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法两国大学生偶像崇拜的对比研究

文/黄碧君（广州科技职业技术大学）

本文通过问卷对中法两国大学生进行调查。在中国，我们在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大一、大二、大三和大四的学生中随机进行问卷发放，将问卷链接发送到不同的微信群中，回收问卷108份（44个男生，64个女生）。在法国，我们的一位华侨朋友在法国卡昂大学瑟堡-芒什科技学院通过学校邮件的方式，将调查问卷发到学校的学生邮箱，共回收106份问卷（49个男生，57个女生）。调查问卷主要从四个方面进行调查：偶像崇拜的对象、表达偶像崇拜的方式、偶像崇拜行为的原因、对偶像崇拜行为的态度。数据显示，两国大学生在偶像崇拜行为上虽然有共性，但更多是差异。

第一，为了研究两个国家大学生偶像崇拜的对象差异，我们在问卷中主要提出了四个问题：请问您是否有崇拜的偶像？请问您有几个崇拜的偶像?请问您最崇拜的偶像的性别是？请问您所崇拜的偶像所属类型是？

数据显示：偶像崇拜现象在中法两国的大学生群体中是普遍现象。68.52%的中国大学生有自己崇拜的偶像，其中58.11%的大学生有三个或三个以上的偶像。在法国大学生群体中，40.6%的大学生有崇拜的偶像，其中55.8%有三个或以上的偶像。在没有崇拜的偶像的大学生中，大部分中国大学生是因为“目前没有合适的偶像人选”。大部分法国大学生则是出于“我认为偶像崇拜没有意义”这一原因。

至于偶像的所属类型，娱乐明星在中国大学生中最受欢迎，占据86.49%，其次是学者或作家（17.57%）和军人（9.46%）。历史人物、虚拟人物和政治人物占据的比例最小。在法国年轻人的选择中，除了娱乐明星之外（53.5%），体育运动员也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比例为51.2%。政治明星、学者作家以及军人位于法国排行榜的底部位置。中法大学生都会更倾向于选择年轻和充满活力的人物作为偶像。两国大学生偶像崇拜的领域存在差异，运动项目或运动员对于法国大学生的吸引力比中国大学生大。

第二，关于如何表达对偶像的热爱，即对偶像崇拜的方式也有差异。大部分中国大学生会搜集或购买偶像资料，关注偶像动态与活动(55.41%)，与身边的人分享并影响他们(60.81%)。中国大学生显得更加外放，会将对偶像的热爱和崇拜付诸实践，用实际行动支持偶像，并希望和周围的朋友分享他们的偶像。大部分的法国大学生则倾向于在心底默默支持偶像（58.1%）。

关于自己对偶像崇拜的程度，62.5%的中国大学生选择“把偶像放在心里，是自己的动力和目标”，74.4%的法国大学生选择“只是将其当作自己的偶像，比较喜欢他/她，并没有其他特别表现”。

第三，在问及偶像崇拜的原因时发现，“偶像是我所喜欢类型的完美典范”这一选项在中法两国大学生中的比例都较高，分别为中国30.8%，法国20.9%。但位于中国大学生选择的榜首的是“偶像身上的品质吸引了我”，法国大学生选择最多的选项则是“我很喜欢他/她，并不需要多余的理由”。13.51%的中国大学生选择“从众心理，促进与有共同偶像的同伴的感情”，该选项在法国大学生中的比例仅为2.3%。选择“在偶像最具吸引力的因素中，中国大学生选择道德的比率占59.46%，而法国大学生的这一比率仅为9.3%。

选择偶像时，中国大学生会看重偶像身上的道德品质，且会容易受到身边人的影响，从而进行偶像崇拜的行为。法国大学生思考的方式会更简单直接，选择偶像纯粹主要出于个人喜好，不会考虑太多。

第四，在对偶像或偶像崇拜行为态度的差异上，我们主要提出了以下三个问题：您觉得偶像崇拜心理对自己有何影响？如果其他人对您偶像崇拜的行为持有偏见（或嘲笑），您的想法是？假如您的偶像违法了，您得知后的第一感觉是？

问及偶像崇拜心理对自己的影响，位于中法两个青少年选择前两项的是“带给自己动力与正能量”以及“生活增加了乐趣，使自己保持良好的心情与积极的心态”。没有大学生认为偶像崇拜行为给自己带来了消极影响。

关于问题“如果其他人对您偶像崇拜的行为持有偏见（或嘲笑），您的想法是？”根据下面两个图表（图1和图2），我们可以看到四个选项在中法两个大学生的选择中具有很大差异。对于选项A“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何要理会其他人的看法”，中国大学生比例为67.57%，法国大学生比例为73.8%；对于选项B“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人，继续崇拜偶像”，中国大学生的比例为2.7%，法国大学生的比例为19%；对于选项C“会在意别人的看法，日后表现不那么突出”，中国大学生的比例为9.46%，法国大学生的比例为0%；对于选项D“把对方感化，跟我一起崇拜偶像”，中国大学生的比例为20.27%，法国大学生的比例为2.4%。

图1 摘自对中国大学生关于偶像崇拜现象的调查问卷的统计结果

图2 摘自对法国大学生关于偶像崇拜现象的调查问卷的统计结果

如果自己所崇拜的偶像违法了，中法两国多数的大学生会选择“原谅他/她，一如既往地支持他/她”（中国大学生：45.96%，法国大学生：67.5%）以及“心里很沮丧，不知所措”（中国大学生：32.43%，法国大学生：17.5%）。

由此看出，中法两国的大学生都对偶像崇拜持有积极的态度，认为偶像崇拜是有意义的。当别人对自己偶像崇拜的行为提出不同看法时，许多中国大学生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并因此改变自己的做法，或者收敛自己的行为，或者将对方感化，使其成为自己队伍中的一员。法国大学生基本不会过多在意别人的看法，反而为自己的独特性感到高兴。

偶像崇拜的行为对大学生有着重要的、不能忽视的心理影响。中法两国大学生都认为偶像崇拜的行为给他们带来了快乐，满足了他们的心理需求，激励他们更加积极和充满活力。与公众普遍认为偶像崇拜是一种无知和消极活动的看法不同，受访大学生没有人认为偶像崇拜是浪费时间和金钱的行为。

精神分析心理学派提出“自我认同”，认为偶像崇拜的核心问题是心理认同和情感依恋。大学是青少年自我意识逐渐增强的时期，偶像是大学生自我形象和独立精神的载体。大学生对偶像有一种理想化和依赖性的现象，而偶像崇拜是大学生表达情感依恋和心理需要的一种形式。对于调查中的多数大学生来说，偶像是自己喜欢类型的完美典范，他们对偶像抱有一种幻想，认为偶像是完美的、理想的。

从童年到青春期，青少年开始减少对父母的依赖并希望摆脱父母的束缚。偶像成为他们依恋的另一种载体，甚至成为了一种“精神支柱”，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偶像犯法了，他们可能也会去原谅他/她，或者感到迷茫和不知所措。

弗洛伊德认为偶像是“自我尚未实现的理想。我们爱他是因为我们渴望完美的自我，现在我们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满足自己的自恋”[1]。因此，偶像崇拜也是年轻人完善自我的力量源泉。高校大学生在对自我正确评价和认知的基础上对偶像的崇拜不会降低自我信念，而是努力的进步，争取达到所崇拜对象高度的认同，产生了希望能够与自己的崇拜对象获得一样成功的愿望，从而促进大学生的自我发展[2]。

我们不能忽视的是，中法两国大学生的偶像崇拜行为中差异的根源——即两国文化差异，其中包括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价值观的差异、分析性思维与综合性思维的差异。

第一,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价值观的差异。价值观形成于一个国家悠久的历史文化中，是一个国家的民众普遍接受道德理念和行为标准，是民族文化、民族精神和民族传统的核心内涵[3]，对国民的行为有着重要影响。

中国人受长期宗法制度的影响，更加看重家庭和集体，在人我关系上的价值取向是“集体主义”或“他人主义”,在性格特征上表现出依附他人或团体的特点，强调团结、关注集体，反对过分竞争的个人主义，主张每个人都是集体中的一员。从调查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大学生希望能分享偶像并影响身边的人。如果有人对他们偶像崇拜的行为持有偏见（或嘲笑），部分中国大学生希望能将他们感化，邀请他们一起了解偶像，有的中国大学生则选择“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以后表现不那么突出”，反映出集体主义价值观对中国大学生的影响。

法国作为一个传统的西方国家，以个人主义文化为主导。个人主义是一种哲学、政治、社会和道德观念，倾向于个人的权利、利益和价值高于群体的权利、利益和价值。个人主义主张个人自由，即首先关心社会中个人状况的权利，其次是社会本身的状况；强调道德自主，即每个人都有权利进行自我思考，而不受任何社会群体的支配。

法国人主张“自由、平等、博爱”，高度重视个人权利和个性。独立性是他们为人处世的重要原则。他们在进行行为选择的时候更关注自己个人的兴趣、情感和快乐。这一价值观也体现在他们崇拜偶像的行为当中。对于法国大学生来说，他们选择偶像是因为他们的个人快乐，他们不在乎别人对他们偶像崇拜行为的看法，相反，他们认为保持特殊性会更令他们高兴。当法国大学生表达自己的崇拜时，大部分人会选择“在内心默默地支持他/她”，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事”。

其次，综合性思维与分析性思维的差异。思维是人脑对客观事物的本质属性或规律性的一种间接、概括的反映。对于一个国家或民族来说，思维方式是在文化基础上形成的。一个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受到社会经济环境影响和本民族文化的濡染，其思维方式会逐渐成形稳定。思维方式一旦形成，人们就会在这种他所惯用方式中去思维，并去指导其行为。

中国传统哲学追求的是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4],向来强调“天人合一，知行合一，情景合一”的整体观，致使中华民族的思维方式表现出从总体观察事物的特征。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是一种将客体的各个部分作为一个整体联系在一起的综合思维，偏向于从全局的观点进行综合分析。这就是为什么当中国年轻人进行偶像崇拜行为时，他们不仅关心单纯的快乐和崇拜情绪，而且还考虑到偶像的道德品质。选择偶像可能还会出于“促进与有共同偶像的同伴的感情”这样的原因。

根据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u）的说法，“如果一个人崇拜偶像，那就是他利用自己的形象来宣传我是这样一个人。”这很好地描述了中国大学生的行为：偶像的选择是对自己形象的展示。“选择一个高质量的偶像当然很重要，因为我很自豪能在微信上介绍”，我们的一位中国受访者告诉我们。在他们看来，偶像崇拜的行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是他们自己形象和品味的反映。

在法国，受亚里士多德的逻辑主义和欧洲理性主义的影响，法国人的思维方式更多是分析思维，主张在处理一个问题时，将整个问题分解成若干部分，并区分其性质、层面和关系。具有分析性思维的法国人会选择用一种更直接、更简单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或表达想法。对于法国大学生来说，偶像崇拜只是喜爱或者崇拜一个人的行为，没有其他特别的含义。多数法国大学生选择偶像“只是因为我爱他/她”，这意味着年轻的法国人在进行偶像崇拜行为时不会想得太复杂。

综上所述：偶像崇拜是年轻人表达自我和参与社会活动的一种方式。对中法两国大学生的偶像崇拜行为进行对比研究有助于我们从跨文化的角度更好地分析和理解当下两国青少年不同的精神生活和心理状态。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的差异，综合性思维和分析性思维的不同等文化因素导致中法两国大学生在偶像崇拜的行为上存在较多差异。偶像崇拜行为对大学生有着重要的心理影响，这也是我们努力探索对大学生偶像崇拜行为进行积极引导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