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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老舍《离婚》中“小市民”的悲欢离合

2021-11-12费县融媒体中心

长江丛刊 2021年1期
关键词:离婚阶层老李

■尹 萌/费县融媒体中心

一、《离婚》中小人物的描写、分析及社会大背景的还原

老舍的《离婚》讲述的是在国民政府机构任职的一群政府工作人员(如今的公务员)的婚姻生活故事。通过对几个典型人物的家庭关系、两性关系,以及与婚姻相关的种种社会关系中矛盾冲突的细致描写,老舍对一些近似荒诞的问题背后所反映出的人性和社会性做出了深刻的剖析,为读者展现了民国时代背景下的市民生活风貌。小说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和时代风韵。老舍以一贯幽默犀利的笔触,从三言两语的细微处着笔对人物的外貌及心理做了入木三分的刻画,这种由一隅而窥全貌、举重若轻的写作方式给予了读者极大的想象空间,勾勒出一幅笑中带泪、喜中有悲的小人物的生活漫画。

不得不说张大哥。他有一个贤内助张大嫂,却有个不省心的儿子张天真。老舍给小说人物取名字都很有说头:张天真,天真无知。张天真算那个时代半新半旧的人,他想尽办法跟他爸要钱要钱要钱,认为他爸就是个资产阶级,母亲就是父亲的奴隶。他一会要给别人当伴郎做个小礼服,一会又想着出国留学学音乐,顶干净利索一个人,房间里堪比猪窝。书中这样写道:“没人能信这是那么漂亮的人的卧室:被子一半在地上,烟卷头——都是自行烧尽的——把茶碟烧了好几道黄油印,地上扔满了报纸,报纸上扔着橘子皮,木梳,大刷子,小刷子。”这样的人可想而知,从小升学都是张大哥请客请上去的。当然张大哥也不担心,因为他觉得不管儿子最后怎样,都能靠交情给他的儿子谋一份称心的或者说他自己觉得称心的工作。老李和张大哥认为妻子和子女就是他们的全部,也是他们需要承担的责任。

在小说中,张大哥是个线索性人物,在所有人物关系中起到串联作用,同时也起到了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正因为 “张大哥是一切人的大哥”,他不单帮别人说媒(引见婚姻),连结婚之后,家庭生活中有困难问题,他也捎带着一同负责解决。因此张大哥是小说的引线,引出了一幕幕悲喜剧。老舍对张大哥这一人物形象的描绘十分有趣,他这样写道,“张大哥整个儿是显微镜兼天秤” ,“他长着一对阴阳眼:左眼的上皮特别长,永远把眼珠囚禁着一半;右眼没有特色,一向是照常办公” ,“这只左眼便是极细密的小筛子”,“小筛子的左眼”是做媒的法宝,“……与他意见不合之处,已随时被左眼给筛下去了”。这段透过外貌对性格的深入刻画,虽然着墨不多但十分具有讽喻意味。老舍将张大哥比喻为“显微镜兼天秤”,精准地将人物处事中庸、谨小慎微的性格特征刻画了出来,一个平庸、迂腐、处事谨慎的公务员形象跃然纸上。那时候这样的人很多,张大哥这一形象很具有代表性。张大哥的毕生精力可以说都花费在了他认为神圣的使命上了:撮合婚姻和反对离婚。他对一切都顺从,没有反抗意识,万事讲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像有一次老李的妻子被小赵欺负,他也是两头当好人,两头不得罪。张大哥有自己的处事信条和人生座右铭:一切要常识。

从张大哥这一人物身上,作者精准地刻画了北平小市民这一群体形象,他们既有“儒家奉礼恪守”的谦逊,也有底层市民跟风逐流的虚荣。他们似乎也懂得革旧立新的新文化哲学,但骨子里信仰的仍是“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的生存之道。他们是封建文化塑造的“文明人、知礼者”,他们身上缺乏蓬勃的生命力,带着浓浓的封建文化的陈腐之气。与张大哥相比,老李这一人物形象深刻地反映了新旧文化碰撞下,知识分子的迷茫与分裂。老李性格中的矛盾双重性主要是诗意与现实的冲突,在老李隐秘的内心中这种冲突在时时进行,一方面知识分子想要打破封建思想的牢笼成为一个全新的个体;另一方面固有的封建思想如同乡下的老婆一样带有本源性,无法彻底拔除。作者直指这种混沌的生活对人的灵魂的侵蚀,即便是有斗志,也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老李的诗意:“……我要——哪怕是看看呢,一个还未被实际给教坏了的女子,情热像一首诗,愉快像一些乐音,贞纯像个天使。”可是这点“诗意”却被张大哥惊醒:“……诗意也是妇女,妇女就是妇女;你不能用八人大轿到女家去娶诗意。……半夜三更闹诗意玩,什么话!……而是——用您个新字眼——涮羊肉了。”老李被张大哥的“涮羊肉”理论说服了。

对于妻子老李带有一种的情感,一方面他谅解妻子的粗俗与不堪,也深切地同情着作为封建礼教牺牲品的妻子,但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地嫌恶妻子身上旧传统妇女的一切特质,尤其是他的妻子对他的时刻监督与保护、时刻警惕与控制。老李的希望与意志逐渐在这琐碎、世俗的婚姻中被磨平,甚至连上街买东西都带有“探险”的性质,他“看着铺子们眼生”。他认为解决问题的最好途径就是斩断与过去的关系,也就是离婚。张大哥却说“……老李不久就得跑回来,你们看着吧!他还能忘了北平?”张大哥的话给了我们启示,老李一定还会回来,难道乡下那种与他格格不入的生存环境他能够忍受?他已然已经成为一个北平文化的衍生品,他离不开北平的小市民生活,北平满足不了他的“诗意”,乡下更不可能,其实他需要一个李太太这样的“妈妈”式的旧式妻子的保护,回到乡下他依然什么也不在行。

老舍在《离婚》中还塑造了其他的典型人物,这些人就像橡皮人,在老舍的手中活灵活现、各具特色、性格分明。老舍通过一系列性格各异的人物形象的塑造,如阴险狠毒的小赵、刻板的老孙、彪悍的老吴、懒惰的张天真,把市井群像的真实性表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是小赵的狡猾奸诈、趋炎附势、胸无点墨,这种市侩形象在当时社会中比比皆是,用现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粗糙的利己主义者”。

老舍用风趣夸张的手法为我们塑造的妇女形象也是丰满的。爽朗的张大嫂,粗俗无知(老李是这样想的)的李太太,牙科展览的邱太太,还有“诗意”的马少奶奶等,这些形象虽然有的只是一闪而过,只言片语中却能够直接抓住她们的特点来写,也可见老舍的语言功底。

小说以民国时期的北平为社会背景,通过对一群小市民阶层的人物生活状态的描写,深刻地揭示了新旧时代交替下国民的劣根性和封建文化对个体生命状态的压抑和束缚。小说中这一群体最大的特点就是空虚,这种空虚是现实生活的空虚也是思想的空虚。老舍用他幽默的笔触给我们描绘了北平世俗的城市小市民的悲欢离合,展现了当时的人们的生活状况和社会状态。

二、近代中国城市“小市民”性格形成的原因

民国时期的旧中国,经济发展迟缓,政治萧条。很多时候人们只是苟且偷生。小市民就是一个社会最为庞大的群体,小市民阶层指在城市中拥有少量生产资料或个人财产的居民,包括一些商贩、手工业者,或者就像老舍《离婚》中的老李、张大哥那样的小职员、小官吏等,这一阶层刚刚满足温饱,对自身的生活状态没有太高的要求。比起政治,他们更关心别人家里的私事,同时也缺乏明确的道德意识和政治主张,只要自己生活得好便万事大吉,在思想上比较自私,而作风则是明哲保身。小说里的张大哥谁都帮,但是也不会因为帮忙而得罪了其他人,这就体现出了一种中庸思想,给那个时代的人打上了封建主义烙印。他们恐惧任何现实中的变化,只想维持好安静的普通生活,他们怕离婚,尤其是女人。

别看小说中的人物不耕地、不织布,吃着公家饭,可是他们依旧需要粮食。中国城市文明建立在传统农耕文明基础之上,缺乏社会大生产和更高意义的城市化洗礼的经历。为什么没有大生产?为什么没有城市化?或者说城市化发展缓慢?这都“归功”于当时中国社会的性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外族入侵,内患压迫,受着三座大山的压迫。内忧外患,何谈发展?这也正体现了老舍先生的写作特色:从小处入手,从小人物出发,不直接写战争给人民带来的困难,而是以小见大展现当时的社会风貌。

农业社会在中国经历了漫长的发展阶段,在这种社会形态下孕育出的小市民阶层实则是从农民阶层脱胎出来的。成熟后的小市民阶层会接受系统的教育,也会有自己的主张,他们看似脱离了农民,实则还是会看到农民的影子。从思想层面来看,作为小农经济形态的上层建筑——封建制度在中国历经了长达几千年的统治期,农业经济中的自给自足相对稳定缓慢地流动方式也决定了封建文化中的保守、刻板的思想特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今年雨水滋润丰收,明年收成不好,那都是天灾。人们对自己的生活没有主导权,人对于劳动过程及其结果没有把握和改变,完全听天由命,这也就衍生出了鬼神,寻求一点心里安慰。演变后的小市民阶层仍然残留着浓厚的封建文化特征,重视家族子嗣,重视财富的积累。就像小说中的孙太太,孙先生虽然是生育节制的热烈拥护者,但孙太太却一年一胎,引起无后的人们羡慕,他们认为子孙是天赐的。

处理家庭与外界的关系时,他们希望能够秉承中庸之道,温和地实现利益交换。这一群体是完全的世俗化,不仅在政治上没有自己的主张,甚至在人与人的情感上都是较为冷漠的,为他人的一点利益上的牺牲都是巨大的牺牲。在中国封建体制中,“上行下效”是典型特征,也就由此产生了“官本位”的专制制度文化,人们把做官当成社会中特别优越的职业——这种中央集权下的压迫及明哲保身的中庸文化哲学造就了这一阶层依附顺从的特性。但因其生活环境,他们又能够更快地更方便地接受新思想新思潮的洗礼,有着与官府更复杂紧密的联系和更强的官府依附性,因此说他们是“旧人”,也是社会的“新人”。这里的“依附”,是指为了维护个人利益所作出的一定程度上的妥协。对于小市民阶层而言,依附性中夹杂着更为深刻的矛盾性,他们一方面不想拾人牙慧,认为破旧立新可以最大化地实现本阶层的权益;另一方面又缺乏根本独立的勇气,难以摆脱伦理道德的束缚。在小说中,这种矛盾性被具象化为中庸的性格,不敢也不想得罪人,但也缺乏患难时的真情。这就是新旧交替时代小市民阶层身上最突出的性格特点。

三、“小市民”性格的根深蒂固:空虚麻木、贪婪怯懦

在《离婚》这部小说里,老舍对小市民形象进行了精心的描摹。从侧面反映那个时代官僚机构的庸碌无为和小市民阶层的空虚麻木。小说中的人物在日复一日的琐碎平庸的家庭工作生活中沉沦,没有明确的生活的意义。“只有一样是真的,就是要钱。”只要有空缺出现就会送礼请客风行,官场的黑暗腐败使低层官吏更加的懦弱平庸。在这部小说中,老舍开始思考影响人性的更深层次的社会性和文化性的问题,向读者揭示了小市民性格的产生是封建思想的荼毒与迂腐黑暗的社会环境的共同作用。

(一)经济上:“小市民”和“市民”

“小市民”和现如今的“市民”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其中的内涵不同。“小市民”是那个时代特有的产物,他们整天为了生计活着,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他们不会想到为这个社会做贡献,不会为人民谋福利,其实就是没有担当责任和为他人服务的意识;而“市民”则是新时代的产物,他们有社会责任,并且能够在法律的基础上自由地生活,这也是社会性质决定的。作品里的老李还有张大哥们,他们吃公家饭,能够养活一家老小,从老李虽然不喜欢李太太上了城里来之后花钱大手大脚,但还是给她钱让她上街买东西来看,他们的收入比较稳定,不用担心衣食,他们不用尝试底层民众的饥寒交迫,他们或者有点文化,或者有点不为人知的关系网。这些人尽力维护这些既得利益,小心翼翼地处事不愿雷池一步,时刻担心失去人脉,因为他们还有一些要面子。

(二)政治上:顺从、懦弱、世俗、中庸

老舍所描写的那个时代的北平社会充满着黑暗的政治和腐败的官场,人们最多的是尔虞我诈,为了自己活着。这足以让张大哥这一类人胆战心惊了。他们害怕被他人污蔑,要知道墙倒众人推,因而采取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拉拢各种人际关系,送礼请客,为了儿子上中学请了三次客。张大哥因为儿子被误认为是共产党员而落马,老李这样地洁身自好也逃不脱要去取悦那个有门道的小赵,帮张大哥救出他的儿子。后来张大哥官复原职也是一样。在那个时代,谁也逃不出领导者操纵的政治怪圈。小赵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跟科长太太有交情,怎么也不会落了马,他坚信这一点。

(三)文化上:“积淀”和“传承”

老舍的《离婚》中,小市民性格是那种虽然热心肠却又胆小怕事,从本质上缺乏深刻的思想主张和民族血性,计较的也是一人一事的得失,看重的也是自己眼前的利益。文化的“积淀”和“传承”是一直在延续和进行当中的,在那个时代,社会的风气及政治面貌,使人们的内心中没有什么价值尺度可言,无法去衡量什么是真正的文化,什么应该继承并且发扬光大。《离婚》中不管是有点文化的科员还是他们的老婆,不管是学士还是农村的妇女,根深蒂固的封建统治文化及外来主义的侵略文化像镣铐枷锁控制着旧中国和如行尸走肉的小市民们,这样相互冲突却同样迫害着中华民族的文化相互混杂,他们苟且偷生,就像当时的统治者一样,是一种安于现状的特性。

四、《离婚》的精神财富和借鉴意义

老舍的《离婚》让我们看到了那个时代小市民阶层的悲欢离合,老舍塑造的人物有血有肉,他们是社会的寄生虫,北平就是他们繁衍的土地。文章中所揭示的是小市民的软弱、怯懦、无所适从,以小见大来反映那个时代大多数人的或者那个时代的消沉,老舍渴望将一种正能量的东西带给读者,“离婚”是老李能够想到的最直接的冲破封建制度压迫的唯一办法,但是最后他的妥协,让我们感觉到只有人们的斗争思想全都被唤醒,整个社会、整个国家、整个民族才能崛起,才有希望。是谁让中国人民站起来了?是一直坚持人民的力量才是核心力量的中国共产党。老舍的《离婚》到如今也有它的社会意义,可为当代人的婚姻观念提供有意义的借鉴,文章中的一些人物的性格特点在现今的人的身上也会有所表现,这些人可能在《离婚》这部小说中找到自己的影子。总之,《离婚》让我们反省,也让我们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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