受欢迎,已说明跨界是当代文化遗产保护与利用中可资借鉴的路径。
需要指出的是,在系统保护线性文化遗产的五大意识要素构成中,历史意识是开展保护与利用的先决条件,当代意识规定了保护和利用的目标方向,文化意识保证了保护与利用的内容质量,美学意识是衡量保护与利用的艺术水平,而跨界意识是保护与利用的操作性路径。从整体而言,这五大要素并不是孑然独立,而是钩织起历史、现在、未来之间的关联的。五大意识从不同层面推动了线性文化遗产的系统性保护,也揭示出保护与利用并不是一个随机的、个人化的偶然过程,而是包含着必然性的因素,内含有高度系统化、体系化知识要素组合的强力支撑。因此,在北京城市文化建设中,只有以系统观统筹保护与利用“三条文化带”,才能真正发挥“三条文化带”在新发展阶段的价值与作用。
三、功能变迁:文化遗产从“物理空间”走向“文化空间”
当线性文化遗产以鲜活的形式融入当代城市文化生活并成为城市功能的重要组成部分之时,线性文化遗产所在的带状空间便从物理空间走向文化空间。文化空间的转向,意味着人们对空间的认识已经从自然地理、社会行为存在的容器,转变为社会经济文化行为与关系的产物,易言之,空间是富有内涵的文化对象。
线性文化遗产所在的带状空间是包含复杂社会关系的文化现象,这是《文化线路宪章》所遵从的重要原则。《文化线路宪章》认为:“文化线路的动态并不遵循自然法则或是偶然现象,而完全是人类行为过程和兴趣,所以只有将其看成一个文化现象才能理解它。”[3]在这个描述中,对文化线路的理解已经超出纯粹自然和物质的范畴,而是与人类社会的生产生活相联系,并构筑起一个以“城市—空间—行为”为核心关联的文化空间。所以,作为一个文化现象,文化线路就成为人们思想和行为的产物,且在功能上,文化线路所在的空间为我们的行为提供行动依据。
对“三条文化带”而言,其指向的并不仅仅是文化遗产所在的北京市域地理空间,而是一个范围更为宽广、内涵更为丰富的文化空间。“三条文化带”从物理空间走向文化空间,空间功能的转变一方面得益于认知的转变,即,一种整体的文化认识论,“把文化视为一个整体或者生活方式的全部内容而不是仅仅把文化视为一个部分或生活方式全部中的几个部分。”[11]279即当文化成为审视一切社会对象维度之时,“三条文化带”就成为一个具有身份标识的文化整体。这个文化整体有自己与众不同的历史发展逻辑、空间布局、行为路径与个性特征,“同时也拥有自己特殊的方式用来组织整体的次序并以此把各部分结合起来构成整体。”[11]319在这个意义上,与其说“三条文化带”特指大运河(北京段)、西山—永定河、长城(北京段)的自然地理概念,不如说它是在历史进程中围绕北京的城市定位发展形成的特有的“城市—空间—行为”关系,是一个有丰富意味的文化现象。
大运河文化带作为有意味的文化现象,就在于历代王朝修建大运河使大运河成为中国古代创造的伟大工程和世界范围内具有广泛影响力的中国文化符号。大运河北京段纵贯千年,上溯至隋炀帝大业四年(公元608年)开凿的永济渠,至元代郭守敬实施通惠河水源工程和航道工程,明、清两代基本沿用了元代的大运河线路,最终至清光绪三十一年(公元1905年),漕运终止。在千年的发展中,北京大运河文化带作为文化空间,承载着滋养生态、供养城市、涵养文化、辐射全国的行为功能。
西山永定河文化带是北京的文明之源,福泽北京千年,蕴含着北京城的家国基因。从文化空间的角度来说,西山永定河的山水与人类的行为密切联系在一起,记载着北京从旧石器时代到新中国成立以来文化与生态形成演化的发展脉络,包含了历史传统文化、近代工业文化和未来互联网文化的丰富内涵,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集中展现。西山永定河文化带的自然山水与北京老城经脉相通,造就了北京城之源、人之源和文之源,是展示中国“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人地关系哲学思想的集中表现地和北京尽显绿水青山的典范。
长城文化带形成了以长城沿线为核心的文化线路,北京长城现存北齐和明两个时期的遗存,在所有长城分布的省区中是保存最为完好的。从文化空间的角度看,长城文化带作为军事防御设施的功能日渐消退,在空间功能上,其作为农耕与游牧两大文明交错与交流的文化地标线的功能日渐凸显。在历史进程中,长城文化带承载的以均衡牧耕为核心的文化坐标关系,影响或决定着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走向,关系着北京城市的发展定位。对于当下而言,长城文化带作为一个整体性空间现象,已上升为民族精神的标志,对北京建设彰显文化自信、多元包容的世界文化名城具有重要意义。
概而言之,“三条文化带”作为一个包含着“城市—空间—行为”关系的空间现象,成为北京城市文化结构性框架的重要内容和开展城市文化建设的依据之一。对北京文化内涵的研究始终是人文北京研究的重要课题,诸多学者从各种角度予以过阐释,[12]但是“一城三带”的提出从“城市—空间—行为”关系的角度高度概括了北京城市文化的基本脉络、形成、演变和当代特色。在社会空间理论看来,空间是影响城市行为的因素,“空间因素构成社会关系的一部分,并密切地牵涉进我们日常生活。它影响我们感知我们所作所为的方式。反过来,人们改变空间并建设新的环境以更好地契合他们的需要。”[13]这也就意味着,“三条文化带”在形成北京文化特色和文化结构的同时,也必将按照建成空间的文化秩序组织城市文化建设。
一方面,“三条文化带”是在北京城市功能不断形成与发展的基础上建构起来的,已成为城市功能的重要组成部分。北京的城市功能是在辽南都、金中都、元大都、明帝都、清皇都和共和国首都的历史演进中建构起来的,在北京城市功能的演进中,“三条文化带”在不同历史阶段发挥着各自的作用。西山永定河文化带塑造了北京城,以其山水地貌形成的“三山五园”,“是传播中国国家形象的重要管道、载体和场所”[14]。大运河文化带在全国一盘棋的整体视域中,强化了北京通过运河发挥着统筹南北经济、统筹南北政治和统筹南北城市的功能,促进了中华民族大一统格局的形成。而历代王朝对长城作用的认知则直接关系到对牧耕关系的处理以及王朝的国祚。如明朝恪守“天子守国门”的理念,把长城视为固守中原王朝的第一道防线。
另一方面,“三条文化带”在当代城市文化建设中延续和拓展了固有的文化功能。伴随着北京城市定位的变化,“三条文化带”在城市空间中所发挥的功能也在不断演化。但是面向当代的功能演化并不是与历史中形成的功能完全割裂,而是基于历史进行了功能的创造性转化。西山永定河在历史上孕育了北京城,在当代城市发展中依托西山永定河山水林田湖草生态资源,在保障城市生态安全、培育生态文化、提高城市生态质量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大运河是北京城的血脉,是促进区域协调发展的重要纽带,而未来在促进京津冀深度交融过程中,推进北运河游船通航将成为以文化带推动区域协同发展的重要途径。长城文化带是历史多元民族文化融合的见证,在新时代的历史语境中,长城也应充分彰显世界各民族、国家的文化多样性及其交融,如长城脚下的北京世园会便成为世界文化交流的新见证。
因此,线性文化遗产从“物理空间”走向“文化空间”,意味着线性文化遗产所在的空间不仅仅是物理性的场所和地点,更不是纯粹的遗址、群落和宫殿,而是富有某种城市行为功能且与城市发展有密切关联的文化现象,是文化城市整体发展趋向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四、活态保护:文化遗产从“历史深处”走向“当代生活”
线性文化遗产富含复杂的社会经济文化功能,这种功能不仅体现在城市发展的历史过程中,也在当代现实发展中得以延续。这种延续不是线性文化遗产在博物馆意义上的保存,而是应赋予其新的内容和形式,使其以鲜活的内容和形式融入当代生活,是一种“活态保护”。
《文化线路宪章》注重线性文化遗产的活态保护,注重“可持续利用-与旅游活动的关系”,指出“考虑到文化线路的使用,它可以被用于促进社会和经济效益的活动,这对于稳定发展具有非凡的意义”,因此线性文化遗产是“社会和经济可持续发展的资源”[3]。文化遗产是城市发展可以利用的文化资源,从文化资源向文化资本转换的过程中,文化旅游是一条普遍采用的路径方式,也是文化遗产保护和利用的重要动力。文化旅游以文化遗产资源为依托,通过艺术审美、文化体验和旅游休闲等形式,继续在当今社会发展中发挥文化遗产的文化价值和经济价值。在这个意义上,文化遗产的活态保护集中体现为文化遗产本身与社会经济之间的关系,这个关系以文化旅游为纽带,把文化遗产的保护和利用与当代文化经济生活密切结合在一起。
“三条文化带”既从空间角度勾勒出北京的宏观文化架构,也作为可资利用的文化资源为城市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重要支撑。当前文化旅游在“三条文化带”的保护与开发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西山永定河文化带依托历史文化资源和生态优势,以及“四岭三川、一区两脉多组团”的空间结构,积极拓展各类文化生态旅游线路,如永定河文化生态休闲步道系统、香山—八大处—模式口—门头沟—卢沟桥京西古道慢行系统;开发特色文化旅游产品,如通过对京西林场矿山修复,建设工业遗址公园等。大运河文化带则充分利用运河生态景观,推动部分航道游船通航。目前,北京通州北运河城市副中心段的旅游航运已开通,该航段成为运河周边地区居民休闲的重要选择之一。长城文化带的八达岭段、居庸关段等已是文化旅游的重要目的地,同时,高端民宿作为深度体验历史文化的有效载体,能够推动长城文化带建设与沿线乡村经济、沟域经济的互促共进。可以说,依托“三条文化带”的文化旅游,就是利用文化带内丰富的物质或非物质文化资源,在充分展示其历史文化内涵的同时,赋予其新的内容与形式。“对于三个文化带而言,所涉及的历史文物只是文化载体,将文化内涵做活,融入京津冀地区人民的生活中,才是三个文化带之后可持续发展的重点课题。”[15]其实,“内涵做活”就是以文化带内各类文化资源为基础,以现代鲜活的文化内容和文化形式对其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使其从“历史深处”走向“当代生活”。
需要指出的是,文化旅游是一种可持续性的文化经济发展方式,但是在现实操作中也应避免把文化线路与旅游线路相混淆,如对长城等文化遗产的重要节点采取的旅游开发,不仅要避免对文化线路的开发性毁坏、游客爆满式破坏,更要避免开发过程中古村镇的“空心化”和居民的“边缘化”。所谓“空心化”是指为了区域的商业开发而搬迁原有居民,破坏原生文化生态;而“边缘化”则是指区域商业开发不能惠及区域群众,不能为区域文化发展注入新的活力。[16]正是基于诸种问题,《文化线路宪章》特别强调以发展旅游为目的的文化线路开发,在任何情况下必须优先考虑当地社区居民的广泛参与。社区居民是遗产所在文化生态的重要闭环。只有社区居民的广泛参与,在现实实践中,避免把文化线路等同于旅游的线路,才能使文化旅游免于陷入纯粹观景观物的尴尬境遇,才能真正实现文化遗产的“活态化”利用。
公众参与是实现文化遗产在当代活态化保护的核心支撑,遗产也只有在公众的参与下才更加具有生命力。《文化线路宪章》指出:“对于文化线路的保存、保护、宣传和管理,需要激发公众意识以及沿线社区居民的参与”[3]。也只有在公众的参与下才能确保文化遗产的活化利用能够最终为公众服务,发展成果才能为公众所共享。当前,很多文化遗产在保护和利用的过程中出现村落“空心化”和居民“边缘化”等不良问题,人为割裂了文化遗产所在村镇物质与人文的相互依存关系,把历史文化资源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视为一种纯粹的物质性创造,没有把人这一关键要素充分融入新文化生态的构成中。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文化线路宪章》始终关注公众意识在文化遗产保护与利用中的作用,并强调详细的保护方案要“激发公众和私人领域内对文化线路的兴趣”[3],将公众参与作为推进线性文化遗产走向“当代生活”的重要“社会资本”。
从总体上说,公众参与体现为各类社会资源、社会主体、社会力量在遗产保护和利用过程中被调动和统筹的深度与广度,2003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通过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指出:“缔约国在开展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活动时,应努力确保创造、延续和传承这种遗产的社区、群体,有时是个人的最大限度地参与,并吸收他们积极地参与有关的管理。”[17]可以说鼓励与支持公众参与是各类文化遗产保护与开发过程中所坚持的重要原则,其目的不仅在于遗产本身属于社会共同财富,统筹和发动各种社会力量的参与能增强对遗产保护的力度,更在于要使社会公众能从遗产利用和开发中受益。“三条文化带”作为北京城市文化总体框架的重要组成部分和中华文明宝贵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保护、开发与利用自然也不能忽视公众参与的重要性。
一方面,公众参与反映的是线性遗产保护、利用过程中政府与民间的合作导向。政府与民间的合作体现的是对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开发由过去以行政为主导的单一化的方式向多样化、灵活化、弹性化的方式转变,顺应的是从大政府走向小政府的发展趋势。“三条文化带”的保护与开发应坚持政府主导、社会参与的原则,2020年2月公布的《中共北京市委关于新时代繁荣兴盛首都文化的意见》明确指出,建构政府主导、社会力量积极参与的工作体制和工作格局。2021年4月实施的《北京海淀三山五园国家文物保护利用示范区建设实施方案》也强调,要把政府主导、社会参与的工作体制视为三山五园保护开发的原则,指出“以确保文物安全为前提,遵循不求所有、但求对社会开放的原则,探索社会力量参与文物保护与利用新模式,盘活用好文物资源,制定文物资源合理利用导则”[18]。政府主导、社会参与的工作体制与格局,既能解决公共文化服务单一化供给的问题,也有助于调动社会各方面的积极性,形成多机制、多渠道的文化供给方式。
另一方面,公众参与也要求线性文化遗产沿线城市、区域之间的互动与交流。线性文化遗产本身的线性走向便决定了沿线城市、区域之间应通过互动、交流才能彰显遗产整体的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也只有把线性文化遗产置于真实流动的物理空间和文化范畴之中,文化线路整体的多样性特色才能继续得以彰显。当前推动“三条文化带”之间的区域协调是加快保护和利用文化带遗产的重要内容,《京津冀三地长城保护工作框架协议》(2015年)、“北京永定河文化带协同发展促进会”(2018年)、《京津冀北运河开发建设合作框架协议》(2019年)、“大运河文化带京杭对话合作机制框架协议”(2019年)等区域联动机制的建立,有助于促进文化要素的跨区域空间流动,形成文化线路共同体的意识。美国经济学家胡佛指出:“一个区域,它之所以成为一个区域,就在于区内有一种认识到某种共同区域利益的一般意识。”[19]这种一般意识在“三条文化带”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并继续支持地区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因此,加强文化线路的区域联动,就是充分发挥和利用已形成的共同体意识,增强文化线路间的内聚力,激发文化线路本身具有的潜能,使其以更加鲜活的形式融入当代生活。
概而言之,线性文化遗产是我国当代城市文化保护与发展的创新性实践,而北京“三条文化带”的提出与建设则成为这种创新的重要探索。“三条文化带”的提出与实践,在遵循理念、逻辑思维、空间功能、保护方式等层面,为北京城市文化的认识和建设带来了结构性变革。文化遗产保护的整体性,使“三条文化带”成为有意义的功能载体;而系统性则强化了“三条文化带”历史、现在、未来之间的关系;文化性则突显出“三条文化带”包含的“城市—空间—行为”关系;而活态性则彰显出“可持续利用-与旅游活动的关系”在城市文化发展中的重要性。从城市发展的层面来说,线性文化理念带来的结构性变革,必将会深入推动城市文化保护与发展的新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