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旋律电影在新时代的内蕴探究——以长影《老阿姨》为例

孔庆东 石佳伦

(长春工业大学信息传播工程学院，吉林 长春 130000)

电影作为一种传播导演思想的艺术表现形式，本就蕴含着一种被长时间观看的需要，这就形成了电影的天然宣传优势，造就了其为创作者意识形态服务的内在深意。因此，电影往往被视作一种宣传国家意识形态、塑造主流价值观的有力工具。“主旋律”口号提出的初衷，是基于对异质性价值的疑虑或者排斥，是主流意识形态对其领地日渐收缩的一种“应激反应”。由这个概念外延，主旋律所代表的便是以革命历史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为素材……用影像和声音向人们再现了革命者与建设者在坚定理想信念下的英雄主义、爱国主义、时代精神和为人民服务的高贵品质。

长影出品的《老阿姨》作为一部新时期主旋律影片，通过对开国将军甘祖昌及其夫人龚全珍三十余年严以律己，以身作则的传神表达，刻画出夫妻二人携手于基层服务三十余年的光辉形象。《老阿姨》成功实现了主旋律电影的商业化运作，为小成本的主旋律影片创作提供了一个成功的范例。

一、《老阿姨》对历史的艺术化再现

对于主旋律影片所选择的题材，受众往往在观看影片前就已经有所了解。因此主旋律电影所产生的影响也就不只是构建影视画面中的历史再现，而更应引导受众对于已有历史影像的观感修正。

主旋律电影于思想意蕴层面对社会具有直接正面的价值体现，对社会意识形态有着突出的导向作用。它是以弘扬民族文化，体现民族精神，表达国家意识形态为基础的影视化表现形式，突出强调电影的教化作用与宣传意义。所以主旋律电影常常因为将教化目的置于影片立意的中心，而伴有难以兼顾其他艺术特性的弊端。长此以往，就导致很多主旋律电影更多地把所要表现的思想性作为电影的创作目的，而忽略了电影本身的艺术特性。随着社会经济发展，社会心理变迁，受众的鉴赏能力迅速提升，既有的主旋律艺术形式已然不能满足我国受众日渐提升的审美品味。主旋律电影的宣传教化作用往往需要同影片的吸引力划上等号，如果主旋律电影艺术吸引力不足，宣传教化作用也就无从谈起了。因此主旋律电影在当下的发展过程中，必须抓住大众文化中审美意识的变迁对主旋律电影提出的更多艺术要求，从而在创作时引起必要的美学思考。

电影是以艺术性为前提的。想要增加电影的观赏性，实现类型化改造就成了主旋律电影的必由之路。影片《老阿姨》为了强化影片的真实感，采用了一种纪实的类型化风格，从真实的农村耕田场景到村民的质朴方言等影视元素的展示，都大大加强了受众的主观感受。同时在甘祖昌遭敌特袭击时汽车坠桥，暴雨中学校倾倒等各种特效镜头的运用，使得整部电影给人的观感尤为震撼，增加了观众内心对龚全珍生活体验的切实感受。

当代电影往往将色彩赋予了更为重要的意义寄托。但关于电影黑白与彩色使用的定义，似乎从来没有明确过。导演雷献禾在《老阿姨》中便表现出对色彩独特的理解力与驾驭能力。影片利用色彩对甘祖昌、龚全珍夫妻二人相遇后的人生转折进行了明确划分。他们身处新疆军区时候的镜头是黑白色调的，这时的甘祖昌开始怀疑自己于军队的存在价值，虽说在部队贡献了自己一生的光和热，但在遭到袭击后，带病的他已然无法继续担以大任，开始怀疑自己的军旅生涯是否还有继续的必要。相比之下，当他回到江西农村老家的时候镜头则变成了彩色。卸去将军身份的甘祖昌，在带病归乡服务农村基层时重新实现了自我价值，找到了人生新的定义。龚全珍在新疆本就是优秀教师，在随着甘祖昌回到农村后，发现这里的教育条件更加艰苦，这使她找寻到了自己更为重要的存在价值，将自己的教育事业在农村继续下去。这彩色便是甘祖昌、龚全珍二人追求实现自我价值的旅程的象征。影片最后，二人身处金色稻田之中，宏大的画面中二人的身影显得如此坚毅，给人留下了无尽的回味。黑白和彩色的切换，给观众带来更为独特的审美体验。雷献禾导演将颜色完美地融入时间与心理的变迁之中，将简单的画面色彩赋予了更深层次的美学意蕴。

主旋律文化的传播不是强行植入，而是“润物无声”；不能强迫灌输，而要“柔中带刚”。以往大部分主旋律电影把社会、国家和集体的意识导向作用在影视中表现得过于生硬，给人以强力的价值导向。然而太过于强烈的教化目的反而会让受众产生抵触情绪，很难与电影产生共鸣，从而削弱受众对其主流价值观的认同意向。因此，主旋律电影创作者应以小见大，从寻常生活入手，从百姓伸手就能触到的层面入手，不断去摸索满足受众观看习惯的叙事方式，而长影电影《老阿姨》便用其独特的叙事方法讲述着这段故事，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奔赴新疆的女教师入题，叙述了龚全珍经组织介绍在部队与甘将军的相遇相知，后随甘祖昌来到江西，一生勤俭节约、艰苦奋斗、服务基层，用大爱书写自己平淡却不平凡的故事。这样的题材来自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深深激荡起观众内心的涟漪。当电影中所展现出的艺术之美，音乐之美，人性之美在无形中陶冶了观众的审美情感时，也会直接影响到主体的审美判断和价值取向。这样的题材已然具备了鲜明的传奇色彩与艺术色彩，这是一种信念的传承，更是对于那个时代精神的传承。

二、《老阿姨》叙事性视角和英模形象的重塑

电影《老阿姨》尝试着对主旋律叙事视角进行新的角度摸索。一直以来，在中国创改历史的多为男性，客观上导致了刻画女性影视形象的主旋律电影数量并不多，所以由龚全珍所拓开的叙事视角便显得更加新颖独特。影片将宏观叙事与微观叙事互补，由龚全珍这个平凡人的视野让受众看到其夫妻二人并不平凡的人生。这十分符合当下时代女性对于人格独立的社会心理期待。《老阿姨》在主旋律电影中对女性英模形象的刻画，一方面弥补了传统主旋律电影对女性形象刻画的不充分，另一方面拓展了主旋律影片中女性叙事文本的视角维度，并运用了一个较为独特且隐性的回忆叙事视角——龚全珍的日记本，对与甘祖昌将军相伴而行的三十余年进行主观叙述，叙事颇显真实感和亲切感。另一个叙事视角则表现地较为明显，每当甘祖昌处在人生重要抉择的岔路口时，当他对自我的认识开始模糊的时候，那有着过命交情的二十六个红军兄弟就会出现，帮助甘祖昌认清自我，坚定他的想法与信念，讲出他心中那一份柔软。影片用独特的“变现”手法将甘祖昌内心斗争展现给受众。生动而又真实、形象而又贴切，以独特的情感叙事线激发受众的情感共鸣。

对于人物形象的刻画，在电影中占有尤为重要的作用，一个人物形象是否立体，举手投足是否深入人心，对一部电影的主题意蕴的表达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以往影视中英模形象构建，常常对英模进行简单的、片面化的、深谙政治色彩的注解。在受众观影的过程中，难免会让人觉得不自然、不生动、不立体，也难免会造成一种领袖高高在上的感觉，造成与普通民众的疏离感。创作初衷以及创作期待的影视化的表达作用，在如今口味挑剔的受众心中就会大打折扣，很难达到理想的宣传与教化效果。反观《老阿姨》中人物形象的塑造，导演采用平民化叙事的角度，引导受众贴近龚全珍的视角去融入电影，从周遭旁人的琐事去将龚全珍、甘祖昌二人加以完善。以平凡人的身份去认识，去接触这对夫妻独特的人格魅力，二人的形象在电影中便成为意义非凡的影像符号。

影片中，平荣想要一条花裙子去参加即将召开的少先队入队大会，甘祖昌长久以来的朴素思想和女儿发生了碰撞。在面对女儿当着自己面脱下破衣服之后，甘祖昌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从来没有在乎过女儿的需求，而后将司令员新婚送的嫁妆拿出来给孩子做花裙子。可龚全珍在新婚时讲过，这花布是司令员送的，是要珍藏一辈子的。甘祖昌又见到龚全珍好像哭过，也顿时明白了什么。但是在那个朴素的年代，不会说情话的甘祖昌只得轻轻拍了拍龚全珍的肩膀，去安慰她。这种表达手法依托于当时时代背景下的生活本身，通过家庭视角将二人的形象塑造得更为多元立体。又如在甘祖昌解甲归田之后，便从来都是一身粗布衣。但当甘祖昌得知广大民众面临饥荒，而小李书记刻板遵循条例拒不放粮之后，甘祖昌不得不再着军装，来到粮仓。为老百姓讨口救命粮。这一情节将人物形象刻画得极为自然细腻，感人肺腑。而且将为老百姓默默付出的甘祖昌龚全珍二人形象瞬间烘托得更为具象立体，使得主题呼之欲出，令受众回味无穷。《老阿姨》将主旋律与个人紧密地结合起来，展现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处于历史洪流下的个体缩影，是对个体存在意义的找寻。

三、《老阿姨》在消费主义语境下的自我价值印证

主旋律电影常以重大题材叙事、宏大历史叙事，英雄完美主义等叙事模式作为电影叙事蓝本。但是由于社会经济的发展，社会心理变迁以及受众鉴赏能力的迅速提升，既有的叙事蓝本显然不能满足受众的期待，更不足以起到新时期社会的意识形态引导作用。长此以往，常规主旋律电影很少能够进入院线取得受众认可。进入新世纪以来，主旋律电影需要在以迎合市场需求的视阙中探求自我价值的突破。追根究底，在意识形态的宣传过程中，应该尽可能在创作中考量受众的价值需求和情感需求。只有很好地抓住受众的心理痛点，结合以优秀的历史事件，才能创作出根植于本土化的优秀主旋律电影。

在当下社会高速发展的背景下，普通民众对价值失范的焦虑感和前途未卜的迷茫感使得传统文化如同家园的幻觉般弥足珍贵，对一个国家来说，一个稳定和谐的中心价值观在这社会转型期尤为重要。电影《老阿姨》将家国情怀融入到家长里短之中，通过龚全珍这一形象很好地将艰苦奋斗、一生为民的大爱展现给受众，极大限度地迎合了受众的价值追求和情感需求，并以循循善诱的渐进形式很好地进行了意识形态的宣传。正如当前的商业电影，也同样在寻求受众的情感需求和价值追求。

如果没有娱乐元素或其他有影响力的因素介入，主旋律影片确实很难引起关注。于是导演雷献禾在《老阿姨》中启用明星演员陶慧敏和李雪健，将明星的个人影响力“嫁接”到龚全珍和甘祖昌的形象中来，引起议论话题，摸索到了“主旋律”电影与“消费主义”在以受众为导向的市场上的平衡点，获得了很好的市场反响。

主旋律电影在新时代文化语境下，艺术性和娱乐性显然已经成为面向大众最有吸引力的手段。基于中国电影观众日趋大众化的事实，主旋律电影应整合大众文化，有意识地去弥合意识形态与娱乐性、消费性文化之间的距离，应积极探索最为符合大众心理期待的表现手法。而《老阿姨》便用更为接近民众生活的题材、更为多样化的叙事角度、更为丰满的人物形象刻画、更多元化的影像艺术手法来承载新时期中国故事，是当下主旋律电影在坚守主流意识形态与政治立场的同时，与消费主义语境下的现代受众实现微妙平衡的成功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