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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乡土长卷 白云苍狗尘寰
——评孙峰的长篇小说《在河之洲》

2021-10-08张鹏远

支部建设 2021年22期
关键词:河之洲长河小人物

○ 张鹏远

孙峰的长篇小说《在河之洲》以宋长河及周边亲友为起点,一直讲到宋继洲和他的兄弟们,时间跨度长达近百年,贯穿了整个中国现当代不同历史阶段,从大革命时期、六次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文革”时期直至改革开放,宋氏家族被时代裹挟,奋力挣扎,历经百年变迁,最终开枝散叶。它是对亲情爱情以及道德伦理、血性侠义、公序良俗、人情世故、人性善恶、土地情结等诸多社会意识形态在社会急遽变革背景下的现实表现和文学表述,可以说,孙峰以乡土文化的倾听者、参与者和叙述者多重身份讲述了一个“百年乡土长卷、白云苍狗尘寰”的故事,他书写了一部家族的发展演变史,也是一部跌宕起伏的乡村变迁史,从中更是折射出了这百年内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兴衰发展。

小说中曾涉及对宋长河父辈的片断和对宋长河重孙辈的几笔描述,因此这个故事其实贯彻了一个家族的五世传奇,但孙峰以宋长河为轴心,截取三个代际的主要人物进行重点叙述,不同的人身处不同历史时段,紧贴其时代背景,绘声绘色,形象生动,各有特点。宋长河身上体现出了从大革命到文革期间这个历史阶段内一个普通农民的朴素价值观,侠义血性、知恩图报、谨守本分,他是这个阶段农民群体中的大多数,也是极少数;在这一阶段内作者同时着力的典型人物还有薛黄芪和白桂花,他俩是人性之恶的牺牲品,仿佛这个时代庞大的躯体上长着的痈疽、发出的恶臭,其惨绝人寰的死令人叹息又无能为力。宋承仁六兄弟姐妹则代表着从解放战争一直到改革开放开始这个阶段内不同的人群和他们的典型生活,遵从于大环境,有修养、克己守礼,又各自不同,他们代表着对时代文化的传承与重构,中间有被动顺应潮流继而被养成的政治智慧,有被礼教所拘束的顺从与屈服,有小农意识的狡黠与狭隘,也有作为人的独立个体的反叛与合流;几个兄弟中的代表人物宋承信,则是一个颇具理想主义的文化传承者,是现实与理想交迭冲突中虚构出的近乎完美之人。及至宋继洲一代,新的矛盾与冲突爆发了——时代困境重点在于物质与人的主体性之间的重重矛盾和内在冲突;宋继洲可谓之为其母亲一代叛逆精神的延续和新变体,在新的时代境遇中,这种叛逆生发出新的演绎,当生存问题和政治问题不再作为人的主要现实压力时,个体思想与精神追求则聚焦在物质环境下人的尊严这个严肃话题上,而人的尊严,除了关涉个人人格,还关联家族和血脉亲情,上一代的友善和支持、这一代的努力和抗争,就构成了新历史阶段的典型场景;在一个逐步构建起来并相对稳定的具备权力支配能力的群体中,一个善于整合资源的人,其生存状态就显得游刃有余了。

整部小说的叙事,在典型的人文精神与家国情怀下,掩藏着每个小人物自我身份的出离与认同。宋长河为儿子们承字辈取“仁义礼智信”五字为名,透露出的是传统儒家文化的人文传承,他为孙子们继辈取燕云十六州名为名,透射出小人物朴素的家国情怀,这种精神特征并没有被琐碎的故事细节冲淡,反而让人的形象更加立体化,甚至互相渗透酵造出强烈的时空感。整个故事大体按照时间顺序向前推进,复杂而庞大的故事结构、偶有的过往回顾、结尾间或出现的倒叙方式,让读者能够跨越时空看到宏大历史背景下多维度的故事细节。顺着故事进入到历史的纵深处时,你恍然发觉,它并不是宏大主题下的宏大叙事,而是小人物在大环境下的苦苦挣扎,历史的迷茫、内心的困惑与焦虑无不在每个人身上体现,作为个体的人的无力感这时就显得的尤为明显,仿佛被时间所迫推动着向前。食不果腹时要与天抗争,所以宋长河身上的土地情节是那么深沉;战争来临时要为家族命运担心,作为配角的小人物在大义上选择了变节,薛黄芪选择向大势靠拢并作出了牺牲,宋长河选择去改变命运加入战争并送子参军,又在应该享受红利时恪守本分独居山中;从战争到和平,几个兄弟仿佛洪水中随波逐流的圆木,断断续续完成了各自身份的转换;运动来临,面对亲人们被挟持的命运,小人物们只能发出痛苦无力的哀嚎;变幻莫测的社会经济环境下,含冤者只能舔着伤口默默忍受羞辱,并对自我进行重新审视、认定。原初欲望与不断增长的需求相互叠加、人的原罪与救赎、善恶交织,重重矛盾与冲突及诸生百态汇集在《在河之洲》中,自然地绘制为一幅蛛网般复杂的群氓图谱,在虚构与现实之间,投映出一卷丰富的镜像长卷。随着情节不断发展、演变,小说促使读者退出道德视角来审视人物,选择直视现实的残酷与真实,而类似宋长河这些朴素的人,又让我们看到了人性的希望与正义。

写实主义与浪漫主义交叉并行,是《在河之洲》的一个主要叙事特点。历史是残酷的,不会遵从个人的意志,在故事的前三分之二部分,孙峰的笔触几乎是冰冷的,生存的艰难、人性之复杂、群体的盲从、个体的抗争,并没有屈从于作者的情感倾向。然而类似余华的《兄弟》,故事中间快速跃进的情节,不可避免的导致了作品在结构上的损伤,对此情况,余华在作品的后半部分选择了通过荒诞的叙事方式极力进行弥补,而孙峰在后半部分选择了浪漫主义的手法和政治性修饰,以期达到理想主义的叙事效果。他的虚构当然是充满人情味的,甚至是逃避式的,这就让故事中对价值嬗变的反讽显得尤为珍贵,当从个体生存的艰辛悲怆写到了家族演变的圆满顺遂时,从小庙自然生存的野鸽子群演变到喂养在窑洞崖边的蓬勃繁衍的野鸽子群的典型赎罪情节,几乎成了理想叙事的必然。从文学表达角度考虑,大圆满的理想主义结局,或许是一种明显的硬伤,然而到底该怎么处理,其实是每个历史题材的写作者应该深入思考且不能回避、但某些时候却只能回避的问题。

对故乡的不舍和骨子里的乡土情结,无疑构成了孙峰的叙事动力。孙峰的乡村成长背景、20多年坚持不断地在地理和精神上的返乡,他所虚构的青山镇在实际地理上的存在背景及其地域文化的外延,几十年城乡间穿梭如织及其所见所闻,让《在河之洲》顺理成章地具备了合适的生长土壤,纯粹的文学叙事让我们看到了清晰的历史脉络,细腻的人物心理描写让我们看到了对个体精神的深入自我关照,无处不在的思考则让我们看到了对人性的深刻反思。通过浪漫的文学虚构方式,将地域历史现实和耳闻的传说整合修葺成为一个家族繁衍的历史切片,演绎为历史长河中的片段,孙峰藉此完成了对中国乡村百年历史演变的复现和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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