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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色糊墙纸》中叙事者疯癫的背后
——基于卡伦·霍妮的神经症理论分析

2021-11-11黄丽丽化宪宪

关键词:墙纸理想化人格

黄丽丽,化宪宪

(1.安徽财经大学 图书与信息中心,安徽 蚌埠 233030;2.淮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夏洛特·珀金斯·吉尔曼(Charlotte Perkins Gilman,1860-1935)一生创作了多部反映妇女命运、宣扬女权主义思想的文学作品,但其优秀短篇小说《黄色糊墙纸》(

The

Yellow

Wallpaper

)最初并不受学界重视,直至1973年被美国纽约女权出版社重新印制后,该作品在美国文学长河中的经典地位才得以确立,而吉尔曼这位妇女运动的先驱作家也因此重新获得文学界的重视。

《黄色糊墙纸》中,吉尔曼以极其敏锐的笔触,细腻而准确地描述了一位知识女性在男权制社会中逐步走向人格崩溃的心路历程。19世纪80年代之前,这部小说曾被作为恐怖故事收录于美国作家威廉·迪恩·豪威尔斯(William Dean Howells,1837-1920)的《美国现代著名短篇小说选》中,后来它一直被文学界定义为一部经典恐怖小说。自1973年《黄色糊墙纸》被再次印刷之后,国外学者才逐渐开始对其进行解读。评论者们大多是从女性主义批判视角,批判男权制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倡导女性追寻自我权利。美国第三次女权运动浪潮之后,很多评论家不再局限于女性主义思想范畴,开始尝试从全新视角如性别建构、象征主义、叙述修辞等对该小说进行阐释。近年来,国内关于这部小说的研究视角也呈现多元化趋势,例如:女权主义批判视角的研究文献大多关注小说中女性所处的时代境遇和生存现状,对父权制社会给予女性的禁锢和歧视提出批判和控诉,指出消除性别歧视与压迫的必要性;女性哥特主义视角的研究文献更多聚焦于小说中女性对于恐怖的感受和体验,认为女性所产生的恐怖感往往伴随着她们对于自我身份的探寻,通过分析小说中的怪诞色彩批判19世纪美国社会的性别政治;叙事策略和文体修辞视角的研究文献主要是通过揭示女性的心理困惑,凸显人物的心理特征,充分展示人物被压抑和被限制自由的现状;空间理论视角的研究文献则是从空间层面阐述女主人公意识突然觉醒的社会背景,揭示19世纪末美国社会对女性思想的压迫和自由的束缚;疾病分析视角的研究文献主要是从小说中采取的“休息疗法”(rest cure)入手,研究女性精神疾病的来源与诊疗方案,揭露男权制度下美国医疗体系对于女性诊疗的控制。除了上述研究视角以外,一些学者还尝试着从新历史主义、后殖民主义、象征主义等角度对该部小说进行解读,但鲜有运用神经症理论对人物进行精神分析的研究,即使有这方面的评论,也由于视角的局限性未能深入地揭示人物的人格特征。比如,有研究把作者吉尔曼的成长和创作经历与人格理论相结合,认为作者吉尔曼以及小说中的叙述人是出于对男性的自卑情结才导致了自我的焦虑和抑郁,在分析叙述人疯癫的成因时主要还是从女权主义思想入手去控诉父权社会的压迫。 因此,文章以卡伦·霍妮的精神分析学为依据,以神经症理论视角为切入点对小说进行重新审视,通过文本细读探究小说叙事者在从屈从型人格逐步发展为孤立型人格的过程中所受到的社会文化环境影响,从而揭示叙事者最后走向疯癫的必然性,以帮助读者更加清晰、深刻地理解作品内涵。

一、卡伦·霍妮的神经症理论与《黄色糊墙纸》

卡伦·霍妮(Karen Horney,1885-1952)是美国著名的精神分析学家,曾接受过弗洛伊德传统精神分析理论的训练,后来在弗洛伊德的基本原理之上发展并完善了自己的神经症理论。霍妮坚决反对弗洛伊德的生物本能决定论,认为不可忽略特定的社会文化环境对人格产生的重要影响,主张社会文化决定论,使精神分析学家对环境的重要性有了进一步认识,成为继弗洛伊德之后最具有独创性的精神分析学家之一。霍妮指出,除了遗传性、性压抑、童年经历等因素外,个人因内心冲突而产生的焦虑感是神经症的主要特征,神经症本质上源于个体所处的特定社会文化环境对其所造成的影响。在《我们时代的神经症人格》中,她列举了社会文化中引起不可消解的神经症冲突的三种主要矛盾:一是价值标准混乱所导致的矛盾;二是各种享受需要与无法满足的现实之间的矛盾;三是个人自由和实际所受到的一切局限之间的矛盾。结合《黄色糊墙纸》中的叙事者所处的社会文化环境来看,男权制社会价值标准导致女性家庭角色和社会角色缺位,个体追求情感需要与现实无法满足,个体追求自由的需要与现实中受极度限制,这三类矛盾叙事者均面临着、承受着。

霍妮指出,导致神经症患者内心冲突的社会文化基础是现存文化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冲突的内在化使每一种神经症症状直接或间接地表现出来。为了缓解内心冲突产生的焦虑感,神经症患者会无意识地采取某些防御策略。在《我们内心的冲突》一书中,根据神经症患者为消除内心冲突、获取整体感和认同感所采取的不同态度,霍妮将神经症倾向分为亲近人(moving toward people)、对抗人(moving against people)、回避人(moving away from people)三种基本类型,而这三种神经症倾向分别对应屈从型、攻击型和孤立型三种在本质上截然不同的人格特征。屈从型人格的主要特点是亲近人,强烈需要来自伴侣的认可,需要被喜欢、被需要、被人爱,深感自己软弱无助,从而甘居从属地位并表现出极大的依附性,服从他人的意愿做事。攻击型人格表现为不惜一切地争强好斗,相信“适者生存”,极力发展自己的能力和机智,拒绝同情和友好,渴望权力、威望和社会认可。孤立型人格则表现为压抑感情的需要,有意无意地限制自己的需要,严格保守个人的隐私,渴望绝对的独立。霍妮认为,这三种类型的人格保持相对独立,但又不是绝对独立。为了减轻内心的焦虑感,神经症患者会在不同阶段和情境中采取不同的防御策略,从而呈现出不同的人格特征。就《黄色糊墙纸》而言,为了获取内心极度需求的安全感,叙事者在接受疗养初期呈现的主要是屈从型的人格特征,表现出对丈夫约翰极大的依附性。为了克服疗养后期人际关系障碍所产生的巨大焦虑感,叙事者渴望获取绝对的独立,努力与丈夫及其他人保持了一定程度的情感距离,从而更多地呈现出孤立型的人格特征。

霍妮重视社会文化环境在神经症人格发展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认为应结合具体的社会文化环境分析人物的神经症特点。《黄色糊墙纸》中,姓名、家庭角色、社会角色的缺失,人际关系的失调等都是导致叙事者内心不断产生焦虑和冲突的主要原因。为了缓解内心不断产生的焦虑与冲突,叙事者采取了一系列的防御性措施,如构建黄色墙纸中的女人这一理想化意象,并选择虐待式的破坏性活动对这一理想化意象进行拯救。但叙事者选择的防御性措施无济于事,她最终丧失了理性,走向了疯癫。叙事者未能及时意识到:只有找到自己内心产生冲突与矛盾的真正的社会文化因素才有可能从目前的精神困境中得到解脱,否则她所作的努力只会加剧已有的冲突和矛盾,错误的方式无法从根本上消除内心的焦虑感和无助感。

二、转变人格:叙事者抗争社会文化环境的压制

根据霍妮的神经症理论,所有的神经症都具备两个方面的基本因素:一是产生和保持神经症的内在动力——焦虑;二是为了对抗焦虑而构建的防御机制。这两项基本因素构成了神经症患者复杂的人格结构。为了降低环境影响产生的焦虑感,神经症患者会采取一种固着性的防御机制。霍妮将为应付基本焦虑而产生的10种神经症需求概括为3种模式,分别为趋众、逆众、离众。神经症患者在不同的情境中会根据需求采取不同的防御策略。

(一)身份的缺失与趋众策略

《黄色糊墙纸》通篇流露出小说叙事者在言行方面的高度紧张与神经焦虑,而这种紧张与焦虑主要来源于作为个体的叙事者在姓名、家庭角色、社会角色等方面的缺失,而这些角色的缺失又导致个体对自我身份的怀疑和不确定。

1.姓名的缺失。小说中的叙事者是一位自始至终未出现姓名的知识女性,由于被社会角色为医生的丈夫诊断为暂时性神经衰弱症,她被带至远离城市的乡间别墅接受特别的“休息疗法”。姓名作为个体区别于他人的基本符号,同样也是一个人的身份象征。若一个人缺失姓名,则意味着这个人的基本地位和尊严也同时丧失。吉尔曼在小说中故意没有给这个人物命名就是为了说明在以男权为主导的社会体系下,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是可以被忽略的,即便是知识女性也不过是男性的附属品而已。

2.家庭角色的缺失。19世纪美国社会赋予女性的典型形象是可爱的“家庭天使”,其最重要的职责则是相夫教子。叙事者的丈夫约翰——家庭权威的代表,以爱的名义为叙事者布置好了各项生活起居,而她只能顺从地接受他所有的安排。由于产后身体上的不适,叙事者经常情绪波动、易于疲惫,作为妻子的她根本无力照顾家庭琐事,更别提对丈夫事业的发展有任何助力了。小说中,叙事者认为自己在承担力所能及的事情,如穿衣打扮、招待客人、安排家务等方面均已力不从心,甚至认为自己已经成为丈夫的一个负担。由于“神经紧张”的缘故,叙事者无法和自己心爱的孩子朝夕相处。对于一个刚经历过生产的母亲而言,不能够亲自照料新生儿的生活已经是一件极其悲伤痛苦的事情了。然而,叙事者还因无法履行社会要求的女性在家庭生活中的各项职责,未能达到传统观念中“家庭天使”的标准,未能塑造男权制社会期待下的妻子和母亲形象,导致了家庭角色的缺失。叙事者在家庭中处于被边缘化的地位,加剧了她对自我身份的模糊感与不确定性。

3.社会角色的缺失。在男权社会中,对于在家庭中处于从属地位的普通女性来说,能够获得社会角色是难上加难,即使是作为知识女性的叙事者在获取社会认可的道路上也是荆棘塞途。对于叙事者来说,她所热爱的活动——写作,成为她争取获得社会角色的重要途径。她坚持写作,即便遭遇着阻力也要偷偷摸摸地写,因为叙事者相信多做一些与自己志趣相符的工作有助于更好地证明自己所属社会角色的价值。同时,写作作为叙事者发出自我声音的一种重要渠道,能够帮助她在社会中追求自由意志和话语权。但丈夫约翰却利用医生的身份权威,不允许叙事者进行写作及他认为有碍于休息的其他活动,叙事者最终挣扎地放弃了她对社会身份的追寻。

叙事者丧失了作为个体基本属性的姓名,无法胜任妻子和母亲的家庭角色,也未能获取社会对于她这个知识女性的身份认同,这3种身份的缺失让处于疗养初期的叙事者身上呈现出的更多是屈从型人格的主要特征。为了获取内心缺失的安全感,此时叙事者所采取的是趋众的策略:深感自己的软弱无助,她总是使自己服从于丈夫的种种安排,极力压抑自己的真实想法和主动性,逃避一切可能发生的争吵,从来不敢对丈夫有所要求,她的生活完全是以丈夫为中心,唯唯诺诺,表现出了对丈夫约翰极大的依附性。

(二)关系的失调与离众策略

在霍妮看来,所有类型的神经症趋势归根到底都是防御性的手段,无论是屈从型、攻击型还是孤立型倾向,都是神经症患者在不同时期选择消除内心焦虑所采取的的防御性策略。她指出,这3种基本类型的神经症人格之间存在着一定联系,在患者表现出自我孤立倾向之前,往往有过依附的经历。由于神经症人格固有的内心冲突会对其取得成功的过程造成很大阻碍,神经症患者可能会转而采取不介入的处世方式。在接受疗养的后期,由于叙事者一直身处于令人压抑、与外界失联的古老大厦中,她遭遇了人际交往的障碍,故而变得难以与他人,甚至自我正常相处。叙事者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局外人,她的人格中开始出现孤立型的特征:一方面渴望着关爱,一方面却又刻意回避融入他人世界,与他人保持着一定的情感距离。

1.与他人关系的失调。根据霍妮的神经症理论,患者在与别人的关系上会产生完全不可调和的根本性矛盾:一方面觉得离不开别人,需要别人、依赖别人;另一方面又想要与别人疏远,怀疑、惧怕别人。《黄色糊墙纸》中的叙事者对丈夫持有较为矛盾的态度,她表面上十分顺从丈夫的各种安排,实则内心十分抗拒。她最开始渴望寻找一切机会与丈夫好好沟通,但这种渴望后来却被她有意识地克制与压抑,她开始敷衍丈夫并假装按照他的安排行事。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她开始对丈夫约翰产生恐惧感,甚至对他的妹妹珍妮也心生怀疑,认为他们勾结在一起监视她的病情,所表现出的关怀和安慰也并非出自真心。

可以说,叙事者的过于敏感脆弱损害了她关爱、爱护他人的能力,而她对爱的期望又远远超出了爱的实际给予。这导致她认为自己既不可爱也不被别人喜爱,从而造成与他人关系的失调。此时,她只能选择压抑自我对情感的需求,渴求独立。

2.与自我关系的失调。霍妮不认可弗洛伊德提出的本我、自我、超我的人格结构观,她认为个体因生活经验不同而存在现实自我、理想自我和真实自我3种自我意象。她指出,神经症患者受理想自我的支配,会渐渐脱离现实自我,并最终舍弃真实自我。 自我的丧失源于个体对现实自我不满而产生的绝望,源于个体失去了与真实自我之间的联系后感到的绝望。与现实自我脱离后,神经症患者的真实情感会逐渐地衰退并趋于贫乏,但他们会以不同的方式掩饰真实情感的贫乏。此时,他们的情感易于呈现出狂热、欢喜、沮丧或者愤怒的症状,但这些情感并非来自于他们内心深处,而是来自于在脱离了真实自我之后自己所想象出来的世界。 《黄色糊墙纸》中,叙事者丧失了本该建立的家庭角色和社会角色,渐渐迷失了真实的自我,于是她开始转移注意力并被自己房间里的墙纸图案和颜色所吸引,而这种吸引从最初的极度厌恶发展为心生好奇, 她孜孜不倦地想要探个究竟。 这种微妙的心理变化甚至让叙事者认为观察墙纸的行为会让自己的健康状态也有所改善。 事实上,这种对于墙纸的痴迷实则是对真实自我的疏远和舍弃。

小说中,叙事者神经症的冲突始于人际关系的发展障碍,而内心的冲突又进一步影响到她与他人的关系,人际关系的不断失衡导致叙事者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焦虑感。 不同的情境阶段会促使叙事者选择不同的防御策略以缓解焦虑。此时的叙事者选择与他人在情感上保持距离而获取安全感。她坚持绝对的独立来维系这种安全感,她所选择的防御机制由初始阶段的趋众逐渐转变为离众。 叙事者之所以如此强烈地捍卫自己的孤立状态, 是因为她毫无自卫的能力, 只能以躲藏和逃跑的方式作为应付危险的策略,只能把孤立离群作为防御自卫的情感方式, 并且不惜一切代价维系着这种防御状态。

三、走向疯癫:叙事者防御内心冲突的失败结果

神经症患者之所以坚决维护自己的孤立状态,不仅仅是他们恐惧毫无防备之力的自己可能被置于他人的强迫和支配下,更多的是恐惧自己会出现精神失常和人格分裂。因为一旦将自我孤立的状态打破,他们就必须直面内心的冲突。而他们绝对不愿意正视自己内心的冲突,因为他们惶恐自己会被内心的冲突所摧毁。小说中,叙事者构建了墙纸中的女人这一理想化意象,并选择虐待式的破坏性活动对这一理想化意象进行拯救,但最终却导致自我精神崩溃和人格分裂,走向了疯癫。其原因在于:她所选择的防御内心冲突的策略是失败的,这些策略不仅无法真正解决她内心的冲突,反而扩大了她不完整人格中的裂隙,使她永远不可能真正获得内心的平静,悲剧结局无法避免。

(一)理想化意象的构建

为了缓和内心的冲突,神经症患者会无意识地创造一种理想的自我意象,这种理想化意象与患者的实际情况相差甚远,但却可以暂时性地给患者带来逃避内心冲突的自我满足。小说中的叙事者具备了所有神经症患者都存在的脆弱性和敏感性,为了否认内心冲突所带来的这种不相协调的缺陷,同时为了掩饰因家庭角色和社会角色缺位而导致的自卑感,叙事者不断期待着别人的肯定和赞同。此时,叙事者选择构建藏在黄色墙纸中的女人这一理想化意象,并将这个意象与自己等同起来,这实质上是叙事者为了回避真实的自我,将理想化意象当成了逃避内心冲突的庇护者。这种理想化意象的构建过程是不知不觉、循序渐进的,叙事者一开始对于墙纸图案及其颜色极度厌恶和恼火,之后发展为不分白昼地共情观察,最后为了帮助墙纸中的女人这一理想化意象逃脱,她甚至出现了撕扯墙纸的疯狂行为。叙事者压抑了真实的自我,逐渐忘记了自己真正的喜好、厌恶等感受,完全按照理想化的意象的要求生活着,看似是在缓解内心不安的冲突,实际上却是在破碎的自我人格中制造出了新的分裂危机。由于理想化意象的构建,她愈发无法忍受自己的真实形象,在理想化意象和真实自我之间摇摆不定,不断萌生新的内心冲突。

(二)虐待式冲动的爆发

由于对生活期望的丧失感不断深化,神经症患者会产生自卑感,自卑感又渐渐加深个体的自我厌恶情绪。为了缓解内心的自卑感,他们会转而采取一些报复性发泄的举动。同时,神经症患者的感情生活是空虚的,很多感觉都已经丧失,他们急需那些猛烈尖锐的刺激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实活着的,内心的绝望会让他们表现得不顾一切,进而产生无意识的破坏性活动。

小说中,叙事者在观察黄色墙纸中的女人这一理想化意象的过程中,产生了一系列的视觉变化。她先是时常看到墙纸后面有一个女人或者一群女人在爬行,后又发现女人在拼命地摇晃墙纸图案以求挣脱,此时的她犹如看到了深陷生活泥潭而又挣扎无望的自己。叙事者一开始对墙纸图案及其颜色的反感转化成了同情,这种同情又加重了她的自卑感。在自卑感的驱使下,叙事者想方设法地要帮助墙纸中的女人挣脱或逃离。叙事者耐心地等待时机,她选择了丈夫约翰在外工作晚归的日子,布置好锁房门、丢钥匙、藏绳子这些安排后,她用嘴巴将床角啃下,撕扯了房间的大部分墙纸,一个人在房间里弯腰随意爬行,直至开门见到目瞪口呆并随即晕眩过去的约翰,她最终以爬着的姿态从丈夫身上越出了房门。除此之外,为了不让自己的破坏性冲动暴露,叙事者在平日里极为克制自己想要观察墙纸的行为,不让任何人发觉自己的异常。这种压抑虐待式冲动的行为使她与别人的相处变得愈加艰难,她长期扮演着与想要实施破坏性活动的自己相反的角色,直至她实在无法压抑和隐匿自己的内心冲动,最终选择了实现自我的虐待式冲动的爆发。而这一爆发也最终导致了她的精神崩溃和人格分裂。

四、结语

《黄色糊墙纸》中,叙事者的基本焦虑主要源于自我身份的缺失,自我身份的缺失让她不得不选择屈从型人格为人处世,而后期人际关系的障碍驱使她走向孤立离群,实现了不同阶段神经症人格的转变。叙事者为了消解内心冲突,采取了构建理想化意象和释放虐待式冲动的防御行为策略,但最终导致了人格分裂。可见,不能正确处理好神经症冲突必然会带来悲剧性后果。文章的深入研究揭示了19世纪美国男权制社会中知识女性所面临的普遍人格问题,反映了女性当时所处的精神困境。叙事者的悲剧是她所处的时代带给个人的困境,但对神经症人格的相关研究在当代仍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许多未涉及的领域都能从中获取更多的关注与探究。就当代社会而言,社会处于高速发展的巨大变迁之中,现代社会竞争意识激烈,人类若是无法跟上社会变革的快节奏并有效处理日益激烈的竞争关系,个体将会产生疏离惧怕、孤立无援、猜忌敌对等消极情绪,形成基本的内心焦虑。而若不能正确地维持好内心焦虑和正常生活之间的平衡,个体很有可能会长期被神经症问题所困扰,埋下神经症的隐患。因此,从神经症人格理论视角深入解读个体,可以让人们更好地了解自我,并根据需要采取积极有效的行动去应对可能产生的神经症问题,消除自我精神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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