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论传统武术教育中的文化冲突*

2021-11-22王巍堡杨豆豆

广州体育学院学报 2021年6期
关键词:传统武术武术传统

王巍堡,杨豆豆,康 涛

(1.广州体育学院武术学院,广东 广州 510500;2. 西那瓦大学,泰国 曼谷 12160;3.广州市干部健康管理中心,广东 广州 510530)

中国作为一个传统文化极其深厚、哲学慧根十分发达的泱泱古国,具有强烈的民族文化认同感。随着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中国社会飞速迈进互联网信息时代,但中国传统文化依然占据着社会支配地位,这是中国文化传统的生命力所在,也是中国现代文化追求的重要方向。在中国传统文化背景下成长起来,以运动实践为形式的武术,既是一种独立的文化形态,也是整个传统文化的载体之一。[1]随着中国社会的转型,社会文化在肯定和继承中国传统文化原创性之根的同时,已经开始超越传统文化的束缚,一种新的现代文化随之出现。传统武术传承与现代武术文化教育正发生前所未有的、深刻的、全方位的文化冲突,既体现在专家、学者们的激烈争论中,也直接表现在民众的生活和社会武术活动中。教育是传统武术文化得以传承和发展的重要手段之一,邱丕相教授曾提出:今天的中国武术发展种种问题的出现,很大的诱因来自于中国武术教育的问题。[2]因此,结合中国当下时代文化背景,理清传统武术与主流文化的内在关系,认识传统武术教育的文化冲突,有助于我们更加深刻地理解中国传统武术的文化意义,使我们充分地体会文化传统对于我们这个民族生存与发展的意义。

1 审视传统武术教育文化冲突的不同层面

1.1 关于武术教育的本质——本体观与人本观的冲突

武术教育的本质问题,是要回答“武术教育是什么?”的问题。这个问题涉及到武术的概念、属性、效应等多方面问题。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 武术被列入体育运动范畴。武术行政主管部门曾4次组织专家学者论证武术的定义。这4个定义都是采用描述性定义的方式界定的。相对来说,随着对武术认识的深化和武术事业的发展,被定义内容逐步拓宽了。2008年至2016年,笔者非常有幸参与了《中国武术段位段系列教程》的编写工作,也重新认识了武术的定义。2017年出版的《中国武术段位段系列教程·武术概论》将武术的概念界定为:“以中华文化为理论基础,以技击方法为基本内容,以套路、格斗、功法为运动形式的传统体育。”教程总主编康戈武先生认为这一定义虽然超越了仅将武术界定为一个项目的局限,但仍然远未覆盖古代军事领域和非军事领域的练武内容。他参鉴马克思的论断和古代奥运会的设项,提出武术似可填补中国古代没有“体育”一词的空白,作为华夏传统体育项目的总称。按照他的这一思路,可以应用描述性定义方式对武术运动作如下界定:武术运动是以中华文化为理论基础,以身体练习为基本手段,以启智强身养生和培育至善人格为目的,包括有技击、功法、游戏等多种形式的体育运动。[3]

武术教育是由教育者根据社会文化传承发展的要求和人的身心发展的规律,对受教育者所实施的一种系统影响活动。在这一活动中,既要体现出社会的要求,也要反映出人的身心发展的规律。刘文武认为[4],在探讨武术的当代发展方略时,二者应当相兼并顾,不可偏废。他认为,武术原有之内容体系与现代体育形式有嫁接的可能;而且武术原有模样离人们心目中的武术形象更接近,相对而言更符合人们对武术的期待;从现代人面对一种传统文化时更钟情于“原汁原味”这一价值取向而言,本体武术观和人本武术观也完全具备统一的可能。在考量武术教育本质的同时,不可忽略的是武术文化的民族性,民族性是中国传统武术文化的一大特点,也是进行武术教育工作的重要依据。如不了解中国传统文化,就无法说明中国传统武术教育的特点和民族性格,也就无从进行对中国传统武术文化的继承发扬。

1.2 跨越时空的碰撞——传统性与现代性的冲突

武术教育的目标应反映武术自身的特点,并体现出通过武术教育最终要达到的“正统目标”,这个目标应是以技击技术的掌握为外显,以中华传统文化的传承为内隐,在“内外合一、身心俱修”的过程中达到强身健体、休闲娱乐、振奋民族精神的目的。这不仅体现武术教育在增强学生体质、增进学生健康中的作用,也彰显了其在传承民族文化、弘扬民族精神、塑造意志品质、完善道德教育等方面的综合作用。[5]在教育目的上,中国传统的教育不管是儒家的君子、圣贤,还是道家的真人、仙人,佛家的菩萨、佛,都是着眼于个体人格的完善。《中庸》提出:“知、仁、勇,天下之达德也。”因为“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在中国传统武术教育中,把道德理想和现实体悟密切结合起来,并体现在日常生活之中,尊师重道,知行合一。习武之人,崇尚武德。武术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全息缩影,是从“武”的维度对人的文化教化,素来讲究“武以德立,德为艺先”“未曾学艺先学礼,未曾习武先习德”。武德是在中国道德伦理文化的长期影响下,以突出尚武崇德、自强礼敬、忠义仁和等信念,逐渐形成的传武、习武、用武的道德规范。中央国术馆在筹备期间即提出了武术教育应该“术德并重、文武兼修”。这也成为了中央国术馆办学的基本原则。[6]武德作为武术修习的重要组成部分,构成了中华民族特有的性格和风尚,只要我们赋予它新的时代特色,便能更好地发扬武德,运用于现代社会。

传统意即从过去延传到现在的事物。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古希腊的巴特农神庙,以及独特的行为模式、关于行为模式的观念和信仰,都是代代相传意义上的传统。科学革命具有改变人类环境的巨大力量,造成特殊的社会变迁方式,而社会各单元对于这一新环境和变化的适应和调整的过程就是由传统社会过渡到现代社会的现代化过程。[7]如果说马克思的学说为我们认识西方现代化的初始条件与动力来源指明了方向的话,那么韦伯的理论则有助于人们把握现代性的基本特征。马克斯·韦伯很早就关注到现代化问题,在其代表性著作《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韦伯庞大宗教社会学体系蕴涵了一个今天仍在困扰当代世界的主题,即宗教与现代化的关系问题。从韦伯学派的社会学观点来看,现代化就是“合理化”,是一种全面的理性的发展过程。[8]20世纪后期,武术界引发了关于传统武术与现代竞技武术的争论。传统武术一方的代表性观点是,现代竞技武术机械地将武术割裂成缺乏内在联系的套路和散打两部分;而现代竞技武术一方则以“事物是发展的”这一哲学旗号,认为“传统”不是一成不变的,不发展就要被淘汰,广博地吸收外来文化的先进成分,推陈出新,是武术发展的惟一出路。[9]现在看来,将武术分为传统武术和现代竞技武术两大类,缺乏相应的科学依据,无法找到一个合理的分类标准。传统武术是传统文化的积累,现代竞技武术是传统文化的新生。[10]

武术教育传统性与现代性的冲突还表现在武术教育文化的本土化和国际化的矛盾上。这一矛盾又表现为本土化与西方化的矛盾,其实质是中国本位教育文化与西方本位教育文化的冲突。在全球化程度越来越高的今天,中国武术教育的发展必须走国际化的道路,同时在世界教育文化的整体格局中,中国武术教育文化只有保持自身的教育传统才有生命力。本土化与国际化的矛盾必将贯穿于武术教育现代化的整个进程之中,随着全球化进程加快,这种矛盾将越来越突出。

1.3 基于武术教育的价值层面——工具取向与人本取向的冲突

有不同的思想观念,就有不同的价值论。在资产阶级哲学中,对什么是价值,什么东西有价值,价值有无高低层次,价值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是内在的还是外在的,是相对的还是绝对的,如此等等,都有各自不同的回答。表现在对教育的评价上,又有社会的价值与个人的价值论与实用的价值,先验的价值与经验的价值,内在的价值与工具的价值扥各不同主张。马克思指出:“价值,这个普遍的概念是从人们对待满足他的需要的外界物的关系中产生的。”指出了价值的基本含意,也指出了在价值中反映着主客观的关系,是客体对主体需要的满足。

中国武术研究院康戈武研究员认为,近现代武术教育能从被“淹没”的古代武术教育体系中转型而出,是因为它具有与西方体育通过身体运动增进身体健康、提高运动知识和技能的价值,可以进入教育和竞技等领域的共性。中国武术教育发展到今天,仍然保留着与古代武术教育相对应的三大领域。一是类古代武学的武术专门化教育领域(包括各级体育主管部门属下的运动技术学院、体工队、武术运动队、高等院校武术院系和武术职业学校;二是类古代儒学的综合性教育机构中的武术教育领域(包括各级各类学校中的武术教育);三是类古代师授家传的民间师家传授武术的教育领域(民间拳师设场授徒和父子传承的家传教学)。[11]三个领域具体的教学形式、内容、理念、培养目标等都各不相同。归纳起来,其内在的价值取向冲突有以下特点:一是理性主义对人文关怀的僭越。武术专门化教育领域中,教师成为传授武术知识的工具,学生则是“规训”的对象;二是功利主义对武术教育内在目的的僭越。功利主义主要关注教育的外在目的,教育的外在目的是基于社会发展需要的功利主义目的,着眼于教育的社会价值,在这种目的的支配下,教育活动总是指向个体的外在需要;教育的内在目的是基于学生个体需要的人本主义目的,着眼于教育的个人价值。现行学校教育中一切唯分数是举,无视学生的身心健康和个性发展需要,就是教育外在目的对内在目的僭越的具体表现;三是社会本位对主体自由的僭越。社会本位是武术教育传统中“师道尊严”思想的延续,主体自由则是教育文化现代性的重要内涵,社会本位对主体自由的僭越,实质上是教育传统对现代教育文化的一种抗拒。

随着社会转型和文化变迁,武术教育价值也呈现出多元取向,使得它的教育价值问题极为重要且复杂,在武术教育实践中难免产生冲突,其最根本的冲突是工具取向与人本取向的冲突。主张武术教育工具取向的人认为,在中国这样一个发展中国家,谋求社会、政治、经济发展为第一要务,武术教育应当致力于传递社会价值观,传授系统的武术文化知识与武艺技能,从而满足社会发展对人“发展是硬道理”的理念下,在我国走向全面富强的征程中,武术教育的工具价值取向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要求。同时也应看到,现代科学技术在社会生产领域的广泛应机器所取代,其结果是劳动效率大大提高,并把人从社会生产领域逐步解放出来,作为个体的人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发展自身,人的个性培养和创造能力的提升受到越来越多人的重视,开始要求武术教育实践回归人的主体本身,要求武术教育更多地要满足人自身的发展需要,并通过人自身需要的满足来实现人的社会价值。这样的现实需要与武术教育的工具价值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2 传统武术教育文化冲突中的价值选择

2.1 “三观”相合

从教育哲学的视角审视传统武术教育,它的价值选择必须相应地在以下三个方面形成合理的教育价值观。即:科学理性与人文精神并重的教育目的观;社会秩序与个人自由并重的和谐发展观;国际视野与民族传统并重的教育生态观。

首先,形成科学理性与人文精神并重的教育目的观。教育目的是那些参与教育活动的个人的意志行为与主观选择的结果。尽管科学理性的僭越使人类教育产生了一定的异化,但这并不能否定科学训练在人成长中的价值。人是具体的人,其生存与发展需要依靠客观的知识,这种客观的知识本质上必定会导致行动,且是为人类本身服务的。这就需要把科学教育的目的融入到人文教育的目的之中,形成科学人文主义的教育目的观。人文主义强调个人的价值,追求教育的人性化,认为社会只有在有助于个人幸福的时候才显得有价值。因此,科学人文主义强调科学知识的主体建构性,强调科学精神的理解与培养,强调科学对个体发展的意义。在这里,面对科学知识,允许每个人的差异理解,学生总是基于自身的经验对科学对象进行自主的建构,科学从教育意义上来说,是培养个性的各个方面和满足个性的各种要求的重要因素。科学精神也不再是理想和正确的代名词,而是态度、过程与结果的诚实,是怀疑与批判地审查与验证,是崇尚理性和勤于探索的品质,是一种效率观念和社会关怀。科学与学生的现实生活发生了紧密的联系,科学教育不再是要求学生掌握一套抽象的知识,而是强调在实践中运用知识解决问题,强调学生个人的兴趣和体验,科学教育的一个重要功能是激发学生的创造性,培养学生创新思维能力和动手操作能力。

其次,形成社会秩序与个人自由并重的和谐发展观。教育在促使人们进入一个道德、信仰、理想、智慧和感情融洽一致的世界中发挥着重大的作用,如果一个社会政治体系不能争取人们在社会生活中遵循基本的秩序,并承担个人的责任,那么这个社会政治体系就不能巩固它的基础。正因如此,涂尔干认为,教育的目的在于塑造“社会我”,而不是“个体我”;凯兴斯泰勒认为,国家教育的目的只有一个,即使公民成为具有一定生产技术、绝对服从国家利益的工人和士兵。国家作为教育事业的管理者和教育机构的兴办者,无不希望教育的发展成为国家现代化的推进器,将教育视为国家发展的工具,视为对外参与国际竞争、对内加强政府控制的工具,这不仅通过教育培养人具有某种技能,还把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念、国家意识加诸于个人身上,使个人适应社会生活,把发展中的新一代培养成具有社会所需要的各种品质、能为社会作贡献的人。但这种以维护秩序为主的社会本位的教育,训练、驯服而划一的公民这种思想代替了唤起人民的政治意识和发展民主的美德。在这样的教育中,人的主体价值被弱化了。而人的主体性发挥是其有效履行社会义务的基石,教育在强调维护社会秩序的同时,必须正视人的价值和个体发展的需要,把人体发展作为重要的价值取向,力求既服务于社会的发展,又满足个人的发展,超越社会本位和个人本位,在二者之间寻求适当的张力,树立正确的主体发展观。这种基于主体发展的教育,既应提供一个复杂的、不断变动的世界的地图,又应提供有助于在这个世界上航行的指南针。这种所谓的“指南针”。就是新一代有能力在自己的一生中抓住和利用各种机会,去更新、深化和进一步充实最初获得的知识,使自己适应不断变革的世界。学生主体发展本位的教育需要把个体发展的意义放置到社会发展的背景中加以思考,同时把每一个个体公民的全面发展作为国家教育的一项义务。

最后,形成国际视野与民族传统并重的教育生态观。在全球化的进程中,各民族的教育文化都被带入全面的交往之中,形成一个多元教育文化并存的局面,这是当代教育文化特有的生态。实际上,任何一种有生命力的教育文化都同时兼具民族传统和国际视野。教育的民族传统反映了民族精神、民族特征、价值观念、思维方式、国民品格等,是民族教育思想积淀的个性特征。教育的国际视野是教育文化中的共同精神和规定性,表现为可以融合通用性的普遍性。一方面,教育的国际性依赖于民族性,只有尊重民族个性,在文化差异理解的基础上才能展开合理的国际交往,进而形成国际性。另一方面,开放环境中的教育的民族性又面向国际性,只有在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不断交往中,本民族传统的自我意识才能不断强化和提升,也才能不断彰显本民族的文化个性。武术作为中国传统文化孕育的一支民族奇葩,必然与生俱来沿承了中国的文化精神和历史积淀,武术的整个渊源就是中国传统文化,习练武术就是直观地体悟中国文化,所以这也是它普遍受到世界人民喜欢的根本原因。[12]因此,否定民族传统而一味追求国际化是无知的,固守民族传统而排斥异质文化也是愚蠢的。在多元文化冲突中需要建立国际视野与民族传统并重的教育生态观。[13]这种观念有三方面的含义:一是洋为中用。就是吸收、融合不同民族和世界先进文化来改选自己的民族传统,促进民族教育文化的更新与发展,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面向世界,保持教育文化发展的旺盛活力;二是国际理解。就是平等对待不同民族的教育文化,包容异质文化,尊重不同教育文化存在的合理性。把国际理解作为教育的重要使命,帮助新一代不把外国人当作抽象的人,把他们看作具体的人,认识到他们有自己的理性,有自己的苦痛,也有自己的快乐,引导学生在各个不同的民族中找到共同的人性;三是多元共生。用文化相对论的观点来指导教育实践,承认个体的文化差异性,允许多元价值取向的存在,在课程设置等方面实现文化普遍性与特殊性、共性与个性的平衡。引导学生学会跨文化的对话和交流,提高他们在多元文化碰撞与冲突中敏锐把握情感、调整自身观念与行为的文化适应力。多元文化的教育生态观需要构建一种多元文化教育。

2.2 符合新时代主旋律

我国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在改革开放以后取得了世人瞩目的成就,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大好局面。这些成果的取得,应该归功于我们的文化建设中始终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时代发展主旋律。中国古代历来讲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传承着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基因,寄托着近代以来中国人民上下求索、历经千辛万苦确立的理想和信念,也承载着我们每个人的美好愿景。”[14]作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进程中的传统武术教育,也必须在时代主旋律下引导新一代树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激发他们为社会主义伟大事业奋斗的情感,以确保社会主义事业后继有人。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提出:“坚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思想。这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中国共产党为人类作出新的更大贡献的历史使命。[15]人类共有的价值追求也是武术教育的价值选择。根据马克思主义的观点,人是属于“类本性”的存在,人与他人、人与世界处于本质的统一联系之中。今天的人类已经发展到了这一地步,每个人、每个民族或国家的生存发展都与人类总体的生存命运直接连在一起,因此必须从人类总体的发展需要出发去对待一切事物,这也是人类走向一体化的现实,是“类意识”的根本要求。基于人与人之间相互作用的交往行为,强调人与人之间的自由、平等与对话,要求个体片面的主体性追求走向全面的主体性追求,即走向主体间性。关于主体间性,不同的哲学家有不同的理解。但不管哪种理解,都强调人类的共同性是人类生存和交往的基础,正是主体间性的存在,不同时代、不同民族、不同语言、不同国家的人们才能相互理解和尊重,才能保持不同的文化传统并在这个共同的地球上和平共处。因此,选择人类共同价值的武术教育实质是寻求人的主体间性的发展,真正地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目标。

2.3 文化自觉

人们该用何种态度来看文化?费孝通先生认为,只有通过文化间的对话,在了解自己文化的基础上进行人类学的跨文化比较,才能获得一种高度的文化自觉,消除文化之间的误解和偏见,达到“美美与共”的文化宽容境界。[16]他还指出,“文化自觉”是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自知之明是为了加强对文化转型的自主能力,取得决定适应新环境、新时代对文化选择的自主地位。[17]中国武术发展要主动自觉地维护自己文化的历史和传统,文化自觉追求对内生于人的那些特性的开掘与弘扬,以此推动人们的认识探索活动去展现人的丰富的内心世界。[18]教育作为传统文化传播的实践,是文化自觉的重要活动,关注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目的、价值和途径,更是人类教育实践的本义。因此,如何回归人的生命世界,如何实现人的充分自由的发展,如何挖掘人的智慧潜能,如何促进人类理想的实现,如何促进人的精神世界的完善等问题,都是教育文化自觉必须不断追问的。马克思主义的最高命题是“一切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因此,在我国建构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教育价值和实践方式是现代教育文化自觉的实质。

现代文化意识是教育自觉的前提。这种意识就是人的主体解放意识和教育实践的理性观照意识。费孝通先生认为:“认识人就是认识整个文化。”他主张将人的有限生命融入到无限的文化历史长河,这样就极大地提升了人的存在意义。就武术教育实践而言,需要在现代文化理念观照下,重新认识人的价值和生存意义,促进教育自我意识的变化,包括对教育意义的意识、教育工作者的主体意识以及对教育对象的服务意识,基于此,才能明晰武术教育实践的任务,将教育工作者和教育实践世界相融合,以达到武术教育文化自觉。

3 冲突与和谐:传统武术教育的文化融合发展

尽管文化冲突给传统武术教育实践带来了骚动和不安,甚至曾一度让武术教育工作者无所适从,但冲突中也孕育着和谐,武术教育的发展就是在文化冲突与和谐的对立统一过程中实现的。从哲学层面来说,没有矛盾对立、运动和变化,就不会出现事物的秩序。“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不同教育文化之间以及教育文化内部的种种冲突具有鲜明的和谐意义。

全球化背景下,武术教育文化的多元丰富性是现代教育的重要特征,这种多元文化并存的面貌本身就是各种历史文化相互冲突的结果,而教育内部的文化冲突则是多元文化并存的反映,文化冲突的结果是文化的融合,这种融合的过程就是教育文化走向和谐的过程,也是现代武术教育文化发展的过程。传统武术教育文化发展必将经历一个过程,就是文化矛盾由萌芽状态发展到对抗状态直到最后的解决。教育文化的内在矛盾包含着自在性与超越性的矛盾,自在的文化与自觉的文化的矛盾,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的矛盾,等等。这些矛盾对立的结果就是文化冲突。正是因为冲突产生了新的教育文化特质,或者说新的教育文化就是在冲突中产生并逐步确立自身地位的,因此,传统武术教育文化冲突是其发展不可回避也无须回避的。在追求民主与自由的今天,冲突的解决更多的是通过文化的融合达成的。当原有的传统武术教育文化受到外来文化或内部产生的文化新质冲击时,文化冲突和对立的因子就产生了,这种文化因子会打破原有传统武术教育文化的局限,逐步孕育和发展出新的文化模式或文化精神,武术教育文化重构就开始了。这是一个漫长的冲突与融合的动态平衡过程。可见,冲突与融合是传统武术教育文化发展并行不悖的两种方法,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

在中国武术现代教育文化建构中,一方面要拥抱西方现代性,另一方面要保持民族性,核心是在借鉴西方现代性的过程中对武术教育传统进行重构,包括对外来文化的融合和本土文化的创新,使之成为一种生命的存在。武术教育传统的现代性重构是在传统与现代的冲突中展开的,在现代性的冲击下,中国武术教育传统中与时代精神相悖的内容被抛弃,与现代性要求相契的内容得到发扬,传统与现代实现一定程度的融合,最终达到武术教育传统的现代性生成。正如吉登斯所说:“传统并非完全是静态的,因为它必然要被从上一代继承文化遗产的每一新生代加以再创造。”中华民族在漫长的历史中创造和积淀下来的传统武术,蕴含着中华民族强身健体、休闲娱乐、美化生活的记忆因子,既有与体育活动相关的身体运动内容,又是与中华民族文化血脉息息相关的传统文化现象,是一种“活态人文遗产”。[19]新生代对传统文化的再创造是传统武术与时代思维、价值取向的融合,对当代社会来说,就是传统文化对现代性合理成分的吸收,在此基础上实现自身的改造。无疑,外来文化与传统文化的冲突是中国武术教育传统再创造的基本途径。

猜你喜欢

传统武术武术传统
探究传统武术进校园传承模式和发展路径
《武术研究》欢迎投稿 欢迎订阅
近十年武术产业的回顾与瞻望
传统武术空白与中国艺术中留白的美学契合
论武术与军事的结合发展之路
传统武术多元化的历史与现实
老外学武术,疫情也拦不住
传统武术技击实战现状探析
郑国明 立足传统 再造传统
清明节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