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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这件事

2021-10-09清风徐

小品文选刊 2021年10期
关键词:白米饭苞米舅妈

清风徐

我童年时代是吃小米饭长大的。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小米饭把我养大”。那时候没有电饭煲,烧土灶,锅挺大,铁的,靠人力风箱或电风轮的动力使煤炭燃烧。小米淘洗干净后和清水一起倒进锅里煮,水开后用爪篱(北方俗称“zhào li”,由金屬细丝或细篾条等编成,有柄,用以捞取水中物)捞到容器里再隔水蒸。剩下的米汤不能丢,可以用来炖豆角、炖茄子,既能把营养保留下来,又能让菜更香。那时候食用油少,这种做法可谓一举多得。不知道别的地域怎样蒸米饭,我们这里我熟知的就是这样的方法。那时候吃高粱米的人家也多,除此之外还有苞米(玉米)碴子、苞米(玉米)面,各家口味只能在粗粮中选择,逐渐形成了自家的习惯,比如我家从来不吃高粱米,我姑姑家则以苞米(玉米)面为主,做贴饼子、窝窝头一类。多年以后跟已在京城的表妹聊天,我说看见小米饭我就条件反射,嗓子眼儿扎得慌,她说长大后对玉米面做的主食从不怀念。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内心五味杂陈,但幸福的滋味多于苦涩。

当初供应的面粉一般用来擀面条,偶尔包饺子,为了节省,我妈常将玉米面和面粉搭配,做成发糕。因为有了细粮的参与,口感上会细腻很多。

也有生活条件好的人家。有一回我妈打发我去她的同事家传口信儿,她家正吃晚饭,每人面前摆了一碗白花花的大米饭。回家后我极其夸张地传递情报:“妈,郑姨家吃的是白——米饭”,我把那个“白”字拉得老长。我自然也是吃过大米的,不过郑姨家居然能在不年不节的日子里吃大米饭,这让我羡慕、嫉妒和惊讶。那时候,在黑龙江西北部的小县城,吃大米还是件很奢侈的事情。

1984年夏天,我妈带我和弟弟去辽宁兴城的大舅家。兴城有辽阔的大海,大舅家还要往大山里走,那是一家军工厂,至今还记得那年代那地方的繁华,一个单位就像一座小小的城,有学校、医院、公园、商场、影院、市场、澡堂子,我后来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型国有企业。生活条件的“好”从顿顿吃白米饭便可窥见。舅妈的白米饭配上烧茄子,成了我少年时代对优越生活的向往。我也才了解做菜不只是我妈的“茄子炖土豆”,茄子还可以有更多花样。第二年暑假,舅妈带女儿们来度假,她们出发前通过邮局邮递了半袋子大米。因为对黑龙江的落后条件早有耳闻,她家最小的女儿自小娇生惯养,从不吃粗粮。然而人先到了,米姗姗来迟,我内向,从不追问大米何时抵达,却每天往我妈学校跑,希望听到大米的消息。

条件是一点一点好起来的。后来我们吃“二米饭”的时候多了,就是把大米和小米掺和到一起捞干饭。再后来,只要愿意就能顿顿吃大米,这是从啥时候开始的已经不记得了,但还能想起有一年舅妈和她的女儿又来,问我们要地址寄大米,我妈说,人只管来,黑龙江的大米管够吃!

关于吃饭的记忆,越来越愉快了,特定的场合我们会不由自主地忆苦思甜。偶尔到东北地方特色的餐馆吃饭,我也会来上一碗小米饭。时隔多年,小米饭没那么难吃了,大米饭仿佛也没那么好吃了。

时位移人无论如何,需感恩土地,感恩粮食。

选自《食品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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