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方言中准程度副词的用法

王秀杰

[摘 要]方言既是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语言发展的活化石，记录了语言发展在语音、词汇、语法方面的变化。东北方言是北方方言的四大方言区之一，所以，研究东北方言的语言特点是十分有价值的。东北方言的副词研究起步较晚，但又是一个很重要的版块。本文主要研究的是东北方言中准程度副词的种类和数量，并从语义、语用、句法功能等方面来分析东北方言准程度副词的用法。

[关键词]东北方言;副词;语用功能

一、东北方言程度副词背景概述

方言属于语言的一种支派和变体，一般来说分为地域方言和社会方言。地域方言指的是局部地区人们使用的语言，它是一种社会文化现象，在特定场合里具有特殊的文化价值和使用价值，东北方言就属于地域方言。黄伯荣和廖序东认为，汉语方言可以分为七大方言区，东北方言则属于北方方言的范畴，总的来说，东北方言还是比较接近普通话的。东北方言主要使用地区集中在黑龙江省、辽宁省、吉林省以及内蒙古的兴安盟、呼伦贝尔市、赤峰市等地区。东北方言具备较为完整的语言体系，既有与普通话相似的部分，又有自己独特的魅力。东北人民奔放热情、幽默豪爽的性格也造就了东北方言直白有趣、生动形象的语言特点。

东北地区土地辽阔，地广人稀，部落繁多，形成了很多少数民族，如蒙古族、满族、赫哲族、俄罗斯族、达斡尔族、鄂伦春族、锡伯族、朝鲜族、鄂温克族等。清末，由于历史原因，汉语成为东北地区通用语，虽然少数民族语言不再是主流语言，但还保留了很多少数民族的语言成分，如“齐齐哈尔”来自于达斡尔族語言;“卡伦湖”来自于锡伯族语言;“波罗盖”“旮旯儿”来自于满族语言;“扎古”“昌图县”来自于蒙古族语言;“哈尔滨”来自于女真族语言;“佳木斯”来自于赫哲族语言;“松花江”来自于满族语言等。由此可以看出，不管是音译还是意译，少数民族用语都在东北方言中有所保留。这些背景都对程度副词在东北方言中的特殊用法产生一定的影响。

在现代汉语中，程度副词是副词系统中一个小类，虽然是一个小的类别，但程度副词不仅数量多而且使用规则复杂。目前，对方言程度副词的研究比较匮乏，在研究内容和深度上与其他副词研究还存在很大的差距。此外，关于方言程度副词的研究还存在地域上的不平衡性，其中吴方言、客家话、湘方言、粤方言等南方地区的研究文献在数量上要高于北方方言的研究文献。所以，对于东北方言中程度副词的研究很有价值。

二、东北方言中准程度副词概述

副词是指在句子中表示行为或状态特征的词，用以修饰动词、形容词以及其他副词或全句，表示时间、地点、程度、方式等。有程度副词“很”“最”、范围副词“都”“只”、时间副词“刚刚”“曾经”、处所副词“四处”、语气副词“难道”等等。这一语法机制十分复杂，即使是同一种类的副词用法也大不相同，如“都、只”都是表示范围，但“都”表示的是全部，“只”是限定后面的词语范围。对于副词的分析，学术界已经研究得比较全面，目前比较趋于微观的副词研究。

程度副词是副词中的一类，表示程度的深浅。程度副词在现代汉语词汇中数量不是很多，但在语言使用中出现的频率却很高。目前，学术界对于东北方言程度副词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本文中的“准程度副词”也是一个相对的概念。东北方言中的程度副词主要是指有东北语言风格特色的、与普通话程度副词意义接近的副词。准程度副词是指使用范围较窄、多有固定搭配并且修饰形容词的副词，不能修饰能愿动词和心理动词。

在许皓光、张大鸣编著的《简明东北方言词典》中，只给出了这类词的用法是位于形容词前，而没有说明是什么词性。但在姜汇川、许皓光等编著的《现代汉语副词分类实用词典》中，将“精、稀、齁儿”归为程度副词，其余著作中也有将“完、焦、确”等归为准程度副词，它们都可以修饰形容词作状语。

三、东北方言中准程度副词的用法

（一）准程度副词的语义特点

“精”在现代汉语中的意思是通“净”，意味精空、精光，但在普通话中已经逐渐没有这个义项，只在东北话中还有所保留，意味非常、十分，如东北的妈妈会说“你又去玩水干啥，弄得精湿？”或者形容一块猪肉非常瘦，会说“这块猪肉精瘦。”

“确”在现代汉语中的意思是确实、的确，可用为确有其事，确实如此，而在东北方言中的用法常跟别的颜色连在一起，如黑、紫、青，表示颜色很深，这一用法有可能是由现代汉语中的“黢黑”演变而来，是非常黑的意思，但只能和黑色搭配，在东北方言中用法逐渐模糊，也可以搭配多种颜色，并且口音逐渐演变成“确”，在生活中常用作“我的膝盖磕的确青”“外面的天确黑确黑的”。

“稀”在现代汉语中是稀少的意思，和“密”相对，表示事物出现的次数少，空隙大，含水少，在东北方言中表示“极”、程度深。与“烂、碎”联系在一起，如“这事让你办的稀碎”，形容的是这件事办得一点也不好。

“溜”在现代汉语中表示滑行或者偷偷溜走，如溜冰，也可以引申为光滑，在东北方言中“溜”从“溜光”中引申出来，表示“很、非常”，如“他的身体挺得溜直”“他把饭吃得溜干净”。

“齁”在现代汉语中形容食物过咸或过甜给人难受的感觉，如“齁得难受”后来引申为过甚、非常之意，多表示一种对饮食不满意的心理。东北话中“齁”常常限修饰味觉上的“咸”“甜”和感觉上的“冷”。

“完”在现代汉语中的本义是“完全、完备”，后来“完”的语义逐渐扩大，引申出消耗尽的意思，如“煤烧完了”。在东北方言中，“完”又在前两个含义基础上，抽象出“达到顶点”之义，如“我一个人做家务可累完了”“这件事可给我憋屈完了”。

除此之外，东北方言中修饰颜色的程度副词还有通，如通红;瓦，如瓦蓝;透，如透粉;漂，如漂白等。

（二）准程度副词的语法功能

准程度副词的语法功能和现代汉语中的程度副词用法基本一致，有做状语的程度副词，即位于被修饰的中心成分前面的副词，包括“精、确、稀、溜”;有做补语的程度副词，即位于被修饰的中心成分后面的副词，如“完”。“精”只能修饰一些形容词，不能修饰动词，而且修饰形容词时只适用于单音节形容词，不能用于双音节和多音节词前，如“衣服精湿”，不能说“衣服精潮湿”，能修饰的多为性质形容词，不适用于修饰状态形容词，如“精清清楚楚”。“确”也只能修饰形容词，而且限制更多。在对中心词的语音限制上，“确”只能搭配单音节形容词，如说“确黑”，不能说“确漆黑”，且一般只修饰带有颜色语义特征的形容词。“溜”在与中心词结合时与本义相贴合，都表示事物外表光滑、无棱角等义，如说“溜圆”，不能说“溜方”。“稀”除了修饰形容词以外，还能修饰动词，也可置于一些非动作性动词后作程度补语，如“你可把我们折腾稀了”。“精、确、稀、溜、齁”等的句法功能，是与所修饰的成分一起可以充当谓语、定语和补语，不能作宾语，也不能单独成句，如“今天食堂的饭齁咸”（作谓语），“看他那确青的腿”（作定语），“这天阴得确黑”（作补语）。这类词的重叠形式本身是没有的，但东北话为了加重语气，可以与所修饰的中心成分一起重叠。一般情况下，这类词与修饰的中心成分一起重叠后，要加语气词“的”，如“衣服精薄精薄的”“脸确黑确黑的”，无否定形式，不能说“这腿不确黑。”

（三）准程度副词的语用功能

东北方言直接有趣、生动形象，构词方式上多为多音节词，表音简短干脆，表意生动，句子简短却充满了调侃意味。所以，准程度副词的语用主要是为了表达情感，展示夸张的风格。在不同的语境里，东北方言程度副词表达出来的感情色彩褒贬之间界限分明，非黑即白。鲜明的感情色彩也彰显出东北人率直真诚、是非分明的性格特点。在句式方面，东北方言的程度副词多用在表述说话者主观心理的陈述句和感叹句当中，这种句式让说话者能够直接地表达内心或惊讶或赞叹的强烈情感，起到加重语气的作用。另外，在形容某种事物的性质或状态，或者描述对某一动作产生的心理反应时，常常带有强烈的主观性，有明显的夸张成分，这种夸张的表现方法就蕴含在程度副词的使用过程中，所以，用东北方言表达的事物发生程度往往夸张得超出了事实本身。

参考文献：

[1]符艺凡，邢英灵等.东北方言的历史渊源及社会文化影响[J].赤子（上中旬），2016，（24）.

[2]杜晓芒.黑龙江方言中程度副词之语义基础[J].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2006，（01）.

[3]续文嘉.东北方言“焦、稀、恶、齁”类词性探析[J].现代语文（语言研究版），201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