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传播视角下《火影忍者》的中国文化适应研究
2021-11-12徐子安
□ 徐子安
《火影忍者》是日本著名漫画家岸本齐史的代表作,是一部以忍者为主角的长篇连载热血动漫。1999年,《火影忍者》漫画在日本开始发行的同年,中国大城市里的书店就已经在出售《火影忍者》漫画刊物。《火影忍者》动漫在中国开播后,一直高居国内日本动漫收视率和人气第一的宝座,以2011年11月为例,其播放数就达到了2000万之多。本世纪初,中国火影迷依托网络平台的不断壮大,形成了庞大的网络动漫火影迷群,国内已经出现了“火影忍者中文网”和“百度火影忍者吧”这样的网络火影迷社区。
本文基于跨文化传播的视角,从语言符号与非语言符号、观念体系、规范体系三个角度对《火影忍者》在中国跨文化传播中面临的文化适应问题进行探究。
语言符号和非语言符号的成功运用
《火影忍者》中出现的汉字符号、中式建筑、中式服饰是最为直观的中华文化元素,能够拉近作品与中国受众之间的距离,增加中国受众的亲切感和熟悉感。
火影忍者中的汉字符号。历史上的日本曾属汉字文化圈,受中华文化的影响深刻,学习和吸收了大量的汉字并以文言文为书面语。即使到了现代,日文中仍存在着大量汉字,它们之中大部分与其汉字本意有关。2010年4月,日本文化审议会汉字小委员会汇总了新常用汉字表的最终方案,共收录了2136个字。
《火影忍者》动漫中更是常常出现汉字符号,以TV版动漫的字幕中出现的“火影”“忍者”“木叶”“分身”等词汇为例,其多为汉字简体或繁体。同时,如“老师”“明天”“毕业”等词汇则会用“先生”“明日”“卒业”等其他汉字符号形式表示。一些动漫角色中也会出现明显的汉字符号,例如:沙影“我爱罗”额头上的繁体“爱”字、晓组织中“赤砂之蝎”胸口的繁体“蝎”字、五代雷影“达鲁伊”手臂上的“雷”字。除此之外,动漫中的场景也有着大量的汉字符号,例如:火影官邸楼顶大大的“火”字、一乐拉面门口招牌中的繁体“一樂”、初代火影封印九尾时手中出现的“座”字。《火影忍者》中密集的汉字符号一方面帮助了中国受众更易理解作品内容,另一方面也增加了中国受众的自豪感。
火影忍者中的中式建筑。中日两国一衣带水,日本传统建筑曾受到中国南北朝、隋唐、宋元时期风格的影响,如白凤时代的日本便吸收了诸多隋唐代建筑文化元素。《火影忍者》的场景设计中便出现了大量的中国风建筑,如动漫中经常出现的鸟居,一种类似中国牌坊的日式建筑,常设于通向神社的大道上或神社周围的木栅栏处,主要用于区分神域与人类所居住的世俗界,可将它视作一种“门”。
在“木叶崩坏计划”篇中,三代火影与大蛇丸的决战便被安排在了明显的中式建筑之上,该建筑具有庑殿式屋顶、立柱材料、等级象征等中国古代建筑元素。动漫中的日本宗教建筑火之寺在寺庙大门、佛像规格等细节上也能展现出与中国南北朝寺庙的共通之处。中国风建筑能够让中国受众更好地沉浸于《火影忍者》作品的体验当中,让中国受众仿佛置身于隋唐时代。
火影忍者中的中式服饰。中日两国服饰文化交流历史悠久,有众多相似之处。日本的飞鸟、奈良、平安三朝与我国的大唐王朝共处同一时期,当时的日本学习和模仿习唐朝的服饰文化,举国上下形成了鲜明的“唐风化时代”。
火影动漫中角色所穿的和服大多是沿承唐朝服饰基础上改进而来的,服饰色彩鲜艳,色调对比明显。旗袍是我国女性的传统服饰,被视作国粹和国服,《火影忍者》中的重要女角色“春野樱”和“天天”身着的就是中国的传统服饰旗袍。角色的饰品也包含着中国元素,以晓组织成员所佩戴的戒指为例,迪达拉的戒指上刻着“青”代表青龙,宇智波鼬的戒指上刻着“朱”代表朱雀,绝的戒指上刻着“玄”代表玄武。中国风的服饰符合中国受众对《火影忍者》中人物的审美要求,能够加深中国受众对于其中角色的喜爱。
火影忍者中蕴含着中日观念体系的相似
同为东亚文化圈的重要组成国家,中日两国的文化交流渊源颇深,从而导致中日两国民众在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为主体的观念体系有着众多相似之处。
神话是一种文学创作形式,创世神话则反映了一个民族原始的世界观,中国和日本都有着同样的天神创世上古神话传说,中国的创世神是伏羲和女蜗,日本则是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在《火影忍者》中,六道仙人一直被尊称为“忍者始祖”,在乱世中被誉为忍者世界的创世之神。他掌握的阴遁能创造出生命的形态,而阳遁则能赋予生命形体生命力,正好符合中日两国上古传说中天神创世的文化记忆。
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中日两国神话中都蕴含着深刻的自然崇拜与和谐发展观念。中国早期便出现了自然神人格化的现象,形成了以天帝为中心的天神体系。中国文化主张“天人合一”,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追求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日本文化同样具有深厚的自然崇拜观念,日本神话中地位最高的神就是日神天照,在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中,创造了独特的大和文明。《火影忍者》中,忍者五大国和常用的基础忍术都以火、风、水、土、雷五种自然事物来命名,其他小国与独特的忍术也基本以雨、雪、海、山、木、冰、晶等自然事物来命名,即使是最强的仙术也离不开自然之力的帮助。自然生物在《火影忍者》中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如三大仙地中的蛤蟆、蛇、蛞蝓和其他犬、猫、龟、猿猴等通灵兽,所有的这些无不展现了日本文化中的自然崇拜观念。
中日人生观的相似
一个民族的人生观通常会受到历史、传统、宗教等其他文化因素的影响。日本在历史上曾属东亚文化圈,受到中国式律令制度、农工技艺、道教、汉传佛教等文化要素的影响,中华民族与大和民族的人生观有着众多共通之处。
《火影忍者》中主角“鸣人”的人生观可囊括为八个字“有话直说,敢说敢做”,这是他毕生信奉的忍道信仰。“鸣人”的八字人生信条其实就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提倡的“直言不讳”“言信行值”“巧言不如直道”。他坚持不懈锻炼忍术,从忍者学校的吊车尾成长为忍界大战的英雄,其实与中华民族的“勇往直前”“持之以恒”“锲而不舍”等民族精神相似。“鸣人”的性格阳光开朗,重视友情和羁绊,完成任务和战斗时往往会以不伤害队友、平民乃至敌人的性命为重,这些美好的品格正好符合中华民族的“肝胆相照”“以人为本”等民族品德。
中日价值观的相似
价值观是不同文化在生活实践中形成的相对稳定、包含情感和认识成分的观念集合,中日两国民众的价值观有众多的相似之处,《火影忍者》剧情中正好展现出了这些相似点。
从权力的距离维度来看,中日两国都属于权力距离较大的国家,在人际关系中,下级服从上级的命令、子女顺从家长的权威,等级制度鲜明。《火影忍者》中,忍者是有明确的等级划分的,以木叶忍村为例,忍者自上而下被分为影、上忍、中忍、下忍几种级别,所有忍者必须无条件服从火影的领导,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等级较低的忍者需接受等级较高忍者的任务安排。除此之外,子女和晚辈在家族中必须顺从家长的权威,以木叶的日向一族为例,分家中的弟弟要顺从宗家的兄长,日向雏田作为女儿必须遵从父亲日向日足的近乎苛刻的训练。
从个人主义、集体主义维度来看,中日两国文化中都具有强烈的集体主义价值取向,中日两国都十分强调集体意识和共同利益。《火影忍者》中的诸多细节都体现着集体主义观念,以“鸣人”所在的第七班为例,鸣人、卡卡西、小樱、佐助四人便构成了初期鲜明的小集体,大家共同执行艰难的任务,在残酷的战斗中保护彼此。除了忍者小队这样的微集体,还有木叶忍村这样的大集体,当佩恩入侵木叶时,所有忍者共同战斗守护村子和“鸣人”的下落,都凸显了强烈的集体主义文化观念。
从男性文化、女性文化的维度来看,新中国成立前我国很长一段时期内盛行“男尊女卑”思想,日本传统文化中也坚持“男主外、女主内”的观念,两国男性均长期在社会中均占据主导地位。《火影忍者疾风传》完结时,木叶忍村共出现了六位火影,作为木叶忍村的最高领导人,其中只有五代火影纲手一位女性。在忍者世界中,男性忍者比重明显高于女性,且大多数女性忍者主要为医疗忍者,女性作战忍者的比例少。出镜率较高的女性忍者也是屈指可数,仅有日向雏田、春野樱、山中井野、纲手等几位。男性忍者和女性忍者数量差距也从侧面反映出中日两国在历史上曾长期处在男性主导的社会之中,男性文化倾向较为明显。
火影忍者中蕴含着中日规范体系的相似
中国在历史上曾长期作为日本学习的对象,中国文化在隋唐期间源源不断地传入日本,因此中日在习俗、道德、宗教上不乏相似之处。
中日习俗的相似。《火影忍者》也有不少描述忍者日常生活的剧情,其中的饮食部分就有不少中国观众熟悉的食品,如主角“鸣人”最喜爱的拉面面食,以及盖饭、饺子、元宵、茶饮等食品。当鸣人在“一乐拉面”享用拉面时,他通常会用到“筷子”“汤匙”这一类中式餐具。在岁时节令方面,《火影忍者疾风传》526集结尾就充斥着灿烂的烟火、高挂的灯笼等中国元素。在丧葬方面,三代火影的葬礼上所用的逝者服饰、鲜花、桌布、等物品基本以白色为主,契合了中国传统丧礼使用白色的习惯。
中日道德的相似。中日传统社会,儒家思想是判断是非曲直的主要道德规范,两国都极为重视正确道德品质。《火影忍者》中,“忠”是大多数忍者和武士所恪守的重要道德品质,忍者应忠于国家、忍村、上级、任务等,这与我国传统文化中“精忠报国”“公忠体国”“忠贯白日”的道德取向不谋而合。在第四次忍界大战中,忍者联军正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和人民而与敌人浴血奋战。
主角“鸣人”在生活、任务中对队友、陌生人亲和友善,在危难的时候能给予有需要的人无私的帮助,即使是对待敌人也保留着一颗宽宏的同情之心,有时他的爱心甚至能感化敌人、化敌为友,这些行为体现了儒家所提倡的“仁”的道德范畴。他也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佐助叛逃时,他对小樱许下诺言“一定会把佐助带回来”,而后付出了十几年的努力,锲而不舍,终于在结局中让佐助改邪归正,回到了村子,这种行为恰恰符合中国文化中“信”的道德范畴。
中日宗教的相似。自魏晋南北朝佛教从中国传入日本之后,其影响力不断扩大,日本逐渐成为佛教国家。《火影忍者》中就有不少佛教的元素,晓组织的佩恩六道就是以佛教六道来命名,分别是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六道仙人的两个儿子因陀罗和阿修罗的命名则来源于印度佛教二十诸天,二人灵魂不断以新的肉体重生更是符合佛教的生命续流和轮回转世说的逻辑推理根据。此外,火之寺僧人地陆的忍术来迎、千手杀、怒目金刚,以及初代火影的仙法、木遁、真数千手、顶上化佛都借用了佛教中观音、佛教、金刚的形象。
中国道教元素在《火影忍者》中也十分明显,雷遁克制土遁,土遁克制水遁,水遁克制火遁,火遁克制风遁,风遁克制雷遁的相互克制关系借鉴了道教五行相生相克学说。日向一族的独门绝学柔拳、八卦空掌、八卦六十四掌都吸收了道教太极拳、八卦掌等武术元素,并使用了太极八卦图为忍术背景。
总结与反思
日本是世界上最大的动漫创作和输出国,其动漫作品早已由内容商品上升到动漫文化的高度,文化影响力极深。中日两国同属东亚文化圈,再加上深厚的历史交往和文化渊源,中国自然成为日本动漫的主要输入国。《火影忍者》作为日本传入中国的“超人气动漫”,其知名度之高,受欢迎程度之深,离不开其在中国跨文化传播过程中的文化的适应。《火影忍者》中出现的大量汉字符号、中式服饰、中式建筑增加了中国受众的认可度,其中蕴含的中日相似的文化思想又适应了中国受众的价值取向。但是,以《火影忍者》为代表的日本超人气动漫作品仍存在着不可忽视的问题,文化相似面纱下的文化隐喻中的分歧引来诸多焦虑,其所携带的日本文化痕迹中消极的一面会侵蚀青少年的内心,造成“意识形态输出”和“文化安全”问题。随着我国动漫产业发展政策的落实,中国本土动漫迎来了蓬勃发展的黄金期,中国动漫终将走向世界。我国应吸收和借鉴日本动漫跨文化传播中的文化适应经验,巧妙地将中国主流文化与价值观融入动漫之中,从而创作出海内外受众喜爱的动漫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