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众对国家转型的态度——以前苏东国家为例

张丽思

(辽宁大学 国际经济政治学院， 辽宁 沈阳 110036)

一、引言

1989年东欧剧变，1991年苏联解体，整个东欧和前苏联国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对世界经济政治格局产生了重大影响，这无疑是人类历史上最重大的事件之一，备受学者关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社会主义国家在经济上从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过渡，政治上从集权体制向民主体制转轨，以及与之相应的社会制度和体制的转变，被称为“转型”或者“转轨”。在30年的转型过程中，前苏东国家转型的程度存在着明显差异，中欧国家(如波兰、匈牙利、捷克)被称为转型的“优等生”[1]，市场化和民主化的总体水平较高。但是后来中欧国家改革速度逐渐放缓，与东南欧和独联体国家的差距不断缩小。东南欧国家的市场化和民主化水平但比中欧国家低比独联体国家高，处于中间位置。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东南欧国家继续坚持改革，市场化和民主化水平得到了稳步的提升，缩小了与中欧国家的差距。独联体国家市场化和民主化的道路不是一帆风顺的，出现过明显的波动。最初，独联体国家继承了丰厚的社会主义制度遗产，市场化和民主化的改革起步晚，导致与中欧国家的差距被拉开。而在后续的改革中进展仍然缓慢，并且时常出现反复和倒退，市场化和民主化的整体水平较低，但是总体上还是呈现出波浪式前进的趋势。经过30年的转型，前苏东国家基本上都完成了从苏联模式向政治多元化、经济市场化模式转型的任务。

然而，不同的转型速度和方式造成了转型效果上的差异，经济增长速度也不尽相同。在转型开始以后，中东欧和独联体国家都出现了生产衰退，但是随后几年中东欧国家率先走出危机，实现了经济的增长。中东欧国家的GDP增长率一直处于领先的地位，但是随着改革的推进，中东欧国家的产出增速逐渐下降。东南欧与独联体国家的经济增长，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好转，特别是2000年以后经济增长速度加快，甚至超越了中东欧国家，人均收入的差距也在不断缩小。在经济衰退以及增长的背后，转型无疑对民众的生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那么民众对这场转型持怎样的态度，是支持现有的改革还是希望逆转到转型之前？大量的政治经济学文献表明，选民的意见对于改革的成功实施至关重要，有些利益集团联盟可能会联合起来影响甚至扭转改革进程[2]。改革的进展与民众对改革的支持呈正相关关系，在有效的民主制度中，启动或继续进行重大改革的决定需要民众的充分支持[3]，因此研究民众对转型的态度非常有意义。

本文将从经济利益和观念意识这两个影响因素来分析个体对转型的态度，对政府而言这具有很强的政策意义。如果转型由于经济利益因素而受阻，那么政府可以对利益受损者进行补贴，从而减少转型的阻力。如果转型由于观念因素而面临反对，那么政府的关键任务就是进行思想宣传，积极引导居民改变原有的观念。自1978年实施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一方面取得了经济建设的伟大成就，另一方面也遇到了一些挫折和挑战。我国现在仍处于转型时期，转型进程还远没有结束，经济和政治体制存在着一些问题需要解决，现有体制应该向更完善、更合理的体制转变。因此，研究前苏东国家民众对转型的态度及影响因素，有利于我国政府顺利实施各项有益于人民的改革政策。

前苏东国家的民众对这场转型持怎样的态度？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改革的推进，民众的态度是否发生了变化？不同国家以及不同的个体，是否存在着态度上的差异？民众的态度又是怎样形成的，什么因素决定了民众的转型态度呢？本文将对上述问题一一进行解答。

二、对转型的态度及演变：认可变革或希望逆转？

在过去的30年里，前苏东国家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和政治变革，这对人们的生活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各个国家和地区的民众对转型也持有不同的态度。这一部分主要从4个角度分析民众转型态度的差异和变化。

(一)对社会体制的态度：支持变革VS留恋旧体制

从1989年11月和12月在苏联进行的全国民意调查的数据(1)该调查是在苏联迅速剧变的背景下设计和进行的，本文的分析基于1989年11月底和12月初收集的全国采访样本。这些数据是由T.I.扎斯拉夫斯卡娅(T.I.Zaslavskaya)领导的全联盟民意研究中心(All-Union Center for Public Opinion Research)收集的。中可以得知人们对社会变革的态度。45%的受访者认为，为了解决最紧迫的问题，必须下决心进行快速的变革。38%的受访者认为，变革应该是谨慎和缓慢的，以避免带来净损失。另有17%的受访者保持中立的立场，也就是说在苏联时期，大部分人(大约83%)是支持变革的，关键分歧在于变革的速度，而在当时社会矛盾逐渐激化的背景下，支持激进变革的占据了上风。与此相类似，在对待不平等问题上，人们也显示出了自由化的倾向，87%的人认为国家应该为公民提供尽可能多的赚钱机会，即使人们在生活水平和收入上会出现实质性的差异，相反只有13%的人认为国家应该尽一切努力减少人民生活水平和收入的差距，即使人们不努力工作[4]。

然而不到10年的时间，俄罗斯民众对社会变革的态度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据俄罗斯纵向监测调查第八轮(1998年)的微观数据(2)俄罗斯纵向监测调查(RLMS)是一系列具有国家代表性的调查，旨在监测俄罗斯改革对家庭和个人健康和福利的影响。该项目由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的卡罗莱纳州人口中心联合运营，由Barry M.Popkin创立，现在由Klara Peter领导。自1994年以来，每年都会开展调查并收集数据，1997年和1999年除外。，大约37.8%的受访者想要回到盖达尔改革之前，回到社会主义体制下(3)Question 1.“In looking back on the past ten years,what do you think,do we need to return everything to the way it was before Gorbachev,to socialism,should we maintain the present course without change,or repair,or adjust the present course? R1) Return everything to the way it was before Gorbachev,to socialism; R2) Stay on the present course; R3) Repair,adjust present course; R4) Doesn’t know; R5) Refuses to answer.”；只有3.1%的人认为应该保持现在的状况，不需要做任何改变；而约49.2%的受访者认为需要对现有的路线进行修正[5]。到了2006年，居民对变革失望的情绪有增无减。据俄罗斯纵向检测调查数据(2006年)，大约有一半的俄罗斯人留恋社会主义时期，并且希望自己的孩子生活在苏联时期(大约49.6%)，希望国家按照社会主义制度来管控社会(分别有60%、51%、45%的受访者认为政府应该负责医疗、修路、垃圾回收，95%的受访者认为公共物品的价格应该由政府制定，80%的受访者认为食品价格应该由政府制定)。

(二)对市场化改革及市场经济的态度：继续VS修正

市场化改革是经济转型的重要内容之一，那么人们对市场化改革又会呈现什么样的态度呢？Byung-Yeon Kim等利用1990—1997年14个中东欧转型国家(4)亚美尼亚，白俄罗斯，保加利亚，捷克共和国，爱沙尼亚，匈牙利，拉脱维亚，立陶宛，波兰，罗马尼亚，俄罗斯，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亚，乌克兰。的调查数据，研究民众对经济改革的态度[3]。根据数据得出，在改革初期民众对市场化改革的支持率较高，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市场化改革的支持率逐年下降，在1994年跌到谷底，随后在1995年对市场化改革的支持率又开始逐渐回升，但是截至1997年对市场化改革的支持率也没有回升到改革初期的水平。据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数据(5)欧洲复兴开发银行为了促进30多个国家向开放的市场经济过渡，与世界银行合作进行了三次大规模的调查，问卷涉及到转型如何影响人民的生活，以及他们对民主、政府的作用和未来前景等问题的看法。第一轮调查是在2006年进行的，包括29个国家29 000个样本。第二轮调查是在2010年进行的，包括 34个国家39 000 个样本。第三轮调查是在2016年进行的，包括34个国家51 000个样本。为了方便与西方发达的邻国进行比较，第三轮调查还包括了德国和意大利。，从2006年到2010年，转型地区的民众对市场经济的支持率在下降，从2006年的43%下降到2010年的34%。总体而言，先进的转型经济体对市场经济的支持率在下降，下降幅度最大的是中欧和波罗的海国家，下跌了15个百分点，仅在北马其顿和4个前苏联国家(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有所增加[6-7]。也就是说转型初期民众热情高涨，随着转型的推进支持率在下降，并且再也没有回到初始的高支持率水平。据俄罗斯纵向监测调查第八轮(1989年)的微观数据，大多数俄罗斯人(52.4%)支持市场化改革，但他们认为应该换一种方式进行市场化改革(6)Question 2.“Which of the choices below best describes market reform in your opinion? R1) Market reform needs to cease; R2) Market reform should continue,as it is; R3) Market reform ought to be carried out some other way; R4) Doesn’t know; R5) Refuses to answer.”，仅有7.2%的受访者认为应该按现有的方案，将市场化改革继续进行下去而不需要做出任何改变。此外，还有接近1/4(22.6%)的受访者认为必须停止市场化改革[5]。根据图1可知，俄罗斯人对20世纪90年代的经济改革的积极态度有所增加，1990年不到50%的人认为经济改革是有必要的，超过1/3的人表示不确定。1994年私有化的第一阶段，接近70%的人做出了积极的回应，对此没有明确意见的人数从1/3减少到了7%。1998年发生了金融危机，民众对改革的失望情绪达到了高峰，尽管如此，仍有超过50%的人认为有必要进行经济改革。2002年，65%的受访者表示支持市场经济，只有20%的人反对。2006—2010年，对经济改革的支持者和反对者基本稳定在50%和28%，那些不知道是否有必要进行经济改革的人增加到24%[8]。截至2010年，有50%的俄罗斯人对经济转型持支持的态度，并且认可市场经济的长期发展方向，认为没有必要进行经济改革的比例比改革初期略高。根据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调查数据可知，俄罗斯人对市场经济体制的支持率较低，从2006年的27%和2010年的28%下降到2016年的25%。统一经济和社会数据库的数据跟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数据得出的结论有所不同，因为前者侧重20世纪90年代经济改革的必要性，而后者侧重受访者是否支持市场经济这一体制，不涉及改革的方式和目标。

数据来源：统一经济和社会数据库(7)统一经济和社会数据库(The Joint Economic and Social Data Archive)是在社会学数据联合档案(United Archive of Sociological Data,UASD)和统计数据中心(Center of Statistical Data,CSD)两个机构的基础上建立的。该项目由俄罗斯公众舆论研究中心(VCIOM)发起，尤里·勒瓦达(Yury Levada)领导，塔蒂亚娜·扎斯拉夫斯卡娅(Tatiana Zaslavskaya)是该项目的最积极的支持者之一。率先加入了该项目并开始保存数据的机构包括俄罗斯科学院社会综合研究所、“公众舆论”组织、复杂社会学研究所、埃琳娜·巴什基尔(Elena Bashkirova)领导的俄罗斯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的经济和工业生产组织研究所。这些经济和社会数据库发布在互联网上，允许免费访问数据。

(三)对私有化的态度：逆转VS再分配

经济转型包括很多方面的变革，私有化作为最重要的内容之一，民众对此持怎样的态度呢？根据2006年欧洲复兴开发银行LITS的数据[6]可以得知民众对绝大数私有化公司的态度。整个转型地区大约有29.46%的受访者认为应该重新国有化，并且保持国家控制，16.85%的受访者认为应该重新国有化，并且使用更透明的程序再进行私有化，也就是说有接近一半的人认为私营企业应该重新国有化。35%的受访者倾向于将财产留给现在的所有者，只要他们支付私有化资产所代表的价值；19%的受访者赞成将私有化资产留在现在的所有者手中，不需要额外的支付。由此可以看出，受访者支持或反对私有化，是出于对国有财产的偏好或者对私有财产合法性的关注。国家之间对私有化的态度有差异，俄罗斯37%的受访者、亚美尼亚40%的受访者、乌兹别克斯坦52%的受访者支持重新国有化而且支持公司掌握在国家手中。相比之下，俄罗斯31%的受访者、保加利亚48%的受访者、罗马尼亚53%的受访者倾向于将财产留给现有所有者，前提是他们支付私有化资产的价值。在白俄罗斯、爱沙尼亚、俄罗斯和蒙古，分别有47%、44%、19%和37%的受访者支持将大多数私有化公司留在现有所有者手中而不做任何的改变。2007年在29个前社会主义国家(8)中欧东欧和波罗的海国家(8个：捷克共和国、爱沙尼亚、匈牙利、拉脱维亚、立陶宛、波兰、斯洛伐克共和国、斯洛文尼亚)；东南欧(8个：阿尔巴尼亚、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保加利亚、克罗地亚、北马其顿、黑山、罗马尼亚、塞尔维亚)；独联体国家和蒙古(13个：亚美尼亚、阿塞拜疆、白俄罗斯、格鲁吉亚、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共和国、摩尔多瓦、蒙古、俄罗斯、塔吉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乌克兰、乌兹别克斯坦)。中，私有化的支持率很低，超过80%的受访者想要修改它(9)来源：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调查数据。。

根据2010年和2016年欧洲复兴开发银行LITS的数据[6-7]发现，整个转型地区支持增加私有制工商业数量(10)How would you place your views on this scale? 1 means you agree completely with the statement on the left; 10 means you agree completely with the statement on the right.左边：Private ownership of business and industry should be increased; 右边：Government ownership of business and industry should be increased.的受访者有所下降，分别为51.86%和49.71%。然而，完全同意应该增加私有制工商业数量的受访者有所上升，由2010年的11.29%增加至2016年的12.28%；完全同意应该增加国家所有工商业数量的受访者稍有下降，由2010年的12.74%下降为2016年的12.65%(11)根据2010年和2016年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调查数据，统计出来的结果。。

(四)转型的效果评价：改善VS恶化

民众对转型的态度，有时候取决于转型所带来的效果，如果转型的效果令民众满意就支持转型，反之会反对转型。Rovelli和Zaiceva考察了1993—2004年12个转型经济体(12)保加利亚，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波兰，罗马尼亚，斯洛文尼亚，乌克兰，俄罗斯，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民众对政治和经济改革态度的动态变化及其影响因素[9]。作者主要是依据对这两个问题的回答来衡量民众对经济、政治改革的态度：“给1989年改革前的社会主义经济的运行打分(-100到+100)；给现在的经济体制运作打分。对之前在社会主义政权下的政府运行打分(-100到+100)；给现在的体制打分。”然后把改革前后的得分相减，所得差值来衡量居民对政治和经济改革的支持态度，差值越大表明个人对现在的经济和政治制度的评价就越积极，认为转型的效果就越好，即越支持现在的改革。从图2和图3中可以看出，1993年中东欧国家(13)保加利亚，捷克共和国，匈牙利，波兰，罗马尼亚，斯洛伐克和斯洛文尼亚。与独联体国家(14)俄罗斯，乌克兰。，在支持经济和政治改革方面存在着巨大的差距，中东欧国家的支持率最高，独联体国家的支持率最低，而波罗的海国家(15)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位于二者之间。1995年独联体国家在支持经济和政治改革方面明显恶化，与中东欧国家的差距继续扩大。随着时间的推移，中东欧国家的支持率略有下降，而波罗的海和独联体国家在1995年后支持率呈现大幅上升的趋势。民众对转型的积极评价(“亲市场”或“亲民主”)在1998年后增多，特别是在年轻人、男性、受过高等教育和收入高的群体中。2004年，中东欧、波罗的海和独联体国家的支持率趋同。此外，整体而言民众对政治体制变革的支持远高于对经济体制变革的支持，民众似乎并没有对他们所处的经济体系给予有利的评价，而对目前的政治制度相对满意。此外，Golinelli和Rovelli根据1991—2004年14个后共产主义国家(16)保加利亚，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波兰，罗马尼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白俄罗斯，乌克兰，俄罗斯，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的调查数据，用同样的方法考察了民众对经济和政治制度的态度[10]。结果发现整个转型地区的民众对现在的经济政治制度表现消极，而对过去的经济政治制度表现积极。换句话说，民众普遍具有怀旧情绪，认为过去的体制比现在的体制好。

图2 1993—2004年对经济体制支持的动态变化

图3 1993—2004年对政治体制支持的动态变化

据2006年俄罗斯纵向监测调查的数据，只有19%的俄罗斯人认为过去15年的经济和社会变化使他们的生活得到了改善，49%的受访者认为转型使他们的生活恶化了。此外，只有23%的受访者认为他们的生活比1991年之前好，19%的受访者认为很多人比转型之前生活得好。绝大多数的受访者认为他们的财富等级在下降，1991年60.4%的受访者认为自己位于财富阶梯的前5位，而现在这样认为的受访者仅占36%。因此，由于转型效果的恶化，使得49.6%的受访者希望自己的孩子生活在前苏联。同样，根据欧洲复兴开发银行2006年LITS的数据可知，36%的受访者不认为现在的经济情况比1989年好，41%的受访者支持计划经济，只有28%的受访者支持市场经济[6]。

综上可知，转型地区的民众对市场经济的支持率在下降，比例从2006年的43%下降到2010年的34%。2007年，整个转型地区对私有化的支持率很低，80%的民众想要修改它。2010年和2016年，想要增加私有制工商业数量的受访者和想要增加国家所有工商业数量的受访者基本上各占一半，分别为2010年的51.86%和42.36%，2016年的49.71%和41.86%。根据转型的效果可知，1993年中东欧国家对经济和政治改革的支持率最高，独联体国家的支持率最低，而波罗的海国家位于二者之间。随着改革的不断推进，中东欧国家民众对经济和政治改革的支持率在总体上保持稳定，而波罗的海和独联体国家在1995年后支持率出现大幅上升的趋势。到了2004年，中东欧、波罗的海和独联体国家的支持率呈现趋同性。

三、转型态度差异的影响因素

前苏东国家民众对转型的态度不尽相同，国家间和国家内部随着时间的推移呈现出不同的趋势。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差异呢，这要从国家和个体的角度分析态度差异形成的原因。其中，个体态度差异的成因又分为经济利益和观念意识两个因素。

(一)国家间态度差异的成因

转型初期中东欧和独联体国家，在支持经济和政治改革方面存在着差异，中东欧国家的支持率最高，独联体国家的支持率最低。因为从历史角度和地理位置来看，大部分的中东欧国家与西欧国家有着很强的联系，并且保持着贸易伙伴关系，这使得它们在文化上有很大的相似性。而且中东欧国家在转型之后，普遍把过去的发展停滞与经济政治危机的根源，归咎于一党执政和高度集中的政治体制。因此，打破权力的垄断，实行西欧式的民主制度，成为中东欧国家的一致选择[11]。而独联体国家相对于中东欧国家却经历了更长更深刻的社会主义时期，因此在接受市场经济和民主制度时，自然会存在着差异。

民众的转型态度与国家的经济和政治形势息息相关。经济转型和政治转型呈现正相关关系，新的民主制度得以生存，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这些制度在经济上的表现[12]。根据2016年的欧洲复兴开发银行25年：从人民对转型的看法可知，个人对当前经济形势的看法与对市场经济的支持之间存在正相关的关系对当前政治局势的看法及其对民主的支持同样如此。1998年金融危机以后，独联体和波罗的海国家，对经济和政治改革的支持增加了。原因在于宏观经济的积极表现，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独联体和波罗的海国家对经济和政治改革支持率的增加。同时收入不平等的减少，使得独联体国家民众支持市场经济，独联体国家与波罗的海和中东欧国家的差距缩小了。此外，有限的生活满意度水平会破坏民众对市场改革、私营部门发展和民主政治的支持。独联体国家的生活满意度水平不高，而中东欧和波罗的海国家的民众生活满意度水平较高。因此，独联体国家对转型的支持率最低，中东欧国家对转型的支持率最高，波罗的海国家位于二者之间。

一些具体的宏观经济指标比如通货膨胀率、收入不平等、失业率等，这些指标的恶化会使得民众倾向于反对转型。Byung-Yeon Kim等根据1990—1997年14个中东欧转型国家(17)亚美尼亚，白俄罗斯，保加利亚，捷克共和国，爱沙尼亚，匈牙利，拉脱维亚，立陶宛，波兰，罗马尼亚，俄罗斯，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亚，乌克兰。的数据，发现民众对改革的支持取决于过去的宏观经济表现，通货膨胀和收入不平等的增加会减少公众对改革的支持[3]。其中一种可能的解释是，随着通货膨胀的增加，名义价格刚性会导致实际收入减少。此外，通货膨胀可能会产生不合理的分配，加剧不平等，正是不断增加的经济不平等降低了民众对改革的支持。Golinelli和Rovelli根据1991—2004年14个后共产主义国家(18)保加利亚，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波兰，罗马尼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白俄罗斯，乌克兰，俄罗斯，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的调查数据，同样发现经济增长时人们对未来充满信心，会普遍地支持改革，而失业率上升时会反对改革。不断扩大的收入分配差距、通货膨胀和生活水平的恶化加剧了对之前政权的怀旧情绪的蔓延[10]。

(二)个体间态度差异的成因

一国内部反对和支持转型的力量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改变，有时支持的力量略胜一筹，有时支持和反对的力量旗鼓相当。这取决于每个个体对转型的态度，即支持转型、反对转型或者保持中立。那么为什么个体间会形成这样的态度差异，接下来主要从两个方面进行分析：一是理性经济人假设，即如果在转型的过程中个体的经济利益得到了改善，那么个体倾向于支持转型，相反经济利益受损者反对改革；二是观念意识，由于个体所处的社会环境存在差异，因而形成了不同的观念和意识，导致个体对同一事物形成了不同的看法和态度。

1.经济利益

经济学最基本的假设是理性经济人假设，即经济主体都是理性的，在经济活动中主体追求的惟一目标就是最大化自身的经济利益。微观个体对转型的态度，取决于转型对个体经济利益的影响，自身经济利益得到改善会支持转型。Downs发现选民是理性的，他们支持未来会给自己带来最高效用的政党或者候选人[13]。如果转型使得一部分人的经济利益受损，那么他们会阻碍改革的实施，甚至受损的利益集团联盟可能会扭转改革进程[2，14]。也就是说，转型所带来的利益分配会影响民众是支持还是反对变革的态度。下面的学者对经济利益这一假设做了直接的验证。

Eble和Koeva用俄罗斯纵向监测调查第八轮(1998年)的数据进行实证，结果发现个人对改革的偏好，受到了转型期受访者经济福利变化的影响[5]。认为转型前生活得更好的个体，反对改革的可能性比认为现在生活得更好的个体，大约高出11%。此外，认为自己在未来12个月内生活水平会下降的人，支持回归到社会主义的可能性增加了12%，反对转型的可能性增加了6%。作者还分析了个体在1994至1998年经历的实际收入变化与支持转型的关系，发现1994—1996年实际收入水平下降的个体，支持回归社会主义的可能性增加了6%。1996—1998年实际收入下降10%，支持市场改革的可能性下降1%。Denisova等通过跨国数据也发现了类似的结论，在转型期间经历过重大经济损失或消极职业轨迹的个人支持改变私有化[15]。如果受访者经历了工资削减、食品削减或出售家庭资产，明显地更倾向于改变私有化。经历过超过一年的减薪或拖欠工资，受访者支持现有私有化政策的可能性减少0.6个百分点，超过一年的家庭资产出售使这一可能性减少0.7个百分点。根据俄罗斯科学院2010年的数据发现，那些认为自1992年以来自己是输家的个体，倾向于反对转型。这些都是从直接的角度，验证了经济利益直接决定了民众对转型的态度。

在社会变革和转型的发展过程中，社会群体所处的社会地位和生活条件存在着差异，在利益诉求上呈现出多层次化的特点，对社会转型自然会持有不同的态度[16]。除了直接验证经济利益假设，有很多学者从人口学特征分析个体的经济得失，确定了反对经济转型的个体身份特征。随着改革的深入推进，不均衡的利益分配和改革成本，导致转型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赢家和输家。例如社会底层群体受教育程度低，从事着艰辛的体力劳动，他们不能运用自己的技能适应新的市场环境，在巨大的生活压力面前，容易产生反对转型的态度。而那些善于学习，适应能力较强的群体，可以利用自己的技能在新的环境下获益，他们会更加支持转型。

Brainerd用俄罗斯1991年、1993年和1994年的时间序列数据，确定了转型中的输家和赢家，年轻的、受过教育的男性，能够运用自己的技能在私有部门获益。而年纪大的工人没有动力学习新的技能，因而是受损者，女性又是转型中最大的受害者之一[17]。作者只是分析了转型中的赢家和输家，并没有与转型态度相结合。但是这为今后的研究提供了理论基础，大部分关于经济利益假设的文献，均是从Brainerd提出的赢家和输家角度进行验证的。Fidrmuc用20世纪90年代4个转型国家(捷克、匈牙利、波兰、斯洛伐克)的议会选举结果数据[18]，Rovelli和Zaiceva用1991—2004年新晴雨表调查的12个转型经济体(19)保加利亚，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波兰，罗马尼亚，斯洛文尼亚，乌克兰，俄罗斯，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的数据研究了民众对政治和经济改革的支持态度。他们通过实证分析都发现了一致的结论——私人企业家、白领工人和受过大学教育的选民，会选择支持市场化的改革，把选票投给亲市场的政党。而老人、退休人员、失业者、蓝领工人、穷人担心社会保障减少、失业风险增加，而且不能适应新的环境，不能在新环境下寻求新机会获得收入，是改革的利益受损者，所以一般倾向于反对改革[9]。这印证了之前的理论，选民会支持给自己带来最高效用的政党，而利益受损者会反对改革，阻碍改革的进一步实施。

综上可知，无论是直接验证还是间接衡量，都符合理性经济人假设：经济主体追求的惟一目标就是最大化自身的经济利益。如果一项改革使得个体经济利益得到改善，他们会选择支持改革，把选票投给支持这项政策的政党，反之则会反对。这也印证了之前Roland认为必须制定对受损者可信的补偿方案的理论，因为利益受损者会阻碍改革的实施，受损的利益集团联盟甚至可能会扭转改革进程。

2.观念意识

现实生活中人们的行为存在着大量的非理性动机和目的，经济利益并不能完全解释转型态度，人们对转型的好恶不只是根据自身福利的变动来确定，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由于自身所处的社会环境和社会经历所致。诺斯的意识形态理论认为，在一个群体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体系，人们通过相互之间的不断学习和交流，久而久之影响着彼此的信念体系，最终会在这个大群体中形成一个共同的信念体系，影响着人们认识世界和对事物的态度[19-20]。在宗教、政党这些大群体中，自然而然地会形成共同的信念体系，影响着个体对转型的看法。人们对意识形态的认同程度，直接关系到一个社会的政治合法性和社会的稳定性[21]。

(1)宗教信仰

下面两位学者从宗教群体具有相同的信念体系这一角度，证实了信奉同一宗教的个体对于转型会持有相同的态度。Landier等探讨了不同国家对资本主义的态度，实证结果表明宗教(20)天主教，穆斯林，新教徒。和法律渊源解释了厌恶资本主义跨国差异的40%以上[22]。其中新教徒的比例越高，一个国家的民众越支持资本主义，二者呈正相关的关系。Petrik Runst认为民众在很久之前就形成了自己的信念[23]，1990年前苏东政权垮台后，这些态度转化为不同的投票行为和改革路径。作者利用1990—1993年欧洲晴雨表数据、第三轮(1994—1999)和第五轮(2005—2008)世界价值观调查数据，研究了转型经济体(21)阿尔巴尼亚，阿塞拜疆，亚美尼亚，保加利亚，白俄罗斯，克罗地亚，捷克共和国，爱沙尼亚，格鲁吉亚，匈牙利，拉脱维亚，立陶宛，摩尔多瓦，波兰，罗马尼亚，俄罗斯，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亚，乌克兰，北马其顿，塞尔维亚，波斯尼亚。民众的政治倾向和市场经济的态度(22)认为自由的市场经济是正确的，即支持市场经济原则；自己认为自身是左派还是右派，以此来判断自己的政治倾向。。结果发现社会主义时期宗教、民主和市场经验的差异，影响着民众的改革态度，但是本文并没有具体讲到宗教的影响。

虽然宗教群体具有共同的信念体系，但是也有学者认为它并不会影响民众对转型的态度。Wouter讨论了1989—2004年欧盟成员国(23)主要对比了英国、德国和波兰。，社会阶层和宗教(24)根据教堂出勤的主要影响和代表不同宗教信仰的一组虚拟变量来估计投票倾向。对政党投票的差异[24]。他通过回归3个欧盟成员国(德国、英国和波兰)各个政党的投票结果，发现波兰人民认为宗教很重要，但是宗教对波兰选民投票的影响十分微小。Pavol利用前四轮WV数据和欧洲价值观调查数据(涵盖1981—2004年)，研究了24个后共产主义国家和地区(25)保加利亚，白俄罗斯，捷克共和国，爱沙尼亚，匈牙利，拉脱维亚，立陶宛，北马其顿，摩尔多瓦，波兰，罗马尼亚，俄罗斯，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亚，乌克兰，东德波斯尼亚联邦，塞尔维亚波斯尼亚共和国，塞尔维亚，黑山。的宗教(26)天主教徒，新教，东正教，穆斯林。和经济态度之间的关系[25]。他认为宗教会对个人的经济态度产生影响，不同宗教的影响是不一样的。天主教似乎并不影响个体的经济态度，天主教徒青睐收入平等，但他们也倾向于私人所有权。新教徒与天主教徒类似偏好收入平等，更多地支持私人所有权。东正教通常被视为是不利于经济改革的宗教，他们将个体福利视为政府的责任而非个人的责任，但是东正教又持有积极的竞争观。穆斯林教徒支持收入平等，比任何其他宗教的信徒更支持私有制。作者认为，宗教似乎不会阻碍中央计划经济过渡到自由的市场经济。

(2)政党隶属

Doyle和Fidrmuc认为民众的政党属性会显著地影响选民的政治偏好，作者使用1990—1998年期间在捷克共和国进行的11次意见调查来分析投票行为和政治态度[26]。结果发现认为自己是中间派或右翼的选民一般会投票支持公民民主党(ODS)，认为自己是左翼政党的选民一般会投票支持社会民主党(CSSD)和共产党(KSCM)，对转型持反对态度。Rovelli和Zaiceva用1991—2004年14个转型经济体新晴雨表调查数据，发现了政党属性会显著地影响民众的转型态度[27]。如果受访者或者家庭成员曾经是共产党员，他会反对转型，并且二者的关系是显著相关的。

然而上述结论并不一定总是成立，Denisova等在研究俄罗斯民众对转型的看法时发现，家庭成员曾经是否为共产党员，与希望自己的孩子生活在苏联，二者之间并不存在着相关关系[28]。同样，Finifter和Mickiewicz也不认同这一观点，作者利用1989年11月和12月在苏联进行的全国民意调查数据，发现党员身份与支持变革并没有直接关系[4]。从苏维埃国家开始，共产党就被赋予“先锋”带头的角色，党员应该会更加支持政治民主化。但是在个人福利是个人责任还是集体责任的问题上，62%的共产党员更喜欢国家对个人福利负责，而非党员只有49%。鉴于这种集体的意识形态，共产党员不支持更快速的变革和更大的政治自由。虽然共产党员的身份与转型的态度没有太大关系，但是共产党员具备的集体主义的意识形态，使得他们并不支持转型。

(3)生活经历：代际影响

代际影响是指青年人和老年人，这两代人的生活环境和经历不同，导致个体产生了不同的观念和意识，对同一事物形成了不同的态度。大多数青年人出生在转型以后，成长于市场经济快速发展、政治更加民主、物质生活日益丰富的社会转型发展时期。这一时期社会思想领域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思想意识呈现出多元化，不断冲击着青年人的世界观。这些变化时刻影响着青年人的日常生活，塑造着他们的精神世界[22]。老年人生活在苏联时期的时间较长，更愿意回到社会主义时期，对转型持否定的态度，并且这种意识具有较高的稳定性。然而青年人没有生活在社会主义时期，而且他们态度的稳定性很低，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一般会支持转型。

Landier等利用过去25年世界价值观调查的微观数据，研究了厌恶资本主义(27)用个体对私人所有权，私人利润和竞争的态度来衡量是厌恶还是支持资本主义。背后的决定因素[22]。其中一个解释是“缓慢学习假设”，即信念是由来已久形成的，依赖于自身的经历和当地的历史，是有些粘性的。部分作者验证了这一假设，他们把年轻一代对资本主义的态度与柏林墙倒塌时已经是成年人的态度进行比较，结果发现年轻人比年长的人更支持资本主义，而且非常显著。老年人由于经历了社会主义时期，因而更加支持社会主义而反对资本主义。Wouter也关注了代际影响，但是作者主要是强调由于代际的影响，社会阶级和宗教对投票选举的影响不再重要[24]。对于生活在社会主义时期的人而言，社会阶级和宗教对他们十分重要，而青年一代越来越多地考虑短期因素来投票，例如评估候选人和政府表现。Eble和Koeva利用俄罗斯纵向监测调查(1998年)的微观数据，证实了不同年代的人由于社会政治情况和社会经历的不同，对个人的转型态度产生了潜在的不同影响[5]。Finifter和Mickiewicz同样认同这一观点，认为青少年群体往往比较活跃，比老年人更容易接受新事物，老年人的意识已经在早期形成，不太容易变更[4]。作者对1989年11月和12月在苏联进行的全国民意调查数据进行分析，结果也验证了这一观点。

四、结语

根据前文的分析可知，转型初期独联体国家对转型的支持率最低，中东欧国家对转型的支持率最高，波罗的海国家位于二者之间。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经济形势向好发展，政府质量有所提高，民众福利有所改善，独联体国家和波罗的海国家对转型的支持率在不断上升，而中东欧国家的支持有所下降，因此他们的差距在不断缩小，呈现出趋同性。一般而言，民众对民主的支持率是普遍高于对市场经济的支持率。整个转型地区的民众，对市场经济的支持率在下降，从2006年的43%下降到2010年的34%。转型初期大部分的俄罗斯人支持社会变革，但是到了2006年将近一半的受访者想要回到社会主义时期，希望自己的孩子生活在苏联。俄罗斯民众对经济改革的态度也呈现出下降的趋势，截至2010年，有一半的受访者支持市场化转型，接近30%的受访者认为没有必要进行经济改革，不知道是否有必要进行经济改革的人增长了到24%。

不同国家对转型态度的差异，主要是因为它们的经济表现不同。宏观经济的增长，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独联体和波罗的海国家对经济和政治改革支持率的增加。收入不平等的减少，也使得独联体国家缩小了与波罗的海和中东欧国家的差距。一般而言，经济向好发展，宏观经济指标改善，例如通货膨胀率降低、收入不平等减少、失业率下降以及生活水平的改善，会增加人们对未来的信心，进而支持当前的改革政策。

一国内部不同个体之间对转型的态度也存在着差异，因为转型带来了利益的重新分配，产生了赢家和输家，赢家自然会支持转型而输家则会反对。反映在人口统计学上，赢家一般具备的身份是高收入群体、私人企业家、白领工人、年轻人、男性和教育水平高的人。而老人、退休人员、失业者、蓝领工人、穷人以及女性是转型的输家，一般会反对转型，他们适应能力很差，学习能力又不足。除了经济利益影响民众的转型态度，意识观念对人们如何看待转型也起着很大的作用。个体的观念大多数源于生活的社会环境，并且受到群体里其他人的影响，比如宗教、政党和生活经历，这些都会影响民众对转型的态度。只是宗教和政党对转型态度的影响还存在着争议，有学者认为它们存在相关性，而有些学者对此并不认同。生活经历的不同，会造成观念上的差异。老年人经历过社会主义时期，而年轻人生活在新时期，因此老年人一般反对转型而年轻人支持转型。

以往很多文献从不同的视角对民众的转型态度及其影响因素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研究，但是文献中也存在着一些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一是以往的研究关于经济利益的界定，主要是根据个体在劳动力市场上受益和受损的情况，确定赢家和输家的身份特征，主要表现在年龄、教育、性别、收入、就业等。然而对于直接询问转型对个体经济利益的影响，即在这场转型中个体获益还是受损的文献非常有限。没有直观衡量经济利益的指标，结果难免会产生偏差。此外，在过去、现在和未来，转型对民众福利的损益情况也比较难衡量，尤其是21世纪以后民众的福利水平普遍超过了改革之前，为什么反对改革的力量依然强大，这些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二是以往的研究主要关注宗教、政党以及生活经历的影响，但是关于宗教和政党的影响作用，并没有达成一致的结论。此外，前人的研究也没有提及宗教和政党具体哪种观念意识会影响民众的转型态度，哪种观念又会在转型态度中起到重要的作用，这是以后可以关注和探讨的问题。

三是以往的研究很少区分民众到底反对转型的哪些内容，民众是反对改革实施的方式，还是改革的速度，还是改革所带来的消极后果，这些都需要做进一步的细化和分析。

四是以往的文献大部分是利用间接的方式来衡量民众的转型态度，比如投票支持某政党，对私有化、竞争、价格控制权的态度，支持某种经济和政治制度，改革前后对经济政治体系的运作打分，市场经济对于国家的未来是否有益。间接衡量转型的态度是不准确的，因为态度与行为之间并不一定是一一对应的，这种间接的方式也许不仅会反映态度，而且还会反映出不同的习俗。即使是同一个国家内部，也会有一些地域或者民俗等不可观察的因素影响着行为。当然也有一些文献利用比较直接的方式来衡量民众的转型态度，比如对市场经济原则、制度改革、民主政治的态度；是否想回到社会主义时期；是否想停止市场改革；是否希望孩子生活在前苏联。但是这些文献非常有限，衡量指标也不够直接和准确，而且数据也比较陈旧。接下来的研究，可以从这四个方面进行更加细致和深入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