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补贴具有社会溢出效应吗？——基于企业社会责任的证据*

刘建秋，杨艳华

(湖南工商大学 会计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5)

一、引言

我国正处于产业结构调整的关键时期，为了引导社会资源的优化配置，达到集中力量发展重点行业、推进产业转型升级的目的，我国相继实施了税费减免、财政直接补贴、土地划拨、资金扶助等对企业的补贴政策，但这种无偿的利益转移是有条件的，一般认为，政府部门对获得补贴的企业在提高业绩、促进创新和就业等方面存在潜在要求。现有研究也主要集中在以上三个方面。如政府补贴政策对企业创新投入具有激励作用，帮助上市公司“保牌”等[1]。但也有学者提出了不同的观点，邵敏等认为政府补贴水平对企业生产率具有差异性的影响[2]，申香华[3]研究发现，接受政府财政补贴的公司在缴纳税款、提供社会捐助、增加环保投入或支出等方面没有显著的贡献[3]。从现有文献来看，政府补贴是否具有积极的经济效益尚无定论。既然如此，政府为什么还热衷于推行各种补助政策呢？除了直接经济效益外，政府补助是否还存在经济效益之外的社会效益动因？政府部门的双重职能属性决定了政府官员的晋升考核与当地经济发展以及社会职能承担的程度高度相关。当企业发展偏离政府部门对经济发展的规划时，政府部门以政府补贴政策等“利诱”其回归正轨。在社会责任缺失事件频发的背景下，通过政府补贴政策增强企业社会责任意识，提高企业社会责任承担的积极性成为可能。唐清泉、罗党论等研究发现政府补贴政策对企业经济效益不明显，但有助于上市公司社会效益的发挥[4]。美国政府对高科技产业的财政补贴在促进就业方面大多起到了积极作用，缓解了社会就业压力。由此可见，政府补贴政策很有可能在其既定“经济目标”之外的领域对企业产生“外溢”的附加影响。

根据政治成本理论，企业获得政府补贴，消耗纳税人的钱和占用公共财政资源，必然会受到外界社会的关注和议论。企业可能在良心和道德上也会形成压力，这将增加企业的政治成本。为了缓解陡增的政治成本等社会压力，企业可能倾向于迎合政府要求，在承担社会义务上作出积极回应，这将有助于政府补贴社会效益的发挥。

本文利用2011—2018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以润灵环球责任评级(Rankins CSR Ratings,RKS)为企业社会责任的度量指标，通过实证分析的方法检验政府补贴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企业社会责任与政府补贴成相关，即企业在获得政府补贴后，承担社会责任的积极性提高了。政治成本在政府补贴与企业社会责任关系中具有显著的调节作用，政治关联越强、媒体关注度越高，享受政府补贴的国有产权的企业对社会责任的影响越显著。本文不仅丰富了已有研究对政府补贴社会效益方面的理论，也更加深化了企业社会责任决策的内在机理认知。对于优化政府公共财政资源配置，促进企业积极履行社会责任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二、理论分析与假设

(一)政府补贴对企业社会责任影响

根据寻租理论，在政府掌握了大量资源的经济体中，寻租动机与寻租空间普遍存在。李四海等认为企业需要政府控制下的稀缺资源，政府( 官员) 需要企业的社会责任表现，双方彼此的需要促进了政府与企业之间资源分配与资源获取的合作[5]。因此，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政府(官员) 为了其自身的政治利益对企业进行政治干预以及企业相应进行政治寻租的结果。在此基础上，政府补贴作为政府资源重新分配的重要形式，政府给予企业补贴在一定程度上展现了政府部门对企业过去行为的“认可”。从企业社会责任的角度，政府希望政府补贴作为一种奖励，鼓励企业在未来更加积极承担社会责任以分担政府部门的部分社会职能；而企业一方为了获得政府部门持续性的认可，在获取政府补贴之后将积极承担社会责任作为对政府的回报。

此外，根据政治成本理论，盈利能力强、规模越大、与政府关系密切的企业，越容易受到公众的关注而被卷入政治过程，从而招致更多的政府管制或被征收额外的税负，即所谓的“政治成本”[6]。政府补贴同样容易引起社会的关注，具有政治成本的性质。一方面，政府补贴来自于全体国民所有的国家财政，企业接受政府补贴的行为，天然暗含对占用公共资源应负担的责任和义务。尤其当获得政府补贴的企业不能满足政府部门的要求时，那么为了缓解政府部门对企业不达标状况的不满，企业可能有动机更积极地履行企业社会责任，从侧面帮助政府部门分担部分社会职能以逃避惩罚。另一方面，企业在获得政府补贴之后，在一定程度上将增加政府以及社会对本企业的关注度，从而招致更多的政府管制以及社会监督。为了降低政治成本，企业会通过“做好事”来赢得政府部门和社会民众的好感，如披露高质量的财务报告、履行企业社会责任等。这些都将促使企业在接受政府补贴后，更注重本企业的社会责任履行，发挥更多的社会效应。根据以上分析，提出假设：

H1：政府补贴会促进企业积极履行社会责任。

(二)不同类型政府补贴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差异性影响

政府补贴主要包括税收优惠和财政直接补贴两种形式。税收优惠、财政补贴(直接补贴)政策都直接“让渡”一部分经济利益给微观市场主体，且从长期看都能够影响企业经营、投融资以及科技创新决策。

二者的差异主要体现在政府部门的干预程度。相对税收优惠而言，财政补贴(直接补贴)受政府及其财政部门主导程度更高，随着国家政治、经济形势发展变化而进行适时修正、调整和更新的政策性更强。财政补贴(直接补贴)的预期目标、对象、范围、数额、环节以及时限等内容都由财政等政府职能部门根据政策需要设定，可控性和时效性都较强，更为灵活、直接和迅速，更能体现为政府对企业的一项直接“恩惠”；获得直接财政补贴给企业带来的社会压力可能更大。而我国税收优惠政策严格按照税收法律法规执行，政策由国家税务总局和财政部、国务院乃至全国人大审批最终决定。因而，税收优惠政策一旦实施，往往相对稳定规范，能给企业以稳定的预期。在这个意义上，税收优惠政策上政府可控性相对较弱。因此，在稳定规范的税收优惠政策下，企业只要达到了税法规定的税收优惠条件，即可享受税收优惠政策。因此，企业是否获得税收优惠及其优惠金额的大小更多的是由企业内生的技术与产业水平决定，并没有体现政府部门太多的直接“恩惠”，税收优惠的后续使用也不受政府部门和社会的监督，其政治成本和社会关注压力也较政府直接补贴小。因此可以预期税收优惠对企业社会责任影响将比政府直接补贴的影响弱。根据上述分析，提出以下假设：

H2：相比税收优惠，财政补贴(直接补贴)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促进作用更显著。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

本文的样本包括中国沪、深市交易所A股上市公司2011—2018年的年度数据，对样本数据按以下条件进行筛选：(1)剔除金融或者保险行业的企业。(2)剔除相关财务指标值缺失的企业。另外，地方政府出于“保壳”的目的，常常以政府补贴的形式扶持亏损企业，因此，企业交易状态处于ST与*ST的样本，本文并未剔除。考虑到所得样本可能出现异常值干扰，对主要的变量进行1%和99%分位上进行缩尾处理。最终共得到4 224个有效样本。

另外，本文选用的数据包括政府补贴、企业社会责任、企业经营基本特征、地区制度环境以及媒体关注度。(1)政府补贴和企业经营基本特征数据均来自深圳国泰安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开发的国泰安CSMAR数据库，其中，政府补贴数据源自CSMAR数据库提供的上市公司财务报表附注数据。(2)企业社会责任数据来自“润灵环球责任评级”。(3)制度环境数据来自樊纲等编制的中国各地区( 包括 31 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 市场化指数体系。现有最新报告并未囊括2017—2018年的数据，本文参考马连福等的方法[7]，根据历年市场化指数的平均增长幅度推算2017—2018年数值。(4)媒体关注度来自易获数据网的百度搜索指数。

(二)变量定义

1.解释变量——政府补贴(Subi)。考虑到政府补贴政策的常见形式和数据的可得性，借鉴Lee E等的研究[8]，我们用税收优惠、直接补贴和补贴总额三个指标度量政府补贴的大小。

2.被解释变量——企业社会责任(CSR)。指企业每年度润灵环球企业社会责任评分。

3.调节变量——政治成本。

本文以产权性质、政治关联和媒体关注来描述企业所受的政治成本和社会压力的大小。产权性质(SOE)，指企业性质为国有或民营。参照辛清泉等[9]的研究，按所有权实际行使主体，将上市公司大股东的股权性质分为国有和民营。若为国有企业，则SOE为 1，否则为 0。本文以公司董事长或总经理曾在政府部门任职作为政治关联的评价依据，有政治关联取1，政治无关取0。媒体关注(Media)，参照逯东等的做法[10]，对于每家上市公司，通过新闻搜索引擎百度新闻对标题中含有该公司股票名称的新闻报道进行分年度搜索,输出相应的新闻报道条数,以报道条数加一的自然对数表示。

4.控制变量

由唐清泉和罗党论[4]、余明桂和回雅甫等[11]学者的研究成果可知，企业履行责任的能力还会受到企业本身经营特征和治理机制等因素的影响。因此，在借鉴已有成果的基础上，本研究还控制了相关因素，其中:总资产收益率(Roa)、资本结构(Lev) 、前十大股东持股比例(Topten)、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 (First)、制度环境指数(Market)、独立董事比例(Idp )、企业当年董事会召开次数(Directorme)、董事长与总经理兼任情况(Dual)。变量具体定义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定义表

(三)模型设定

为了有效地检验政府补贴与企业社会责任的关系，参考唐清泉和罗党论[4]、申香华[3]构建了如下模型：

CSR=β0+β1subi+β2Roa+β3Lev+β4Topten+

β5First+β6Market+β7Idp +

β8Directorme+β9Dual+

β10Size+β11SOE+ε1。

(1)

在上述模型中，Subi表示企业获得的政府补贴，分别用税收优惠、直接补贴与补贴总额(税收优惠与直接补贴之和)来表示。β0表示截距项，βi表示回归系数，εi 表示相互独立的随机误差项，其均值为0且等方差。

四、实证结果及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为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由表2可知，润灵环球企业社会责任评分均值为39.511 3，中值为36.940 4，整体上看评分较低。这说明我国企业在社会责任履行上缺乏积极性，还有较大的发展空间。另外，企业社会责任评分的极大值为89.297 9，极小值为13.33，标准差高达12.007 7，这说明社会责任评分在不同企业间存在较大差异。在政府补贴总额方面，政府补贴总额自然对数的均值为16.971 8，中值为17.021 3，极大值为23.114 9，极小值为7.681 1。

表2 描述性统计

表2(续)

(二)相关性分析

根据表3的相关性分析结果可知，主要变量间的相关性系数表现均较好。其中，企业社会责任与企业规模的相关性系数较高。由于我国的市场经济体制及大型国有企业更可能注重企业创造的社会价值等原因，企业规模与社会责任的相关系数较大可以理解。另外，表3中税收优惠、直接补贴与政府补贴总额和企业社会责任的关系均为正，并均在在5%的置信水平上通过显著性检验，其中税收优惠与企业社会责任的相关系数与显著性均低于直接补贴、政府补贴总额与企业社会责任的正相关系数与显著性。

表3 变量的相关性分析

(三)回归分析

1.政府补贴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影响

借鉴王化成[12]的研究方法，采用逐步加入控制变量的方法研究主效应关系，结果如表4所示。用政府补贴总额的自然对数(Totolsub)作为政府补贴的衡量指标，回归(1)中未加入任何控制变量，结果显示政府补贴与企业社会责任显著相关，Totolsub的系数为2.131，并在1%的置信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在回归(2)中，我们加入了公司治理类控制变量，Totolsub的系数依然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回归(3)和(4)中加入了包括公司治理、公司特征以及外部控制变量的所有类型控制变量，但在回归(3)中未控制年份与行业。回归(3)和(4)结果均显示，政府补贴与企业社会责任依然在5%的置信水平上保持了正相关关系，Totolsub的系数分别为0.421和0.356。由上述回归结果可以看出，政府补贴与企业社会责任显著正相关。这表明获得政府补贴后，企业承担社会责任越积极，即补贴促进了社会责任的履行。本文的H1得到了验证。获得政府补贴促进了企业承担更多社会责任，政府补贴发挥了经济效益之外的社会效应。

表4 政府补贴与企业社会责任的基本回归结果

2.不同政府补贴类型对企业社会责任影响的差异性

表5是政府直接财政补贴与税收优惠对企业社会责任差异性影响研究的回归结果。税收优惠、直接补贴与社会责任均为正相关关系，系数分别为0.238和0.557，并分别在10%与1%的置信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同时利用邹氏检验(Chow test)检验两个回归方程中的解释变量税收优惠和直接补贴的系数是否存在显著性差异，检验结果显示chi2值为51.2，p值为0，表明税收优惠与政府直接补贴系数存在显著性差异，相比税收优惠政策，财政补贴(直接补贴)政策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促进作用更显著。

表5 不同政府补贴类型与企业社会责任关系的回归结果

(四)稳健性检验

1.变更社会责任度量方式

为了验证文章研究结果的可靠性，本文替换社会责任度量方式进行了稳健性分析。企业捐赠、纳税和促进就业是重要的社会责任指标，但它们和润灵环球社会责任指数又有较明显的区别：前者以具体金额或人数作为衡量依据，润灵环球社会责任则通过构建评价体系得出评分，因此，企业捐赠、纳税和促进就业是润灵环球社会责任的较好替代变量。本文分别采用企业纳税额度的自然对数、企业社会捐赠额的自然对数和企业招聘员工人数的自然对数更换了企业社会责任度量方式，作为稳健性检验。由表6中(1)～(9)回归结果可知，政府补贴(包括税收优惠、直接补贴与政府补贴总额)与企业纳税额度、捐赠额度以及促进就业人数均保持了正相关关系，并至少在5%的置信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稳健性检验的结果显示，本文研究结果具有可靠性。

表6 稳健性检验

表6(续)

2.内生性问题

理论上分析，企业承担社会责任越多，越容易得到社会和政府的认同，政府在分配补贴资源时，可能对承担社会责任更好的企业给予较多的政府补贴，从而产生双向因果的内生性问题。为了控制潜在的内生性，我们将地方财政收入作为工具变量进行回归分析。一般而言，地方政府当年的财政收入会与补贴程度有密切关系，但是具体到某一个上市企业某年度的企业社会责任，不太可能受到政府的地方财政收入的影响。因此，我们认为地方财政收入可以作为合理的工具变量进行估计。具体来说，我们将地方财政收入作为工具变量，利用工具变量2sls进行回归，结果如表7所示。第一阶段回归结果显示工具变量对税收优惠(Tax)、直接补贴(Dsub)与政府补贴总额(Totolsub)都有较好的解释力，P值在0.001水平显著。第二阶段回归结果表明，控制了内生性问题后，税收优惠、直接补贴与政府补贴总额对社会责任的影响依然为正，并均在1%置信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

表7 内生性检验——财政收入自然对数(finance)作为政府补贴的工具变量

表7(续)

五、进一步研究

政治成本是指企业因潜在的不利政治活动加诸企业的预期成本，这些政治活动包括反垄断、行业管制、补贴、关税等。国内学术界对于公司规避政治成本的研究起步较晚,成果较少。政治成本替代变量的选取和政治成本假说在我国适用性的研究结论都存在不一致性。针对政治成本假说第一阶段，政治成本的替代变量主要有企业规模、公司性质与垄断性行业[13]。叶青等[14]则认为发展“政治成本假说”应当立足日常的经济生活情境，把广义上的“监管压力”变量纳入政治成本的考虑范畴，媒体报道与关注是一种重要的政治成本因素。研究还发现，政治关联强、规模大、媒体关注度高的国有产权企业将面临更高的外部监督[15]，从而面临更大的政治成本和社会压力。为了检验政治成本和社会压力对政府补贴与社会责任关系的调节作用，本文从政治关联、产权性质、媒体关注维度建立调节作用模型，分别考察不同压力下政府补贴对企业社会责任影响的差异性。

(一)产权性质的调节作用

国有产权企业所有权属于全体国民，但由于所有人主体的分散性，政府部门作为代理人拥有国企的控制权。国有产权企业对政府负责，其内部管理人员的任命与晋升由政府部门决定。由于国企与政府部门天然的联系，政府对国有产权企业的干预程度相较于民营企业大得多，而且国有企业普遍面临更严格的国家监管和社会监督压力，这决定了国有企业承受的政治成本压力高于民营企业。已有研究表明，政府补贴的效果受到企业股权性质的影响[16]，这种补贴效果在国有企业中显得更为明显。因此，相比于民营企业，国有企业在获得政府补贴后，将面临更高的政治成本与外部压力，更倾向于以承担社会责任以缓解压力。

由表8可知，产权性质与政府补贴总额的交乘项(Tolsub × SOE)系数为0.317，产权性质与直接补贴的交乘项(Dsub × SOE)系数为0.28。以上结果均在10%的置信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总体上说，产权性质对政府补贴与企业社会责任的正相关关系起到了正向调节作用，即政府补贴对企业社会责任的促进作用在国有企业更显著。但是，产权性质与税收优惠的交乘项(Tax × SOE)与企业社会责任回归结果并不显著，这可能与前面研究发现的税收优惠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影响比政府补贴影响较小有关。

表8 产权性质的调节作用

(二)政治关联的调节作用

拥有政治关联的企业，其高管依靠曾任或现任的职务，往往社会声誉较高，受到包括税务部门在内的社会各界关注。此外，政治关联的存在也增加了政府对企业干预的可能和程度，甚至可能使得企业遭遇政府的“掠夺之手”，政治关联企业的所得税负担比非关联企业高[17]，政治关联存在 “声誉政治成本”、“升迁政治成本”和“责任政治成本”等，政治关联加剧了企业的“政治成本”压力。因此，政治关联企业因为受到较大的社会关注和压力，在获得政府补贴时可能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表9结果显示，税收优惠、直接补贴和政府补贴总额与政治关联的交乘项都与企业社会存在正相关关系，并且分别在10%、5%、10%的置信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即政府补贴对企业社会责任的促进作用在与政府有关联的企业中更显著。

表9 政治关联的调节作用

(三)媒体关注的调节作用

媒体关注度提高或公众关注上升将提高政府部门的监管力度。媒体的大量报道会提高公司的可见度和知名度，并进一步引起公众关注和社会对企业经营行为监督，执法部门在受到舆论压力的情况下更有可能从严处置。如前两年出现的明星逃税事件，监管部门利用舆情加强执法的新趋势是每个上市公司不得不面对的政治成本。在合法性驱动下，企业，尤其是广受媒体关注的企业，为了满足媒体和公众的信息需求，获得正当的经营理由而倾向于主动披露更多的社会责任信息。因此，当企业获得政府补贴时，媒体关注度越高，越有可能受到社会的关注压力，从而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由表10第(2)、(3)列可知，媒体关注和直接补贴、政府补贴总额的交乘项与企业社会责任具有正相关关系，并在1%置信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这说明媒体关注对政府补贴与企业社会责任的正相关关系起到了正向调节作用，即政府补贴对企业社会责任的促进作用对媒体压力更大的企业更显著。媒体压力越大，政府补贴对社会责任的影响越显著。税收优惠和媒体关注的交乘项(Tax*Media)与企业社会责任关系不显著，同样可能与前面研究发现的税收优惠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影响比政府补贴影响较小有关。

表10 媒体关注的调节作用

表10(续)

六、研究结论

目前，对企业提供财政补贴已成为各地政府普遍采取的一种财政激励行为。这种补贴旨在促进投资和经济增长、调整产业结构和引导经济走向，那么政府补贴政策是否具有既定目标之外的“社会效益”？即政府补贴政策能否提高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积极性呢？本文基于政治成本理论，以2011—2018年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对政府补贴与企业承担的社会责任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实证研究。研究结果表明：首先，政府补贴与企业社会责任呈显著正相关性关系，表明政府补贴政策不仅具有经济效益，还能发挥其社会效益，政府补贴在经济效益之外具有显著的溢出效应，此结果从社会责任的视角验证了政府补贴政策的正面价值，同时为提高政府补贴政策的实施效率以及社会责任治理提供了新的思路。其次，政府补贴的不同类型对企业社会责任产生了差异性的影响，以现金交付的直接补贴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促进作用明显高于以政策主导的税收优惠类政府补贴。这意味着政府补贴政策的多元化是满足其复杂动机的重要途径之一。最后，政治成本对政府补贴与企业社会责任的正相关关系起正向调节作用，因此，政府部门应将企业的政治关联程度、媒体关注水平以及企业产权性质纳入选择政府补贴对象的考察范围，将企业面临的政治成本高低作为是否拨付政府补贴以及补贴力度的考量依据。以上研究结论也从社会责任的视角验证了政治成本假说。

本研究不仅丰富了已有研究对政府补贴社会效益方面的理论，而且进一步丰富了企业社会责任的决策机理，对社会责任的推进也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