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互联网语境下新型主流媒体的空间实践
2021-09-18彭林元
彭林元
关键词 空间生产;新型主流媒体;数字技术;文化实践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1)14-0006-03
时间与空间是了解人类社会的基本坐标,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各学科聚焦时间研究而忽视空间,这一狭隘空间观归根到底源于人们对时空理解的差异性,相比更具活力的时间,人们普遍认为空间是刻板、僵硬以及物质性的事物。这一局面直到列斐伏尔创新性提出新空间理念才得以扭转,空间的社会性和生产性是列斐伏尔空间思想的核心观点,他强调空间不局限物质属性,空间生产社会关系,同时也被社会关系生产。紧随其后,空间生产视域开始作为一种理论范式受到大卫·哈维、米歇尔·福柯以及爱德华·苏贾等众多学者们的追捧。
新型主流媒体是在互联网思维下,坚持以用户为核心,以新传播技术为支撑,以开放平台为功能转型,传递主流意识形态和核心价值观的一批具有较强传播力、竞争力的新媒体[ 1 ]。作为社会信息与社会成员的连接器,新型主流媒体是社会信息传播系统的重要一环,是生产并展示各种社会关系的新空间形态,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不同空间维度的影响。因此,从空间视域来理解新型主流媒体的空间实践,可以深入揭示新型主流媒体在不同空间形态中的表征,为当下媒体融合发展实践提供更多的想象力空间。
1 物理空间:新闻生产空间的流动转向
为加快媒介融合发展,提高新型主流媒体信息传播力、竞争力,新闻生产实体场所进行空间位移,从稳固的实体办公大楼到数字化的新闻场所再到流动空间的信息实践,这一新闻生产空间的流动转向体现了新型主流媒体数字化变革的决心,致力于增强信息传播的主导权。
1.1 稳固的实体办公大楼
新闻生产作为一种有意识的生产过程,不仅具有意识属性,还具有物理属性,这一物理空间属性体现在新闻生产活动是以实体场所作为承载物。由于新闻生产的特殊性,传统媒体的新闻编辑部一般位于城市中心,其不仅是记者和编辑的办公场所,更是一种符号,代表着新闻媒体行业的特殊地位,表征为传播信息与引导舆论的社会公器,这一媒介生态环境赋予记者职业自豪感,社会地位也相对较高。
但这一特殊地位某种程度上加剧了传者与受者之间隔阂。记者在信息资源获取、社会关系系统网络中占据优势地位,并且新闻生产过程相对封闭,大众只能窥探新闻大楼中神秘的、权威的一种形象。正如列斐伏尔所言“空气里弥漫着社会关系,它不仅被社会关系支持,也被社会关系所生产”[ 2 ]。新闻实体空间不光是几何意义上的空间,它是政治、经济以及文化等多方面社会关系场域,受众对这一复杂场域知之甚少,更多采用瞻仰视角。
1.2 数字化的新闻空间场所
随着数字传播技术和社交媒体平台的发展,在信息传播中处于被动的受众得到技术赋权,传统媒体舆论引导力式微。面对这一情况,传统媒体积极拥抱新技术进行数字化转型:一方面,新闻生产过程逐渐数字化、扁平化,受众可参与到新闻生产过程中;另一方面,传统媒体的新闻生产场所进行空间转移,重置新闻生产场所,转型成为适应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新闻生产场所。如中央级媒体机构人民日报“中央厨房”,全媒体新闻大厅空间将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统筹,为记者提供在线同步交流、多方协作上创造空间便利。再到省级媒体贵州日报,将场所、人员以及设备等要素实现资源有效整合,将原当代贵州期刊传媒集团所在地资源统筹规划,全部纳入贵州日报报业集团大厦。
重置新闻生存空间场所从物理空间上打破各个部门区隔,实现空间层面的媒介融合。随之带来机构成员间关系变革,数字化、小型化的办公场所取代庞大的新闻大楼,将新闻生产流程以及新闻从业者置于“全景敞视”之下,加强员工间彼此交流,有利于提高新闻生产效率。此外,受众逐渐参与到新闻生产实践过程中,开放性的办公场所从空间上减弱神秘性,受众更加平视新闻机构,作为对话者的角色。物理空间的流变重塑了受众对传统媒体形象认识,新闻生产空间的数字化转型实际上也是一个去魅的过程。
1.3 流动空间的信息实践
在移动互联网社会,物理空间逐渐被虚拟空间所取代,流动空间成为当代社会主要空间形态,学者卡斯特在考察媒介技术与空间关系时,认为“流动空间是一种共享的空间”[ 3 ]。开放、包容与共享的信息技术逐渐进入空间领域,时间与空间界限突破,流动性逐渐成为主要特征,形成一种流动空间。流动空间一方面模糊新闻生产传播界限,记者在流动空间中进行信息共享实践,另一方面打破信息流动固定轨迹,突破时空界限,信息流动从一对一到网状结构。
面对新的流动空间形式,新型主流媒体的新闻生产应加强虚拟空间对现实的建构。由于VR、AR、MR等数字技术的发展改变人们感知事物的方式,新型主流媒體在新闻生产实践中要注重读者感知方式,增强新闻与读者的互动体验感,在流动空间中增强与读者的接近性。如在2021年全国两会中,大部分主流媒体在新闻报道中大量运用VR、AR等人工智能,展示出新闻呈现与实体空间的身体实践相互渗透,重视读者感受,获得读者的广泛认可,从而掌握信息传播的主导权。
2 技术空间:时空压缩与排他性成为解读新闻生产的新方向
诚如保罗·莱文森所言:“因特网把地球村变成货真价实的比喻,把地球村从比喻变成了接近于现实的白描。”[ 4 ]数字技术以空间形态参与到新闻传播生产与实践中,突破时间与空间障碍,使得时间被极大压缩,信息的生产速度极快,制造出时空压缩的拟态幻象并加剧了新闻传播领域空间的排他性,这一变化提供了一种解读新闻生产的新路向。
2.1 时空压缩
关于技术与空间关系,英尼斯是最早将传播研究视角聚焦此处的学者之一,他提出“媒介时空偏倚论”,从人类历史发展视域来探讨媒介技术对社会的影响,从中可窥视出技术是理解现代新闻生产的重要视角。信息通信技术革新从根本上改变人们固有的时空观,人们突破时空障碍,“地球村”式场景成为常态,时间与空间无限压缩重塑人们时空观。与此同时,新闻生产时间从即时到瞬时,将社会现实通过技术载体进行时空压缩,从而达到瞬时新闻生产效果,时空压缩的拟态幻象逐渐成为解读新闻生产的新方向,技术介入新闻生产实践空间,是新型主流媒体进行数字化融合的重要途径,麦克卢汉认为“每一种新的传播媒介都以其独有的方式操纵着时空”[ 5 ]。数字技术革新改变人们感知事物方式,受众不满足文字、图片以及视频等新闻表现形式,虚拟技术的出现为新闻生产提供一个良好转型契机,构建参与式新闻生产空间,受众对新闻生产从宏观视角聚焦为具象空间。如澎湃新闻属于当下国内新闻客户端第一梯队,澎湃App中设置《问吧》《问政》等多个互动平台,在新闻生产实践中也大量应用虚拟技术,让受众对新闻生产聚焦为具象空间。
2.2 空间排他性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我国网民规模达到9.89亿。注意力经济时代,吸引受众注意力成为各家媒体平台主要目标,在有限网民数量中瓜分注意力,这种零和博弈方式加剧新闻传播领域空间的排他性。首先,空间作为一种物理空间,是客观物质存在,也是唯一存在。其次,新闻生产过程实际上也是空间重组过程,记者有目的、有计划地将具有新闻价值的事物进行空间重组,以此占据新闻传播领域的有利空间位置。
面对新闻传播领域空间的排他性,如何在有限注意力中抢夺更多受众注意力成为一项重要命题。特别是在人人都是记者时代,新型主流媒体面对同行竞争,需要发挥自身优势,努力占据新闻传播领域主要空间位置。另外还要处理传受关系,社交媒体平台为受众提供发声机会,增强受众在传播信息生态系统中的地位,这一地位变化改变了传者与受者的空间分布形态。如何提升新型主流媒体信息传播力和舆论引导力,保证两者空间分布状态不发生变化成为当务之急。
3 文化空间:社会文化的意义重塑
新闻生产所形成的文化空间中,呈现出空间多元化与多文化主体嵌入、虚拟交互空间与文化批判能力、空间平台化与文化格局重构三大变化。
3.1 空间多元化与多文化主体嵌入
技术赋权,受众从被动信息接受者逐渐转变为信息接受者、传播者与生产者,不断形塑信息传播格局,UGC、PUC、OGC等各种生产主体百花齐放,传播主体多元化改变信息生产空间形态,传者与受者两者位置发生位移。面对多主体嵌入到信息生态系统中,新型主流媒体在新闻报道过程中通过碎片化报道、视觉化报道来吸引读者,以此加强在传播格局中的地位,正如海德格尔所言:“技术是合乎目的的手段,是人的行为。”[ 6 ]
但由此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影响其公信力。相对新媒体平台来说,专业报道和内容深度是新型主流媒体的优势,如果一味迎合受众需求,过度碎片化报道、视觉化报道反而会逐渐丧失专业媒体的优势。面对新闻空间生产主体多元化,专业媒体在应用新技术进行新聞生产时,更应找准自身优势,在媒介融合中更好进行数字化变革。
3.2 虚拟交互空间与文化批判能力
纵观口语、文字、报纸、广播、电视等媒介技术发展,麦克卢汉认为媒介是人的延伸,强调媒介的重要性,但随着虚拟技术发展,网络空间迷糊了人们“虚—实”之间的界限和区别[ 7 ],身体这一要素逐渐受到关注。在新闻生产实践中运用虚拟技术逐渐成为普遍的新闻报道方式,增强受众与新闻接近性,给予读者身临其境之感,但相对于文字来说,体验式的虚拟互动强调受众感官刺激,缺少深度性与逻辑性,这样一种新闻阅读方式本身会逐渐消解受众自身的批判反思能力和深度思考能力。
与此同时,与强调身体在虚拟互动中的作用不同,长期以来,社交媒体强调技术把人与人关系距离拉进,人们不再孤独,通过视频或语音就可与千里之外的人联系。但过度强调技术而忽视身体缺席,从而带来了人们情感上的弱化,即使媒介技术互联互通,人们通过虚拟的媒介来互动,但群体性孤独依然存在。虚拟技术一方面逐渐消解受众的批判反思能力,另一方面弱化了受众的社会关系情感,给新型主流媒体的舆论引导带来挑战。
3.3 空间平台化与文化传播格局重构
随着腾讯新闻、一点资讯以及今日头条等为代表的新闻聚合类平台兴起,传统媒体在信息传播系统中逐渐沦为内容提供者角色,信息传播系统重新洗牌。面对传统媒体危机,以人民日报、新华社以及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为代表的国家级媒体积极进行媒介融合,其中一项举措就是建立专属的新闻聚合平台。如“央视频”是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推出的综合性视听平台,同时也是我国首个国家级5G新媒体平台,采用5G+4K/8K+AI数字技术,主流媒体新闻聚合平台的建立改变了传统媒体内容提供商次要地位,将主流话语权掌握在手中。
媒介可改造和再生产空间,空间也可改造和再生产媒介[ 8 ]。新型主流媒体将新闻生产空间平台化,与新兴媒体平台同台竞技,改变传统媒体主导地位,对文化格局进行重构。新闻生产空间的实践表面上是对媒介文化格局的洗牌,实质上文化空间实践背后是新闻传播领域对社会文化的意义重塑。但也要警惕新传播技术对传统媒体专业精神的影响,从深层意义上说,也是警惕一种文化的渗透与争夺。
4 结语
从空间视域来理解新型主流媒体的空间实践,通过深入揭示新型主流媒体在物理空间、技术空间以及文化空间不同空间形态中的表征,为当下媒体融合发展实践提供更多的想象力空间。同时,我们也应注意符号逐渐嵌入到新闻生产空间中,卡斯特称“在网络看不见的逻辑之中,价值被生产,文化符号被创造,而权利被决定”[ 3 ],它是一种建立在新闻语言、表象活动、新闻秩序的符号空间,用有意义的符号参与到新闻生产实践过程中,在现时的空间中赋予文本、图像新的意义。
参考文献
[1]石长顺,梁媛媛.互联网思维下的新型主流媒体建构[J].编辑之友,2015(1):5-10.
[2]Lefebvre H.The Production of Space[M].Blackwell,1991:165.
[3]曼纽尔·卡斯特.网络社会的崛起[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
[4]保罗·莱文森.数字麦克卢汉[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
[5]Lull,James.Media,communication,culture:A global approach[M].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00.
[6]吴国盛.技术哲学讲演录[J].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16,30(6):157.
[7]骆正林.空间理论与大数据时代网络空间的建构[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9,41(1):49-56.
[8]郑中玉.沟通媒介与社会发展:时空分离的双向纬度:以互联网的再地方化效应为例[J].黑龙江社会科学,2008(1):136-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