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中的重庆形象及其传播研究

2021-11-08刘小霞

戏剧之家 2021年31期

刘小霞，马锐

（西南大学新闻与传媒学院，重庆 400715）

重庆在新世纪头20 年成为国产电影中一个著名的取景地，《疯狂的石头》《火锅英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少年的你》等较为知名的电影在宣传重庆形象，提高重庆城市知名度上功劳卓著，重庆城也以其蜿蜒错落的地理优势为电影增添了独特的意味。在2021 年上映的《刺杀小说家》中，重庆自身所带有的埃舍尔式矛盾空间的风格为电影中小说家游戏化场景的塑造提供了得天独厚的优势，也再一次向全国观众展现了重庆的魅力。这些高质量、高口碑的电影让各地观众在一个相对集中的时空里了解、熟悉重庆。随着多部电影的上映，重庆的城市形象在观众中形成一种积累印象，在全网构建了“魔幻城市”“必须打卡的城市”等城市印象。

一、新世纪关于重庆的电影及其塑造的重庆形象

穿楼而过的单轨列车、横跨两江的20 多座桥梁、高低错落的立交桥让这座颇具矛盾空间感的城市成为新世纪以来，国产电影中著名的取景地。除了重庆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以外，独特的方言文化、豪爽直率的巴蜀人民、种类繁多的川渝美食也使得电影创作者无法忽视这座位于西南方向的魔幻都市。重庆地域资源之中所蕴含着的大美一旦透过视知觉效应，与观众的主观意识产生碰撞就会在观众的心灵深处留下难以磨灭的城市印象。纵览新世纪以来取景自重庆的知名电影，笔者大致可以将创作者试图通过光影传达出的重庆形象划分为三类。

（一）江湖气息

这一部分电影首先是以犯罪作为关键词，基于重庆交叉错落的地理特点展开追逐与搏斗的戏码，挖掘城市小角落的暗潮汹涌。这类影片通常选择重庆交错盘旋的乡间小道，配合以纯正的巴渝方言，赋予重庆城一种鱼龙混杂的江湖气息。《疯狂的石头》（2006）、《火锅英雄》（2016）、《少年的你》（2019）等作品将目光聚焦于那些生活在重庆城昏暗角落的小人物们，在反思小人物劣根性的同时，捕捉他们身上仍然保留的人性光辉。宁浩导演在《疯狂的石头》（2006）中，讲述了保卫科科长包世宏恪尽职守，为了守护一块意外挖掘到的玉石，与国际大盗、本地小偷斗智斗勇的故事，影片披上了喜剧的外衣，加之非线性剪辑手法，奠定了戏谑性、黑色幽默式的影片基调。杨庆导演的《火锅英雄》（2016）讲述了一群儿时一起长大的哥们儿创业失败，扩展店面的过程中误打误撞挖到了银行金库而走上歧途的故事。影片亦在黑色幽默的基调下，以火锅店与银行抢劫案串起了一帮年轻人的旧日青春。香港导演曾国祥在《少年的你》（2019）中讲述了两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少男少女，面对校园霸凌时相互救赎的故事，反思法律、家庭教育以及学校教育。影片虽然始终笼罩在阴郁、无解的绝望感之中，但最后导演仍以明亮的结局点燃观众的希望之光。

（二）文艺气质

这一部分电影将情感作为关键词，该类影片将城市地理作为承载某种情绪的物理符号，重庆被赋予了超越其物质性的文艺气质与象征性。《三峡好人》（2006）、《从你的全世界路过》（2016）、《受益人》（2019）、《荞麦疯长》（2020）等作品讲述了城市变迁后对城镇消失的惋惜以及对爱情的坚守，或聚焦于那些漂泊无根的异乡人们在这座城市发生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三峡好人》中两位从山西来到重庆奉节的异乡人面对各自名存实亡的爱情必须要做出“拿起”与“舍弃”的抉择，影片暗含着一种时过境迁的寂寥感以及对爱情逝去的不知所言。《从你的全世界路过》（2016）讲述了电台DJ陈末和一群朋友的都市感情故事。原本对生活满怀热情的陈末、猪头、茅十八都经历了梦想、爱情、友情的逝去，对这座充满回忆的城市爱恨交加。王小帅在《日照重庆》（2010）中讲述了一个长期漂泊海外的船长，在经历了婚姻与孩子教育上的失败之后，回到重庆找寻自我的故事，将重庆这座城市作为自己找寻起点与终点的场所，赋予其回归本我的象征义。

（三）异质体验

这一部分电影选取山城奇观化的景观营造影片的异化感，突出影片中的人物某种超脱俗世的诉求与回归自然的精神体悟，彰显重庆的魔幻现实之感。“名城危踞层岩上，鹰瞵鹗视雄三巴。”重庆地处中国西南部，四川盆地边缘，有“山城”“雾都”等称号，环绕的群山赋予了这座城市雄伟的气质，纵横的江河又为这座城市增添了一份诗意和灵性，整座城市给人一种神秘感和梦幻感。在路阳导演的《刺杀小说家》（2021）中，路空文把重庆码头、街头巷尾塑造成小说中充满杀戮的虚拟世界。这座被高楼、山脉、阶梯分隔开的城市，道路蜿蜒交错，路空文不断地重复着上下阶梯的动作，似乎预示着他生存在这座城市中同样看不到前路和终点。路空文的存在亦如这些被阶梯切割开的道路一般，无法与社会任何部分发生融合，是孤立的存在。他在小说中的虚拟世界里是拯救女孩、找寻真相的英雄，而生活中他喜欢站在高处观察人类，他是既孤独又高傲的存在。颇具魔幻感的城市成为人物异化的精神世界最直观的表达。在薛晓路导演的《北京遇上西雅图之不二情书》（2016）中，金佛山同澳门、美国城市形成的视觉反差使得景观承载了远离俗世的空间印象，罗大牛带着华裔妇女唐秀懿回到金佛山完成丈夫林平生落叶归根的夙愿，罗大牛也在这里幡然领悟到了人生的道义。

无论是以讲述发生在重庆的爱情故事为主题的影片，还是以追逐、犯罪、迷失与寻找自我为主题的影片，重庆这座城市所带有的独特文化符号和象征性内涵都能殊途同归地给观众提供强烈的异质体验。白天纵横交错的步道和楼房是抽离与割裂、夜晚聚集的霓虹灯和车辆是漂泊与回归、环抱城市的青山绿水是宁静与超脱……新世纪以来银幕中的重庆，不仅仅是在视觉上展示着自己的多面性，更是不断地输出着极具特色与多样性的地域文化。

二、电影对重庆城市形象的传播

（一）提升城市知名度

新世纪以来，在重庆取景拍摄的电影不断地挖掘这座城市中独具老城风格的小众景点。由于地形影响，重庆楼房修建集中且高低不一、错落有致，使得站在重庆城中的高点俯瞰城市，既能一览高楼大厦、纵横交错的立交桥，又能将群山尽收眼底，颇具赛博朋克感。电影与短视频共同助力，将重庆一些小众景点打造成网红打卡点，一些原本就著名的景点更是通过用户的二度传播迅速在国内，甚至国际上提高了知名度。洪崖洞就曾因为与宫崎骏《千与千寻》里的某一场景类似迅速在抖音、快手、微博等平台引起关注。

2016 年9 月29 日《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上映，电影首日票房便达7244 万人民币，总票房8.14 亿人民币，带动了国庆档票房的“破冰”。该片除了优异的票房成绩外，口碑也几乎收到了观众的一致好评。电影上映之后，重庆鹅岭二厂成为新晋网红景点，微博、豆瓣等平台上均能看到网友们感叹“此生一定要来一次重庆”、“电影把重庆拍得太浪漫了，真的想去看看”、“我希望带你去重庆，就像我们的久别重逢”。更有不少网友在微博上发布自己跟随电影打卡各大景点的游客照，并配文“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2019 年《少年的你》上映，累积票房15.58 亿人民币，电影以其本身过硬的质量，获得了高票房和高口碑，并一举斩获第三十九届香港电影金像奖八大奖项。影片的成功再一次将重庆铁路中学、皇冠大扶梯、魁星楼等一些原本并非景点的地标带火，成为游客必去的打卡地之一，极大地提高了重庆的知名度。对此，重庆九龙坡区铁路中学旁专门为慕名而来的游客修建了一座影片中角色“小北”的雕塑。可见，游客对重庆的印象不再停留于解放碑、朝天门、磁器口等一些传统地标，原本那些不知名的路段和步道也被赋予了约定性与人文价值。

（二）带动城市旅游经济

20 世纪70 年代，美国未来学家阿尔文·托夫勒在《未来的冲击》一书中预言，在社会经济的发展过程中，体验经济浪潮将会继农业经济、工业经济、服务经济之后到来。随着我国人均GDP 的上涨，国人具有更高的经济能力负担文化旅游消费，旅游经济作为体验经济的一种，自然会随着人均消费能力的提高而蓬勃发展。电影作为一种文化载体，以其自身的大众消费性质，借助大众媒介、流媒体、短视频、自媒体的二度传播，增强了号召力与变现力。因此新世纪以来，消费水平极大提高的观众们具有了将虚拟消费体验转换为实际亲历体验的能力。

近年来重庆在银幕与流媒体平台频频现身，使得城市的知名度不断提高，将观众、用户的注意力转换为实际的变现力，带动了城市旅游经济的发展。电影除了娱乐消遣的功能外，延伸至现实生活中一方面创造了观影者的体验需求，另一方面又满足了游客的沉浸式体验。观众除了在银幕中聆听别人的故事外，走出影院后也产生走入“银幕”中亲历故事的冲动和需求，电影对城市旅游经济的“引擎”作用得以体现。

界面新闻根据中国大陆地级以上城市的旅游人数、旅游收入、旅游业比重、交通便利程度和旅游基础设施五个维度的综合衡量，编制的2020 年中国旅游城市榜显示：截至2020 年，重庆已经跃升为仅次于北京的旅游发达城市，而从城市吸引力来看，重庆以绝对的优势位居第一。重庆市文化和旅游发展委员会公布的《2019 年重庆市旅游业统计公报》显示，2019 年全市接待境内外游客65708.03 万人次，实现旅游总收入5739.07 亿元，同比分别增长10.0%和32.1%。其中：接待入境游客411.34 万人次，实现旅游外汇收入25.25 亿美元，同比分别增长6.0%和15.3%。在入境游客中，过夜游客297.11 万人次，同比增长6.1%。“春节”“国庆”两个长假和“元旦”“清明”“五一”“端午”“中秋”五个小长假，全市共接待游客15907.95 万人次，约占全年接待游客总量的24.2%；实现旅游收入880.62 亿元，约占全年旅游总收入的15.3%。时至今日，电影的号召力以及变现能力是上个世纪电影所无法比拟的。

图表来源：重庆市文化和旅游发展委员会《2019 年重庆市旅游业统计公报》

（三）构建城市整体形象

与短视频平台中用户生产的碎片化内容相比，影视作品对重庆城市形象的建构具有整体性、持久性、稳定性、高质量的优势，并且银幕中为重庆城市打造的故事感与文化底蕴是短视频生产所无法比拟的。以抖音短视频平台上的内容生产者以及其所生产内容而言，大致可以将内容分为美食类、景点类、文化类三大类型。视频生产者通常会选择某一具体方向来着力宣传重庆形象。专门致力于推荐重庆街边小吃、网红餐馆的美食类视频号以密子君、浪胃仙、发现重庆美食等为代表；以熊猫兄弟伙、童瓜、薪儿姐等为代表的视频号，主打通过短视频的形式来传播重庆方言、重庆人、重庆地域文化；重庆吃喝玩乐、重庆阳仔nice 等视频号主要介绍重庆周边旅游景点、网红打卡点，整理旅行攻略和注意事项。总体而言，由于短视频生产低成本的特点导致生产内容单一、不具全面性与权威性，始终会存在内容偏差的问题。而电影的巨额投资保证了影片在塑造城市形象时更具有准确性及权威性，影片可同时涉及重庆方言、重庆人、重庆文化、重庆美食等内容，此外，电影中塑造的人物、故事也为城市本身赋予了人文价值。《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中，十八梯、鹅岭二厂成为重庆老城区的缩影，重庆火锅、重庆小面、苍蝇馆等符号元素使得这座城市十分具有生活气息，千厮门大桥、广播电视台又将重庆高速发展的现代化一面展现出来。尽管短视频宣传具有快捷、高效的特点，但电影中塑造的城市形象显然更为持久与稳定。《疯狂的石头》中出现过的长江索道，《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里主角们吃过的小面以及《火锅英雄》里的火锅店至今也是外地游客来渝必去的景点或必吃的食物。

（四）电影与城市的良性互动

打造主题乐园式的体验设施，完善相关景点的文娱设施、基础设施建设，重视并合理利用电影对城市形象的宣传作用。同时，魔幻都市的进一步发展与建设势必会使其成为未来国产电影拍摄的宝贵财富，形成电影与城市间的良性互动关系。

政策保障电影与城市经济的发展。2017 年，重庆市文化委员会印发了《重庆市电影扶垚计划管理办法的通知》，自2018 年起，重庆市将有1000 万元的资金用于扶持本土电影的发展。此外，重庆市文化和旅游发展委员会于2019 年发布了《关于实施旅游服务质量提升计划的通知》，未来将从提升旅游区点服务水平、优化旅游住宿服务、提升旅行社服务水平、规范在线旅游经营服务、提高导游和领队业务能力、增强旅游市场秩序治理能力、建立完善旅游信用体系等七个方面助力重庆旅游业的发展。

城市发展助力电影创作。十四五规划中，习近平总书记对重庆提出了“两点”定位、“两地”“两高”目标和“四个扎实”的要求，要求重庆建设内陆开放高地，成为山清水秀美丽之地。重庆处于西部大开发的重要战略支点与“一带一路”和长江经济带的联结点上，未来重庆的交通设施建设还将进一步发展，重庆将成为中国西南最重要的交通枢纽。这座“5D”城市将更加立体和赛博朋克，为国产电影持续提供得天独厚的光影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