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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钰坤电影中的身体与权力
——以电影《暴裂无声》为例

2021-11-12王鹏

声屏世界 2021年5期
关键词:保民话语权底层

□王鹏

2015年的悬疑题材电影《心迷宫》使名不经传的青年导演忻钰坤走进了大众的视野。《心迷宫》将其多样化的叙事视角和碎片化的讲述风格融入作品中,构成了一个悬疑叙事链条,展现了影像颠覆下的农村内部话语权的争夺和人们对于自我身份的割裂。《暴裂无声》延续了《心迷宫》肃杀荒芜的影片风格,并在其基础上构建了一个更为庞大的光怪陆离的权力景观,深刻揭露和批判了在社会转型期间人性在资本的入侵之下的扭曲和底层人民面对不公而发出的无声式“呐喊”。

红与黑——主导身体的权力化身

福柯提出人的身体是一种特殊的“驯顺的身体”,他强调人的身体服从于权力的操作。身体是一个复杂的集合体,它的存在是在经济、政治和文化等多方面共同作用下形成的,同时受制于话语权和意识形态影响下,身体本身也无时不刻处在变化之中。身体不仅是经济和政治的附庸,也是由此而延伸出来的权力的化身。身体成为权力的载体,是隐形权力外在凸显的传播媒介。

影片《暴裂无声》中,每一个人物的权力都通过导演刻意打造的外在身体形象得到展现。片中的主人公分别有三个:张保民、徐文杰、昌万年。

张保民——举步维艰的失语者。张保民是故事的主人公,也是影片最大的受害者。影片最主要的叙事线索围绕着张保民儿子的丢失展开。作为生活在底层的穷苦百姓,没有学历加持的他只能出卖力气为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赚取微薄的收入,儿子磊子的丢失为这个苦难的家庭蒙上了一层阴影,张保卫为此踏上了寻找儿子的路途。失语体现在两方面:一方面是张保民的身体残疾,早年因为打架斗殴失去了半个舌头的他从此沦为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因此诉诸于最原始的方式——暴力成为他宣泄自身的不满和愤懑的主要手段。另一方面是社会资源的分配不公,底层群众微不足道的话语权如同石沉大海,掀不起半点风浪。张保民的寻子之旅路途遥远,过程漫长却始终未果,处在食物链底端的他们被剥夺了获取真相的权利。

徐文杰——暗室欺心的无良者。徐文杰在影片中作为一名受到过良好教育的律师,他所代表的是生活质量得到保障的中产阶级。作为社会的中坚力量,他本应是首尾两端沟通的桥梁,不仅作为民众利益的代言人同时也是上情下达的联系者。真实的他却是衣冠楚楚的身体之下甘愿充当权力马前卒的斯文败类。面对富人阶层,他为了自己获取更大的利益与其沆瀣一气,压榨底层民众从而获得大量资本来稳固自己话语权的地位,在良知和权力面前他俨然选择后者。面对底层人民,他有意识地进行选择性失语,对于磊子的去向闭口不谈,成为中产阶级在社会发展中盲目追求经济利益而谄媚于资本的无良者。

昌万年——呼风唤雨的话语者。昌万年在影片中是资本的外化形象。作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捕猎者,他有着绝对的话语权,打手下属和小学校长的唯唯诺诺、雇请律师为自己的非法开采指黑为白、强行吞并竞争对手的矿产公司无一不体现着其绝对的权威和不容置疑。昌万年话语者的身份体现在显性和隐形两个部分。首先是显性。羊在影片中作为视听形象符号,将人进食羊构建成一种隐喻:底层民众拿到资本的施舍而在饭馆里对羊骨头大快朵颐,而对于底层民众充分的剥削和压榨的昌万年则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优雅地吃着现切的羊肉卷。上层阶级在社会中拥有着大量的“优质羊肉”,而底层民众在接收到来自上层的恩赐便会短暂忘记种种不公而心甘情愿地选择边角料“羊骨”进食。其次是隐性。即使是昌万年面对张保民寻子的咄咄逼人选择了暂时性的隐忍和失语,但这种选择不是对于来自底层的妥协,相反而是一种更好地维护自己现有权力的方式,正是这种显性表达和隐形凸显相结合形式共同构建了他话语者的身份。

罪与罚——身体革命对于权力的抗争。身体是规训的产物。在政治、经济等多种元素的规训下,身体成为被权力反复蹂躏,被打上了权力的烙印,悲观被动接收的对象,完全沦为权力的附属品。但是“身体包含着两种力量:一种是社会权力机制对个体身体的控制和塑造,同时包括个体在反抗社会及他人的控制时所激发的反作用力。”即当权力的压迫超过了身体所能承受的界限,那么革命反抗成为解决问题的不二之选。在《暴裂无声》中,对于权力的抗争体现在三方面:

底层阶级的互相争斗。乡村随着经济的改革进入现代化的进程,共享、开放成为其关键词,但相对的精神枷锁依旧限制着生活在农村中的人们,具有绝对权威的父权在小山村中掌握着全部的话语权。在这样封闭的圈层社会中,人与人之间都是利益的共同体。谷丰村的村主任将村属矿场卖给了煤矿老板昌万年,利益分配的不均势必使村民对于矿场归属权的问题产生分歧,绝大多数村民为了眼前的既得利益而选择将矿场卖出去,张保民则出于长远利益的考虑拒绝矿场卖出。争论双方在羊肉饭馆大打出手,斗争的结果以屠夫失去一只眼睛,张保民选择妥协而告终。

底层阶级与上层之间的斗争。张保民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作为身体和权力的双重失语者,他一直游走在话语场的边沿区域,每一次为了自身的权益而发出的呐喊都显得苍白无力,没有在社会的湖泊中掀起一丝的波澜,身体被权力所驯服的现状因为儿子的失踪而发生改变。张保民面对种种不公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为自己发声——暴力。第一次在昌万年强行接收李总的矿场而对场上工人大打出手,张保民为了保护心地善良的老者主动加入这场斗争;第二次发生在张保民认定磊子藏在昌万年手里,救子心切的他一个人单刀赴会,一路过关斩将打到昌万年的办公室,以一种酣畅淋漓的野性之美表现了底层阶级在权利泥潭中的挣扎——暴裂且无声。

中产阶级与上层阶级之间的斗争。福柯认为:“知识为权力服务,权力才鼓励知识,也不仅仅是因为知识有用,权力才使用知识。”徐文杰身为一名律师,职业的特性决定了他的话语权不仅代表着自己,更是法律的尊严。本该成为底层民众伸张正义的使者的他却站在了民众的对立面,在道德与金钱的选择之中他欣然选择了后者,主动攀附于富人阶层,与国家法律背道而驰,自身应有的权力也在错误的选择之中消失殆尽。但攀附不代表着一味地服从,知识分子出身的徐文杰清楚昌万年丑恶的嘴脸,明白事情暴露之后自己的下场,为了明哲保身他选择留下昌万年犯罪的证据。但这种反抗始终是一种消极的反抗,权力的消解使得他没有直面富人阶级的资本,自身的行为始终处在资本的监视之下,纵使自己掀起惊涛骇浪,在资本的眼中不过是昙花一现。

生与死——身体与权力的虚假和解

生——徐文杰和昌万年的虚假和解。徐文杰和昌万年作为这起悲剧的始作俑者,面对磊子之死缄口不言为影片增添了悲剧的色彩。作为掌握社会绝大数资源,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中层和上层阶级,他们剥夺底层民众来赚取更多的利益,这种剥削体现在两方面。首先是他们剥削了底层人民生活的权力,污染的井水、消失的植被、丢失的工作、痛苦的疾病无一不指向了残酷的掠夺,是他们将村民赖以生存的土地破坏得支离破碎,平静的生活成为底层民众的奢望。其次是生存的权力,磊子成为昌万年狩猎活动的牺牲品,他像猎物一样被无故射杀,话语权也在身份的转变中被剥夺。在最后的审讯中,两人放下往日的纠纷,出奇一致对磊子的去向沉默不言,因为无视猎物的死亡才是身为狩猎者的他们在权力景观里的生存法则。

死——张保民和昌万年的虚假和解。磊子是联系张保民和昌万年的关键线索,昌万年对于磊子的去向极力隐瞒,张保民为了寻找儿子不断挑战权威,不同阶层之间的矛盾在无法调和的情况下最终到达了临界点。张保民最终将昌万年绳之以法,这是底层人民反抗权威而获得的一次伟大胜利,但这次的胜利不同于历史以往,这是一次惨胜——磊子死亡的真相仍然被掩盖着。昌万年甘心伏法,但出狱之后,仍然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呼风唤雨的权威者,张保民破案有功,仍然是生活在底层的穷苦大众,获取真相的权力被剥夺,两人的身份地位并没有因为双方的较量得到改观。影片结尾山体的滑坡既暗示着真相的坍塌和被掩埋,也是张保民内心对于磊子生还希望的破灭。

结语

影片最后,以一种开放式的结尾为这出黑暗且无情、绝望与悲痛的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在影片中,没有人是纯粹的恶,也没有人是纯粹的善,每一个人都处在黑白交融的过程中,呈现出灰色的特征。导演忻钰坤所说:“我希望让观众在无限接近黑暗之后,又能安全着陆于电影院。”影片所选择的故事在现实生活中能够找到原型,以碎片化的影像传达在抽丝剥茧的寻觅过程中洞悉事实的真相,去体验那个既遥远又陌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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