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怜故乡水 万里送行舟
2021-11-07陈涓
陈涓
2021年3月的北京,温和的阳光,铺洒了满城的春色,杨柳依依,桃花灼灼。我再次和著名作家老鬼在这儿相遇,接受他向汨罗市图书馆捐赠的母亲杨沫藏书780余册。已是古稀之年的老鬼精神矍铄,谈笑风生。我还清楚地记得15年前拨通老鬼电话时的忐忑,清楚地记得15年来彼此由陌生时的小心翼翼,到初识时的寒暄客套,再到忘年之交的恬淡从容。杨沫的《青春之歌》曾经滋润哺育了一代代迷茫而无助的青年,让他们有了奋斗的方向和抗争的勇气。杨沫先生或许不会想到,她这个从小由于缺少母爱而性格特别叛逆的幼子会因为这部经典的作品,与她早已远离的故乡结下不解之缘;杨沫先生或许更不会想到,在她的故乡汨罗,会有那么一群人,为打造一片专属于她的阅读净土、为竖起那一座仰望的丰碑,心心念念,虽艰辛而无悔!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如果不是这15年来的坚持,我就无法意识到榜样会蕴藏着如此无穷的力量。她会在你迷茫时,给你指引的光,看似微弱却永恒;她会在你激奋时,给你鞭策的力,看似轻巧却绵长。
年幼时观看电影《青春之歌》,我号啕大哭,林道静被捕入狱、遭受敌人酷刑,是最触动我的瞬间。年少时阅读小说《青春之歌》,我如痴如醉,林道静对革命的满腔热忱,让我有了忠诚和奉献的概念。重读《青春之歌》,坚决不做男人的附庸、要努力实现自身价值的林道静,让我开始了对命运和价值的思索。我开始对杨沫产生浓厚的好奇,究竟是怎样兰心蕙质的女子,能如此细腻而传神地描绘出我见犹怜却时时给人力量和鼓舞的林道静?
我开始有意识地寻找有关杨沫的所有资料,阅读有关杨沫的所有文字。我知道了《青春之歌》里蕴含着杨沫的生活原型,她将那段不可忘却的历史赋予青春的激情和火热。同时更加惊喜地发现,杨沫竟然是汨罗古仑人,而且曾探访故乡,写下了《乡思的朝和暮》《乡情》等散文,“我凝神注视着车窗外那疾驰而过的每一条小河,每一簇树丛,每一座山丘。”清新隽永的文字中扑面而来的,满满都是对故乡深沉的爱。
在老鬼《母亲杨沫》一书的回忆中,一个爱美爱干净、喜欢抹香水和养花,并渴望丈夫永远像热恋中的小青年一般爱她的才女呼之欲出。她或许曾经小资,或许曾经幼稚,但是,在目睹许多战友倒下,面对着愈加险恶的环境和残酷的斗争,杨沫最终义无反顾地承接起战友的遗志,视革命和工作为第一,儿女情长于她逐渐变得奢侈起来。
一个在图书馆中设立杨沫专柜的大胆想法开始在我脑中逐渐成形。杨沫是汨罗的骄傲,我要用我的努力打造一片专属于杨沫作品的精神家园!我不知道我的想法是否切合实际,也不知道这样的决定能否获得支撑和呼应,也许,她的后人能理解我的想法,也许……
肝胆一古剑,波涛两浮萍
我已经不大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阅读老鬼的《血色黄昏》了,或者说,其实什么时候开始阅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读过并且深深为之感动。“它算不上小说,比起那些纤丽典雅的文学艺术品,它只能算是荒郊野外的一块石头”,这是老鬼写在《血色黄昏》扉页上的文字。然而,正是这块石头,重重地砸进了我的心中,并保持着长久而清晰的疼痛。读了《血色黄昏》,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一个刚毅、耿介、大义、良善的老鬼形象。
听闻老鬼深居简出,在北京西郊的一个小院里笔耕不辍,陪伴他的是两只心爱的大狼狗,同看远山微黛,共赏清泉明月。我想,或许老鬼能为我架起一座桥梁吧?
洞庭有归客,潇湘逢故人
2006年11月23日那一天,我至今还记得那时的犹豫、挣扎和不安。当我终于嗫嚅着把设立杨沫专柜的构想讲出时,电话那头传来的那句纯正北京口音“等你的信”却是那么坚定。时至今日,我依然能感受到当时的如释重负和欣喜若狂。
2007年10月,我应邀来到北京,接受老鬼和长姐徐然捐赠母亲杨沫部分手稿及26册遗作。回来汨罗后,我思潮久久无法平复,写下描述两代作家故乡情的散文《悠悠乡情系故园》。此后,我自觉充当起老鬼與他母亲故乡的联络人。2014年4月14日,作家老鬼首访汨罗,并在微博写下《首访母亲的故乡》,我也撰文《遥听慈母唤儿归》相呼应。在归乡的日子,他细细看着母亲故乡的每一条小河、每一簇树丛和每一座山丘,试图在心内将母亲的一生串连起来;他极为认真地倾听着汨罗市委市政府、古仑乡政府等陪同人员的每一句介绍,生怕错过一个细节;他时而微笑、时而沉默、时而询问,我分明看见那笑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晶莹泪光,读到那沉默背后那一份无法忘却的思念。
15年来,老鬼偕夫人张丽娜三次来汨罗寻根祭祖,我也五次去北京探望他们。他们来汨罗的日子我会全程陪同;我去到北京,老鬼会亲自开车带我去柳荫街的杨沫故居、去北京形形色色的胡同。不常见面的日子,我会寄粽子、茴粉等家乡的土特产到北京,而寄托着深厚友情的北京烤鸭也时常飞抵汨罗。
我知道,相隔千里的北京和汨罗之间,早已被一根无形的纽带所联结,而这纽带正是带给我无数感动和指引的《青春之歌》,正是带给老鬼无限酸楚和无限温暖,且在晚年终于回归亲情的慈母杨沫。
责任编辑 张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