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电影大师丹尼斯·维纶纽瓦的美学风格

（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 广东 珠海 519085）

一、从剧作方面分析《降临》的“预言”段落

该段落的起点为露易丝通过学习外星文明的环形圆圈文字获得预知一部分未来的能力，落点为露易丝通过预言说服中国的尚将军放弃进攻，参与全球会谈，化解了即将开始的全面战争危机，使得人类重归和平。

（一）剧作结构的反好莱坞传统倾向

《降临》与传统科幻片不同的地方在于其选取女性视角作为叙事的绝对核心，《降临》中真正占据剧作主体的并非是降临地球的外星文明，而是因为这一突发事件拥有预知未来能力的女性露易丝，并在预言段落中揭示悬念，令露易丝同时承担起“母亲”的人物身份。在预言段落出现之前，剧情进展到危机时刻，即因为外星文明降临引发地球各势力意见不合产生矛盾，战争与动乱一触即发。该片段在剧作结构上采用了一条主线、多条副线同时发展的叙事模式，主线为代表传统美式价值观的露易丝与军方的矛盾，副线为中国、中东以及宗教组织等势力对外星文明降临采取的反应。副线的主要用处是渲染剧作情景，令主线的发展更具危机感，如果影片仅是叙述露易丝与外星文明不断交流了解的过程，难免会令观众产生枯燥感，副线中一些有趣的设定，譬如中国使用麻将作为跟外星文明交流的工具，在一定程度上调节了影片的叙事节奏。

（二）男性缺位、女性觉醒的反传统剧作设定

预言片段解释了先前出现的“炸弹事件”与“小女孩幻觉”，满足观众的好奇心，同时在剧作上为露易丝设置冲突点（与主张战争的鹰派和不愿承担责任的男友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以男性（男权）在关键时刻的缺位为契机凸显女性意识觉醒。此外露易丝还兼具反传统、反男权的形象特征，剧作设定中代表美国军方的黑人韦伯和代表其他研究人员、与露易丝有亲密关系的物理学家兼男友伊恩都表现出急迫心理，并放弃研究环形圆圈文字，只有露易丝坚持与外星文明沟通，这也是只有她最终获得预知能力的原因。在《降临》中，无论是五常国家或是小的组织、势力，都表现出缺乏耐心，想要以强硬手段对抗外星文明的特点，而女性承担起更多的责任，这是对传统男权思维的否定，及对女性意识觉醒的肯定，类似这样的剧作设定在丹尼斯创作的影片中经常出现，《焦土之城》和《边境杀手》都对肯定女性是维护秩序的核心这一主题有所体现。

（三）剧作逻辑与剧作特征

就剧作逻辑而言，《降临》符合科幻片对未来世界的合理猜想，叙事逻辑中有着典型的传统好莱坞科幻片意识形态输出，将意识形态潜在敌对的中、俄与第三世界地区设定为破坏和平、挑起战争的罪魁祸首，而美国人则合情合理地成为拯救世界的主体。就剧作特征而言，该段落在剧作上的作用主要为解开悬念（露易丝遇见的小女孩的身份、外星文明降临地球的目的、炸弹袭击没能奏效的原因等），承接先前段落对悬疑感、神秘感与危机感的铺垫，同时为露易丝在知道女儿命运后面临是否生下女儿这一选择留下更深的悬念。原著《你一生的故事》倾向于描绘露易丝的内心世界，而《降临》则试图通过镜头语言刻画露易丝的形象。总体而言，预言片段是《降临》全片剧作结构的关键，承接悬疑，开启全片的情感高潮，因此《降临》除了是一部科幻题材的商业电影外，其同时注重对人性选择与伦理道德方面的引导，是一部女性意识觉醒的艺术作品。

二、《边境杀手》“公路杀戮”片段动作性分析

《边境杀手》曾获第88 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摄影奖提名，本部分选取《边境杀手》中的“公路杀戮”片段，以拉片方式解构该片段，并分析该片段里动作性的画面体现与叙事作用。

该片段的开始，运动镜头向上升起，展现美墨边境小城的景象，为后续故事发展提供背景。此处的画面动作性体现在不断加入车队的墨西哥警察车辆，以及镜头升起后车队的调度上。缉毒队的车辆与墨西哥当地警方的车辆虽然构成同一支车队，但双方实际上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缉毒队车辆通过甩尾、摇摆等动作表明他们不受拘束、不择手段的特性，而墨西哥警方的车辆则未做过多动作，保持匀速跟在车队后方，暗示双方实际上缺乏互相信任，为后续墨西哥黑警的出现作了铺垫。紧接着，影片用两个机位展示车队的规模，为即将进入高速公路奠定紧张情绪。

抵达堵车的高速公路后正式进入该片段的核心，至此车辆的动作性因堵车而减弱，更多的动作性体现在不同方向缉毒队员的行动上。此处利用无人机航拍展示公路的全貌与看不到头的堵车场景，建立叙事环境。以鸟瞰的形式表现缉毒队员下车搜查的动作，同时交代无人机配合缉毒队员在空中锁定附近区域内对目标毒贩展开营救的其他武装毒贩，为后续人物动作提供一个准确的空间，便于观众理解，从而进入即将到来的杀戮情景中。

影片模仿凯特探员的主观视角，从车内观察缉毒队员的行动。利用车辆进行正反打，可以看到缉毒队员呈品字形包围被空中无人机锁定的嫌疑目标车辆。画面切换到另一边，在交代毒贩持枪的车内镜头结束后，一个反映毒贩动手的推镜头展示毒贩的下车动作，镜头没有明显给到毒贩手持的武器，动作带出双方对峙时箭在弦上的紧张感，这一切换更重要的是渲染两边行动同时发生的现场感。

机位切换，景别变小，画面内人物增加，突出紧迫感，三名毒贩盯着代表缉毒队员视角的镜头，眼神动作性增加压力。第三人称视角近距离展示缉毒队员的行动，发现毒贩的小动作后迅速开火，动作塑造人物的冷静与敏捷，同时体现凯特参与的这支缉毒队的特殊性（无需请示的开火权限）。

主观车内视角（以凯特探员的视角介入此事），这是凯特探员首次与“杀手”亚历率领的缉毒小队在边境作战，是她融入其中的关键点（击毙随后出现的黑警）。

车内视角（企图营救目标的武装毒贩）是毒贩被击毙时近距离的飙血场面，动作性体现在人物倒下的瞬间，同时展示另一边毒贩司机企图开门逃跑的动作，带来视觉刺激。

承接上一个镜头，没有直接展示毒贩司机的惨状，而是通过玻璃破碎、鲜血溅射的间接动作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随后便是一系列枪战动作，带来强烈感官刺激。在影片叙事中，类似于此的杀戮动作频繁引起视觉高潮，同时通过人物的动作展示跨国越境缉毒行动的危险性。

最后杀戮完成，车队离开时镜头向后拉，同时向左下侧移动，露出尸体。这是该片段的结束点，被杀的黑警倒地，代表缉毒队员与墨西哥本地警察存在矛盾，为后续黑警破坏行动埋下伏笔。

此片段中的动作调度主要是为了表现凯特探员首次经历血腥杀戮，以“旁观”的视角介入，击毙黑警之后，视角悄然变成了“参与”。除了模仿凯特探员的主观视角外，在这一片段中车辆体现了重要的动作性，通过调度车队的动作形成出色的镜头叙事语言，这一技巧在《速度与激情》系列电影中也曾出现，需要注意的是，在《边境杀手》中摄影创作始终为叙事而服务，将车辆拟人化，以空中拍摄的方式独特记录，航拍辅助剧情建立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三、从创作角度分析丹尼斯·维纶纽瓦的电影语言与美学观念

好莱坞最成功的外籍导演之一，诸如此类的身份令丹尼斯被视为好莱坞的明日之星，在创作方面与他具备相似特征的同类型电影创作者有克里斯托弗·诺兰，不可否认的是丹尼斯虽然得到了较为广泛的认可，但与诺兰仍然存在较大差距，尤其是在剧作把控、叙事格局和主题升华方面，丹尼斯仍然存在一定的欠缺，但同时，在惊奇感、悬疑感营造方面，丹尼斯也有其值得分析的成就。

在分析丹尼斯的创作风格与影片特征时，应分为前后两个时期进行探究，转折点在于《囚徒》这部影片，标志着丹尼斯由加拿大独立导演转向好莱坞主流商业片导演。在丹尼斯创作早期，他作为一名加拿大独立电影创作者，以加拿大艺术语言、文化语境进行创作，这一时期丹尼斯的代表作为《焦土之城》《宿敌》等艺术属性较突出的作品，备受欧洲电影流派的青睐，这其中固然有迎合加拿大政府，为得到加拿大政府对影片创作的资金支持的缘故，但也对丹尼斯早期创作风格的形成起到了积极作用。

随后丹尼斯转变为好莱坞主流商业片创作者，以悬疑、科幻、犯罪题材闻名，并被奥斯卡和全球市场所认可，创作出《囚徒》、《降临》、《边境杀手》、《银翼杀手2049》等符合主流商业片票房市场需求的作品，同时丹尼斯也最大限度地保留了他独特的电影语言跟美学特色。

在丹尼斯这一时期的创作中，离不开对“真相”的追寻，无论是《降临》中露易丝对外星文明前来地球的真相、环形文字代表的意义、似梦境般预言能力的真相的追寻；还是《边境杀手》中，凯特探员对杀手亚历、上级马特等人与缉毒行动的真相的追寻；亦或是《银翼杀手2049》中，K 对于自身身份真相的疑惑，都体现出丹尼斯创作中的“真相”概念。

丹尼斯具有独树一帜的美学风格。首先，丹尼斯善于利用镜头进行叙事，而不使用镜头直接交代。例如在影片《降临》中，外星飞船降临是故事的起因，但影片并没有直接拍摄外星飞船降临的过程，而是采用大量的铺垫镜头（新闻报道、广播声、人群反应等）烘托悬疑气氛，直到开头部分结束，到第12 分钟进入正题时才第一次展示外星飞船的样貌。

其次是充分运用光影。丹尼斯的作品中，人物通常处于大光影中，轮廓光赋予人物更加神秘的形象，如《边境杀手》中经典的越境镜头，人物与土地同为黑色，远处地平线的光芒令人物产生朦胧感，在光影效果的作用下，单色调的画面有极强的视觉冲击力，使得这场越境更具备杀戮前的宁静的美学意味。丹尼斯同时善于把控影片的色调，其作品多融入悬疑题材，因此画面保持以黑、蓝为基色的色调，这种光影和色彩的运用让影片从画面上呈现给观众压抑、禁锢的感觉，有助于叙事情境的建立。

四、结束语

最后是丹尼斯身为电影创作者的原则性，在丹尼斯早期的作品中便体现出他关注女性的特点，他创作的故事核心都围绕着对人性的思考，有作为电影创作者必备的主观性（反传统建立以女性为核心的叙事情境）。丹尼斯虽然融入了好莱坞的文化语境与创作体制中，但同时具备反好莱坞传统的艺术创作倾向，例如《边境杀手》中，丹尼斯坚持塑造凯特探员这一女性形象，以别样的视角介入边境缉毒，营造强烈的反差感，《边境杀手》的成功也证明了丹尼斯反好莱坞传统的艺术创作倾向得到了市场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