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重审典型论: 罗施的新范畴论及其对本质主义典型论的超越

2021-11-02何辉斌

文艺理论研究 2021年5期

何辉斌

典型论是现实主义文学的核心概念。别林斯基曾说:“一个任何人都确知其为吝啬的人物,就是典型,因为他是吝啬这个普遍的、类的概念的表现,这种概念里面包含着一切偶然现象的可能性。”(《〈智慧的痛苦〉》 102)在他看来,典型必须表现概念的普遍性。维特根斯坦在《哲学研究》中对“游戏”这个概念作了深刻的研究,发现人们难以在概念中找到统摄所有成员的属性。对概念的普遍性的质疑,给传统的典型论带来了空前的挑战。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认知心理学家埃莉诺·罗施(Eleanor Rosch)从肯定的角度提出了新的范畴论。她指出,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并不以经典范畴规定的属性来认识事物,而是以范畴之内最有代表性的典型作为参照来判断某物是否应该纳入这一类。罗施吸收了莱考夫等认知科学家的成就,还将包括佛教在内的东方智慧融于她的论著中,给认知科学、心理学和语言学等领域带来了新的视野。她的新范畴论完全可以用于典型论研究,但由于她本人并没有涉足文学,文学领域的学者又没有及时关注这个他山之石,所以本文准备作这样的尝试。

一、 经典范畴论受到的挑战

利用范畴对事物进行归类,是基本的生存能力,也是理论研究的基石。如果一只黄鼠狼突袭一群正在玩耍的小鸡,这些小鸡一眼就能够认出黄鼠狼,并马上逃命,虽然眼前这只具体的黄鼠狼是第一次出现。可见小鸡具备基本的范畴化的能力,能够将不同的黄鼠狼视为同类。人是高级动物,不但能够在现实中本能地进行范畴化,而且还能够把范畴上升到理论的高度。黑格尔曾说:“认识理念就是哲学的目的和任务。”(《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 197)理念是范畴的另一种表达方式,被黑格尔看作哲学的终极目的。范畴就像砖块,理论体系就像框架,两者一起构成学术的大厦。

西方经典范畴论起源于古希腊,有着鲜明的特色。亚里士多德曾在《形而上学》中断言,“同一事物不可既存在又不存在”,“因此,假若有什么东西可以被真实地说是人,那么它必然是两足的动物,因为这即是人所指的东西,倘若必然如此,同一东西就不可能在此时不是两足的动物,因为它必然就意味着不可能不是”(93)。亚氏的范畴观建立于传统逻辑的排中律和矛盾律之上,属于经典的范畴论。经典范畴论在西方学术史上具有非常高的地位。莱考夫曾深入地研究了西方经典范畴观,并总结说:“从亚里士多德时代到维特根斯坦(L. Wittgenstein)的后期研究,范畴被认为是很好理解、毋庸置疑的东西。范畴当时被认为是抽象的容器,各种事物不是在这个容器之内,就是在这个容器之外。如果(当且仅当)这些事物拥有一定的共同特性,它们才会被认定属于同一范畴。同时,这些事物所具有的共同特性,又被用来界定这一范畴。”(6)也许在写论文的时候,范畴是最重要的,有必要清楚规范地指出,应该把什么纳入范畴,把什么剔除在外。

在现实生活中,人们是否都依靠明确的范畴属性来进行判断呢?克尔恺郭尔对传统的概念提出了质疑,他说:“哲学家们谈论的现实性常常令人失望,其情形就如同人们在二手货商店看到的一个招牌,上面写着: 熨衣在此。假如真有某君把他的衣服拿来熨烫,他就会上当受骗,因为那招牌只是用来卖的。”(Kierkegaard 31)在他看来,哲学家的现实性这个范畴就像“熨衣在此”这个标签一样,难以反映现实。真正从根本上动摇了经典范畴论的理论家应当首推维特根斯坦,他说:

例如,试考虑下面这些我们称之为“游戏”的事情吧。我指的是棋类游戏,纸牌游戏,球类游戏,奥林匹克游戏,等等。对所有这一切,什么是共同的呢?——请不要说:“

一定

有某种共同的东西,否则它们就不会都被叫做‘游戏’”——请你

仔细看看

是不是有什么全体所共同的东西。——因为,如果你观察它们,你将看不到什么

全体

所共同的东西,而只看到相似之处,看到亲缘关系,甚至一整套相似之处和亲缘关系。再说一遍,不要去想,而是要去看!——例如,看一看棋类游戏以及它们的五花八门的亲缘关系。再看一看纸牌游戏;你会发现,这里与第一组游戏有许多对应之处,但有许多共同的特征丢失了,也有一些其他的特征却出现了。当我们接着看球类游戏时,许多共同的东西保留下来了,但也有许多消失了。——它们都是“娱乐性的”吗?请你把象棋同井字棋比较一下。或者它们总是有赢输,或者在游戏者之间竞争吗?想一想单人纸牌游戏吧。球类游戏是有赢输的;但是如果一个孩子把球抛在墙上然后接住,那这个特点就消失了。看一看技巧和运气所起的作用,再看看下棋的技巧和打网球的技巧的差别。现在再想一想转圈圈游戏那类的游戏。这里有娱乐性这一要素,但是有多少别的特征却消失了!我们可以用同样的方法继续再考察许许多多其他种类的游戏;可以从中看到许多相似之处出现而又消失了的情况。(47—48)

维特根斯坦否定了普遍之本质的存在,他提出了“家族相似性”的概念。他说:“因为一个家族的成员之间的各种各样的相似之处: 体型、相貌、眼睛的颜色、步态、性情等等,也以同样的方式互相重叠和交叉。”(48)维特根斯坦还打比方说:“绳的强度并非在于有一根贯穿绳的全长的纤维,而是在于许多纤维互相重叠。”(48)可见贯穿始终的本质不容易找到。

彻底批评了范畴属性的普遍性之后,维特根斯坦还对范畴间的界限提出了质疑。他说:“什么仍可算作游戏,什么又不再能算了呢?你能给出一个边界吗?不能。”(49)他还说:“我们可以——为了特定的目的——划一条边界。”(49)范畴之间并非泾渭分明,彼此的区别大都只是权宜之计。维特根斯坦否定了普遍本质,解构了范畴之间的界限,使矛盾律和排中律也大受挑战。

此外,另一学者扎德提出了模糊集合(fuzzy set)的概念,也给范畴研究带来了亮点。在有的集合中,成员的身份很明确,一个人要么被包括在“英国上议院”中,要么处于集合之外,他的成员价值要么是1,要么是0,没有含糊的地方。除了这种普通集合(ordinary sets)之外,还有不少属于模糊集合,如“美丽的女子”或者“高的男子”,其成员价值往往不是0或者1,而在0和1之间,形成了一个具有梯度性的模糊集合。(Zadeh 338-339)扎德的观点更为现实,把范畴分为两类,一类的属性具有必然的普遍性,另一类则在不同的程度上具有,其成员价值在0和1之间。之前人们都认为范畴的每个成员都必须具备充分的条件才可以列为合格的成员,但这种梯度性的发现,大大改变了人们对范畴的看法。

二、 罗施对范畴论的颠覆性推进

维特根斯坦对传统的范畴论提出了质疑,但并不意味着事物完全无法分类和理解。他本人曾说:“如果我给出这一描述:‘这片土地上长满了植物’——你是不是要说,如果我不能给出植物的定义,我就不知道我在谈论的是什么?”(50)离开经典范畴,人们为什么还能够进行交流呢?对这个问题,维特根斯坦没有展开讨论。

人类学家和认知科学家接过这个话题,对范畴论作了更加实证的研究。20世纪60年代末,伦特·柏林(Brent Berlin)和保罗·凯(Paul Kay)对多种语言进行研究,发现同一种类的不同深度的颜色中有一种最具代表性的“焦点色”。罗施将研究范围扩大到颜色以外的其他范畴,并且发现了同样的现象,因此提出了典型(prototype)的概念。她借鉴了梯度理论,认为范畴中的成员地位并非都平等,其中一个是最为核心的典型,它是“一个范畴中‘最具代表性’的范例”。(“On the Internal Structure of Perceptual and Semantic Categories” 114)其他成员与这个典型有着不同梯度的相似性。首先她要求受试者回答一系列这样的问题:““一个X是一个Y。” (135)这里的X是范例,如玩偶,Y是范畴,如玩具。经过测试,罗施发现,最典型的例子反应时间最短,最不典型的例子,反应时间最长,两者之间形成一个梯度。(“On the Internal Structure of Perceptual and Semantic Categories” 138)然后,她还要求列出或者画出某范畴的成员例子,受试者毫不费力地列出或画出的例子一般属于典型的范例。再次,她还要求受试者按照1到7的等级去评价范畴(如“鸟”)中的各种成员(知更鸟、鸽子等),分辨出成员的等级。(“Cognitive Representations of Semantic Categories” 198)从最典型到最边缘的梯度说明,并非所有成员都平等地具有范畴的属性,甚至有的成员只有最低限度的属性。她认为范畴由“围绕自然典型的一系列变体”构成。(“On the Internal Structure of Perceptual and Semantic Categories” 114)她还说:“我们认为心理范畴有内在的结构。也就是说,范畴有一个核心意义(或者焦点范例),范畴的例子与核心意义或者与焦点例子在不同程度上具有差别性。”(140)她断定,人们以心中的典型为范例来判断其他例子是否应该划入这个范畴。这就根本上改变了范畴化的途径。

昂格雷尔和施密德两位语言学家还把罗施的典型理论用量化的方式加以演绎。罗施曾经通过实证研究表明,美国人往往把知更鸟当作鸟的典型。这两位学者把知更鸟的主要属性列出来,并挑选了四种其他鸟放在一起进行比较。具体可以看看下面的表格。(Ungerer and Schmid 24)

属性成员知更鸟麻雀鸽子鹦鹉鸵鸟下蛋+++++喙+++++双翅与双脚+++++/-羽毛+++++小而轻+++/-+/--能飞++++-喳喳叫/唱歌++++/--瘦/短的腿++++/--短尾++++/--红色的胸+----

从这个表格可以看出,知更鸟之所以成为典型,首先并不是因为它具备了鸟的普遍本质,而是因为它更加丰富地具备了鸟的特性,虽然有些特性并不那么普遍。知更鸟-麻雀-鸽子-鹦鹉-鸵鸟之间形成了鸟的特性不断减少的梯度。在这个表格中只有三种属性(下蛋、喙和羽毛)是五种鸟都共有的特征。如果把越来越多的鸟放到这个表格中,能够统摄所有鸟的属性就会越来越少。另外一方面,鸟的属性也远远不止这十种。鸟的属性是如此之多,而能够用来界定所有鸟的属性却很少,甚至难以找到,可能难以充分反映范畴所涵盖的事物的特点。而且这么单薄的特点可能会把其他范畴内的成员包括进来。这就给经典范畴带来了挑战。亚里士多德把人定义为“两足的动物”,显然包含了这些缺点。其实在他之前,据说柏拉图在给人下定义的时候就遭到了麻烦。第欧根尼的书上面有这样的记载:“柏拉图将人定义为‘人是长着两条腿的没有羽毛的动物’,并且受到了很多人的赞扬;第欧根尼把公鸡的毛拔掉,带到他的学校来说道:‘这是柏拉图所说的人。’因此柏拉图又给定义加上‘带有宽而平的指甲’。”(Laertius 231)经典范畴在古代就有不少麻烦,只是那时人们总体上对范畴深信不疑。

罗施还证明了典型化比范畴化更早、更加常用。她说:“在这个研究中,我们找到了证据,范畴中的核心例子比边缘例子更早习得。小孩子很可能首先通过‘明确’的例子来界定范畴,而不是通过抽象的标准化的属性来判断。”(“On the Internal Structure of Perceptual and Semantic Categories” 142)罗施还说:“种想法就会引向这样的判断: 孩子跟大人一样,使用内在结构作为判断的基础……大人与孩子不同的是,(在面对可疑的范畴成员时)还使用抽象属性来完成任务。”(142)在她看来,在学会抽象的范畴之前,人就学会了根据典型判断事物,而且这种倾向终生都存在,只是在面对可疑的成员时才会使用抽象属性来判断。

罗施还发现,范畴未必都依靠语言形成。在一次实验中,罗施选择了一些美国人和新几内亚的达尼人(Dani)作为受试者。仍然处于石器时代的达尼人,只有两个基本的色彩范畴: “mili”表示暗冷色,包括黑、绿和蓝,“mala”表示亮暖色,包括白、红和黄。罗施按任意顺序给美国人和达尼儿童看8个焦点色、8个非焦点色,各看5秒钟,30秒之后让他们在颜色样条中识别出看过的颜色。实验发现,具有较多颜色词的说英语的美国人比只有两个颜色词的达尼人识别更准确,但达尼人记忆焦点色比非焦点色要好得多,与讲英语的人没有什么区别。这一实验表明,颜色识别与语言对颜色的编码没有多少直接关系,虽然达尼人没有表达这些焦点色的专门词语,但并不影响他们对这些焦点色进行识别。从这个角度来说,范畴未必总是依赖于语言。(“Universals in Color Naming and Memory” 10-20)

关于典型,其他学者也有所涉及。有人认为,典型本质上就是人们在范畴化过程中的“认知参照点”(Ungerer and Schmid 18)。莱考夫则视之为“辐射状范畴”(radial categories)(98)。特沃斯基和他的合作者还发现,美国人往往认为自己的国家是范畴中最具代表性的,人们可以说墨西哥像美国,但不应该说美国像墨西哥。(Tversky and Gati 79-98)这也证明了非典型与典型之间的差别,典型可以作为非典型的参照,但不能够反过来。

罗施发展了梯度理论,超越了维特根斯坦的家族相似性。从梯度的角度看,罗施的理论不仅仅看到了成员之间的梯度性,还可以设计出具有可操作性的量化方法。与维特根斯坦一样,她也认为人们在现实中并不通过抽象的概念及其属性认识万物。维特根斯坦的家族相似性过于单薄,而且还会有无限延伸的可能,使范畴瓦解,陷入不可知论。而罗施的典型具有丰富的属性,范畴之间的界限也相对清楚。

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人的思维需不需要形象呢?康德曾说:“凡真纯研究学问之人无须乎此种例证释明之助,况例证释明虽常令人快适,实足以自弱其所论之效果。”(《纯粹理性批判》 7—8)康德把形象和例子看作对思维有害的东西,而罗施视之为有益。维柯在谈到人类的概念时曾说:“凡是最初的人民仿佛就是人类的儿童,还没有能力去形成事物的可理解的类概念(class concept),就自然有必要去创造诗性人物性格,也就是想象的类概念(imaginative class concepts),其办法就是创造出某些范例或理想的画像(ideal portraits),于是把同类中一切和这些范例相似的个别具体人物都归纳到这种范例上去。”(《新科学》 161)维柯对于概念和思维的描述与罗施的发现很像。维柯凭着直觉触及这个问题,但他视之为原始的现象,而罗施却演绎出一套重要的人类思想体系。

当然,新的范畴论并不能够全部替代经典范畴论。莱考夫曾说:“经典观点认为根据其成员所具共同特性划分范畴,这一点并不全错。我们确实经常以此为基础对事物划分范畴,但是这仅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几年来已经清楚的是,范畴化过程远比上述情况复杂得多。”(5)昂格雷尔和施密德则指出,典型属于“‘日常的’范畴化”,“在数学或者科学的语境中,逻辑的或者经典的观点有自身的作用”(Ungerer and Schmid 40)。作出这种区分是实事求是的。

三、 基本层次的典型

美国心理学家布朗曾把范畴分为不同的等级,他说道: 口袋里的一角硬币,不仅是硬币,它还是钱,一个金属物体,一样东西,讲得具体一点,这是一枚1952年发行的硬币,实际上是一枚1952年发行的、有着特别划痕、已经褪色并磨平的独一无二的硬币;在草坪上的这条狗,不仅仅是一条狗,而且还是一个攻击者,一只四足动物,一个生物,它还是房东的狗,名叫“王子”。(Brown, “How Shall a Thing Be Called?” 14)布朗还发现,硬币、狗等词语,是儿童最先学会的,是最短和最常用的,它们处于范畴化的天然层次,与“想象而得”的其他范畴化层次正好形成对比。(Brown, Social Psychology 321)为了方便起见,我们把这些范畴列入了下面的表格中。柏林等学者深入研究了生活在墨西哥恰帕斯(Chiapas)地区的土著人的泽套语中的动植物分类。他们发现,泽套语中的范畴也可以分为六个层次,其中属(generic)是最为基本的层次,具体请看表格。(Berlin, et al 25)柏林认为,在这个层面上,事物一般作为单独的格式塔被整体感知。(155)

布朗范畴体系柏林范畴体系罗施范畴体系东西唯一的创始者(如: 植物、动物)金属体生命形式(如: 树、灌木、鸟、鱼)

续表

罗施吸收了前人的成果,把范畴划为三个层次: 上位层次范畴、基本层次范畴、下位层次范畴。为了方便起见,我们把表格中的“硬币”“属”“基本层次范畴”这一层面的范畴都统称为“基本层次范畴”。罗施等发现基本层次范畴的习得早于其他层次范畴。为了测量孩子们的基本层次范畴化的能力,他们让小孩子去完成这样的任务: 把不同种类的奶牛(比方说,与一架飞机相比较)的图片放在一起,或是把两辆不同种类的汽车(比方说,与一条狗相比较)的图片放在一起。为了检测上位层次范畴化的能力,他们要求孩子们把一头奶牛和一条狗(与一架飞机比较而言)的图片放在一起,或者把一辆摩托车和一架飞机(与一头奶牛比较而言)的图片放在一起。从三岁开始,所有年龄层次的受试者在基本层次上的挑选都做得相当好。但三岁的受试者在做上位的种类挑选时存在一定困难,只有55%的人能做对,而四岁的就有96%能够做对。(Rosch, et al. 417)罗施、梅尔维斯对儿童习得概念的研究结果表明,基本层次范畴先于其他范畴而产生。罗施等人还发现每一种范畴都有一些特别有效地把自身与其他范畴区别开来的范畴提示有效性(category cue validity),例如说,鱼的鳃。他们运用范畴提示有效性对基本层次范畴进行研究并且发现,在这个层次上,范畴之内的成员共性明显,不同范畴之间的区别也比较清楚。(435)罗施等总结道:“对于实体的对象的范畴来说,基本层次的对象是属性可以预测的最普遍的种类,对象的使用方式相同,最容易根据形状识别,是最易以图像想象的种类。基本层次对象一般隶属最为有用的分类层次。基本层次范畴往往应该是感知过程中最基本的分类,孩子最早学会并最先命名,最容易进行编码,最多地被编码,在任何民族的语言中最为必须。”(415)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层次的范畴是其他层次的范畴得以成立的参照和典型。

莱考夫也对基本层次范畴非常重视,他总结出这个层次范畴的四方面特征:“感知: 整体感知的形状、单个意象、快速识别”;“功能: 一般肌动生物程序”;“交际: 最短、最常用的语境中的自然词语,最先为儿童学习,最先收入词典的词语”;“知识组构: 范畴成员的大多数特征储存在这一层次”。(49)莱考夫从四个方面作了高度的概括。肌动(motor activity)是指与范畴相联系的特殊人体运动,如铅笔与用铅笔写字这样的运动相联系。莱考夫还说:“在该层次,民俗范畴与科学范畴吻合得极其准确,但是在其他层次就不那么准确。”(37)基本层次范畴在感知方面特征最明显,是范畴体系的基础,是上位和下位范畴的典型,属于在所有的文化传统中最为一致的范畴,这个层次上自发的民间分类与科学分类最为一致。

维特根斯坦和罗施对传统范畴论提出了质疑,但维特根斯坦讨论的游戏和罗施讨论的鸟都是上位层次范畴,所以寻找贯穿全部成员的属性比较难。如果从基本层次范畴的角度看,成员之间的共性并不难找,例如说,知更鸟、枫树、椅子等范畴内的成员之间,共同点显然是有的。当然,就是在这个层次上,情况也不是那么简单。布拉克在参观了一个椅子博物馆之后说道:“也许有几千把展品,长长一排: 一端也许是一把齐本德尔式椅子,另一端则是一块毫无特色的木头。任何‘正常’的观察者观看了展品之后都会觉得在椅子和非椅子之间‘划一条界限’是极度艰难的。”(Black 32)尽管如此,基本层次范畴,与上位和下位的范畴相比,界限仍然相当清楚,是范畴中的典型。

这几位学者的研究都没有涉及人的范畴化问题,大概主要是因为人的分类体系太过复杂。然而就基本层次来看,人的范畴还是很清楚的,就是一般意义上的“人”。不管人类内部有着怎样的千差万别,但人这种存在物与其他物种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恩格斯曾说:“一切人,作为人来说,都有某些共同点。”(113)马克思还说:“就首先要研究人的一般性,然后要研究在每个时代历史地发生了变化的人的本性。”(669)马克思对人的共性非常肯定。大多数思想家也是如此。著名作家梁实秋对人的共性有很好的阐述,他说:“文学的国土是最宽泛的,在根本上和在理论上没有国界,更没有阶级的界限。一个资本家和一个劳动者,他们的不同的地方是有的,遗传不同、教育不同、经济的环境不同,因之生活状态也不同,但是他们还有同的地方。他们的人性并没有两样,他们都感到生老病死的无常,他们都有爱的要求,他们都有怜悯与恐怖的情绪,他们都有伦常的观念,他们都企求身心的愉快。文学就是表现这最基本的人性的艺术。”(322)只有共性存在,思想家和作家才能有所作为。这里所谓的共性是指新的典型论的共性,并不局限于百分之一百地覆盖所有成员的特点。从特殊性到统摄所有范例的普遍性,中间有一个属性的梯度,只要是与其他若干个成员共享的特点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共性。

虽说人的共性的确存在,但以传统的范畴论研究共性并不容易,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在给人下定义时遇到了巨大的挑战。我们以前常常以为科学具有普遍性和永久性,但休谟指出:“虽然我们在理论思考上容易认为在科学上有某些标准而在感情上没有这样的标准,但是在实践上我们发现在科学上要想确立这样的标准常常比在感情上更难。抽象的哲学理论,深奥的神学体系,在一个时代里可以盛行一时,随后一个时代就被普遍否定了,它们的谬误被揭露出来,另一些理论和体系便取而代之,而这些理论和体系同样也要为它们的后继者所代替。在我们所经验到的事情里,最容易受机遇和风气转变影响的,莫过于这样一些所谓的科学定论。”(49)传统的抽象范畴论一方面由于试图涵盖所有成员而显得捉襟见肘,另一方面由于太单薄而难以全面展现人性,常常各执一端、彼此矛盾,容易产生理论的冲突。以这样的观点指导实践,往往引起政治冲突、经济冲突、文明冲突等,甚至直接引起战争。

作家虽然之前不知道罗施的典型论,但他们塑造典型的原理却与罗施暗合。人们在谈论文学艺术的时候,“典型”的英语单词一般为type,而不是prototype。但本人觉得,经过罗施的引申和创造之后,prototype这个单词与“典型”的意思很契合,甚至远远比type更合适,本文因此把两者等同了起来。好的文学作品,不像单薄的理论著作那样经常引起冲突,而是创造出丰满的典型,普遍地受到欢迎。戴希斯在评论乔伊斯时说:“乔伊斯把荷马的尤利西斯当作文学作品中最‘完备’的人,一个全面得到展现的人——既是懦夫又是英雄,既谨慎又冒失,既软弱又强大,是丈夫也是情人,是父亲又是儿子,既崇高又可笑;所以把他的主人公,利奥波德·布卢姆,一个爱尔兰犹太人,变成一个现代的尤利西斯,因此把他塑造成人人(Everyman),把都柏林变成全世界。”(Daiches 1961)最完备的人不仅仅有一些抽象的属性,而是全面地拥有人的特性,是人类的典型,可以作为评判他人的标杆,所以也可以称为人之人。这样创作出来的作品往往不是到处遭到抵制,而是畅销全球,经久不衰。休谟曾说:“同一个荷马,两千年前在雅典和罗马受到人们喜爱,今天在巴黎和伦敦还在为人们称赞。风土人情、政治、宗教和语言方面的千变万化,不能磨损他的光辉。”(40)休谟肯定了重视典型的作品的普遍价值。当然,真正伟大的作品是有限的。康德曾说:“对于这些天才们艺术或已停止进步,艺术达到一个界限不再能前进,这界限或早已达到而不能再突破……等待大自然再度赋予另外一个人同样的才能。他(这天才)仅需要一个范本的启发,以便同样地发挥他自己已意识到的才能。”(《判断力批判》 356)最完美的典型难以被人超越,其成功的秘密也非几条抽象的原理能够概括,所以后来的天才需要前人范本的启发。阿诺德指出:“大师的只言片段记在心中,比任何其他方法更为有用,可以帮助我们鉴别出什么是杰作,能够指出什么对我们最为有益,可以用来作为其他诗歌的试金石。”(Arnold 1430)伟大作品体现了近乎完美的典型(主要是人的典型),是其他作品的标杆和试金石。另外一方面,并不是说,描写典型就能够成功。休谟还说:“一个糟糕的诗人或者演说家,仗着权威的支持或流行偏见的作用,也许可以风靡一时,但是他的荣誉是绝不能持久的,也不会得到普遍的承认。”(40)他为我们指出,塑造典型的水平有高低之分,只有高水平的才能成为不朽之作。

荷马、乔伊斯等伟大的作家都以创造人的典型为己任。英国中世纪最流行的道德剧的名称就叫《人人》(

Everyman

)。但要塑造人类的典型难度很大,只有少数人能够驾驭。就是这少数成功的“人人”,也离不开地方的和时代的特色,使他们多少带有下位层次范畴的特点。

四、 上位层次典型与下位层次典型

克鲁斯曾说道,“门廊上有一条狗”可以用于正常的语境,而“门廊上有一只哺乳动物”或“门廊上有一条硬毛犬”这样的句子则需特殊语境。(Cruse 155)从某个角度来说,基本层次范畴是无标记的,人们视之为自然而然的存在,而上、下位层次的范畴却有人为的成分,更容易引起人的注意,应该说更适合于文学艺术。

罗施等曾指出,上位层次范畴(如家具、交通工具、哺乳动物等)的成员之间共享的属性很少。(Rosch, et al. 385)这种范畴,如果以维特根斯坦的方法探讨,可能难以找到统摄所有成员的属性。但罗施的典型论不这么悲观,她认为所有的成员都以典型成员为参照,在一定程度上与之相似,就算最边缘的成员,起码也有一定的共性。

一般来说,人都认为自己是唯一会运用语言进行思想的动物,所以人类都把自己的世界复杂化。狄金森曾说:“头脑,比天空辽阔……比海洋还深……分量与上帝等同。”(Dickinson 312)人常常把世界分为人类世界和非人类世界,拒绝将人类纳入动物中的灵长类或者其他什么类进行讨论。真的纳入的话,人就会变成动物的一种,与其他动物处于平等的地位,其优越性就不复存在。由于人类拒绝把自己安放在动物分类法中,所以相应的上位、下位层次范畴常常是灵活的。庄子热衷于追求这样的境界:“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13)在这里,整个世界才是人的上位范畴。仲长敖曾经说:“裸虫三百,人最为劣;爪牙皮毛,不足自卫;唯赖诈伪,迭相嚼啮。总而言之,少尧多桀。但见商鞅,不闻稷契。”(927—928)裸虫是指蹄角裸现或无毛羽鳞甲蔽体的动物。在这里,裸虫成了人的上位层次范畴。人的上位层次范畴,正如作为椅子、汽车、猎犬的上位层次范畴的家具、交通工具、哺乳动物一样,成员之间共同的特征比较有限。而且人们对这种范畴也不会很关心,因为人在意的基本上是人类自己的世界。不管怎么范畴化,塑造人的上位层次的典型都不太容易,这种典型也不是人们关心的对象,一般不是文学的主要内容。

罗施等还指出:“下位层次范畴,与基本层次范畴相比,总体提示有效性较少,因为它与其他相对的下位层次范畴共有大多数属性。”(Rosch, et al. 385)也就是说,下位层次范畴之间共性多于特殊性。莱考夫以“厨房椅”(kitchen chair)这样的下位层次范畴作了有意思的分析: 这个范畴只具有较低的范畴提示有效性,因为厨房椅的大多数属性也为其他种类的椅子共有,只有少数属性把厨房椅与其他椅子区别开来。看到一张有靠背的椅子,并不能使你有充分理由认为这是一张厨房椅,而不是其他椅子。(55)从这个角度来说,下位层次的典型并不容易塑造。有学者指出,人们可以自然而然地感知基本层次上的事物的整体,而要识别处于下位层次的事物,就必须挑出一些特殊细节(所谓的区别特征)。(Berlin, et al. 155)这种特意挑出的细节带有人为的努力。这就说明下位层次中的事物区别有限,需要有意识的聚焦才能识别。

人类由于对自身有了无限多的反思,所以不想仅仅停留在基本层次典型的角度看人本身,往往把人进一步分类,使下位层次范畴成为最常见的文学典型。如作为浪漫典型的罗密欧、以吝啬著名的夏洛克、因野心膨胀而出名的麦克白,等等。这些人首先都是人的典型,就好像厨房椅是椅子一样,但又明显地带有下位层次范畴的特色。麦克白和罗密欧虽然已经剑走偏锋,但他们的基本人性仍然是主体,离开了基本人性,他们就成了概念式人物,就没有多少价值。夏洛克相对扁平一些,仍然没有太偏离人性。夏洛克的女儿卷走了家里的金钱和财宝,还和他仇恨的基督徒私奔。面对这种既丢人又丢钱的难堪,夏洛克一边追赶一边喊道:“我的女儿!啊,我的银钱!啊,我的女儿!跟一个基督徒逃走啦!啊,我的基督徒的银钱!”(莎士比亚 42)他虽然是一个吝啬鬼,但首先喊的是女儿,说明他的父亲之情没有泯灭。女儿与基督徒私奔让他怒火万丈,但他还是在潜意识中接受了女婿,他知道他的钱将变成这个信基督教的女婿的钱了。由于夏洛克的性格有一定的复杂性,所以他不是吝啬的概念化,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戏剧人物。

我们喜欢说:“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关于人物的塑造,民族的典型属于下位层次范畴,必须要以一般的人性为基础,否则就会变成片面的甚至畸形的人物。有民族特色的人物必须要像冰山一样,水面上的属于特殊性,是小部分,水下的是共性,是人物的根本。

五、 对本质主义典型论的超越

本质主义典型论曾经在历史上产生过很大的影响,认为形象的塑造是为揭示本质服务的。黑格尔曾说:“所以作为思考对象的不是理念的感性的外在的存在,而是这种外在存在里面的

普遍性的理念

。但是这理念也要在外在界实现自己,得到确定的现前的存在,即自然的或心灵的客观存在……美因此可以这样定义: 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黑格尔,《美学》 137)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丰富生动的典型的最终目标是为了揭示理念这个本质。康德也说过:“

观念

本来意味着一个理性概念,而

理想

本来意味着一个符合观念的个体的表象。”(《判断力批判》 278)康德的理想就是典型的意思,成功的标准在于是否与观念符合。

本质主义典型论贬低了典型的价值。这种典型观将形象看作表面的现象,为阐释本质服务。柏拉图曾指出,世界上有三种床,“一种是自然的床,我认为我们大概得说它是神造的……其次一种是木匠造的床……再一种是画家画的床”。(390)神创造的床是唯一的、永恒不变的,是床的本质;木匠的床是对本质的模仿,画家的床是对木匠之床的模仿。在柏拉图看来,画家的创作是对模仿的模仿,是影子的影子,没有什么价值。诗人的特点与画家相似,描写的都是影子的影子,所以应该从理想国中驱逐出境。

本质主义把人性变得贫乏。关于什么是人的本质,不同的学者有不同的论述,叔本华视之为生存意志,尼采把它看作权力意志,弗洛伊德则将潜意识当作人的本质,等等。不管哪一种理论,都是抽象而干瘪的,与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人的定义属于同类。本质主义盛行,必然会排斥重视形象的文学。维柯曾经注意到这种现象,他说:“换句话说,在阁下所处的时代里,有一种学问把最好的诗的丰富多彩冻结起来了。诗只能用狂放淋漓的兴会来解释,它只遵守感觉的判决,主动地模拟和描绘事物、习俗和情感,强烈地用形象把它们表现出来而活泼地感受它们。”(维柯,《致盖拉多·德依·安琪奥利》 24)本质主义打压诗歌的丰富多彩,却不知道普遍性正寓于多样性之中。

在本质主义者看来,只有本质才具有普遍性,本质是内涵,普遍性是外延。这种观点对传统的典型论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别林斯基曾指出:“什么叫做作品中的典型?——个人,同时又是许多人,一个人物,同时又是许多人物,也就是说,把一个人描写成这样,使他在自身中包括表达同一概念的许多人,整类的人。”(《〈现代人〉(断片)》 24)典型体现了本质,所以一个典型可以代表那一类的人物。蔡仪曾说:“美的本质———即单纯现象的普遍性。”(243)本质主义认为抽象的本质是典型可以代表众多的同类的根本,但从罗施的典型论角度看,典型的多样性才是普遍性的基础。

本质主义相信本质是普遍的,所以任何一个个体都必须具备本质,都可以是一个典型。黑格尔曾说:“当我说: 这是一个

个别的东西

时,则我毋宁正是说它是一个完全

一般的

东西,因为一切事物都是个别的东西;同样

这一个

东西也就是我们所能设想的一切东西。”(《精神现象学》 73)这种观点都建立于经典的范畴论之上,认为每个个别事物都同样地包含了普遍性,却不知道范畴之内的成员还有一个典型性的剃度。

余 论

经典范畴,如人是两只脚的动物,往往试图以最抽象化的少数属性作为分类的标准,但明显地具有两方面的缺点: 从纵向的丰富性看,内容过于单薄,无法充分体现这一类的特性;从横向的广度看,无法涵盖所有的成员。罗施的重要发现为: 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往往以范畴中最有代表性的典型为参照进行分类;典型最全面地具有这个范畴的属性,如知更鸟最丰富地具有鸟的特性——下蛋、喙、双翅、羽毛等,范畴中的其他成员的相关属性逐步减少,从典型到边缘形成一个属性不断减少的梯度;典型的纵向的丰富性是横向的广泛性的基础,其他成员只需在一定程度上分有典型的特性。以罗施的观点看文学作品的典型,不应该像建立于经典范畴论之上的本质主义那样把丰富性撇开寻找背后的普遍本质,并把本质看作典型的内核,把细节看作不重要的偶然要素,而应该把丰富性视为典型的本质,丰富性的减少就是典型性的减弱。

罗施还把范畴分为三个层次: 基本层次范畴,如狗,在感知方面特征最明显,是范畴体系的基础,是上位和下位范畴的典型;上位层次范畴,如哺乳动物,成员之间共享的属性很少;下位层次范畴,如猎犬,成员之间的区别比较有限。文学作品的典型,一般以普通意义上的人这个基本层次范畴为基础,以英雄、吝啬鬼等下位层次范畴为特色。基本层次上的人性就像水面下的冰山,应该为主体,下位层次上的特点就像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不需要过于夸大。

在罗施等丰富和发展了典型的内涵之后,这个词语已经成为社会学、心理学、语言学、认知科学等学科的重要术语。典型甚至对人工智能也颇为有用。如果把古典范畴,如亚里士多德的人的定义(人为“两足的动物”),输入电脑,可能对电脑识别人性几乎没有帮助。如果按照罗施的方法,把具有梯度性的多方面的内涵都输进去,电脑就有可能在某个程度上识别人性。文学最早关注典型,但在典型论取得突破性成就的今天,人们还迟迟没有借机更新文学中的典型论,实为遗憾。

注释[Notes]

① Prototype是罗施在1973年发表的“On the Internal Structure of Perceptual and Semantic Categories”中首先提出的概念,目前中文译名主要有两种。李宝嘉、张婷、邱雪玫在翻译莱考夫的《女人、火与危险之物: 范畴显示的心智》时,把它译为“核型”。陈维振、黄月华等多数学者翻译为“原型”。但笔者认为“典型”是最为对应的中文,因为它的意思为范畴中最为典型的例子。

引用作品[Works Cited]

亚里士多德: 《形而上学》,《亚里士多德全集》第7卷,苗力田主编。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3年。25—338。

[Aristotle.

Metaphysics.

The

Complete

Works

of

Aristotle

. Vol.7. Ed. Miao Litian. Beijing: China Renmin University Press, 1993.25-338.]Arnold, Matthew. “The Study of Poetry.”

The

Norton

Anthology

of

English

Literature

. Vol.2. Eds. Meyer Howard Abrams, et al. New York: W.W. Norton & Company Inco., 1974.1424-1446.

维萨里昂·格里戈里耶维奇·别林斯基: 《智慧的痛苦》,《别林斯基选集》第2卷。上海: 上海文艺出版社,1963年。81—172。

[Belinsky, Vissarion Grigoryevich. “Pains of Wisdom.”

Collected

Works

of

Belinsky

. Vol.2. Shanghai: Shanghai Literature and Art Press, 1963.81-172.]

——: 《〈现代人〉(断片)》,《别林斯基选集》第2卷。上海: 上海文艺出版社,1963年。24—27。

[- - -. “Modern Men (Fragments).”

Collected

Works

of

Belinsky

. Vol.2. Shanghai: Shanghai Literature and Art Press, 1963.24-27.]Berlin, Brent, et al.

Principles

of

Tzeltal

Plant

Classification

. New York: Academic Press, 1974.Black, Max.

Language

and

Philosophy

. Ithaca: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49.Brown, Roger. “How Shall a Thing Be Called?”

Psychological

Review

65.1(1958): 14-21.- - -.

Social

Psychology

. York: The Free Press, 1965.

蔡仪: 《新美学》,《蔡仪文集》第1卷。北京: 中国文联出版社,2002年。183—184。

[Cai Yi. “New Aesthetics.”

Collected

Works

of

Cai

Yi

. Vol.1. Beijing: China Federation of Literary and Art Circles Publishing House, 2002.183-184.]Cruse, Alan. “The Pragmatics of Lexical Specificity.”

Journal

of

Linguistics

13.2(1977): 153-164.Daiches, David. “James Joyce.”

The

Norton

Anthology

of

English

Literature

. Vol.2. Eds. Meyer Howard Abrams, et al. New York: W. W. Norton & Company, Inco., 1974.1958-1964.Dickinson, Emily.

The

Complete

Poems

of

Emily

Dickinson

. Boston and Toronto: Little, Brown & Company (Canada) Limited, 1960.

弗里德里希·冯·恩格斯: 《反杜林论》,《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北京: 人民出版社,1971年。7—339。

[Engels, Friedrich Von.

Anti

-

D

ü

hring.

The

Complete

Works

of

Marx

and

Engels

. Vol.20. Beijing: People’s Publishing House, 1971.7-339.]

格奥尔格·威廉·弗里德里希·黑格尔: 《美学》,朱光潜译,《朱光潜全集》第13卷。合肥: 安徽教育出版社,1992年。4—358。

[Hegel, Georg Wilhelm Friedrich.

Aesthetics

. Trans. Zhu Guangqian.

The

Complete

Works

of

Zhu

Guangqian

. Vol.13. Hefei: Anhui Education Press, 1992.4-358.]

——: 《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2卷,贺麟、王太庆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1996年。

[- - -.

Lectures

on

the

History

of

Philosophy.

Vol.2. Trans. He Lin and Wang Taiqing. Beijing: The Commercial Press, 1996.]

——: 《精神现象学》上卷,贺麟、王玖兴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1997年。

[- - -.

The

Phenomenology

of

Spirit

. Vol.1. Trans. He Lin and Wang Jiuxing. Beijing: The Commercial Press, 1997.]Heider, Eleanor Rosch. “Universals in Color Naming and Memory.”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93.1(1972): 10-20.

大卫·休谟: 《鉴赏的标准》,《休谟经典文存》,瑜青主编。上海: 上海大学出版社,2002年。35—54。

[Hume, David. “Of the Standard of Taste.”

Classic

Essays

of

Hume

. Ed. Yu Qing. Shanghai: Shanghai University Press, 2002.35-54.]Kierkegaard, Søren.

Either/Or.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59.

伊曼努尔·康德: 《判断力批判》(上卷),宗白华译,《宗白华全集》第4卷。合肥: 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年。217—402。

[Kant, Immanuel.

Critique

of

Judgment

. Vol.1. Trans. Zong Baihua.

Complete

Works

of

Zong

Baihua

. Vol.4. Hefei: Anhui Education Press, 1996.217-402.]

——: 《纯粹理性批判》,蓝公武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1997年。

[- - -.

Critique

of

Pure

Reason

. Trans. Lan Gongwu. Beijing: The Commercial Press, 1997.]Laertius, Diogenes.

The

Lives

and

Opinion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 Trans. Charles Duke Yonge. London: Henry G. Bohn, 1853.

乔治·莱考夫: 《女人、火与危险事物: 范畴显示的心智》,李葆嘉、章婷、邱雪攻译。北京: 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7年。

[Lakoff, George.

Women

,

Fire

,

Dangerous

Things

What

Categories

Reveal

about

the

Mind

. Trans. Li Baojia, et al. Beijing: World Publishing House, 2017.]

梁实秋: 《梁实秋文集》第1卷。厦门: 鹭江出版社,2002年。

[Liang, Shiqiu.

Essays

of

Liang

Shiqiu

. Vol.1. Xiamen: Lujiang Publishing House, 2002.]

卡尔·马克思: 《资本论》,《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北京: 人民出版社,1972年。

[Marx, Karl Heinrich.

Capital.

The

Complete

Works

of

Marx

and

Engels

. Vols. 23. Beijing: People’s Publishing House, 1972.]

柏拉图: 《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1997年。

[Plato.

Republic

. Trans. Guo Binhe and Zhang Zhuming. Beijing: The Commercial Press, 1997.]Rosch, Eleanor, et al. “Basic Objects in Natural Categories.”

Cognitive

Psychology

8.3(1976): 382-439.Rosch, Eleanor. “Cognitive Representations of Semantic Categories.”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General

104.3(1975): 192-233.- - -. “On the Internal Structure of Perceptual and Semantic Categories.”

Cognitive

Development

and

the

Acquisition

of

Language

. Ed. Timothy E. Moore. New York: Academic Press, 1973.111-144.

威廉·莎士比亚: 《莎士比亚全集》第3卷,朱生豪译。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

[Shakespeare, William.

The

Complete

Works

of

William

Shakespeare

. Vol.3. Trans. Zhu Shenghao. Beijing: People’s Literature Publishing House, 1991.]Tversky, Amos, and Itamar Gati. “Studies of Similarity.”

Cognition

and

Categorization

. Eds. Eleanor Rosch and Barbara B. Lloyd. New York: 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 1978.79-98.Ungerer, Friedrich, and Hans-Jörg Schmid.

An

Introduction

to

Cognitive

Linguistics

.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8.

焦万尼·维柯: 《致盖拉多·德依·安琪奥利》,《外国理论家、作家论形象思维》,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编。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79年。24—26。

[Vico, Giovanni. “Letter to Gherardo degli Angioli.”

Foreign

Writers

and

Theorists

on

Imaginal

Thinking

. Ed. Institute of Foreign Literature of Academy of China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China Social Sciences Press. 1979.24-26.]

——: 《新科学》,朱光潜译,《朱光潜全集》第18卷。合肥: 安徽教育出版社,1992年。

[Vico, Giovanni.

The

New

Science

. Trans. Zhu Guangqian.

The

Complete

Works

of

Zhu

Guangqian

. Vol.18. Hefei: Anhui Education Press, 1992.]

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 《哲学研究》,李步楼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2000年。

[Wittgenstein, Ludwig.

Philosophical

Investigations

. Trans. Li Bulou. Beijing: The Commercial Press, 2000.]Zadeh, Lotfi A. “Fuzzy Sets.”

Information

and

Control

8.3(1965): 338-53.

仲长敖: 《核性赋》,《全晋文》(中册)。北京: 商务印书馆,1999年。927。

[Zhongchang, Ao. “On Human Nature.”

The

Complete

Prose

Writings

of

the

Jin

Dynasty

. Vol.2. Beijing: The Commercial Press, 1999.927.]

庄子: 《庄子集解》,《诸子集成》第3卷。上海: 上海书店出版社,1996年。

[Zhuangzi.

Variorum

Edition

of

Zhuangzi.

Works

of

the

Early

Philosophers

. Vol.3. Shanghai: Shanghai Bookstore Publishing House, 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