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城下的“抉择”

编剧 崔 婧

.内景 病房 日

字幕：2020年初。

志明：姑姑，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天了，终于熬到了要出院的时候，家里听说你要出院了，在家做了一桌子的菜等着咱们回去呢。我办完这手续咱们就可以走了，你别说，我都有点激动了。

姑姑：志明，最近也真是辛苦你了，在这里没日没夜地照顾我，我回去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对了，是不是你还有面试的事情呀？到时候办完了这些事情啊，在家吃个饭休息休息就快去准备面试，可不能耽误了正事。我听你爸妈说这次你要去的可是家上市公司。

志明：行啦行啦，我都知道了姑姑，我心里都有数。这不是最近没事嘛，就来照顾照顾你，过两天要是真去上班了，可就没有时间陪你了。

姑姑：好好好，你知道就好。

志明：行啦，你先休息着吧，现在我去办剩下的出院手续，办完咱就走了。

.内景 医生办公室 日

志明：医生，出院手续这里还需要您签一下字。

医生：志明来了啊，你姑姑要出院了吧？

正在翻找东西的医生抬头看了一眼志明。

志明：对，这里需要您签一下字，我们赶紧办完手续就回家了。

医生：志明，医院现在不能给办出院手续了。

志明：不能办了？为什么？

医生：最近武汉爆发了新的疫情，咱们医院住院部现在是只进不出，你们也都需要隔离。

志明：什么新的疫情？我怎么都没听说过呀。

医生：这次疫情具有传染性，你也要注意一下，你每天进进出出医院，很容易感染。

志明：什么传染这么厉害？不过感染不感染的现在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办，一旦耽误了可怎么办？

医生：医院已经发布紧急通知了，你这肯定是出不了院的，而且你们还需要隔离观察。

志明：这叫什么事儿啊？

医生：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的身体健康和自身安危重要，既然医院已经有政策了，就不能乱跑，你自己也注意点。

医生说完，收拾着东西往外走：现在医院很忙，人手越来越不够，现在都还没弄清是什么病，只知道传染，我得赶紧去帮忙。

医生走出办公室，又不忘回来再次嘱咐：记住，千万别乱跑了，赶紧回去找你姑姑，一会儿医院会安排的。

志明：医生，哎！

志明无奈地叹了口气，很是不理解。

.内景 病房 日

姑姑：志明，这是怎么回事呀？刚刚那个小护士跟我说现在出不了院，需要在医院安排隔离。

志明：我刚刚去办出院，医生也是这么和我说的，咱们可能一时半会出不去了。我刚刚回来的路上看见医生们都神色慌张，好像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姑姑：我出不去倒是没什么事情，不过你不是要明天赶着去面试嘛，你这工作可怎么办呀？

志明看见姑姑有些着急，连忙安慰道：咱们先看看是怎么情况，现在先不能着急，听从安排，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和医院说说，请他们通融一下。

医生走进病房向众人说明目前的情况，病人们都有些恐慌。

病人甲：唉，刚才去问了，退院手续还是办不了。

病人乙：怎么？还是不松口？

病人甲：说是这个病挺厉害的。真是的，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个传染，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早知道提前几天走了。

病人乙：谁说不是！我家也还有一堆事，现在只能在这干等着，搞得人心惶惶的。算了，再等等，也许过几天就好了。

志明：我也是这么想的。姑姑，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出去问问护士。

.内景 医院走廊 日

志明走到护士面前：你好，我想打听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听好多人说都出不了院？

护士：哎呀，昨天刚传来消息，据说现在有种病毒，很容易传染，具体是什么病现在也没有搞明白，所以暂时需要控制一下。不过你们也不需要恐慌，建议先去前台买点口罩，有备无患。

志明：戴口罩就没问题了吗？

护士：我们推测它主要是通过呼吸道传染，所以最好还是戴着口罩吧。

志明：如果戴口罩，能不能出院呢？

护士：这……确实没办法，院里现在规定一概不许办理出院，而且已经做好隔离准备了。很抱歉，我们也没有办法。

志明：好吧，谢谢。

志明姑姑急忙走来：志明，志明！我刚刚从大门那走了一圈，怎么门口都被封了？还有几个保安站在那不让出去。

志明：没事，护士说了，这主要是呼吸道传染，只要戴好口罩就没什么问题。等会儿我去买点口罩，姑姑你不用担心。

姑姑：可是这样你就出不去了啊。志明，你快打电话问问你面试的公司，看看能不能下次补上面试？

志明：姑姑，你别急，我马上去。

志明走开几步，拿出手机和名片，拨通了电话。

志明：喂，您好，请问是××公司面试部吗？啊，是这样，我叫志明，通过了贵公司的初试，马上要去参加几天后的面试了。但是我现在因为照顾生病的姑姑，来到武汉，又因为医院有些突发情况，现在住院部只能进不能出，面试可能无法按时参加。请问能否请贵公司协商一下，让我能过后补上面试呢？……麻烦您通融一下。……啊，没办法吗……那所有滞留武汉的人，都没办法参加了吗？……好吧，麻烦您了。

姑姑：怎么样？

志明：没办法了，待会儿去问问主任吧，说一下情况，看看他能不能放我走。

.内景 主任办公室 日

志明：刘主任，刘主任，你可得帮我。

刘主任：怎么了？哪个病人出问题了？

志明：是我啊。

刘主任：哦，你是哪个病房的？

志明：哎呀不是，我是病人家属，就七号床那个，有印象吧？我姑姑这病好得差不多了，该出院了……

刘主任：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情况特殊，病人一律不能办理出院手续。

志明：我知道病人办不了，但家属总有人身自由吧？您把这门一锁，家属都出不去了。

刘主任：不用担心，我这儿管饭。

志明：不是，主任，我后天有个面试，必须得回去，车票我都提前买好了，这一不让出院我就别想去面试了，主任您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刘主任：可是……

志明：主任，这次面试对我真的很重要，您也知道，现在大学毕业生的就业行势，找份满意的工作太难了。

刘主任：小伙子，不是我不通融，你的难处我也知道。问题是现在传染情况真的挺严重的，我们是为你好，我们现在开始只进不出。情况到底有多严重你和我都推测不出来，年轻人，你得听劝。如果情况严重有可能封城。

志明：封城？什么时候？今晚？明晚？那这城一封我不就更出不去了吗？不行，我得赶在封城之前走。

刘主任：你这年轻人，话别消化一半啊，我是想跟你说这次传染病有多严重，你别不信，要是不能及时遏制的话，后果无法想象。年轻人，这门我不能给你开，你必须得理解我们，我们不仅是对你的安全负责，更是对所有人的安全负责。万一感染上了，不光会危及你自身的安全，你还会危及到身边很多人的安全。我作为医生，有责任提醒你这点。

志明：您真不愿意开？

刘主任：你怎么还这么倔强？真的不能开。

志明：就一道缝，能溜出去就好。没人知道。

刘主任：你看看你，我跟你说了这么多都白说了。你还是快回去照顾你姑姑吧，别老惦记这个了。

志明：这……唉，好吧。

.内景 病房 日

姑姑：来了志明？怎么样？主任怎么说？

志明：唉，还能怎么说，一口一个不能开。

姑姑：那你面试怎么办？

志明：主任说传染情况严重的不可想象，连我面试的公司也会被影响。

姑姑：早知道不叫你来看我了。

志明：姑姑，我这来都来了。再说了，您就我这一个侄子，我不管你谁管你啊？没事，您也别担心，今天晚上我就想办法趁人不注意溜出去。

姑姑：这能行吗？

志明：试试呗，他还真能给我当犯人关起来？就是委屈你了，没有出院手续您可能真出不去了，等我面试完就想办法把你接出来。

姑姑：我不要紧，反正退了休没事干，在哪儿不是待。你晚上小心点。

志明：行，没事。

.内景 走廊 夜

志明在医院走廊里来回徘徊，时不时地望向窗外。

姑姑：志明，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可别落下什么东西，毕竟出去一趟不容易，照现在这个形势，出去了可就不好进来了。

志明：放心吧，姑姑，我都拿好了。不管怎样，我今晚上一定得出去，为了明天的面试，我连着通宵了好几个晚上，花了好大工夫，我一定得去参加面试。

姑姑：出去的时候别忘了戴上口罩，该防还是得防着点。

志明：刚才我出去看了，外面一个医生护士都没有，就趁现在走吧。我走了姑姑，你照顾好自己，多休息。

姑姑：好好好，去吧。

.外景 医院住院部大门 夜

志明走出住院部大楼，见周围没有人，放松了警惕。

志明：我总算是出来了，在里头就像监狱似的，憋死我了，没病也憋出病来了。

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出来了一个保安：站住！你是哪个病房的？

志明：我不是住院的，身体没病，今晚上得出去一趟，师傅，麻烦你开个门儿呗。

保安：不行，医院住院部已经封锁了，谁也不能出去。

志明：哎呀，你就行个方便呗，反正这周围也没有人。我保证不添别的麻烦，开个小缝就行，开了我马上就走，成不？

保安：不行不行，说什么都不好使，你赶紧回去吧，都这么晚了，明天你去找医院里的人申请吧。

志明：我要是跟医院申请下来了还用得着大晚上走嘛，再说了，我也没病啊，我身体好着呢！

保安：我不管你有没有病，反正你现在赶紧回去，出去是别想了，快走吧。

志明眼看着说好话没有用，因此更加生气了：我今天晚上必须出去，行，你不开，我翻出去总行了吧！不劳您大驾了！

保安拦下了往前走的志明：哎哎哎！你要干什么？

志明：别拦我，我今晚必须得走。

保安：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这样？我小孙女都知道安安静静在家里待着，你怎么就不听劝呢？你出去把病毒传染给了别人，你负得起责任吗？

志明听到保安这么说，动作停了一下。

保安见机把志明拉回来。

志明甩开保安：年轻人也要工作，这是我最宝贵的一次面试机会，我要是错过了，我连自己都养活不起，我也活不了了。

几个值晚班的医生听到争吵声走了出来。

医生：是谁在那里大吼大叫？

保安：快来医生，这有个人要逃跑。

志明看着一群人走过来，知道自己没有机会走了。

志明：停，我不和你说了。在你心里你就认定我和破坏医院的恐怖分子没什么两样，我和你怎么解释你也不会理，你当然也不会信，只想把我当成对医院搞破坏的罪犯抓起来。

医生无奈地说：这位家属，请你冷静。情况你都了解，现在只能待在医院，请您配合。

志明冷笑道：情况？情况我当然了解，今天封城，是，我知道！医院有刚送进来的疑似患者，可那些和这些病人接触的人呢？

医生：那你要我们怎么办？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可控范围内，让这个城市少损失一个人。

志明：我不是为我自己走，我是在为我的家人，找不到工作，我生病的姑姑怎么治疗？不去找工作，我放弃想学的专业去学好就业的专业是为什么？

志明情绪激动，有些哽咽。

医生态度柔和下来：吃饭了吗？我们医院食堂的热干面很好吃，比外面还便宜。唉，食堂阿姨现在也出不去，但他们心疼我们，每次都在菜上铺满大片大片的牛肉。一会儿我们就换班了，我们一起去吃吧。

志明：你们还都没吃饭？

医生：是啊，一起去吧。

志明的肚子此时此刻开始咕噜咕噜地响起来。

志明尴尬地捂住咕噜叫的肚子，想去吃饭又不好意思：我……

医生：志明，你一个大男人还哭鼻子，一会儿我去你姑姑的病房查房，我得好好给你姑姑学学你刚才的样子。

志明：别，别告诉我姑姑，她还住着院，我不想让她担心。

医生把手揣在兜里往医院食堂里走，志明默默地跟在医生身后。

保安叹了口气，在门上又加了一道锁。

.内景 病房 日

病房里，志明和病人甲一起被隔离在这里。

护士戴着口罩推着早餐走进来，把饭分给志明和病人甲，刚准备走，被志明叫住。

志明：护士姐姐，等等！我想问问你，你们医生今天怎么没来？

护士有点生气：送个饭还让他来干吗？他照顾病人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病人甲尴尬地笑笑：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护士：抱歉，我刚才语气有点激烈。唉，我们院呼吸科的医生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病人甲：你们辛苦了，我们住在这里，都看在眼里。

护士长长地叹了口气。

志明：我能帮忙吗？

护士：现在的确缺个给患者们打扫卫生的人。过年这段时间保洁阿姨都放假了，现在也不好进来了。

志明：你看我行吗？我想在这里给你们帮帮忙，这种打扫卫生的事情我觉得我还是能干的。

护士：你？你能干？我不是质疑你，但现在真的很危险，保全自己不感染就是帮医生最大的忙了。

志明沉默。

病人甲：他能去干？他当初可是跑得最快的。

护士向门口走去，准备开门离开。

志明追上前：等等，我去。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不能在这里坐着混日子。

.内景 值班室 夜

志明悄悄从病房里溜出来，看见医生和护士们正在值班室里用胳膊撑着头，似睡非睡。

病房里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医生从睡中惊醒，走出办公室，不一会儿又回到值班室里坐下。

志明走进值班室：医生，下午都没看见你，听说你累坏了。

志明瞥见医生手机里女儿的照片，有些动容。

护士：哎呀，这不是志明嘛。

医生看见志明来了，赶紧把手机屏幕关掉：志明来了啊，你没事了吧？

志明：我？我能有什么事？

护士：不知道是谁哭了呢！

志明：那……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已经改变了。

护士：哦？

志明：你们不是缺志愿服务人员吗？正好就有人来发表格了，我就要来填了一张。

志明从身后拿出一张表格：还得麻烦帮我交给医院领导。

护士：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表现的嘛，不过你既然真心想为社会出力，那我们自然乐意帮你搭这座桥。

医生：这是好事情，志明，你倒真令我刮目相看了。

护士：我先去查房，你们聊。

志明：我就想着，既然不让我去面试，那我也不能白白在这虚度时间，既然留在武汉，我就要找到留在这儿的意义。至于工作，志愿者也是工作，能在你们医院当志愿者，我还不回去面试了呢。

医生：你这都是赌气话，谁不希望疫情赶紧过去，大家都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呢。

志明：说得对，尤其是你们，太累了。之前我还闹情绪，给你们添乱，真是太抱歉了。

医生：哪里哪里，大家一开始都不能接受，只不过我们是医生，就应该先担起在人先的责任。

志明：如果不是受你们的影响，我也不会选择当志愿者，现在肯定还像个缩头乌龟似的在那儿哭呢。看到你们整天忙碌的样子，就像是茫茫人海中的逆行者，真的谢谢你们。

医生：逆行者？你说的蛮形象的。

志明：所以说你们真的很令人敬佩，虽然我是被迫留下的，但一想到武汉这座城市是我的家，我就意识到应该好好守护她，我还怎么再有不留在这里的念头？

医生：是呀，等这个表批下来，你也是我们逆行者中的一员了。

医生伸手与志明握手：我们就可以一起守护家乡了，一起加油！

志明：加油，相信我们一定能渡过难关。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