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动画电影《大护法》的民族性探索

侯 淼

(长春大学旅游学院，吉林 长春 130607)

中国当代动画电影的发展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就已经有了不少有益的尝试，其中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贡献尤为突出。作为在中国动画作品创作领域内引领潮流的机构成立于1957年，20世纪60年代初就已经创作出《小蝌蚪找妈妈》《大闹天宫》等在中国动画电影发展历程中影响深远的优秀作品。这一创作现象一直持续至80年代，此为当代中国动画电影发展历程中的重要一环。当今中国动画电影的创作也可以此作为重要的发展源流。但是当下中国动画电影的发展并不因此而受外来作品的影响。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动画电影的发展历程中出现了一种全新的作品风向。无论是从文化影响的角度还是从接受的角度，美国和日本动画作品对中国动画电影的影响不可忽视。尤其是后者在漫长的创作实践中涌现出众多的优秀动画电影作品，这无疑在审美观念相近的中国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影响。

以日本动画作品为例，不仅在国际的动画作品当中具有重要的东方意义，而且自20世纪开始，日本的动画作品就已经进入中国，并在此后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中国当代一部分动画电影的创作者。虽然在某种意义上推动了中国动画作品创作的进一步发展，但并不能真正地使中国动画作品成为具有中国意义的艺术作品。

其重要原因在于，受日本动画作品的影响，一部分较为成熟的动画电影作品，在镜头语言的使用上融入了明显的日本审美风格。此外，在镜头内容上也更多展现出了日本风格的元素。因此表达出的情感体验方式和价值选择也在作品中偶有体现，这些都表明中国动画电影尚须在民族特色方面继续坚持、不断深入。在动画电影民族性建构的讨论上，仍须深厚的理论依据和支撑，因此本文将《大护法》和新近上映的《妙先生》为主要案例，分析原创类动画电影在民族性方面尝试的努力。

一、叙事语言与民族性建构

动画电影按照自身的工业生产流程来说，与传统电影之间有着很明显的区别，主要是由于动画电影通过一系列手段组织起来的影像材料不同于传统电影所采用的影像，其使用的材料大多数是以原画作为主要对象的。而这些原画在被组织成影像之前就已经在创作上先验地要求了这些材料在影像生成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具体来说，在原画创作时，人物、关系、空间都按照已经确定的叙事逻辑生成，甚至包括影像叙事中的蒙太奇在这一生成过程中所被确定。因此，导致了动画电影本身的审美不唯在叙事上，也同时在画作本身的风格上。相对来说，影像语言本身的使用已被忽视。但是画作的组织在另一种程度上也同时丰富着动画电影的叙事语言的使用，主要是因为许多在传统电影中依赖实拍剪辑和科技手段才能实现的镜头使用，在动画电影中并不需额外的手段，而是同样可以通过原画设计来解决。

此方面的民族性探索在我国动画电影发展过程中是十分必要的，但是大部分国产动画电影在这一环节上并没有完全实现具有独特气质的创造。以《妙先生》为例，这部国产动画电影中影像语言在结构上使用的蒙太奇相对不够精妙。电影中主人公回忆部分的叙事线索相对混乱，在回忆中还嵌套着更早的回忆叙事，这些回忆的叙事之间仅因为故事情节的发展而开始，其中并没有出现有效的蒙太奇，而使得整个叙事过程显得突兀和游离。当创作者意识到这个问题以后，在处理时将嵌套着的回忆叙事尽可能地进行了缩减，力争在整体上看起来不显凌乱，但仍有难掩突兀之感。相对而言，所谓同系列的《大护法》略显不同。在叙事中，线性的叙事逻辑规避了结构上不必要的插叙和补充，从整体上巧妙地安排了蒙太奇的手法并采用叙事文本的结构。虽然这种手段并没有在正面为中国的动画电影在此方面做有效探索，但也为解决当下的动画电影在叙事语言使用上的问题起到了推动的作用。

二、人物表现与民族性建构

人物在动画电影中的表现与一般商业电影有所区别，在影像上表现上动画电影中的人物不需演员表演，而是依靠绘画来实现。这种特殊的表现方法于不同国家的动画电影也衍生出不同特质。例如在日本动画电影中，最重要的是声音表现，当然声音表现人物不唯动画电影，也不唯日本的动画电影采用这种手段，但是在日本的动画电影的人物塑造中，声音的要素尤其突出。从结果上看，日本动画电影的生产催生出了一类专门的声音演员，这些演员从培训到表演的成熟和系统在世界范围内的同类型演员中相对比较少见。虽然其他国家也有专门的配音演员，甚至很多专业演员同时也有深厚的配音功底，但是在动画电影的特殊语境下，人物的塑造能力相对单一，这一点可谓是日本动画电影人物塑造的重要特征。就美国而言，人物塑造在声音上的要求就不如日本那样严苛，近几年美国动画电影也越来越重视配音演员，但是在体系方面尚不及日本成熟。通过观察，我们可以发现，大部分的美国动画电影依靠的是故事本身素展现出来的人物性格并作为人物表现的重要手段。美国的动画电影会将歌舞场景加入其中，并且通过歌舞来展现人物内心活动，并在人物表情方面大做文章，这与电影工业的成熟有着密切的关联，是其他国家的动画电影难以企及的。

在以上较为成熟的动画电影人物表达思路下，中国动画电影则兼具了这两种策略的特质。一方面在人物表现方面重点建立配音演员的培养和实践体系；另一方面在文本形式上越来越多元和开放，在技术使用方面也越来越娴熟。但是，博采众长的另一表现是不够成熟。首先在配音演员的使用上，人物塑造的能力还不够突出，同时在台词设计中还很明显地遗留着日本语言的语法习惯，外来特质多于民族属性。在资金保障方面，动画电影在国内此前一直被看作是低幼的作品，不为主流市场所接受，因此在初期制作的投资上都是非常有限的，自然不可能采用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动画电影中的高成本制作方法。总体来讲，我国动画电影在人物表现上的民族性确立还不够明确。

随着《大圣归来》《大护法》《哪吒传奇》等一系列动画电影的上映，这种情况在实践层面上发生了改变。这些动画电影所面临的困境基本一致，以本文的分析对象《大护法》为例，电影中的人物在绘画上并不像美国和日本的人物造型极尽精巧之能事，而却以一种具有符号意义的方式将人物表现出来。在配音演员的使用上，围绕人物发展设计了适当的台词，启用的配音演员大部分为年轻群体，在中国特质的动画电影创作上可以说是跃出一大步。

三、价值选择与民族性建构

动画电影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为成人创作的艺术作品，虽然在形式上更倾向于为儿童创作的作品，但究其本质上，它不过是以更自由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对当下社会的态度和思考。

国外相对成熟的动画电影创作基本都是按照这种创作思路在作品当中寄托深刻的感情体验和价值立场。这种情感的表达体现着不同民族文化内在对社会的思考。例如美国动画电影《疯狂动物城》虽然为未来的动物建构起了一个理想的乌托邦，但是究其隐藏在叙事下的情感价值，依旧是美国的价值观念。不仅在腐败的行政体系当中通过司法的民主性重塑了童话世界当中的司法正义，而且表现出了经典的个人英雄主义在社会当中的伸张，所谓的个人理想、个人正义、个人情感都在这个虚拟的城市中得到了实现。也就是说，寄寓在动画电影当中的，与其说是一种为了构建童话世界的努力，不如说是依照现实的社会发展进行的一种狂欢化的表达。

在中国国产动画电影的情感表现当中，这种逻辑同样适用。如果说画面、人物等方面受到技术和审美观念的影响不同文化环境之间的理解有着一定的共同性，但是在价值观念的选择上，任何一个民族创作出来的动画电影都应当深刻地具有民族表达情感所固有的气质。以《大护法》和《妙先生》为例，两部电影作品所表达的感情和思考，实际上与中国的传统精神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前者对乌托邦的反叛对于人性的深刻反思表面上看，似乎与西方的价值之间有着相似性，但是《大护法》采取的方法却别具一格，以大护法为主要的事件见证者和惶惑的破局者，大护法这一形象与中国传统中的君子和诤臣有着内在的相似性。而后者的表现更为直接，对环境保护的理解，《妙先生》表现出了一种深刻的轮回观念，三位主人公也在文中成为明显的修行者。随着不断思考的探问这些修行者与自然之间产生密切的关联，进而在自我牺牲中获得个人生命的意义。

自《大圣归来》上映以来，中国动画电影创作逐渐受到社会中消费群体的广泛关注，不仅体现在票房上，而且在口碑评价上都取得了中国当代电影历史上的重大突破。尤其在《哪吒传奇》和《大护法》上映之后，其关注度有增无减，并在国内动画方面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推进作用。实际上，不论是早期的《大圣归来》，还是后来创造动画电影票房纪录的《哪吒传奇》，伴随着这些动画电影不断突破当前我国动画电影发展瓶颈的问世，也可以观察出我国动画电影不断重塑中国传统、确立中国风格所做的努力。换言之，与其说这些优秀的动画电影创作是重新开创出一种崭新的中国电影风貌，不如说这些动画电影是结合当下的艺术作平的市场需要，不断确立中国动画电影的民族传统，并试图将这一具有中国民族气质的文化传统以更接近当下青年群体审美的方式传播开来的尝试。

在这些尝试中，不思凡创作的动画电影《大护法》显得尤其特别。如果说以《小门神》《大圣归来》《哪吒传奇》《白蛇·缘起》以及受疫情影响尚未来得及上映的《姜子牙》为主要代表的动画电影，是在以传统题材为主要创作基础，进行新变的动画电影文本创作尝试的一类的话，那么《大鱼海棠》《大护法》《罗小黑战记》以及新近上映的《妙先生》则是离开已有的中国传统故事题材，独辟蹊径地进行电影文本创作的另一类动画电影文本。相比较起来看，后者在电影市场面前更容易出现负面的评价，这是因为这一类电影在叙事文本上完全属于原创作品，相较于前一种电影创作更容易缺少观众天然的好感，人物设计上也不容易出现一种对期待事业的满足，因此往往在票房和口碑上都处于相对遇冷的状态，对商业上投入的回报期待也就更低。

不论是探索传统题材也好，还是坚守原创故事也罢，这两类动画电影共同构成了我国当下动画电影的独特景观，也日益凸显出了我国动画电影在创作方面对民族性和中国性的一种探索的努力。从结构上来说，叙事语言的使用已经逐渐摆脱了美国和日本动画电影的影响；从内容上看，动画元素的使用，日益凸显中国文化内在的深刻传统。中国当代动画电影的情感表现探索出了更加生动的表达逻辑，为我国的动画电影立足国内、放眼世界寻找到了有效的方法和渠道，也使中国的动画电影与民族的文化发展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