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色织布元素再生的可行性分析
2021-10-20魏亮
魏亮
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 上海 200072
一、研究背景
崇明色织布纺织技艺在2015 年成功入选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崇明历史民俗文化的浓缩与传承,也是崇明人传统技艺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清朝咸丰年间《竹枝词》中“秋来吉贝远连云,茅屋家家纺织勤”叙述着当时崇明棉纺织的繁荣景象,然而上个世纪70 年代长三角城市快速工业化,手工艺逐渐被机械化所取代,崇明色织布逐渐退出市场,土布纺织技术也濒临失传。
如今,崇明色织布在色织布收藏爱好者与技艺传承人的不懈努力下,再次走进大众的视野中,其中与色织布相关的特色工坊是推广色织技艺,为崇明色织布焕发生机的重要手段。本文通过查阅历史文献以及实地考察色织布工坊,探究现存色织布工坊是否充分发挥崇明色织布的艺术元素,并总结崇明色织布元素在空间艺术中再生的可行性。
二、崇明色织布的元素分析
1. 崇明色织布的历史元素
《崇明县志》中记载:“崇邑地卑斥卤,不宜五谷,但利木棉。故种谷者十之三,种木棉者十之七。”崇明优越的地理资源使得棉花在这块土地上有着得天独厚的生长条件,而手纺织技术的改进与提高得益于棉纺织业重要人物—黄道婆。黄道婆生于南宋时期松江乌泥泾镇,年轻时受到家庭压迫流亡到崖州,在黎族人民那里学得纺织技术。元代元贞年间返回家乡后,改革手纺织工具与手织布技法,推动棉花种植与手工纺织迅速发展。
明代初期由于封建社会下小农经济的局面,手工纺织业始终是农民家庭的副业。后来远商出现,将土布从北向南运送。以贩卖土布为主的商业资本逐渐出现,促进土布在市场上的流通,家家户户开始将种棉花与织布当作主业。清朝晚期帝国资本主义的入侵破坏了中国传统手工业,洋纱、洋布开始从广州等地流入市场。工业革命的发生促使资本主义对纺织机器进行了全面改良,人工织布无法超越机器织布且在市场上消费者大多倾向选择便宜且耐用的洋布,江南以及上海地区的土布逐渐在市场中消失。
由此可见,色织布的兴起与式微,正是代表着中国从传统农业社会逐步发展至工业化社会的缩影,色织布织造与土布历史也正是中国古代与近代历史的缩影。
2. 崇明色织布的材质元素
《江南土布史》中记载“葛难御寒丝偏贵,恰与贫民最有缘。”崇明色织布主要原料为棉花,棉花相对于蚕丝更省劳力,与葛麻相比则更加保暖。在棉花种植普及之前,棉质衣服仅供权贵使用而大多数人只能穿麻制衣服。崇明所在的长江流域是我国主要的产麻区,而且苎麻布相对于棉布有重量轻、透气性好、传热性快、不容易发霉等优点。因此崇明人以苎麻为经线织制成苎经布,将棉与麻优点相互融合。
3. 崇明土布的技艺元素
崇明色织布(如图1)以色织技艺为核心,即将染色后的棉纱通过经纬交错织成各种纹样的织制技艺,这门技艺源自黄道婆改良的“错纱配色,综线挈花”技术。“错纱配色”指的就是色织技艺,其难点在于需要在织制前根据所需颜色对棉纱进行染色,然后设计好纹样进行排列经线纬线,最后通过手织技术进行纺织。
图1 崇明色织布(来源:笔者自摄)
在后半句“综线挈花”技术上,崇明人将织制技艺发展成平纹、提花、斜纹三种技术,以此织制出千变万化的几何图案。平纹织制技艺主要是通过经线和纬线相互交错织制成布,经纬交织形成很多个交叉点使土布具有强牢固性且省时省力。提花织制技艺的特点在于在多综片织布机织制下做出具有立体感的花纹,这也是与南通色织布区别的一大特点。斜纹织制技艺是在经纬交织的过程中倾斜角度形成斜纹交织,与平纹织制相比牢固性较弱,且对技艺熟练度高,因此多用在复杂图案的色织布织制中。
崇明色织布的织制技术是崇明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代表着崇明人从劳动生活中总结出的宝贵经验与智慧,也是崇明土布得以流传至今的关键。
4. 崇明色织布的色彩元素
崇明色织布的色彩主要来源于天然的植物中,以板蓝根、蓼蓝的叶片提取蓝色,以薯莨的果实提取红色,以槐树的花朵提取黄色,以紫苏的叶子提取紫色等。纺织者将棉纱染色后,根据需求搭配进行织制出颜色丰富的土布,并且崇明色织布的颜色变化暗示着崇明人的生活色彩变化。在崇明人的生活中,红色的色织布一般用在婚嫁,白色以及黑色的色织布一般用在丧葬。蓝色和白色交织的色织布以典型的芦扉花纹布为例,被广泛运用在衣服上以及饰品上等(如图2)。崇明色织布色彩变化,是崇明当地的民俗民风,以及民族的历史记忆的侧面展现。
图2 崇明色织布饰品(来源:笔者自摄)
5. 崇明色织布的形式纹案元素
崇明色织布织制受到传统老式投梭织布机(如图3)工作局限性,纹样主要分为条纹类和格子类两种。条纹类纹样大多以寓意命名,如流星纹寓意白驹过隙、称心纹寓意称心如意、柳条纹寓意前程似锦、竹节纹寓意步步高升、蚂蚁纹寓意亿贯家财等。这些纹样的名称,代表着农业社会劳动人民对于生活的热爱与美好期许。
图3 传统老式投梭织布机(来源:笔者拍摄)
格子类纹样中常见的有豆腐格子纹、芦扉花纹、口子芦扉花纹、桂花格子纹、十字纹、梅花纹、海棠花纹等,织制难度高一点的有井字纹、蝴蝶纹、人形纹、喜字纹、球形纹等。大格纹常用于家中的被面以及挂毯等,形式简单且大气;小格纹常用于服饰以及小物件中,形式精致且小巧。其中,芦扉花纹样布是崇明色织布中最常用的纹样之一,主要以平纹织制技艺织成,通过经线纬线的相互交错交织,使得芦扉花布(如图4)更加的结实且牢固,深受崇明人的喜欢。
图4 左为格子布,右为芦扉花布(来源:笔者自摄)
6. 崇明色织布元素:崇明文化与精神的表征
通过以上内容简要总结了崇明色织布元素背后的内涵(表1)。崇明色织布不仅仅代表着纺织业与织制技术沿革创新本身,其背后蕴含着以经线与纬线织制图案的艺术手法与智慧,更包含着崇明乃至整个中国的历史、文化、民俗民风,以及劳动人民的智慧与美好期待。而如何讲好色织布的故事,传递这些元素的深层内涵,是崇明色织布发展的重要任务。
表1 崇明土布元素及其内涵(来源:文献整理)
三、色织布工坊空间:亟需凸显崇明与色织布特色
崇明色织布馆位于崇明区江南三民文化村景区内,主要展示了在崇明广泛收集而来的色织布实物和纺织工具。通过整理崇明色织布的故事,再以解说牌、解说员的方式传达给游客,从静态的展览角度,展示崇明及崇明色织布的历史。
崇明色织布馆的叙事涵盖了色织布元素的方方面面,但其仅停留在对色织布元素的浅层介绍。其中关于崇明色织布的历史与发展只是进行简单的讲解而非丰富的阐释,且文字手段传达的有效信息较为有限。在崇明色织布的实物展示中,也缺乏色织布的来源、材质、用途、历史等有效信息。在这样的静态展览中,受众只能简单了解崇明色织布的背景,无法从空间中感知崇明色织布的真正魅力。
色织布的核心价值不仅仅在于其视觉所表现的纹样、色彩等,更表现在其多种元素背后丰富的历史人文价值。这些抽象的人文价值难以通过传统的博物馆展览形式传递给受众,因此崇明色织布馆需要区别于传统博物馆的设计语言,深入挖掘崇明土布元素,从展示空间以及展陈方式上运用崇明土布元素,使静态展览空间流动起来,令受众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崇明土布元素。
崇明色织布馆中另一个室内展示空间主要是模拟生活场景来展示崇明色织布在日常生活中的使用。在场景中的桌子、椅子、床、柜等摆上崇明色织布织制的桌布、椅垫、床单、柜罩等,让参观者直观了解崇明色织布的多样性。在室外展示空间中,通过展示染缸以及织布工具等,营造曾经染布织布的盛景。回顾第一个室内展示空间相比较,在这个空间中通过运用场景叙事的手法让崇明色织布在参观者心中留下深刻印象。这种叙事方式在空间设计中表达出了色织布元素的痕迹,运用色织布元素、色织布文化内涵在空间表达中的再造,形成具有感染力的展览形式。
四、结论与讨论:色织布元素在工坊空间中再生的可行性
崇明色织布创意展示馆通过让参观者学习并参与土布纺织的过程中,了解色织布是如何从一团棉花到一块布。从静态的展示到场景的互动再到非遗技艺体验,崇明色织布馆在一些方面上区别于传统博物馆的展示形式,但又未能完整地脱离传统博物馆的展示形式。因此如何在此基础上充分再造色织布元素,形成完整的体验空间,是崇明色织布馆发展的可行方向。
虽然崇明色织布各元素背后的内涵极其丰富又极其抽象,但从崇明色织布馆的场景叙事设计的成功经验中不难发现,这些色织布元素本身是文化的缩影,以色织布中具象的文化符号、抽象的思维理念相结合可以在空间中表现出崇明色织布丰富的内涵。本文在梳理崇明土布元素与元素内涵的基础上,对元素再生空间设计表现形式进行讨论与反思(表2)。
表2 崇明土布元素内涵与元素再生表现形式(来源:文献整理)
崇明色织布从认识到保护再到发展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必要性的,而以崇明色织布为主题的工坊作为承载崇明色织布的容器,承载的是崇明色织布的历史,也是崇明色织布的未来。无论是崇明色织布相关工坊还是其他非遗工坊的设计,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地发展与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技艺,因此不仅需要在二维空间上的发展与传承,更需要在三维空间中唤活非遗元素,让来了解崇明色织布技艺的人留下足迹,让色织布技艺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