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郁达夫小说中的创伤书写与自我救赎
2021-09-26杨延鑫
摘 要:中国现代著名作家郁达夫在他的小说文本中塑造出了一系列“零余者”形象,这些主人公形象抑郁彷徨、颓废感伤的特质与其来自原生家庭与海外留学的创伤体验密不可分。郁达夫在对“零余者”无路可寻的社会创伤与无处排解的个体创伤进行书写时,将创伤个体的自我疗救寄托在女性引领的精神救赎上,呈现出可贵的自省忏悔的生命意识,完成了自我的精神救赎。
关键词:郁达夫 创伤体验 创伤书写 自我救赎
在中国近现代历史上,五四时期既是人的个体意识昂扬进取的时代,同时也是一个传统与现代对立交织在一起的阶段。彷徨、怀疑、否定是这一时期的知识分子郁结于心的时代苦闷,郁达夫也不例外。来自原生家庭的创伤体验影响着其创作心态的生成,并进一步在其小说创作中得以体现。在小说作品中郁达夫有意塑造出一系列歧路彷徨、报国无门的“零余者”形象,如《茫茫夜》中的于质夫、《南迁》中的伊人、《采石矶》中的黄仲则,等等,这些主人公在情感经历、家庭背景等人生境遇方面都深深烙上了郁达夫本人的印迹。在对“零余者”无路可寻的社会创伤与无处排解的个体创伤进行书写时,郁达夫将自我心路的拯救寄托在女性引领的精神救赎上,呈现出可贵的自省懺悔的生命意识,完成了自我的精神救赎。
一、郁达夫创伤体验与小说创作
(一)原生家庭宿命
心理学研究认为,一个人所处的家庭环境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后来的情感体验、自我认知、婚姻爱情等人生价值取向,而家庭成员的相处模式也内嵌于其对社会关系的初步认知上。郁达夫出生于浙江富阳一个没落的书香门第家庭,三岁时父亲因病去世,父爱也成为郁达夫这一生终究无法体会到的缺憾,他不得不从其他家庭成员身上寻找精神慰藉以获得补偿。由于两个哥哥终年在外求学,姐姐自幼做童养媳寄养在其他人家,郁达夫自然而然将更多的情感需求投射在母亲身上,母亲便成了父亲形象缺失的补偿性角色。然而,“郁达夫的母亲为了家庭的生计不得不经常在外,这使得童年的郁达夫难以充分地感受到父母之爱”a,这与他内心渴望的母爱大相径庭。其实,物质满足与精神慰藉在那个年代根本无法同时满足,这也决定了母亲本身就是一个冲突性的矛盾体。一方面,母亲本性善良,温柔慈爱,即使家庭贫困也依然满足孩子的需求。郁达夫幼年时发生的“皮鞋风波”对他影响甚大,他在县立高等小学堂读书时,看到同龄人都穿着光鲜亮丽的皮鞋,心生羡慕,面对“我”要买一双皮鞋的无理要求,母亲不惜拿衣服去当铺抵押现钱,“这种刻骨铭心的创伤体验,也深深激发了他的潜能和梦想”b。从那以后,“我”努力用功读书,和同学中的贫苦者交好,俨然已成为一个大人的模样了。
另一方面,受制于不同的价值立场,母子二人也时常发生矛盾冲突。父亲角色的缺失使母亲成为家庭的长者,为了维系家庭责任,她不顾儿子的意见直接为他操办婚姻大事,母子二人从此有了无法弥补的裂隙。此外,郁达夫早年经济困顿的生活也被郁母所厌恶,双方的误会逐渐加深。原生家庭所带来的创伤性体验,早已深深积压在郁达夫的心间。细读郁达夫相关作品,便会发现小说中的创伤书写并非刻意营造,而是他个人经历在作品中的映射,童年时代的多难遭遇和早期生活的贫苦经历始终伴随着他的创作生涯,进而影响其创作心态的生成与塑造。小说《烟影》中穷困多病、仕途不顺的文朴回到家中时等待着他的并非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而是母亲无休止的斥责,抱怨文朴没有钱来供养家庭,可文朴却一边吞咽母亲带给他的谩骂,一边忍住悲痛安慰母亲,小说最后以凄苦愁怨的家庭感伤气氛宣告结束。同样地,《在寒风里》一文中,“我在接到仆人长生的来信中得知了家中的窘境,不远万里赶到家中看望病中的母亲,然而却被污蔑为贪恋家中的财产”。可见,当时的儿女温情早已被冷漠无情的金钱所取代。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小说中母子之间的矛盾冲突恰恰是郁达夫早期家庭生活在文本中的投射,这也是郁达夫小说创伤情绪强烈的症结所在。
(二)海外留学之殇
郁达夫早在1913年随长兄郁华赴日留学,直到1922年结束,海外留学经历在郁达夫这一生中留下了深深的刻痕。明治维新后的日本,综合国力蒸蒸日上,先进思想层出不穷,国人面貌焕然一新,这对刚远离封建传统桎梏的郁达夫而言无疑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感官上的视觉体验让郁达夫体会到了人生的快乐,他将日本视为“乌托邦”的存在,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与憧憬。然而,留日时期正是中华民族饱受凌辱与日益衰落的时期,面对陌生的生活环境,内心也生发出无限的悲凉与愁苦。日本的国力昌盛与故国的落寞衰败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反差,身处异国,他强烈地体会到了这种强弱差异所造成的心理失衡。故国的弱小使得他无法受到同龄人的尊重与接纳,成为被社会孤立排斥的“边缘人”,而祖国的积贫积弱又成为压倒他内心的一座大山,双重的悲剧性认知加剧了郁达夫的创伤性体验,也为其不幸的留学生涯埋下了诱因。
留日期间,郁达夫虽在东京帝国大学主修经济学,但真正有所造诣的当属他的文学创作。近十年的留学生涯使得郁达夫能够广泛接触日本各个社会阶层的生活,从而为其创作提供了广泛的活动场景。以留日生活为蓝本创作的小说《沉沦》是郁达夫自身真实经历的缩影,主人公“我”饱受“性的苦闷”与“生的苦闷”两方面的夹击。一方面,身为一个异域求学者,面对日本社会充斥而来的新鲜事物,尤其是在性意识极为开放的日本,惊奇与亢奋并存,但拘囿于传统社会的那一寸狭小天地,日本的现代开放观念与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士大夫思想发生了强烈的冲突,导致他无法获得正常的爱情,主人公的性格也因此变得敏感多疑、孤僻高冷。另一方面,弱国与强国之间综合实力的悬殊,使得“支那人”的身份贯穿留学生活的始终,也正因为如此,他无法体会到正常的爱情,只能以偷窥等变态行为暂时放纵压抑已久的症候。
总之,在异国受到的多方排斥使主人公悲剧性的命运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个人也在传统与现代的对立中游移、徘徊,成为被社会所不容的零余者。
二、郁达夫小说中的创伤书写
(一)“零余者”无路可寻的社会创伤
“丙申年,庚子月,甲午日,甲子时”c,郁达夫曾用短短十二字来描述其出生的社会场面。纵观郁达夫所处的社会环境,传统封建统治被西方坚船利炮不断攻击,新旧思想间杂,在创作上也体现出了典型的“新旧二重性”特征,传统封建思想与现代新式理念间杂。新与旧,传统与现代,在他一生的创作中相互碰撞。
在小说《茑萝行》中,郁达夫用“茑萝”来隐喻夫妻之间相依为命、惺惺相惜的生活处境。然而,他并未将写作重心放在对男女的情感纠缠上,而着重诉说二人受制于社会经济压迫的现状。从文本来看,小说以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社会为写作载体,还原了当时知识分子穷苦无依的人生窘境。主人公“我”是刚从日本留学归来的现代知识分子,然而这份明丽标签的背后,却掩盖着“我”经济窘迫、家庭不幸的事实:失业的威胁,贫穷、饥饿时常笼罩于家庭生活之上。在爱情上,迫于母亲反复的诉求,“我”被迫接受了一段毫无感情基础的旧式婚姻,与一个乡下女人结为夫妻,沉重的经济枷锁、命运的不可把控性注定了他们的爱情生活是不完满的,甚至为此付出凄惨的代价;在生活上,受困于家庭生计,“我”将身边有价值的衣服、器具拿去抵押,在上海街头空跑了一个多月却始终一无所获。即便是在學校内的教书生活,也终究被一些黑暗的事件所埋没,此时“我”逐渐沦落成了一个无助弱小的受难者,想要改变却不知从何下手。在对命运无常的归因上,郁达夫有意将批判的矛头指向黑暗阴冷的现实社会,“我想这责任不应该推给我负的,第一我们的国家社会,不能用我去做他们的工,使我有了气力不能卖钱来养活我自家和你,所以现代的社会,就应该负这责任”d。
社会创伤往往激起一个人凶恶残暴的潜在本能,“创伤事件导致双重意识,即意识的扭曲变态”e。在社会上所受到的种种压迫,“我”都要向妻子全部发泄,不断对妻子进行语言攻击。然而在一时的情绪宣泄后,“我”并未从诸多苦难中释怀,便很快进入到了无尽的忏悔与懊恼中。郁达夫有意为夫妻二人设置了一个无法逃离的包围圈,社会的无情冷漠让他们无所适从,即使看透生活,努力将自身置于社会之外,却发现一切仍停留在原点。
(二)“零余者”无处排解的个体创伤
个体创伤是与集体创伤相对的概念,指由于意外所造成的损伤,常常来源于个人的亲身经历。在对人物形象的刻画上,郁达夫往往采用了坦诚暴露的书写模式,将所思所想以及人生境遇都诉诸笔下的主人公的身上。无论是《沉沦》中的“他”因饱受性困扰所表现出的忧郁颓唐情绪,还是《茫茫夜》中深受社会和家庭羁绊的于质夫,均可窥探出郁达夫笔下的人物大都是郁郁寡欢、不得志、被社会欺凌的畸形儿,在个人与家庭、社会中苦闷、茫然、彷徨、敏感。无可置疑,“零余者”所遭受的个体创伤俨然呈现出一个带有时代印记的创伤世界,昭示着主人公在大时代面前无法修复的心理轨迹。
《银灰色的死》一篇中,主人公以一个苍白无力、穷困潦倒、终日醉生梦死的面目出场,妻子早逝,他孤身一人吞噬着生活的苦楚,在众多压迫面前,他不得不选择以酗酒来麻痹自己。在满怀自责地把妻子的婚戒典当后,却仍没有丝毫悔改的意图,进入无休止的买醉之中。在失去妻子后,他对酒家的小女静儿产生了爱慕之心,在得知静儿已有婚约时,他曾经积攒起来的希望瞬间化为虚无。经过了卖书、送礼物给静儿后,他最后的牵挂由此结束。受困于无法逃离的个体创伤,最终他在重重压迫中走向了毁灭。
《迷羊》中的王介成也是上述人物类群的代表,为情所困,并在情欲冲突中走向崩溃。在大观亭对名优谢月英一见钟情,之后便对她展开了疯狂的追求,每天都会去戏园看戏,希望能得到谢月英的青睐。在陪月英买布的途中,二人的感情进一步升温,最终在她的诱惑下,介成放弃了A城优越的生活,彻底沦为了爱情的奴隶。可是在短暂的欢愉过后,介成却终究无法摆脱灵魂的谴责。随着二人交往的不断加深,月英发现介成无法翻转她的命运,便毅然决然地选择出走,而介成试图通过爱情来弥补创伤,最终陷入灵与肉的矛盾中无法调和。这种近乎疯狂式的爱使介成趋于堕落,个人也成为爱情的牺牲品。
三、郁达夫小说中的自我救赎
(一)女性引领的精神救赎
五四运动的爆发促成了新知识、新思想的传播,启蒙意识逐渐被大众所接纳,受到启蒙与解放思潮影响的女性也开始接受新式思想的熏陶,以崭新的姿态看待生命和世界。虽然社会赋予其重生的艰难,但她们仍以反抗的姿态勇敢地争取个人自由和幸福,是在传统与现代中夹缝生存的抗争者。也正因为如此,郁达夫将自我的拯救转嫁到女性身上,以此完成对人格的救赎与净化。
小说《迟桂花》中,郁达夫着重刻画了单纯善良的女性形象——翁莲,她“既是浪漫主义诗人所赞颂的大自然的女儿,有如歌德笔下的绿蒂,也是丰满、娇媚、富于魅惑的尤物”f。文中的她虽则刚满28岁,但却命运多舛:丈夫去世婚姻爱情对她而言遥不可及,两位小姑的恶语相向,婆婆日常的吝啬……爱情、家庭、婆媳关系三重大山紧紧裹挟着她,可她并未在污浊的环境中丧失人性的纯真,仍保持着孩子般的善良可爱。面对天真无邪的莲,在与莲单独外出游玩时“我”一时兴起了性欲冲动,情绪变得浮躁急迫,但很快这种念头便被打压下去,莲的纯粹无暇深深触动了“我”,由性欲引发的意念也遭到抵制,人格在此得到净化。同莲一样,《春风沉醉的晚上》中的陈二妹在对男主人公的情感升华上也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在烟厂做女工的陈二妹与“我”同住屋檐下,每天无法回避的见面让“我”了解到她的遭遇。这是一位身世凄凉、饱受命运压迫的姑娘,父亲在一次烟厂事故中去世,而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却要在烟厂做工长达十几个小时。二人境遇的相似性使“我”和二妹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会在平常分享食物;二妹虽身处困难的境地仍然鼓励“我”乐观对待生活,劝勉“我”节省开支;当误会“我”昼伏夜出的动机时,会主动承认错误,二妹无微不至的关怀给予了“我”极大的慰藉。面对单纯善良的二妹,“我”一时竟产生想要抱住她的冲动,但一想到二妹的纯洁、善良,想到自己卑微的处境,最终理性战胜情感,“我”将这般邪念压制下去,心灵也得到了澄澈。
通过上述论断,我们发现在郁达夫的作品中,女性常以救赎者的身份贯穿于文本之中,她们虽没有显赫的社会地位与优越的家庭背景,与文中的男主人公同病相怜,但她们却勇于向现实反抗,于危难中找寻求生的动力,为主人公们提供真切的包容与同情,净化他们低俗的取向,重拾对生活的热忱与信心。
(二)自省忏悔的生命意识
郁达夫作品中的男主人公时常陷入生存与爱情相矛盾的僵局中,流露出抑郁颓废的感伤情绪,表现生命的迷惘困顿。零余者在社会的拒斥中沉沦、堕落,以无节制的肉体纵欲与精神放逐来抚平无处安放的焦虑。然而,传统士大夫的情操很快占据主流,他们意识到当下行为的不合理性,陷入了深深的忏悔与自责中。《沉沦》中的“我”是在日本留学的现代知识分子,理应受到尊重,但却因其弱国子民的身份不被认可和接纳。面对同龄人的排挤,“我”最终逃离他们,在一间偏僻的房屋中租住下来。处于青春期的主人公有着正常的爱情意识,而“支那人”的标签与自身敏感多疑的性格却让他爱而不得,于是他只能通过偷听、窥浴、“被窝里的罪恶”来释放焦虑,性苦闷始终伴随着他的留日生活。然而,这种堕落并不彻底,主人公在放纵过后都会进行忏悔和自省,为自己的逾矩行为开脱,“通过对主人公内在情感世界的建构,其外在行为的善恶伦理被真假伦理所取代”g。此外,对行为本身的指责与辩护,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主人公精神上的焦虑和迷茫,也为他们的一时冲动做出理性的归因。
与《沉沦》类似,《茑萝行》中也塑造了歧路彷徨的零余者形象。“我”虽有着赴日留学的求学经历,然而却屡屡受挫。在婚姻上,“我”要顺从母亲的安排和一个没有情感联系的女人结婚;在工作上,“我”因无法忍受学校的种种黑暗而遭受打击,不得不为了生计问题而奔波。社会施加于“我”的不公平的待遇,回到家后“我”却一一向妻子发泄,对着她痛骂生活的艰难。可在情绪化的宣泄与爆发后,“我”总要为自己一时的冲动所痛心,丈夫出于对妻子的本能的关心疼爱取代暂时性的暴躁冲动,从而完成了对自我灵魂的审视和救赎。小说一改以往作品书写情感时的坦率与真切,探索主人公自我心路的拯救历程,以忏悔者的角色试图冲破社会挤压下的重重“茧房”,从宏观层面表现了五四知识分子为自我拯救所做出的努力。
在中国现代小说发展史上,郁达夫是敢于描写性心理和性苦闷的领军作家,这极大地丰富了小说写作的叙事空间,同时也为五四文坛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形象鲜明的圆形人物开始崭露头角。此外,在描写知识分子创伤经历的同时,还将其延伸到下層劳动民众,《春风沉醉的晚上》的陈二妹、《薄奠》中的车夫等都是这类人物的典型代表,此番书写模式拓宽了小说的写作范围。通过书写普通民众卑微穷苦的命运,小说传达了郁达夫本人对社会的控诉和不满,赞扬了他们身上勇于坚持反抗的精神,表现了郁达夫在时代大环境中对正义和真理的不懈追寻。
处在五四时期社会大变革的年代,无论是社会创伤还是个体创伤,郁达夫都是难以逃避且情绪体验是极为深刻的,他也将这份经历执笔于对小说主人公形象的塑造上。然而,在揭露社会和个人创伤的同时,郁达夫有意为主人公提供了救赎自己的良方,以包容的姿态完成了对自我的审视,人格得以建构并臻于完善,获得了真正的救赎,这也是郁达夫及其小说作品带给读者的关于创伤与救赎之间颇为深刻的思考。
a 李鹏: 《论童年经验对郁达夫人格及创作的影响》,《学术交流》2003年第11期,第161页。
b 贾振勇:《郁达夫:创伤·自我·先驱》,《鲁迅研究月刊》2014年第8期,第73页。
c 郁达夫:《郁达夫自传》,江苏文艺出版社2012年版,第3页。
d 温儒敏:《郁达夫名作欣赏》,中国和平出版社1996年版,第103页。
e 陶家俊:《形象学研究的四种范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9年版,第110页。
f 龚刚:《郁达夫的诲淫冤罪与自我净化》,《华文文学》2016年第6期,第42页。
g 王炳中:《反传统的焦虑与调适——论郁达夫小说集〈沉沦〉的“审美辩护”》,《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6期,第65页。
基金项目:聊城大学青年创新团队项目(321022006)
作 者: 杨延鑫,聊城大学季羡林学院2018级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
编 辑: 康慧 E-mail: kanghuixx@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