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模因的传播机制研究——以蜜雪冰城主题曲为例

杨佳妮 马梦婕

一、引言

2021年6月初，蜜雪冰城在B站上线两版主题曲MV，目前已超过2000万的播放量。在时长为24秒的中文版中，歌词只有“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这13个字。视频中的画面也非常简单，只有三个雪人形象和一些与饮品相关的水果、冰激凌元素等。在英文版中只是将中文歌词改为“I Love You，You Love Me，MIXUE Ice cream&Tea”。蜜雪冰城的主题曲极大激发了网友的创作热情，他们以滑稽模仿（parody）、混仿（pastiche）、混搭（mash-up）等方式对其进行改编，催生了不同版本（例如黄梅戏版、地球版、京剧版等）的衍生视频。随后，蜜雪冰城更是趁热打铁，于6月11日在其官微发布了一条集合视频，包含了网友创作的14国20种语言的合集。在众多衍生视频中，B站UP主“猛男舞团IconX”6月23日发布的舞蹈视频尤其引人关注。视频中的舞团成员统一扮成蜜雪冰城品牌形象“雪王”的样子，配合音乐和道具，展示他们灵活的舞姿。截至7月20日，该条视频的播放量为1143.7万，位列全站排行榜第2名。蜜雪冰城B站官方账号前来留言：“吓得本王不知道说什么好”。

蜜雪冰城主题曲的走红还吸引了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在内的诸多官方大号的持续跟进。例如，B站“央视频”官方账号发布了《空间站有宫保鸡》。该视频结合时事，向公众科普中国空间站的食物供给情况，获得网友好评。华为在其官方抖音发布了“太空人”系列短视频，其中一条便是太空人在蜜雪冰城主题曲的BGM中跳舞。上述衍生视频大多继承了原版视频中的“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的歌词、雪大王头像、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其核心在于与原版视频具有高度的重合度。但是这种简单的重复背后又融入来自社会不同群体的个性化表达。基于此，本文以蜜雪冰城主题曲为例，结合网络模因的相关知识，对其复制方式与传播特征进行分析，旨在向读者展现Web2.0时代强势模因是如何“破圈而出”的。

二、模因的定义与内涵

道金斯在《自私的基因》中指出，人类的许多行为不是来自基因，而是来自文化。他认为，任何非遗传行为都可被标记为模因（meme）。在道金斯的描述框架中，模因可以用来描述任何文化观念或行为。那么模因是如何传播的呢？弗朗西斯·海拉恩认为模因的成功传播需要经过“同化→留存→表达→传递”这四个阶段。

模因的成功扩散需要具备以下三种特质：长存性、繁殖力强、保真度高。这三大属性在网络世界得到增强：互联网上的信息在理论上是永久存在的，信息复制的成本几乎为零，信息在传递过程中的耗损几乎被降到最低。可以说，人类的文化基因第一次从物理介质中脱嵌出来，实现了无摩擦、无阻力的传播。互联网是一种能让模因自由创生、变异、碰撞、组合、传播的新媒介。

三、蜜雪冰城模因的复制方式与传播过程

（一）蜜雪冰城模因的主要复制方式

蜜雪冰城主题曲的传播是一种典型的网络模因传播，其主要形式是视频、图片、文字等。其复制方式主要有三类。（1）直接引用型，即对蜜雪冰城主题曲视频或图片直接使用或转发，不进行任何形式的加工与修改。（2）原材料加工型，即对原视频/图片进行加工，加上不同的语言或方言，融入不同场景当中。例如，B站陆续出现的韩语、法语、俄语，四川话、重庆话、天津话、粤语、长沙话等多个版本的翻唱，便是利用原有的视频图像与旋律，加上不同的语言或方言，以适应不同语境的传播。（3）元素拼接型，则是利用视频剪辑、图片编辑等技术将原视频的核心元素挖掘出来，然后将其他元素拼接在一起，产生了新的组合。例如，网友“路路迷路路”在6月18日发布了视频“期末复习现状”，该视频沿用蜜雪冰城主题曲的歌词与旋律，视频内容转换成哆啦A梦与大雄有关期末复习的一段对话。截至7月20日，该视频在B站的播放量为947.3万，1.5万弹幕。

（二）蜜雪冰城模因的传播过程

本文根据弗朗西斯·海拉恩的划分，认为蜜雪冰城模因的传播经过了同化、留存、表达、传递这四大阶段。

1.第一阶段：蜜雪冰城模因的同化阶段

同化主要指个体接受模因并成为其携带者。海拉恩认为，模因进入人脑后，需要经过“注意——理解——接受”这三个程序，才能进入下一个阶段。“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这一语言模因具有容易模仿习得的特点。从中文词性的角度来看，该语言的本义和情绪较为积极，适用的范围、运用的语域就更为多元，易于传播。首先注意到蜜雪冰城主题曲的群体大多是青年人或接触网络频率较高的人，他们认同这种新鲜有趣的表达方式。此外，蜜雪冰城作为一款国内知名的饮品，在青少年心中的认可度较高，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有助于该主题曲赢得青年网民的喜爱。

2.第二阶段：蜜雪冰城模因的留存阶段

模因在同化后才能留存在记忆中。重复的频率和信息的重大程度会影响信息的留存。一般而言，模因在记忆中存活越久，通过感染其他宿主而进一步传播的机会就越多。留存最显著的特点之一就是强烈的选择，在这个过程中只有极少的模因能够存活下来。蜜雪冰城主题曲的旋律改编自英文民谣《哦，苏珊娜》，原作品本身就是朗朗上口、易于记忆的旋律。主题曲一经发布便引起广泛的社会讨论。截至7月20日，在微博上，话题“#这就是蜜雪冰城新歌吗#”“#蜜雪冰城主题曲#”阅读量超过6亿。在抖音上，“#蜜雪冰城主题曲#”和“#满脑子都是蜜雪冰城主题曲#”，两个话题播放量超过13亿，“#蜜雪冰城社死现场#”更是一度登上热搜第一名。一波又一波的探讨将蜜雪冰城主题曲推向高潮，在无形中加深了宿主脑海中对于蜜雪冰城的印象。

3.第三阶段：蜜雪冰城模因的表达阶段

停留在个体记忆中的模因只有通过表达才能转化成一种物理模式并使他人感知，其中较为常见的表达方式有口语、表情包、图片等。在蜜雪冰城的模因复制中，不少网友从“观看者”转变为“创作者”，对其进行二度创作，使其成为强势模因。例如，有网友表示“因为学校有个女生唱了一句‘我爱你，你爱我’，然后我接了下句，聊着聊着，我就有女朋友了。”如图1所示，网友还以“雪王”为原型，添加“哽住”“绝对宠溺”“看我华丽登场”等文字，制作各种表情包。正是因为上述的表达，使得蜜雪冰城的模因不断被成功复制，成为强势模因。

图1 网络流传的雪王表情包

4.第四阶段：蜜雪冰城模因的传递阶段

模因的传递则需要足够稳定的载体，才能保有较高忠诚度的传递。例如，文本通过纸上的墨水或电线中的电脉冲来传输。当然，这一过程也充满了选择，如一份手稿可以被放进碎纸机中，也可以变成一本印刷成册的书。海拉恩认为，随着大众媒体的出现，这一阶段是成功模因与不成功模因之间区别最大的阶段。在互联网时代，蜜雪冰城模因主要依靠B站、抖音、微信、微博等互联网载体，信息得以在极短时间内完成大面积的扩散。另一方面，蜜雪冰城模因在传播阶段始终与网络热点事件保持高度互动。如微信更新的功能可支持来电铃声，腾讯科技在其官方公众号中发布《“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你听我的微信来电铃声好听吗？》一文，进行新功能的推广。后续，加上商家的营销与媒体的报道，将蜜雪冰城与网络舆论的关注点紧密结合在一起，掀起一个又一个“蜜雪冰城”文化的高潮。这样一来，蜜雪冰城模因被传播给更多的人，开启了下一个“同化——留存——表达——传递”的循环。

四、结语

从蜜雪冰城主题曲的模因中，我们不难发现，网络模因具有容易模仿、快速传播、易于复制等优势，很容易引发新一轮的流行文化。同时，网络模因还是理解数字世界和网络文化的关键所在，作为参与性数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网民借由模因来表达情感，进而参与到社会事务的讨论中。例如，蜜雪冰城主题曲火爆出圈后，网上传出去蜜雪冰城线下门店唱主题曲就可以免单的消息，有网友去蜜雪冰城门店“打卡唱歌”，成了众多年轻人的“社死现场”。相关模仿视频的广泛流传，引发人们讨论当下热点议题——社会性死亡。在某种程度上看，以幽默搞笑为创作出发点的模因内含了巴赫金所说的“狂欢节式”的力量。但需要警惕的是，网络模因时常针对议题做出二元或粗浅的论述，这种论述方式很容易让相关议题失焦，无法带领读者深入讨论一项社会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