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本色刘益善
2021-11-12王先霈
■王先霈
刘益善是诗人,是一位很有影响的诗人。他不仅仅是诗人,他写小说,近年的小说写得越来越耐读;他的怀人散文有颇高的史料价值,并且韵味悠然。他还是一位资深的文学编辑,在《长江文艺》持续工作四十年,其中任主编十五年。《长江文艺》似乎有这样的传统,老主编骆文是从延安走出来的诗人,也是散文家,晚年发表长篇小说《桦树皮上的情书》。另一位主编徐迟,其报告文学作品不仅载入文学史册,而且载入改革开放的思想史册,年轻时即以现代派的诗作名世,也发表了长中短篇小说。1993年,《徐迟文集》出版时,我应约写过一篇短评,题目叫做“本色是诗人”。那里面说,“我一页一页地细读这套书,领受作者在不同领域里的美的创造,有一种突出的感觉——不论他写哪类作品,不论什么时候,徐迟先生都是一个诗人。包括那些没有收进文集的评论、理论文章,也都流溢着诗的精神。”我觉得,这段话也适合于用来描述上文说到的《长江文艺》多任主编和多位编辑共同创造的传统,当然,也适用于刘益善。刘益善是从山村里走出来的诗人,是以对山村的忆念打动诗界和众多读者的诗人,是始终保持着山村本色的一位勤恳的文学工作者,他在多个文学领域里的劳作都饱含诗意。
刘益善的诗作里一直浸润着对故乡和土地的深深的眷恋,而如刘波所说,他更是以“审视性和批判性的精神,深入乡村内部,寻求改变的力量,以批判现实主义色彩的‘忧愤之作’引领了一个时期对诗歌介入现实的审美认知,从而成为1980年代湖北乡土诗风潮的代表性作家”。这已经在当代诗歌史、在湖北文学史,刻下了独特的印痕。
刘益善诗笔伸向的另一领域是政治抒情诗。政治抒情诗是不容易驾驭的一种体式。刘川鄂、冉译元指出,政治抒情诗是湖北诗坛的伟大传统,一系列杰作震古烁今,辉耀华夏诗坛。刘益善加入这一传统,是出于他的使命感。谭五昌、孙文敏认为:刘益善“以如椽之笔谱写了弘扬理想信仰与民族精神的英雄赞歌,表达了诗人崇高、坚定的共产主义理想信仰,以宏大叙事的方式突显重大的政治主题。”蔡家园说,刘益善的英雄颂歌用真挚热烈的情感为讲好中国故事提供了有益的经验。这些见多识广的评论家的评说,是对刘益善所付出努力的客观判断。
我记得刘益善的诗友赵国泰曾经说过,刘益善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在都市永远只是一个游子,他作品里的都市在本质上只是作为背景出现,乡土才是他游刃有余的舞台。这话说的也许略显绝对,但其实,是很可以引发思索的。工业化、城市化,天生与诗情画意相龃龉、相扞格。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早就看到这一点,并且作出了深刻的充满预见的分析。怎样达成经济的高速发展与山水田园的绿色的协调,更是当今世界面临的重大课题。刘益善很早就呼唤:
来访我的荷叶林吧
我敞开了绿色的胸襟
快开窗啊
春天来了呢
蜜蜂要飞过窗根!
在这里,温煦的诗意和关系全人类命运的思考,十分自然地融合在一起。
1983年,徐迟在给刘益善诗集写的序里有针对性地提出,“我想诗还是写得小一点好。虽然,大型史诗,宏伟而壮丽的诗篇更了不起。”“写得好的小诗会得到更多人的喜欢,生命力甚至更强一些。”这绝不是要作者远离生活,远离关系国计民生的重大主题。徐迟自己的作品,就是有着强烈现实关怀的。徐迟在同一篇序言里还写到,“益善同志的诗,读起来是有回味的,很有一些诗给人深沉的疼痛。”我们知道,徐迟评价作品慎重严格,轻易不给明确的揄扬。所以,我以为,前辈的这一慎重嘱咐,今天还是值得益善和文学界同仁重新体会的。
《我忆念的山村》使刘益善一夜成名,却是长期积累,按照艺术规律反复提炼的结晶。他自述过,“这种醖酿与冲动我小心翼翼地保存着呵护着,不敢轻易动笔去写它、表现它,生怕火候不到把它写夾生了。”这里道出他成功的秘密所在。而今,诗人的生活阅历和文学经验有了极大的增强,人们有理由期盼尽快看到更加辉煌的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