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灸治疗犬胸腰椎间盘疾病的现状

贾茜钰，庞海东，王 昱，范 开，林珈好,2*

(1.中国农业大学 动物医学院，北京 100193；2.中国农业大学 中兽医药创新中心，北京 100193)

椎间盘疾病(intervertebral disc disease,IVDD)是犬常见的脊髓功能障碍原因，最易发生于胸腰椎结合处。该病症是由椎间盘变性并向背侧或腹侧突出，对脊髓、脊神经或神经根造成压迫，而引发不同程度神经功能障碍。其中,椎间盘突入椎管内压迫脊髓者，又称椎间盘突出症(intervertebral disc herniation,IVDH)[1-2]。

此类病症的西医治疗方法分为外科手术治疗和保守治疗，前者通过椎间盘开窗术、椎板切除术、半椎板切除术、椎弓根切除术等术式达到移除椎间盘突出物压迫的目的；后者则主要使用非甾体类抗炎药物、阿片类药物和肌肉松弛药物控制疼痛，并辅以限制活动。早年的文献中提到，国外治疗该病症的首选治疗方法是外科手术[3-5]，但近年来国内外学者也将研究方向转至以针灸为代表的中兽医保守治疗方法，并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

1 发病原因

从中医角度讲，椎间盘疾病属于痹证、痿证的范畴。早在《黄帝内经》中便有对其症状的描述，如《灵枢·经脉》篇云：“脊痛，腰似折，髀不可以屈，腘如结，腨如裂，是为踝厥”。

该病症发生发展的根本是气血淤滞[3]，具体可分为两种情况。一者以肾气虚损为主要原因，兼有外邪而致发病。肾主骨生髓，因年老或久病而致肾虚筋脉失养，此时若遇负重闪挫、跌扑撞击便容易导致局部气滞血淤；或遇风寒湿邪客于营卫，亦可致经脉不和，气血运行不畅而引发疼痛[2,6]。

二者主要由外邪引起，不当外力的作用导致腰部经脉受阻而发病。随着病程的延长，因经络不通又可导致肾气虚弱、肝血不足，疼痛不思饮食而损伤脾气，进一步加重骨痿、筋爪失养、肌肉萎缩的症状。

胸腰椎间盘疾病的病位在脊柱。《难经·二十八难》记载：“督脉者，起于下极之俞，并于脊里，上至风府，入属于脑”，脊柱恰是督脉主干所在。又有《灵枢·经脉》云：“督脉之别，名曰长强，挟膂上项，散头上，下当肩胛左右，别走太阳，入贯膂”，足太阳膀胱经行于督脉两侧，二者在背部有经脉、经别相通。因此该病症主要责于督脉与膀胱经的病变。

综上所述，胸腰椎间盘疾病的发病原因可总结为肾气不足、外邪侵入导致督脉和足太阳膀胱经经脉闭阻、经气不通，引起疼痛、迟缓、肢体不用。

2 治疗方法

2.1 白针治疗

白针治疗是单纯采用针刺进行治疗的方法[7]，具体的治疗方案应包括选穴、补泻手法、留针时间及疗程。在不同的报道中留针时间为20 min～30 min，治疗频率为每周1次～7次不等。关于针灸的补泻手法，大多数研究中未明确记录，或采用平补平泻手法。

基于前述发病原因，在针灸治疗胸腰椎间盘疾病时应以活血化瘀、补益肝肾为主。选穴主要可分为局部取穴与远端取穴。局部取穴主要选取病位周围的督脉和足太阳膀胱经穴位，如命门、百会、肾俞、大肠俞、关元俞，疏通阻滞的经气，使其濡养肢体，缓解疼痛、恢复功能。远端取穴主要选择后肢上足太阳膀胱经和足少阳胆经的穴位，如委中、环跳、阳陵泉，此二经分别与足少阴肾经、足厥阴肝经互为表里，可补益肾精肝血。另有经外奇穴如六缝、尾根、尾尖，这些穴位位于肢体末梢，有助于恢复后肢的气血运行。

在国内的相关报导中，治疗犬胸腰椎间盘疾病选用百会、后三里、环跳穴较多，也有部分使用膀胱俞、悬枢、六缝等穴位。相比之下，国外相关报导中使用百会穴较少，而选用肾俞、阳陵泉的治疗方案较多。另外，在国外报导中均未提及尾根、尾尖和六缝的应用(表1)。

表1 针灸治疗犬胸腰椎间盘疾病的主要穴位选择

王雷等人提到，对于排尿障碍的患犬，选取膀胱俞、肾俞、气海俞进行治疗[8]。HAYASHI A M等提到，环跳穴用于无轻瘫症状的1、2级神经功能障碍患犬，而对于有轻瘫、麻痹或尿潴留症状的患犬则选用长强穴代替环跳穴进行治疗[15]。但除此2篇报道外，在现有的研究报道中均使用了固定的针灸处方，选用的穴位不因患犬症状的差异而调整。

2.2 电针治疗

电针治疗是将针刺与电疗技术相结合的现代针灸技术，在治疗犬胸腰椎间盘疾病方面多有应用[7]。与白针治疗相比，一般在使用电针的治疗方案中每次针灸间隔时间稍长、留针时间较短[5,15-17]。除了穴位的选择，电针治疗还涉及到电针频率和组穴的选择。

不同研究中关于电针频率的选择存在差异较大，而根据付宏伟等人的研究，电针参数正是影响其治疗效果的重要因素[18]。HAYASHI A M等在两篇研究报道中均采用了3 Hz与100 Hz各3 s交替刺激的方案。他们认为这种高、低频交替刺激的方式有利于促进4种阿片肽类物质(强啡肽A，β-内啡肽，内啡肽，脑啡肽)的释放[15,17]。Han H J等在其研究中使用2 Hz 5 s、15 Hz 3 s交替刺激的方案。他们认为高于15 Hz的电刺激对于急性疼痛具有更强的镇痛作用，而低频刺激能更有效地控制慢性疼痛，因此使用两种频率交替的治疗方案以期得到更明显的镇痛效果[4]。Joaquim Jean G F等也使用了2 Hz与15 Hz交替刺激的方案。他们认为低频电刺激更适用于脊髓压迫类损伤的治疗，而高于100Hz的电刺激可能会影响椎间盘的修复[16]。刘金鸣等人在两项相关研究中均使用了20 Hz，其理论依据是该频率的电刺激可产生的P物质量最大，而该物质与神经再生相关[10,19]。此外，还有Kim S H等使用30 Hz 10 min、80 Hz～120 Hz 10 min的方案[5]；吉才回等人使用15 Hz 30 min的方案[11]；李国瑞使用80 Hz～100 Hz 15 min、8 Hz～10 Hz 15 min的方案[12]。但均未对其治疗方案的制定依据做出进一步解释。

各项研究中电针组穴的选择较为多样，以组穴部位为例，有局部穴位之间组穴(如肾俞与脾俞)、远端穴位之间组穴(如后三里与阳陵泉)、局部穴位与远端穴位进行组穴(如百会与后三里)，此外还有多个穴位进行组穴的情况(如后三里、太溪与昆仑)。一般组穴中涉及到两个或多个远端穴位时，会选择同侧肢体上的穴位进行组穴。

2.3 激光针灸治疗

激光针灸治疗是使用低强度激光束代替针刺对穴位进行刺激的治疗方法，除对穴位产生刺激外，激光还具有热效应、光生物效应等多种生物效应。与传统针灸相比，激光针灸具有无损、安全、易操作、远期疗效的优点[7,20]。

根据激光仪中工作物质的不同可分为氦氖激光、二氧化碳激光、半导体激光等。在小动物临床领域，氦氖激光和二氧化碳激光已广泛应用于椎间盘疾病、消化道疾病、结膜炎、乳腺炎等多种疾病，但仍缺乏相关的系统研究[3,21]。在犬椎间盘疾病的治疗方面，仅陈书琳[3]在一项前瞻性研究中对比了配合氦氖激光与单独白针治疗的效果差异，该研究中氦氖激光治疗的选穴为病位周围的督脉穴位，照射时间为30 min。此外，人医方面也有应用半导体激光对腰椎间盘疾病进行激光针灸治疗的临床研究，研究表明其治疗效果良好[22-23]。但在动物医学领域尚未见相关报道。

3 治疗效果

3.1 针灸的治疗效果

王雷等在对90例犬椎间盘突出症病例进行的回顾性研究中，将动物恢复正常运动功能、能站立并缓慢行走、病情严重者恢复后肢自主移动均定义为治疗有效。经过针刺、水针与按摩结合的治疗后，后肢感觉尚存的动物治疗有效率达90%以上，与之相比，后肢疼痛消失的病例治疗有效率较低，为45.5%。该研究认为针灸治疗的副作用较小、后遗症较少、治疗花费较少，与其他治疗方法相比更容易被动物主人接受[8]。

3.2 电针与药物治疗的效果比较

Han H J等对80例犬胸腰椎间盘突出症病例进行回顾性研究，比较药物治疗与配合电针进行保守治疗的效果差异。药物治疗以泼尼松为主，辅以西米替丁和米索前列醇进行消化道管理，视情况添加抗生素以控制尿路感染。结果表明，两种治疗方案的效果差异主要体现在恢复行走所需时间和恢复率，以及背部疼痛消失所需时间，配合电针治疗的犬恢复更快、恢复率更高。而在胃肠道反应的发生比例和排尿障碍改善方面，则无显著差异[4]。

Hayashi A M等对50例犬胸腰椎间盘疾病病例进行了相关研究，比较了药物治疗与配合电针治疗的效果差异。药物治疗以泼尼松为主，兼有曲马多用于疼痛管理。研究者对患犬的神经功能障碍进行了分级，并分别给出了治疗成功的判定标准(表2)。数据表明，配合电针治疗的整体治疗成功率(88.5%)显著高于单独使用药物治疗(58.3%)。分别比较两组中各神经功能障碍等级的情况则显示，两种方案在3、4级神经功能障碍患犬的治疗成功率有显著差异，而在症状较轻的1、2级和症状最严重的5级神经功能障碍患犬中则无显著差异[15]。

表2 神经功能障碍分级与治疗成功标准

Yang J W等利用异物插入建立犬脊髓损伤模型，除比较药物治疗和配合电针治疗外，还设置了单独使用电针进行治疗的分组。其中药物治疗以甲基强的松龙琥珀酸钠为主，辅以西米替丁和米索前列醇。试验数据显示，两种治疗方法单独使用时疗效无显著差异，而使用电针配合治疗的犬恢复姿势反射的平均时间显著短于两种单独治疗方法[14]。

3.3 电针与手术治疗的效果比较

Joaquim Jean G F等对40例因胸腰椎间盘疾病导致长时间(>48 h)严重神经功能障碍(4、5级)的病例进行回顾性研究，比较了减压手术、电针治疗及术后电针治疗的效果差异。研究者将治疗成功定义为：在接受治疗后6个月内恢复独立行走和深部痛觉，神经功能障碍分级降至1、2级。研究显示，对于此类症状严重且就医较晚的病例，电针治疗的成功率显著高于减压手术治疗，而术后电针治疗的成功率介于前述二者之间[16]。

4 针灸原理

就中医理论而言，针灸治疗胸腰椎间盘疾病主要是疏通气血、补益肝肾。而近年来也有研究者尝试从西医角度对针灸治疗该病症的原理进行研究，对针灸原理的解释可归纳如下。

4.1 缓解疼痛

多项实验表明，针灸刺激可调节多种神经肽和神经递质的释放，如可促进内源性阿片肽的释放，减少5-羟色胺的释放。其中内源性阿片肽与μ-阿片受体结合可抑制炎性疼痛，对机体疼痛的调节起到重要作用[24,25]，这正是HAYASHI A M等选定其电针频率的原因[15]。而5-羟色胺属于致痛物质，其与受体结合可引起疼痛[24,25]。此外，疼痛时还伴有植物神经系统的反应，引起交感神经的活动亢进，针灸刺激可抑制这一过程[24,25]。

4.2 缓解局部炎症

有研究表明，脊髓压迫程度与神经系统症状之间并无明显的相关性，而局部炎症则对于神经系统症状的发展更为重要[16]。发生椎间盘疾病时，其周围组织中的炎性物质浓度升高，引起局部炎症、疼痛过敏和神经根损伤。针灸可通过局部刺激减少组胺、激肽等炎性物质的释放，从而缓解局部炎症引起的水肿、血管舒缩、组织缺氧和疼痛[5,14]。

4.3 缓解神经根压迫

针灸刺激可缓解病变部位周围肌肉的紧张状态，从而相对增宽椎间隙，这有利于膨出的纤维环通过椎间隙的负压作用还纳，以减缓其对神经根的压迫及由此造成的疼痛[3]。同时，针灸缓解局部炎症的作用也有利于减轻因炎性水肿和充血造成的神经根压迫[5,14]。

4.4 促进修复与再生

研究显示腰椎间盘疾病病例中常见不同程度的微循环障碍，刺激局部穴位可改善微循环机能，增加血流量和血液浓度，使血流速度趋于正常[3,12]。加之针刺可促进神经肽的释放，二者共同作用，加快组织修复和轴突再生。这可以减少瘢痕组织形成及由此导致的脊髓压迫，同时也可使新生成的轴突与原有轴突连接更为紧密[14]。刺激远端穴位时在肢体末端产生本体感觉，通过脊髓向上呈递至脑，再由传出神经传递回肢体。这种刺激也有利于此通路上神经的修复和再生[19]。

5 展望

近年来关于针灸治疗犬胸腰椎间盘疾病的研究报道多出自韩国、巴西等国，包括数篇对大量病例进行统计分析的回顾性和前瞻性研究。而国内的相关报道则以单个或少量病例为主，大规模的回顾性研究仅在2005年时有1篇[8]。针灸治疗在我国的应用由来已久，相较于其他国家，民众对此的接受程度也更高，临床上积累了大量相关病例。对于如此丰富的病例资源，应更有效地加以利用，对前人的研究结论进行验证，同时对现有研究中的不足之处进行补充。

现有研究已对针灸治疗此类病症的效果有了多维度的比较，有不同神经功能障碍等级之间疗效的对比，也有与药物治疗、手术治疗及多手段联合治疗的对比。但在绝大多数研究中，均使用完全固定的针灸处方，而不根据患犬症状的严重程度或辨证不同进行穴位和治疗频率的调整。虽然在研究中使用固定治疗方案得到的数据更具可比性和说服力，但在临床应用时，医生多会根据患犬症状调整治疗方案，如此能更有针对性地进行治疗。

在此后的研究中，考虑进一步增加临床病例样本量，以增强临床研究的统计学可信度。同时结合中兽医理论、临床医生的诊疗经验与已有研究成果，建立犬IVDD中兽医辨证分型及对应的针灸治疗方案。通过将此诊疗方案回归临床验证其疗效，以期建立犬IVDD针灸诊疗指南，规范指导此类疾病的临床诊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