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博拉病毒与殖民主义历史

孙锡莲

2021年6月1日的《每月评论》网站上，刊载了简妮弗·多恩和埃莉诺·斯坦恩针对保罗·法默2020年的新书《高烧、世仇与钻石：埃博拉病毒与历史的暴虐》的书评，题为《流行病反应：殖民主义的遗产》。

书评的两位作者首先指出，我们正在面对的新冠疫情，表面看来是医疗或健康危机，实际上却是全球化的危机、种族资本主义的危机、殖民主义的危机、公共卫生体系的危机;从长时段来看，它是一系列现代流行病的最新一种，在它之前，是埃博拉病毒、艾滋病、猪流感、非典。对美国而言，它彰显了市场原教旨主义和新自由主义的“战果”，因为它们大肆攻讦政府管理和公共空间，由此，世界上最富裕城市里的医院在面对新冠疫情时一筹莫展;另一方面，种族歧视问题也更加暴露无遗：有色人种的感染和死亡病例将近是白人的两倍，白人的疫苗接种率是有色人种的两到三倍，已接种疫苗的人群中三分之二是白人，黑人仅占2%。

在此语境中，法默的著作就很值得一读。法默是健康伙伴基金会的创始人之一，也是公共卫生领域的泰斗，长期以来一直关注地球上最为贫困、剥夺最为深重的地区，如海地、莱索托、秘鲁的贫民区以及俄罗斯西伯利亚地区的监狱等。在西非埃博拉疫情最严峻的那几个月里，他牵头建立了利比里亚和塞拉利昂的卫生系统。法默该书以深切的平等主义和反殖民主义热情，分析了2014年肆虐塞拉利昂、几内亚和利比里亚的埃博拉病毒，并试图追问这一问题：为什么即使到了21世纪，这些国家依然缺乏能够满足日常医疗需要的公共卫生体系？法默指出，对于西非的流行病来说，首先，殖民主义的影响必须被考虑在内。其次，该书以埃博拉病毒幸存者的口述史为基础，结合对当地医生、护士、丧葬人员等的相关访谈，细致地呈现了不同社会流行病的爆发和大面积流行的情形：流行病如何侵入政府的治理方式和社会结构之中？它又是如何在塞拉利昂、几内亚和利比里亚造成了灾难性后果的。第三，在考察医疗设施时，法默也考察了“无国界医生组织”这样的非政府组织所扮演的角色，他指出，“无国界医生组织”重遏制轻治疗，它从一开始就将重点放在遏制病毒传染上，而对职业医师的保护、对病患的救治则被排在了后面，這就造成了两大恶果：一是当地社群不再相信现存医疗体系愿意并有能力关爱自身及其家属，因此他们想尽办法躲避隔离，以获得治疗的机会;二是医疗措施方面的失误使得一万三千多人丧生，而他们本来是可以幸存的，只要简单且便宜的输液治疗措施到位即可。

法默警告说，埃博拉和新冠疫情不过是人类对抗疾病的无尽斗争中的插曲而已，随着全球化进程的进一步展开、气候变迁问题的加剧，危及人类健康的新型病原体绝不会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