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媳妇

查老三

祁山和贺老万是邻居，每到秋天便一起進山打松塔挣钱。这天，祁山在树下捡松塔，发现了一棵大棒槌，他高兴地大喊一声“棒槌”，又以最快的速度撸下了棒槌的红榔头，据说只要这样，棒槌就算成了精，想跑也跑不掉了。正在树上打松塔的贺老万听说后，乐得就要下来看，谁知匆忙间脚下没扎稳，一下从二十多米高的树上摔了下来。祁山也顾不上挖棒槌了，背起血肉模糊的贺老万就往山下跑，结果还没到家，人就断了气儿。

贺老万的老婆叫梨花，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知道爬树打松塔就是拿命挣钱，虽然伤心得死去活来，却没有怪祁山。祁山帮忙安葬完贺老万，一个人进山挖回了那棵大棒槌，拿去卖了，赚了三十万。拿到钱后，他便想到自己老大不小了，因为穷一直没娶上媳妇，有了这三十万作彩礼，何愁娶不到媳妇？这样想着，他就鬼迷心窍地把钱都昧下了，完全把“见面分一半”的挖参规矩抛之脑后。

几天后是中秋节，晚上，祁山坐在月下小酌，想着到手的钱，心情格外好，不知不觉就喝高了，晕晕乎乎间，他想起小时候听长辈讲的一个传说，便从井里打了一盆清水，放在院子当中，对着水中的月亮，求嫦娥姐姐帮他找个漂亮媳妇。据说走大运的人，这样求事儿不光灵验，巧了连月宫里的嫦娥都能看到。

祁山刚念叨完，眼前的水面上真的出现了两个女子的影像，他仔细一看，竟是梨花和一个不认识的漂亮姑娘，二人正在梨花家的豆田里割豆子呢。祁山心想：这还真是神了，刚求完嫦娥帮忙找媳妇，美女就出现了！他借着酒劲，起身从墙上取下镰刀，往后腰间一别，一路小跑来到梨花的豆田，果然看到梨花和一个姑娘在月下割豆子。

祁山大着舌头问：“嫂子，咋大晚上割起豆子来啦？”

梨花说：“豆子熟透了，白天太阳一晒，豆荚一碰就裂，落到地上心疼啊。这个妹子家住山里，几年前我进山采蘑菇，还到她家讨过水喝呢。她正好天黑赶不回去，想在我家借宿，吃过晚饭，她见我要来割豆子，就陪着一起来了。”

祁山听完，从后腰间抽下镰刀，一边往手掌心里吐唾沫，一边说：“以后干活，记得叫上我，别拿我当外人。”他边割豆子边说话，很快就搞清楚了姑娘的名字叫芳草。

第二天，祁山因为惦记着芳草，一大早就跑到梨花家，嘴上问着还有什么要帮的没有，眼睛却不停地四处寻找芳草的身影。梨花看出了祁山的心思，便问：“祁山，你是不是看上芳草啦？她天刚亮就走了。”祁山脸一下红了，一副很失落的样子。梨花安慰他说：“还真是巧了，芳草跟我说，因为住得偏僻，她到现在还没找到对象呢。不过，彩礼必须得有三十万。”

祁山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说道：“说巧还真巧，我这些年来，辛辛苦苦正好攒了这么多。只要她同意嫁我，银行卡立马交到她手上！”

梨花说：“既然这样，那你就赶紧去买相亲的礼品吧，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带你相亲去！”祁山很高兴，忙买来一大包礼品，跟着梨花上了路。

祁山想雇辆汽车撑脸面，梨花却说：“芳草家住的地方不通公路，要不然，昨晚也不会走到这儿借宿。”祁山想想也是，便跟着梨花顺着山间的羊肠小路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一座青砖红瓦的房屋。芳草好像知道有客人来似的，迎出挺远把他们接进了屋。

屋里坐着好多人，都是芳草的七大姑八大姨、三叔公二舅爷什么的。家里主事的是个老太太，芳草叫她太奶奶。听梨花说是带祁山来和芳草相亲的，老太太便对祁山说：“芳草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嫁人的首要标准是，小伙一定得诚实厚道。所以，我问问你，你前两天是不是挖了一棵大棒槌？”

祁山因为坏了规矩，当着梨花面不敢承认这事儿，就撒了谎。老太太打量了一下祁山，不置可否地说：“你身体挺强壮的，应该是个能顶门立户过日子的男人。你既然有意做我家姑爷，那我得看看你有几分诚心。”说到这儿，老太太转身对芳草说：“你先领他到后院，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干活的料！”芳草听后，便带祁山去了后院。

后院里堆着一堆像小山似的小麦，一个老头正赶着一头驴在拉石磨。芳草对老头说：“太叔公，让驴歇一会儿吧，别再把这头驴也累死了！”老头便喊停了驴。芳草又对祁山说：“因为太奶奶刚才问你事儿，你没说实话，所以你若还想做我家姑爷，就得按家规替驴拉磨。直到你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不对了，才能离开！”

祁山瞅着大石磨，腿脚有些发软，便赶紧认错，并保证马上跟老太太讲实话，以后绝不说谎。芳草听后，“扑哧”一笑，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说着，她带祁山回去见老太太。

祁山这回老实了，不仅讲清楚了挖棒槌卖棒槌的前后经过，还掏出了银行卡。老太太问清棒槌卖给谁后，接过银行卡，交给芳草说：“赶紧拿上卡，照这小子说的，找到买棒槌的人，把事办妥当！”芳草答应一声，接过银行卡，闪身出了屋。

老太太又对屋里的其他人说：“我们也搞不清楚这小子说的是不是真话，所以在芳草回来之前，先把这小子带去后院拉磨。如果他还是骗了我们，就得拉一辈子磨！”

祁山听后就慌了，赶紧赌咒发誓，但老太太说什么也不相信，非要等芳草回来了再说不可。最后祁山被众人连拖带拽地弄到后院，替驴拉起磨来。祁山一开始还破口大骂，到后来他累得话也不想说了，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他觉得自己像头快累死的驴。

半天的工夫，芳草就和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爷子回来了。老爷子听说祁山在后院替驴拉磨呢，便埋怨老太太不该这样做，吩咐人把祁山叫过来，并连声向祁山道歉，说都是自己不好，在土里待久了，嘚瑟着跑出来想晒晒太阳，结果给祁山添了不少麻烦。

祁山听后，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挖了棵老棒槌精呀！不用说，这一屋子人肯定都是大大小小的棒槌精！祁山想起听说过的对付棒槌精的招数，便敞开嗓门，猛地大喊了一声：“棒槌！”随着这声暴吼，眼前的男男女女和房屋瞬间没了，只见祁山站在一块石头上，而梨花却坐在一片草地上。

梨花吓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醒回神来。当她准备从地上爬起来时，才看到身旁有好多棒槌秧子，忙叫祁山过来看，祁山确认后，激动地说：“这下我们可发财啦！”

可梨花却说：“为什么说是我们？这可是我先看到的！”祁山知道梨花话中有话，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忙说：“嫂子，我真的是鬼迷心窍了。那些钱算我欠你的，回去后，我打松塔慢慢还你！”梨花说：“棒槌精们一折腾，卡都没了，还说什么钱呢？这钱命里不该有，算了！”

祁山又发毒誓：“嫂子，以后我再做昧心事儿，就变成驴，拉磨累死！”梨花浅浅地笑了，说：“说半天了，还不快来帮我一起挖？”可挖了没多久，他们发现每一棵棒槌秧子下，都只有薄薄的一张参皮。他们这才想起，因为在喊完“棒槌”后没及时摘掉棒槌的红榔头，让这些棒槌精金蝉脱壳跑了。

梨花和祁山采下参籽儿，回家合伙种了，几年后又扩建了棒槌园。他们不光卖棒槌发了财，还在劳动中产生了爱情……

（发稿编辑：田芳）

（题图、插图：孙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