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水了”构式研究
2021-10-19肖亚儒
肖亚儒
摘要：“太水了”的构式义为对某一主体进行消极否定义的主观高程度评价，强调其水平或内容“差的”“虚假的”“多余的”“劣质的”程度极高。“程度副词+名词”结构对“太……了”构式义的形成起到了一定的压制作用，名词“水”的隐含消极语义特征则进一步促进了构式义的形成。从认知视角来看，名词“水”体现了自然领域对社会领域的隐喻，其隐喻认知机制为：水—平面—没高度;水—水分—虚假多余—质量差;水—无色无味—无趣乏味。“太水了”构式具有言简义丰的语用价值和生动新奇的表达效果，并得到广泛的运用。
关键词：“太水了”;构式;认知
在现代汉语中，程度范畴的表达形式极为丰富，并在语言层面上体现了人们对客观世界的认知方式。它既是一种广泛存在的认知范畴，也是语言表达中一个重要的语义范畴。随着社会的发展，网络语言在人们的语言交际中的使用范围日益扩大。因此，本文对新兴程度表达用语“太水了”的探讨，不仅可以进一步深化对这一构式的认识，同时也有助于丰富现代汉语程度范畴的研究内容。
一、“太水了”的构成成分
总体来看，“太水了”这一结构的组合方式为：程度副词“太”+名词“水”+语气助词“了”。“太水了”的句法功能主要有两种，例如：
（1）赵烨德毫不客气地批评：现在的医学博士，普遍太水了……许多博士生在3年的读博生涯里，充其量只在手术临床实习6个月，甚至很多人根本没有拿刀的经验，只要论文通过，就毕业了。（人民网，2013-07-12）
（2）林丹采访最大的牌，是美国前驻华大使骆家辉，如果看这一次的采访，从新闻学的角度来看，林丹有失水准……点评：这个问题林丹问得太水了。（中国新闻网，2014-04-18）
例（1）中的“太水了”在句中作谓语;例（2）中的“太水了”在句中作补语。
（一）程度副词“太”
在现代汉语中，“水”不仅可以和程度副词“太”结合，也可以和程度副词“很”结合。我们对BCC语料库[1]、百度资讯首页中的有关语料进行了检索，具体数据如表1所示：
从表1可以看出，“太水了”结构的语料要多于“很水”。我们在BCC语料库首页检索并经过人工筛选后，得到的了两者的有效语料。其中，“太水了”有118条，“很水”有104条。接着，又从百度资讯首页检索两者用于网页新闻标题中的数量，其中，“太水了”有77200条，“很水”有51700条。由此可见，“太水了”在新闻标题中的应用更为广泛。
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数量差异，应是由程度副词“太”“很”的程度级别、感情差异所决定的。第一，从程度差异来看，陈颖认为，“很”属于客观程度副词中的“甚度”，程度等级排第二;“太”则属于主观程度副词中的“超量”，程度等级排第一[2]（P60）。张桂宾将“很”归为绝对程度副词中的次高级，程度等级排第三;“太”则属于超高级，程度等级排第一[3]（P93）。第二，从感情色彩差异来看，“很”属于客观性描述，没有表否定的语义倾向，而“太”除了能搭配肯定性褒义词之外，还能在一定的语境中将褒义性的词语变成具有贬义的性质[4]（P63）。因此，它们在和其他词语进行组合时，就能够呈现出明显的感情色彩差异。同时，“太”属于主观评价副词，体现了语言的主观性[5]（P24）。
（二）名词“水”
作为名词，“水”一般不像形容词那样与程度副词结合密切。不过，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并使用程度副词加名词这一结构，可见，名词在某种意义上也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试比较：
（3）看到标题也许你会觉得这篇文章很无聊。（中国新闻网，2014-11-03）
（4）方法是好方法，书写得太水了！（豆瓣，2015-12-18）
例（3）中的“好无聊”，含义直接明了，是指文章的趣味性太低，无法吸引读者的阅读兴趣。而例（4）中的“太水了”，则需要人们先将“水”这一概念和“书”结合起来，从而有一个由认知到语言层面的加工过程，在表达上也更为委婉。
张谊生指出，汉语中的名词一般表示的是指称义，充当动核结构中的动元，但在某种条件和前提下也可以表陈述义，充当动核。因为汉语没有词形变化，所以某些名词及名词性短语能在保持原有词性的基础上自由灵活地进入述位，表陈述义[6]（P72）。就此而言，当名词“水”进入述位时，自然也激活了其陈述功能。例如：
（5）易中天写成都时，有一段很有意思：弄虚作假，在成都人那里，就叫做“水”。日常生活中，便多用“水货”这个词来指伪劣产品。推而广之，则一个人说话不算数，或做事不到位，成都人便说他“水得很”。（网易新闻，2019-09-02）
例（5）中的“水”和后面的程度补语“得很”共处于谓词位置，这里凸显的是其陈述义，从而激活了水所隐含的消极语义特征[+差的][+虚假的]，用来形容某个人为人极差。
（三）语气助词“了”
在一定程度下，“太水”与“太水了”可以同义互换。“了”似乎是可有可无，实际上，“了”同样承担着一定的句法功能和语用功能。当“太”修饰形容词表示程度时，如果句末带“了”，则可以单独成句，并且多用于感叹句。因此，“了”进一步促进了这一构式的灵活性[7]（P6）。可以说，“太X了”中的“了”起到了加重感叹语气的作用。
综上，在“太水了”结构中，程度副词“太”不仅能表示一种超高的程度，还呈现出明显的主观感情色彩;名词“水”和程度副词结合，可以使表达更为委婉;“了”则起到了加重感叹语气的作用，并使这一结构在句式上更为灵活。总之，“太水了”的各个组成部分均发挥着不同的功能，使这一结构具有更为丰富的句法平面特征。
二、“太水了”的構式义
在以前的文献和方言中，“太水了”就已经有所运用。之后，因为游戏玩家的广泛使用而逐渐成为网络流行语，意思是“在游戏中做某件事情或完成某项任务失败了”，以此来强调对方的技术水平太低。随着“太水了”使用频率的不断升高，它的使用范围逐渐延伸到其他领域，如体育、教育、社会等，语义内涵也有所增加，我们将其概括为对某一主体进行消极否定义的主观高程度评价。例如：
（6）大多数家长的英语水平实在是太水了，辅导孩子是越来越难了。（中国网，2021-03-22）
（7）他认为，切尔西本场的两个进球“都是越位球”，并说“巡边员的水平太水了”。（中国日报网，2012-04-09）
（8）“花上百块元买的银手镯，不到一周就还原了铜铁模样，这也太水了吧！”近日，从九寨沟旅游归来的邓女士向记者吐槽。（人民网，2013-08-20）
（9）三个半小时的演出，最起码有四十分钟在念广告，加上平安、金池、张赫宣、梁博、吉克隽逸这些知名学员全部没来，让观众感觉实在太水了，有观众甚至开场没半个小时就看不下去离场了。（人民网，2012-12-19）
例（6）中的“太水了”，是形容家长的英语水平太低而不能辅导孩子的功课，这里否定的是家长的英语水平，并表达了一种程度极高的评价。例（7）中的“太水了”，是对巡边员的水平进行否定性的评价。例（8）中，银手镯不到一周就变成了铜铁，说明银手镯的掺假成分过高，这里的“太水了”是指“虚假的”“劣质的”程度极高。例（9）中，这场演出不仅广告插播过多，而且知名学员也未到场，演出的观赏性大打折扣，这里的“太水了”是形容演出的质量“太差了”。
通过上文的分析，可以发现，“太水了”的使用范围较为广泛，其构式义可以概括为对某一主体进行消极否定义的主观高程度评价，强调其水平或内容“差的”“虚假的”“多余的”“劣质的”程度极高。
三、“太水了”构式与构成成分的
互动关系
Goldberg指出，构式本身具有意义，且独立于句子中的词而存在。作者还对“构式”進行了界定：当且仅当C作为形式与意义的结合体
（一）构式压制
1.程度副词+名词的构式压制
戴玮指出，“程度副词+名词”的构式义是“赋予程度副词后面的名词成分的某一方面的特征的程度”[9]（P64）。程度副词修饰名词的构式义就是强调和凸显构式中名词或名词短语所暗含的描述性特征，程度副词本不能和名词相结合，但由于该构式语义的压制，使得进入该构式的名词所具备的特点和隐含特征得到了强调和凸显[10]（P26）。因此，当“水”和程度副词“太”结合时，水所隐含的“平的”“水分多的”“无色无味的”等典型特征便得到了凸显。
2.“太……了”的构式压制
卢福波认为，“太”既能表示肯定性和赞赏性的褒义，也能表示否定性的“过分”义，当“太”表过分义时，后面的词语必须也呈现出贬义色彩或不如意的情感倾向，词语与词语搭配的可能性必须建立在二者在某一层面上具有相同的语义特征[11]（P75）。例如：
（10）“这个政策太好了！”多对“跨省通办”新人喜提结婚证（人民网，2021-06-01）
（11）“支持禁用塑料吸管，但要有好的替代产品，纸吸管的使用体验太差了。”一些消费者表示。（人民网，2020-12-18）
在例（10）中，因为“好”属于褒义词，所以在和“太”结合后，表示肯定和赞赏。在例（11）中，因为“差”属于贬义词，所以在和“太”结合后，呈现出贬义色彩，这里的“太”表示否定性的“过分”义。
吴立红在“副+名”组合的语义唤醒机制中指出，程度副词单一的语义特征为[+程度量]，这便要求名词的语义特征必须与副词的语义特征存在[+属性]上的一致性[12]（P111）。正因为“太”具有否定性的语义倾向，所以当中性物质名词“水”进入“太……了”这一构式中后，其隐含的贬义特征[+水平低的][+虚假的][+差的][+劣质的][+无趣乏味的]便得到了激活，使得该名词的语义色彩发生了偏移，由中性色彩转向了消极色彩。
（二）名词“水”对构式义的影响
同时，我们还可以从“水”的基本意义中抽象出对水的认知。在人们的认知里，“水”通常和“水分”“水平面”“无色无味的液体”“水流”等意象相结合，这是由于“水”这一名词具备上述语义特征。因此，当周围环境出现了“水分多”“没水平”“枯燥乏味”等事物或现象时，人们便很容易将颇为熟悉的“水”和这些事件联系起来，从而赋予“水”以新的语义内涵。可以说，“水”的词汇语义特征为构式义的形成提供了语义基础，“太水了”这一构式所形容的人或物均与“水”的某一内涵语义特征相吻合。
四、“太水了”构式形成的认知机制
语言既是交际工具，也是思维工具，它是体现人类认知成果的载体。随着社会的发展及表情达意的需要，人们往往会将新生事物与周围的环境和已有的语言认知建立起特定的联系，在这一过程中便会产生新的表达方式。从中性名词“水”到和程度副词结合表达批评否定义的“太水了”，其间的认知形成机制值得深入探讨。
（一）自然领域隐喻社会领域
作为一种自然物质，“水”同“火”“木”“土”一样均属于基本的物质类名词，其语义本来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不过，当它进入到“太水了”这一构式中，便失去了最原始的自然物质义，转而和整个构式一起表达对社会领域中某人某物的否定性评价。从认知机制角度来看，这是一种自然领域对社会领域的映射。人类既处于自然领域，又处于社会领域，人们往往会在自然领域和社会领域之间建立起一种特定的语言联系。可以说，在“太水了”构式的形成过程中，便体现出人作为中间桥梁的纽带作用。“水”和人们的生产生活密切相关，属于自然界范畴，在语法上是一个具有中性意义的名词;与程度副词“太”结合后，其词义却偏向了消极意义。这一形成过程，既和“水”本身所蕴含的隐喻认知机制有着密切关联，也和人们对“水”的各种主观认知密不可分。
（二）“水”的隐喻认知机制
Lackoff & Johnson指出，隐喻就是始源域（Source Domain）到目标域（Target Domain）的映射（Mapping）[13]（P5）。始源域是一种常见的、为人们所熟知的认知域，而目标域则是一种模糊的、抽象的认知域，始源域和认知域之间存在着某种映射关系。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的隐喻认知机制是指隐喻的产生途径。下面，我们就从“水”始源域的义项和特点出发，来探讨“水”的各个“目标域”的产生途径。
1.水隐喻水平低
《说文解字·水部》：“水，准也。北方之行。象众水并流，中有微阳之气也。凡水之属皆从水。”《说文解字·水部》：“準，平也。从水隼声。”段玉裁注：“谓水之平也。天下莫平于水，水平谓之準。因之制平物之器亦谓之準。”东汉刘熙《释名·释天》：“水，准也;准，平物也。”从中可以看出，水和平面是密切相关的，平面则意味着没有高度上的起伏。张柳溪指出，人们通常认为静止的水平面平行于地面，且水从高处流向低处，水位的高低从视觉上带来了直线上的高低感官差异[14]（P26）。由这一始源域语义出发，“水”可以隐喻没有高度。例如：
（12）在今天的比赛中，谌龙出任中国队第一男子单打，但他面对田儿贤一的凌厉攻势，竟然状态全无，被对手直落两局横扫脆败。而谌龙与日本对手在历史上的对决成绩，却占有压倒性优势，有网友直斥谌龙状态不佳，“太水了”……（人民网，2014-05-24）
例（12）中的“太水了”，是指谌龙未能充分发挥水平，所以才会输掉这场比赛。
2.水隐喻质量差
我们认为，“水”之所以能够产生“质量差”的用法，首先是语义扩展的结果。這主要表现于它在指物时有“假、掺假”之意，在指人时有“虚伪、不可靠、骗人的言行”之意。比如，在近代汉语阶段，有一种以办事为名而诈骗钱财的骗局，就称作“水功德局”。再如，在许多北方方言中，“水”作为形容词时，有“（技能或质量）低劣、差、走下坡路”的含义[15]（P50）。例如：
（13）眼看他的工作，一天天地水下去了。（王宝玺《巧姻缘》）[16]（P981）
“水”之所以能够产生“质量差”的用法，还应和“水分”这一词语有密切关系。“水分”本是指含在物体内部的的水;后来，人们发明了腌制食物的方法，这时就要去掉食物中的多余水分，以防止食物腐败变质。通常情况下，多余的部分都是不重要的，不需要的，被舍弃的[17]（P37）。“水分”由此引申指事物的多余部分或不实在的部分，也用来比喻叙述中不切实、虚夸的成分。在这一基础上，又引申出“水货”“水课”等词语。“水货”最初是表示通过水路走私的货物，发展到后来表示一切非正常渠道销售的货物，再发展为表示劣质商品或名不符实的人。“水课”一词同样是由水的消极意义引申而来的，它是指由非业界或非专业的老师教授的课程，这样的课程通常是内容乏味，学生收获很小，并且容易通过。换言之，“水课”所含的“水分”过多，是“差的”“劣质的”课。例如：
（14）所谓“水课”，是指那些内容“水”、管理“水”、考核也“水”的课程，主要表现为课堂内容乏味，教师授课课件不更新，学生收获小，学生通过考试甚至拿高分容易……（央视新闻，2019-11-01）
3.水隐喻无趣乏味
“水”是由氢、氧两种元素组成的无机物，在常温常压下为无色无味的透明液体。人们基于视觉和味觉上的感官体验，逐渐将水的这一特征投射到心理认知上。例如：
（15）新秀赛太水引众专家吐槽 怀念97年科比PK艾弗森（搜狐网，2014-02-15）
（16）低头玩手机，因为打的太水（搜狐网，2014-02-15）
上述例句中的“新秀赛太水”和“打的太水”，均是指比赛无趣乏味，没有看头。
综上，“太水了”中“水”的隐喻认知路径可以归纳为：水——平面——没高度;水——水分——虚假多余——质量差;水——无色无味——无趣乏味。“水”的隐喻语义认知路径可如图1所示：
（三）社会文化动因
众所周知，社会的发展推动着语言的发展，社会文化因素驱使着语言结构和表达方式的创新。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新事物和新思想的产生为语言层面上的创新提供了社会需求;第二，已被人们接受的表达方式为新的表达方式的产生提供了基础。我们以“太水了”为关键词，在百度首页进行检索，共获得近216万相关词条和网页新闻。由此可以看出，正是由于社会文化中存在着广泛的需求，所以人们就选择了这样一种新兴的构式来表达自己的评价。
总的来看，“太水了”构式形成的认知机制可如图2所示：
五、“太水了”的语用特征
“程度副词+名词”这一特殊的搭配组合并不符合汉语语法的一般规则，但自上世纪90年代后，这种结构却得到广泛运用，这主要是因为它具有言简义丰的语用价值和生动新奇的表达效果。
（一）言简义丰的语用价值
原新梅认为，“程度副词+N”虽然语言表达形式简单，但这一结构所隐含的信息量却很大，其突出的修辞功效之一便是言简义丰[18]（P37）。刘慧丽指出，在“程度副词+名词”这一结构中，以名词为轴心，听者会结合自己听后的理解，自行想象一系列与该名词相关的特征义，该结构具有描写形象、内涵丰富的修辞价值[19]（P93）。例如：
（17）简单来说，巴黎市政府认为现在的圣诞集市太水了，不符合香榭丽舍大街“高大上”的格调。（观察者网，2017-11-08）
（18）就目前广为流传的被读者熟知的这部分诗歌看，确实“太水了”。（中国新闻网，2014-09-09）
例（17）中的“太水了”，是指圣诞集市的陈设、布置过于随意敷衍，听者能够根据上下文语境，将圣诞集市现在的面貌和以往的面貌进行对比。这里的“水”既体现了语言的经济性原则，又能赋予听者以自由想象的空间。例（18）中的“太水了”，是说活人对某位作者诗歌作品的委婉批评。如果替换为“太差了”的话，就会显得过于显露直白;而“太水了”则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语气缓和的作用，使语言表达更为委婉含蓄，给听者以更多的解读空间。
在“太X了”这一结构中，由于“太”是程度副词，X位置上通常为形容词，如“太美了”“太小了”“太多了”等。那么，为什么偏偏是“水”能进入这一构式，并且能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呢？游玉祥指出，从词汇的褒贬意义来说，褒义通常使用显性符号表达，无需借助其他词语;而贬义却相反，大部分情况是借助于其他词语，然后再赋予这些被借用的词语以贬陪义，使用隐喻性符号来表达[20]（P49）。具体来说，在“太水了”这一构式中，其贬陪义正是借助于隐喻性的“水”所具有的负面意义，并与“太X了”结构相结合而表达的。由于这一表达比较间接、委婉，听话人通常需要解码，所以得到广泛的应用。
（二）生动新奇的表达效果
“太水了”这一构式除了具有言简义丰的语用价值之外，还能收到生动新奇的表达效果。例如：
（19）张小龙说，当他们发现朋友圈里面有很多心灵鸡汤和诱导内容时觉得非常可怕，因为这样的信息多了，最终可能是用户觉得朋友圈里面的信息太水了、太杂了，看朋友圈的意愿越来越低。（人民网，2016-01-12）
例（19）中，“朋友圈里的信息太水了”是指这些信息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仅仅是为了提高浏览量和关注度。如果要传达出如此丰富的内容，势必要扩充一定的篇幅，并加大读者的阅读负担;而采用“太水了”这一构式来表示朋友圈内容质量太差，既符合语言的经济性原则，又做到了表达上的生动新奇。
需要指出的是，目前的网络新闻标题往往采用列表排列、超级链接的方式，需要依靠简洁的形式和明快的语言来吸引读者的关注。如前所述，“太水了”构式不仅语言简明、内涵丰富，而且形象生动、表达新颖。因此，网络新闻标题特别喜欢采用这一构式，以增加吸引力和关注度。例如：
（20）太水了！爆款“铜制”水龙头，竟是塑料做的！无商标无质检……你家中招没？（中国青年网，2019-04-10）
（21）中外合拍动画首次进入“奥斯卡决赛”！网友不喜反怒：这届太水了！（搜狐网，2021-03-17）
（22）《扶摇》迎大结局播放量破百亿，网友却说太水了，身边都没人看！（1905电影网，2018-08-08）
例（20）中的“太水了”，是形容水龙头的质量太差;例（21）和例（22）中的“太水了”，是指影片和电视剧的内容质量欠佳。如果将上述标题中的“太水了”替换为“太差了”，虽然含义基本一样，但在表达效果上就显得平淡无奇，也起不到吸引读者注意力的作用。
综上所述，“太水了”这一结构的组合方式为：程度副词“太”+名词“水”+语气助词“了”;其构式义为：对某一主体进行消极否定义的主观高程度评价，强调其水平或内容“差的”“虚假的”“多余的”“劣质的”程度极高。从构式整体与构成成分的互动关系来看，“程度副词+名词”结构对“太……了”构式义的形成起到了一定的压制作用，名词“水”的隐含消极语义特征则进一步促进了构式义的形成。从“太水了”构式形成的认知机制来看，主要表现为自然领域对社会领域的隐喻、“水”的隐喻认知路径、社会文化动因等。从“太水了”构式的语用特征来看，则主要表现为具有言简义丰的语用价值和生动新奇的表达效果，并得到广泛的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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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Analysis of “Taishuile（太水了）”
Xiao Yaru
（School of Humanities， Shanghai Jiao Tong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30， China）
Abstract：The constructional meaning of “taishuile（太水了）” is a subjective high-level evaluation of a subjects negative definition， emphasizing that its level or content is “poor”， “false”， “redundant” and “inferior”. “Degree adverb + noun” and “tai……le（太……了）” have played a certain suppression on the formation of constructional meaning. The implied negative lexical semantic characteristics of noun “shui（水）” further promote the formation of constructional meaning. From a cognitive perspective， the noun “shui（水）” reflects the metaphor of the natural field to the social field. Its metaphorical cognitive mechanism is as follows： water—plane—no height; Water—moisture—false excess—poor quality; Water—colorless and tasteless—boring. The construction of “taishuile（太水了）” has the pragmatic value of concise and meaningful and vivid and novel expression effect and it is widely used in various fields.
Key words：“taishuile（太水了）”;construction;cognitiv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