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漫跨文化传播的困境
——以《哪吒之魔童降世》为例
2021-11-13宋炙蓉
□ 宋炙蓉
跨文化传播指的是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际交往与互动行为。而文化是以符号为载体进行传播的,当双方的信息编码不一样时就能称为跨文化传播,动漫影视作为一种新的影视类型是一种重要的跨文化传播手段。当今,全球化使各国除了在经济、政治方面交流密切,在文化方面也联结频繁。怎么做好跨文化传播,讲好中国故事,树立良好的国家形象,已成为新时代中国的重要课题。
2019年现象级国产动漫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成为年度票房黑马,超越《复仇者4》《流浪地球》位居国内电影史票房第二,同时也赢得大量“自来水”观众主动进行多次观影甚至在各个平台广而告之。《哪吒之魔童降世》讲的是主人公虽“生而为魔”却“逆天而行斗到底”的故事,该影片对中国古代小说《封神演义》进行了创造性的重建,新的作品不仅符合当代观众的审美、视觉习惯,也符合当代人的情感结构。
该片在北美上映的两周内虽然烂番茄网上给出80%的好评度,观众的反馈好评度为98%,但是票房显示《哪吒之魔童降世》北美票房不到300万元。国内瞩目的《哪吒之魔童降世》在美国非好莱坞电影中只是票房第五,而第一名同样是动画电影——日本的《龙珠超:布罗利》(2018年),它的票房超过3000万元,是《哪吒之魔童降世》的10倍。这一消息引发了热议,人们开始思考为什么国内大火的现象级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的海外票房却如此惨淡。
自从改革开放以及全球化以来,西方向我国输入了大量的文化作品,人们已经了解西方太多,若想要他们更好地了解我国,寻求他们对我国的文化认同,就要靠文化输出。
期待原因:优秀的故事内核
《哪吒之魔童降世》对于原小说的创造性改编是它之所以国内获得极高评价的基础,也是国人对于它冲出国门,走向国际,能够“逆天改命”的期待来源。哪吒最早是来自古波斯和古印度教神话中的人物,在宗教传入中原后形象逐渐被本土化。
在明代,哪吒在《西游记》和《封神演义》中不断被丰富,它早已经成为中国人耳熟能详的一个文化符号。该影片把熟悉的文本与元素进行重新组合,塑造出契合当代人精神审美和价值追求的人物与故事。比如李靖不再是那个封建大家长,而是一个关怀孩子、疼爱妻子的男性角色。太乙真人虽然是师傅,但幽默风趣又令人感动。影片中的人物个性驱动着他们的行为和故事,使得故事既有传统元素的底色又有新时代故事的节奏感。改编之后的影片有着焕然一新的中国气派,又保留了中国从古至今倡导的家文化。它虽是一个中国故事却拥有全球化下的“全球主题”——勇于争取,拒绝被定义。关注个体自身的命运,喊出属于自己的命运之音,在全球化多元文化碰撞、交流的今天,哪吒的口号是能够引发全球受众共鸣的。《哪吒之魔童降世》对故事进行了扎根传统又符合世界潮流的重构。
影片的叙事模式和古希腊命运悲剧的叙事惯例是一致的。哪吒是魔丸转世,被定义为一个祸害苍生的魔头最终必将被毁灭。而敖丙则是正义化身,自出生就肩负振兴家族的使命,生活是压抑的,可他依旧善良,最后却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要活埋陈塘关的人。哪吒在影片的故事高潮中喊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怒吼,契合了当代普通人渴望掌握自我命运、改变自我处境、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的内心需求。最后敖丙在哪吒的感召之下,祭出龙族万龙甲帮助哪吒对抗天劫。两个人物好像都在命运中无可奈何,却都因为在最后选择与命运的不公进行抗争的觉醒中合为一体。
以上就是哪吒之所以会在国内大火的主要原因,它讲了一个好故事,也讲好这个好故事。
国外票房惨淡原因:文化贴现
早期也有文化输出成功案例如李安的《卧虎藏龙》,圆的就是西方人的武侠梦。武侠是中国特有的元素,但《卧虎藏龙》是由深谙西方人的李安建构出来的作品。抛开充满东方元素的服化道,单看叙事结构,李安将两种文化拿捏自如,《卧虎藏龙》只不过是一个披着东方外衣的西方人心中的武侠梦。
由于文化背景的差异,国际市场中文化产品不被其他地区受众理解与认同。
影片最初情节始于“太极分两仪”的道家哲学思想。灵珠和魔丸的矛盾与联合就如同太极中的阴与阳。该片的核心命题“我命由我不由天”也反映道家关于命运的所思。在《老子西升经》有:“我命在我,不属天地。我不视不听不知,神不出身,与道同久。”哪吒的设定具有丰富的中国哲学内涵,从元素上说,包括哪吒的兵器无论是名字还是外观都具有中国传统哲学构成之美。乾坤圈是具有刚性之美的击打武器,然而混天绫则是以柔克刚的捆绑武器。在影片的画面设计上,吸收了中国古代山水画、壁画等技法来描绘近、中、远三层空间,营造出了具有中国古典美的虚幻空间。
符号是一种象征物用于指称和代表事物,也是一种信息与意义的承载体。它是跨文化传播中文化理解和认同的关键。影片中人物的动态、道具的装饰和衣襟的舞动、反复出现的祥云、太极图等符号,都成为视觉上勾连起民族文化认同的符号。根据索绪尔的符号理论,这些元素即这些能指最终都指向一个所指——中国。
符号不易理解原因:字幕翻译
《哪吒之魔童降世》是在前作《哪吒闹海》的基础上进行改变与创新,虽加入了很多流行元素但仍有很多中国传统文化元素。比如电影中的台词就有很多含有中国特定文化意义的词语,光靠字幕翻译是难以理解的。北美上映的《哪吒之魔童降世》的字幕翻译用音译翻译策略,只做到了文字层面的传递,而没有表达出台词背后的文化内涵。正如“太乙真人”是中国古典文化里面的传说人物,原型取自上清紫薇碧玉宫太乙大天帝二神,就不能只将其音译为TaiyiZhenren。
哪吒作为一个反抗命运、桀骜不驯的人物设定,他的字幕翻译也应要适应他的性格。从易于传播的角度看,影视字幕应该通俗且简洁;从文化认同的角度看,影视字幕还应该做到表现人物性格和影片文化背景。
这也是之所以国内观众的观影态度,会从觉得这个哪吒形象过于滑稽而到观影结束之后对其形象给予“丑萌”的好评原因。哪吒在其中哼唱的歌谣、说话的语气和风格都能让观众很好地认识他、了解他并且最终喜欢他,但是北美上映版本并没有在翻译上花费太多时间就很快上映了。
国际传播的关于中国电影的研究数据指出:文化差异并不是国外受众看中国电影的主要障碍,字幕翻译才是。英国学者苏珊·巴斯奈特指出:“翻译并非只是语言行为,它涉及语言背后的文化系统。”她进一步指出:“在翻译中,文化才是基本的翻译单位,不能僵化在文本层面;翻译不是简单解码和再编码;翻译不应该局限在描述原话,更该体现出其在目标语文化的意义。”字幕是一种一闪即逝的翻译,不能前后参照。电影翻译不同于其他形式的翻译,它的一闪即逝性要求它必须简洁、通俗又要兼顾艺术性。
由此可见,在跨文化传播中是否能真正输出文化,好的故事内核是基础,是自信的根源。但是相比于好故事内核,跨文化输出意识应该是第一步。《哪吒之魔童降世》的导演饺子一开始就表明过,这部动漫就是针对国内受众的,没有太考虑国际市场。在设计和创造故事之初,该片就没有将其放在东西方文化互为关照的背景中以多元的视角去呈现,当不同文化的受众在观看时自然就没有办法在文化差异的碰撞中懂得取长补短。本土文化应该被强调,而不是因为迎合对方而消解自身的文化属性。民族特色不该成为理解的阻碍,而应该在编码的时候设法让对方更容易和直接地解码。在投放国外市场之前,片方应加大对于字幕、翻译的重视程度,以对方的语境来解释影片中的符号,使得翻译既具有审美价值又便于理解,这样才能降低由于文化差异带来的文化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