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翅膀的鞋

张国心

林秀嫂爱干净是出了名的，可她家是养殖大户，天天守着一群猪牛羊，衣服鞋子难免脏得厉害些。但凡遇上好天气，她就把全家人的衣服鞋袜拿到村里小河边，洗刷得干净如新才算完。

这天，林秀嫂刷好了七八双鞋子，把它们摆在河滩上晾好，就忙着去给牛割草了。等她回来收的时候，却发现丢了一双旅游鞋。那是她给丈夫买的新鞋，红蓝相间，漂亮又舒服，丈夫喜欢得很，还没穿过几次呢！她虽然着急，却觉得乡亲们不至于小偷小摸，估计有人在河边湿了鞋，穿去应急了，当晚肯定会送回来的。

然而，第二天早晨，林秀嫂还没得到关于鞋子的消息，只好先去割草，路过护林员老山哥家门口时，竟发现那双醒目的旅游鞋，正好端端地搁在他晾山货的木架上！林秀嫂大吃一惊，正想进去理论，转念一想，又觉得老山哥天天都在山里跑，一年少说也得穿破好几双鞋，乡里乡亲的，送给他也不妨事。可这双鞋太过秀气，又是丈夫最喜欢的，未免太可惜了点……想到这里，林秀嫂有了主意，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敲门，确认老山哥不在，便赶紧跑回家，拎了双八成新的劳动鞋送来。

谁知，林秀嫂刚靠近木架子，老山哥就回来了：“林秀，你咋来了？在门口转悠啥呢？”

林秀嫂一紧张，实话脱口而出：“我来换鞋！”

老山哥一頭雾水：“换啥鞋？”

林秀嫂不知道怎么说才算委婉，索性不再藏着掖着了，指了指木架上的那双旅游鞋，说：“老山哥，你把那双鞋还我吧，穿我手里这双，结实还防滑，进山最合适了。”

老山哥顺着林秀嫂指的方向瞧，发现了那双并不属于自己的旅游鞋，有些摸不着头脑，一琢磨林秀嫂的话，他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这是把我当贼了！一向老实巴交的老山哥急得直挠头，嘴里说出来的话也不大好听：“谁、谁要你的鞋！我不知道那双鞋是怎么来的，反正不是我偷的，你别诬陷好人！”

林秀嫂见自己好心被当了驴肝肺，也急了：“不是你偷的怎么跑你家来了？长翅膀飞来的不成？”

老山哥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林秀嫂说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俩唇枪舌剑，吵得不可开交，引来了不少乡亲。奈何这事儿太蹊跷，谁也劝不到点上。这时，林秀嫂的女儿急急忙忙跑来说：“妈，你别在这儿吵了，咱家母猪下崽了，爸让你快回去！”

林秀嫂一愣，转怒为喜：“得，都送你了，一窝崽值万把块呢，谁还差两双鞋不成？”说着，她把手里的鞋往架子上一搭，扭头就走。老山哥不想占这莫名其妙的便宜，硬是把两双鞋都塞回了她怀里。

从那以后，林秀嫂就多了个心眼儿，把刷洗完的鞋拿回家里，摆在大墙上晾晒。没想到，那双红蓝相间的旅游鞋又丢了。林秀嫂习惯性地想到了老山哥，割草时顺便瞧了一眼，果然，鞋子真就搁在那木架子上！

这一回，林秀嫂忍无可忍，一步跨进了老山哥的院子，指着老山哥发起火来：“你是吃香了嘴，跑惯了腿，偷上瘾了吧？堂堂正正的大老爷们儿，也不知道害臊！”

老山哥本能地往木架上一看，整个脑袋“嗡”的一声大了一圈，虽然“人赃俱获”，但他还是咬死了不肯承认，林秀嫂当然不信，俩人又吵了起来。眼见着“战火”愈烧愈烈，林秀嫂的女儿又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林秀嫂的胳膊，道：“妈，你说巧不巧，你一吵吵咱家就有事儿。这回老牛要下崽了，我爸说是一对，叫你快回去呢！”

林秀嫂再次笑开了花，拎着鞋子，美滋滋地跟着女儿往家跑。她是高兴了，老山哥却郁闷得要命：接二连三被人当贼，他丢不起这个人！可人家的鞋挂在自家院子里，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啊！他想来想去，怀疑有人使坏，便多留意着家门口的动静。

这天晚上，圆月高挂，老山哥刚要入睡，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啪啪”两声响，他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发现院里多出了那双红蓝运动鞋！老山哥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快走两步来到了大门外，正好瞧见大道上有个人在跑。老山哥巡山多年，腿脚利索，转眼间就追了上去，一把揪住那人摁在地上，定睛一看，竟是村里的费小二。

“我就说有人想坑我，原来是你小子！”老山哥瞪圆了眼睛，气冲冲地说着，恨不得抽他几个鞋底子。原来，去年费小二偷偷上山砍木头，被老山哥抓了个正着，不但木头被没收了，还被林业局罚了款。肯定是这家伙记恨在心，蓄意报复！费小二自知理亏，赶紧解释说：“老山哥你别误会，是林秀嫂请我吃了顿饭，让我这么干的……”

“她？为啥？”老山哥搞不懂了，这林秀嫂贼喊捉贼，闹的又是哪一出？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我保证，我就干了今晚这一次，前面的事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不信，你自己去问林秀嫂！”

这话正合老山哥心意，他暗骂两句，放走了费小二，打算天亮了就去找林秀嫂。没想到一大清早，林秀嫂抢先一步，领着费小二上门道歉了。不仅爽快地认了错，还特地带来了两瓶好酒。

这下，老山哥彻底糊涂了，这都什么事儿啊？倒是林秀嫂说了心里话，她说这几天家里母羊的产期到了，小羊羔却没有要落地的意思，这是刚引进的新品种，一旦出了问题损失就大了。她心里全是这件事，觉也睡不好，连做梦都是家里肥嘟嘟的羊全部长着翅膀飞走了。她吓得一哆嗦，醒了过来，正好瞧见丈夫穿着那双红蓝运动鞋，顿时受到“启发”：这双鞋子第一次出现在老山哥家，老母猪下了一大窝崽;第二次出现在他家，老母牛生了一对犊。老山哥是贵人啊，如果鞋子再“飞”去一回……林秀嫂病急乱投医，瞒着丈夫求费小二干了这件荒唐事。

老山哥哭笑不得：“你这不胡闹吗？羊难产了扔鞋干啥？快请兽医去啊。”

林秀嫂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了，今早才想起来，是我心急记错时间了，还差十来天呢。”

“就是，哪有那种玄乎事？不过，那鞋的事情我真不知道……”

林秀嫂一摆手，大度地说：“算了，咱就当它真的长了翅膀会飞吧。”

咋还是一笔糊涂账？老山哥心里的疙瘩还是解不开，说：“这不中，是汤是豆今天一定整明白，我不能老背着黑锅。”

就在这时，空中划过了一道黑影，转眼间，一只大鹰落在了木架子上，嘴里还衔了块鲜艳亮丽的花布头。这是老山哥巡山时救过的那只，当时多亏老山哥精心地给它治伤，它才能重回山林，这事儿还上了电视，谁都知道。大鹰把花布头搁在木架子上，“咕咕”叫两声，又展开硕大的翅膀飞走了。

费小二笑道：“还别说，这鞋还真是长翅膀飞来的！鹰吃东西挑剔，送东西也要挑干净好看的，你林秀嫂把鞋刷得那么抢眼，难怪让它看上了，拿来借花献佛报恩情！”老山哥心里一下敞亮了，哈哈大笑，林秀嫂更是感动：“多有灵性的小家伙，老山哥，是我错怪你了！”

老山哥本来也不是心胸狭窄的人，赶忙朝她摆了摆手，上前捡起那块布头，展开一看，是条崭新的花枕巾。林秀嫂仔细一瞧， 忍不住笑得岔了气：“好家伙，它咋又看上我家的东西了……”

（此稿为第三届“笑传正能量”百姓故事大赛参赛作品）

（发稿编辑：赵俊斐）

（题图、插图：陆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