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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运动员参赛过程中的“亲情效应”:内容和结构

2021-10-07桂永锋陈鑫月

湖北体育科技 2021年9期
关键词:条目亲情效应

桂永锋,陈鑫月

(中南民族大学 体育学院,湖北 武汉430074)

1 问题提出

亲情,指亲属之间特有的感情及密切关系[1],由这种密切关系而使亲人之间彼此产生期待和愿望的现象被称为“亲情效应”。从心理学角度出发,“亲情效应”是亲人之间现实事件的特殊反映形式,是亲属间力争使客观事物符合彼此期待和自我展现的内部动力。在运动领域,研究者将运动员父母、亲友等重要他人通过各种关爱和观看比赛等期望行为对运动员参赛产生的影响通称为亲情效应。以往研究表明,父母、亲友等重要他人直接性的关注或关爱,可能会使运动员在竞赛过程中面临更大的压力,特别对一些心理稳定性要求高的项目的运动员如不加以科学准备就会直接影响其竞技水平的发挥[2-3]。此外,不同民族和文化背景下的“亲情效应”并不完全相同[4]。例如,与西方运动员相比,中国运动员从小接受孝敬长辈、家庭合睦等传统儒家教育,其家庭观念更重,实现个人价值与光宗耀祖、报效祖国紧密相联,形成了爱国爱家的主流意识[5]。国家体育总局段世杰曾说道:“在比赛过程中,运动员不可避免的有一种在父母、亲友等重要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欲望,加之肩负着为国争光的使命感,其压力可想而知”。

大量研究为竞技体育赛场上存在亲情效应提供支持。社会促进效应理论[6]指出,人们在共同工作或有重要他人在旁边观察的时候,能促进个体的行为能力或水平,早期Triplett对自行车运动员研究发现,当有观众和家人在场观看时的比赛成绩要好于运动员独自训练时的成绩[7]。主场效应相关理论[8]指出,面对家人、亲友和熟悉的比赛场地时,运动员的心理状态尤其是认知焦虑、躯体焦虑、紧张、消沉、生气、疲劳和迷惘程度等均有所降低,而自信活力则显著增高。期望理论[9-10]用于解释家人影响子女成就动机的机制,包括塑造子女对自身运动能力的认知、帮助其了解不同成就领域的相对价值并参与运动和体育活动。Cottrell的研究表明,父母对于子女表现的评价能力直接影响了其竞赛表现,即当运动员的亲人能够准确评价他们的竞赛表现时,如果引导得当,则将对其竞赛结果产生积极效应,反之并不会提高他们的唤醒水平或竞赛成绩[11]。在国内相关研究方面,李留东通过对浙江省专业运动员及其家庭进行分析后发现,家庭对运动员的运动成绩、成就动机等方面具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具体来讲,运动员与其亲人关系融洽且后者多次临场观看比赛时,亲情将起到明显的正向作用[12]。但是,后续研究还发现,运动员的竞赛状态与其亲属的行为有关,不当的亲属行为或过高的期望会让运动员体验到更高水平的赛前状态焦虑[13]。由此可见,亲人恰当的行为的确会提升运动员的心理状态,反之则会导致运动员产生过度焦虑或紧张。

近几年来,国家体育总局科教司组织针对大型赛事中运动员主客场参赛成绩与环境、场地及媒体的关系等方面组织专家们进行了大量研究,取得了显著成果。但上述研究多以西方体育文化的发展为基础,所得到的结论不完全适用于我国职业运动员。中国自古以来就有“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传统文化,也有“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家国情怀。因此,关于亲情效应的研究不仅符合“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理念,更是对我国传统思想价值体系认同与尊崇的体现,其在运动领域中的应用更应得到重视。然而,不难发现,以往我国运动领域关于亲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于概念的梳理或运动员家庭背景与竞赛参与状况的关系等方面,而就运动员父母、亲友等重要他人的“直接性关注”对运动员参赛心态和临场心理的影响却没有得到较为深入、有效的探讨。根据仲理峰等人的研究,探讨模型的内容与结构时,采取以事件为中心的访谈法更为合适[14]。

综上,为更加全面地了解竞技体育领域内的“亲情”、分析以及其对于运动员竞赛动机和比赛成绩的影响,应深入探讨运动员亲情效应的利弊及产生机制,结合民族心理和文化特征充分认识“亲情效应”对运动员的参赛心理的作用,为运动员大赛心理调控提供新的思路。因此,本研究通过对已有的亲情效应研究进行总结和分析,按照一定标准选取优秀运动员作为被试来实施研究,进而挖掘出既能代表我国儒家传统文化思想的亲情效应理论,又能帮助运动员在赛场上保持良好状态的亲情行为实践。这一发现对于今后探讨运动员亲情效应具有重要借鉴性,同时亲情效应及其理论研究的发展。

2 研究过程及方法

2.1 被试

选取我国备战2012年伦敦奥运会的15名国家或国际健将级运动员(其中游泳运动员4名,乒乓球运动员2名,体操、举重和射击各3名)作为访谈对象;选取正式参加2012年伦敦奥运会的150名运动员为预测问卷调查对象,有效回收问卷129份,有效回收率86.0%,其中男运动员93名,女运动员36名,平均年龄21.4±5.3岁;选取参加2012年伦敦奥运会、2012年全国举重锦标赛和2012年乒乓球全国锦标赛的300名运动员为正式问卷调查对象,有效回收问卷260份,有效回收率86.7%,有效被试基本信息见表1。

表1 有效被试基本信息(N=260)

2.2 工具

2.2.1 运动员亲情行为访谈提纲

通过分析以往研究并咨询高水平教练员,编写《运动员亲情行为访谈提纲》,包括运动员基本信息、主要参赛经历、近3次大赛中运动员所感受到的亲情行为及其效果。并对运动员父母和亲友等在运动员参赛期间表现出来的亲情行为进行编码,通过分析这些行为可能产生的效果或作用,进而初步确认运动员亲情效应的内容。

2.2.2运动员亲情效应调查问卷

结合访谈结果,编制《运动员亲情效应调查问卷》(预测问卷),问卷共17个条目,采用5点计分,由“非常不符合”到“非常符合”分别给予1至5分的评价。在对预测问卷进行结果分析的基础上,编制《运动员亲情效应调查问卷》(正式问卷),根据统计结果将剩余13个条目划分为3个维度,条目的选项和计分与预测问卷相同。

2.3 方法

2.3.1 访谈法

采用一对一以事件为中心的访谈来收集研究资料,并在访谈前询问受访者接受访谈的最佳时间和地点。通过结构化的访谈,同时为被试提供相对自由的表达机会,以便其能够详细阐述事件过程。当运动员报告“亲情效应”时,将被问及其是否熟悉术语“亲情”或“亲情行为”等。最后由访谈者判断其回答的是“亲情行为”还是“亲情效应”。访谈时间为每人60min左右。访谈结束后由访谈者对访谈结果进行转录、编码和分析,当转录不清时则再次咨询受访者后最终确定,具体步骤如下:

①访谈的实施

a.访谈提纲的使用:以访谈提纲为主线,提问方式和顺序可根据现场情况灵活调整。对于受访者的回答持开放态度,对提到次数较多的重要主题进行详细追问。

b.访谈记录:以录音和纸笔相结合的方式进行记录,若征得受访者同意则对访谈全程录音,否则进行纸笔记录,访谈过程中对受访者的状态和非语言信息进行观察和记录,访谈结束后,立即将访谈录音逐字整理成文字资料。

c.访谈时间和地点:征求受访者意见,以受访者方便为原则。每次访谈时间控制在60min以内。

d.注意事项:访谈开始前应介绍研究目的和访谈的保密性,解释研究人员的背景,允许受访者提出问题。进行访谈直到数据饱和(即没有出现新的主题)后逐字转录。

②访谈资料的整理与分析

采用内容分析法将根据访谈录音整理成的文字资料转换成为可以用来定量分析的结构化的信息,首先对文字资料仔细阅读,找出有意义的句子,做出标记,用较精简的句子或词语形成摘要;再将摘要与访谈提纲进行对比,提取文本中的关键信息,分析形成主题;然后将相同主题进行聚合,形成更高层次的概念;最后将概念与原始资料进行对比,看两者是否相符,并将两者放在一起方便行文时的引用和检查。

③访谈的有效性检验

选取参与者评价法,以控制资料分析结果与原始资料之间的差异。研究者将原始资料转录成为文字资料后分别发给各受访者,邀请其对文字资料与实际访谈内容的相符性进行评价。

2.3.2 问卷调查法

以运动队为单位进行团体施测,每个运动队由1名主试负责,主试均为有施测经验的运动心理学专业研究生。将运动员基本信息问题及问卷装订成册,采用现场作答并回收的方法,以避免被试流失。

2.3.3 数理统计法

将访谈后的参与者评价分数设置为3级评分(1-完全不相符,2-一般,3-完全相符),采用SPSS 19.0进行描述统计等,计算认同度;采取SPSS和Amos统计分析软件对调查数据进行描述性统计、相关分析和因子分析。

3 研究结果与分析

3.1 运动员亲情效应初始条目

在对访谈结果进行开放式编码和分析的基础上,初步归纳出了17项关于运动员亲情效应的条目。运动员表述、亲情行为和亲情效应如表2所示。

表2 运动员亲人的亲情行为及其对运动员产生的亲情效应

3.2 运动员亲情效应的内容与结构

对预测问卷进行项目分析,结果显示(表3),预测问卷17个题目因子载荷平方和值均高于0.5(p<0.001),说明各条目间相关性较高。

表3 共同度检验结果

同时,因子分析前提检验结果显示,KMO值0.871>0.7,表明问卷各个项目间的相关程度无太大差异;Bartlett球形检验p<0.001,表明球形假设被拒绝。两项前提检验结果均说明数据适合进行因子分析。见表4。

表4 KMO值和Bartlett球形检验结果(N=129)

随后,采用主成份法提取因子,提取标准为特征值大于1,提取数量不固定,考虑到条目之间的相关,旋转方法选择Promax斜交旋转。以因子载荷低于0.40和同一项目在多个因子上载荷均大于0.40为条目剔除标准,经多次因子分析之后分别剔除认为没有得到鼓励、没有得到安慰、有利于自己控制比赛和亲友关系有利于比赛4个指标;最终提取3个因子,能够解释总变异量的69.84%;在保留的13项条目中,所有条目因子载荷均在0.45以上,见表5。同时,结果显示,3个因子的ɑ系数分别是0.91、0.84和0.86,总体ɑ系数为0.91,说明该3因子结构具有良好的内部一致性。

表5 预测问卷因子分析结果(N=129)

对各因子所包含条目的内容进行分析,因子F1包括“时刻感到亲友的关怀”“觉得得到了安慰”“让自己心里很踏实”“觉得受得了鼓励”“感受到坚强的后盾”和“让自己学会更加感恩”6个与对运动员情感进行支持有关的条目,因此将F1命名为“支持效应”;因子F2包括“对训练和比赛有指导作用”“坚定了获胜信念”“期待比赛中超常发挥”“提升获胜的信心”和“为自身注入能量”5个体现帮助指导比赛和运动员比赛自我控制的条目,因此将F2命名为“调控效应”;因子F3包括“认为紧张水平提高”和“觉得降低了比赛自信”两个对运动员比赛起着负效应的条目,因此将F3命名为“负面效应”。

3.3 运动员亲情效应问卷的效度

采用验证性因子分析检验运动员亲情效应3因子模型的结构效度。以《运动员亲情效应调查问卷》(正式问卷)调查到的260份被试数据为分析对象,采用Amos 19.0软件构建了两个模型,并对比二者拟合情况:一个是将运动员亲情效应所包含的13个特征看作一个因子,即单因子模型;另一个是经探索性因子分析所确定的3因子模型。

一般认为,χ2/df的值小于5说明模型拟合度较高,AGFI、GFI、CFI、IFI大于0.9为好,大约0.85尚可,且越大越好,RMSEA的临界值为1,且越小越好。分析结果显示(表6),3因子模型均达到了各项拟合指标要求。此外,3因子模型的各项拟合指标明显优于单因子模型,说明经探索性因子分析所确定的运动员亲情效应3因子模型得到了《运动员亲情效应调查问卷》(正式问卷)测评数据的检验和验证。

表6 模型比较分析结果(N=260)

4 讨论

4.1 研究的信、效度

采用结构式访谈法时,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确保访谈实施过程的科学性和有效性。为了避免访谈结果出现偏差,在本研究中,研究者在访谈前会告知被试者,研究结果仅被用于科学研究,不会泄漏任何个人信息,使被试者在进行访谈时不过分紧张,努力做到将信息获取量最大化;在访谈中,通过适度引导,并对运动员表述不清楚的地方进行再次咨询,保证了访谈内容的全面性;在访谈结束后,通过与运动员本人及其教练员和家人进行访谈结果方面的沟通,提高了资料收集的准确性。

此外,本研究采用问卷调查的方法对中国运动员“亲情效应”模型进行构建和检验,而良好的信效度是问卷开发所必须遵循的准则[15]。在本研究中,α系数用于检验工具的信度,结果表明《运动员亲情效应调查问卷》(预测问卷)的内部一致性满足要求;验证性因素分析用于检验工具的构想效度,结果表明《运动员亲情效应调查问卷》(正式问卷)具有良好的构想效度。此外,为了避免由于自评而使得运动员受社会角色期待的影响导致结果偏差,研究者要求主试在不同运动队进行问卷发放时始终在运动员身旁以便进行条目解释,尽量使被试充分理解问卷各条目的含义,避免受主观影响,同时在不同时间发放问卷并当场回收,有效避免共同方法偏差问题;最后,研究者将问卷条目的顺序进行了随机调整,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数据结果的客观性。

4.2 亲情行为对中国运动员产生的“效应”

从参赛过程中运动员父母、亲友等对运动员的比赛结果的影响来看,研究得出以下两种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在竞赛过程中运动员的父母、亲友等通过观看比赛等运动员予以关心会给运动员以极大的鼓舞,其比赛信心增强,有利于良好比赛成绩的取得;第二种观点认为,运动员的父母、亲友等重要他人在比赛过程中给予运动员过度关心将致使运动员产生过分看重比赛结果,这势必影响其正常发挥技、战术水平[16]。换句话说,“亲情效应”并不总是对运动员有益。在比赛关键期,“亲情”会使运动员对于竞赛结果重要性的认知增加,导致比赛压力随之增大,比赛期间注意控制能力下降,无法集中;或者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具体动作操作上,最终由于用力过猛干扰了动作的完成。

4.3 比赛经验、角色定位及项目特征对“亲情效应”的调节作用

运动员如果多次参加比赛、尤其是大赛,其对重要他人在不同竞赛结果下的反应适应能力就会更强,同时,对“亲情”所带来的负面效应容忍度也越高,且适应甚至控制“亲情效应”的能力也越强。因此,具有丰富比赛经验的运动员往往发挥稳定、不易受亲属或他人的影响。高水平运动员甚至可以控制重要他人的情绪,使之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前进。

有研究发现,运动员的角色定位直接影响着运动员的自信心和临场应变能力,参赛的运动员无论在赛前、赛中或赛后,都应该将参赛角色定位在由低向高冲击对手上,并以积累取胜率的指导思想把握整个比赛过程[17]。这样可以降低“亲情效应”对竞赛结果的负面影响。

还有研究表明,亲情行为会通过影响运动员唤醒水平和情绪状态间接影响其运动表现[18],因此,“亲情效应”对两类运动项目通常产生不同的作用。具体来讲,体能型运动项目的特点是对运动员耐力、力量和速度的要求较高,技能型运动项目的特点是要求运动员掌握复杂的运动技能、精细的肌肉活动、良好的协调性和稳定性,该类项目的难度高于体能型项目。然而运动项目的难度和运动员的唤醒水平之间呈反比[19],即体能型的运动项目要求唤醒水平点较高,而技能型运动项目要求较低的唤醒水平。因此,“亲情效应”会提高体能型项目运动员的临场状态,但可能会干扰技能型项目运动员的正常发挥。综上,“亲情效应”可能受到运动员比赛经验、角色定位以及运动项目特征的调节。

5 结论

中国运动员参赛过程中的亲情效应由3个维度,即“支持效应”维度、“调控效应”维度和“负面效应”维度,共计13项条目组成。《运动员亲情效应调查问卷》信、效度良好,可供新时期调查亲情在运动员比赛中产生的效应所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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