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帮扶路

库玉祥

引子

60后的张凯，1990年入警，巡警、刑警、社区民警，他都做过。戴着一副近视镜的他，满脸带着憨笑，不熟悉的人还以为他有些木讷。而熟悉他的都知道，他做事认真，关键时刻不乏英雄气概。

2007年5月，牡丹江市接连发生抢劫案件。半月之内，歹徒疯狂作案连续抢劫七起，并致人伤残。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人心惶惶。6月8日傍晚，正在巡逻的新华派出所民警张凯突然听有人大喊“救命”，他闻声迅速冲上前去。只见一名手持器械的男子正朝火车北站方向逃窜，躲进了一处平房。張凯掏枪，子弹上膛，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就在这名可疑男子举起凶器准备反抗时，张凯的手枪顶在了他的头上。经过连夜突审，在大量确凿证据面前，该男子终于交代了系列抢劫的犯罪事实。

2008年，因工作需要，张凯来到三道关村任驻村民警。曾经的破案抓捕需要勇往直前，而眼前的脱贫攻坚工作同样需要这份韧劲。他把这里的村民当成了亲人，无论谁家有大事小情，他总是第一时间赶来帮忙。在三道关村，村民们都说：“得到张凯警官帮助的人，数也数不清。”

迎难而上，扎根三道关村

距离牡丹江市区25公里，有个闻名遐迩的景点——牡丹江三道关国家森林公园。春夏时节，满目是丰腴的绿，叶叶交叠，树树繁华。负氧离子清甜的气息，迫不及待地循环着每一次呼吸……在三道关国家森林公园里，还有个村子，叫三道关村。村子分为7个组，现有村民1255户、3726人。

三道关景色美，那是对游客而言。当三道关村驻村民警意味着啥？意味着要放弃优越的城市生活，带着爱人扎根山林，艰苦奋斗。就这样，张凯不顾亲人的劝说，让妻子关了开了多年的服装店。随后夫妻俩收拾行囊到了三道关村。

没有交通工具，警务室没有自来水，没有暖气，也没有电视等，这些张凯和妻子都克服了。他告诉自己，来三道关村不是为了考验意志的，而是要实实在在地做些工作，发挥点作用。

三道关村，治安的症结在哪儿呢？

张凯起三更守半夜、蹲地头儿坐炕沿儿，经过几个月的忙活，根子终于被他理出来了。

三道关村外来人口居多，大多数人没有文化，甚至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办理夫妻投靠，张凯跟当事人要结婚证时，当事人回答说：“要什么结婚证？全村人都知道我俩是两口子。”

办理迁入户口，房本上不是本人名字，张凯问：“房本的姓名为什么不是本人？”村民便到食杂店找人用油笔在房本的姓名处一划，写上自己的名字，对张凯说：“改过来了，这回能办了？房子是我的了吧？”

治安的症结，也是三道关村人欠缺文化素养的顽疾引发的，那就是：认死理、占便宜、传瞎话、爱记仇。

张凯知难而进，对症下药，创造出的“五常”工作法就这样在三道关村推行了。

啥叫“五常”？就是“村民群众常接触，安全防范常提醒，村情村事常上门，急事难事常帮忙，社情动态常询问”。

张凯工作虽然有了想法，经过工作也使治安形势趋好，可他仍觉得自己没有走进村民的心里，不少村民跟自己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一场自然灾害，打通了张凯和村民间的壁垒。

夏夜的一场暴雨，导致全村十多户菌农受灾。张凯闻讯后，冒雨赶到现场参与救灾。

村民李某臣满面愁容地说：“水患从昨晚11时开始，当时冲入俺家地中的水有半米多深。我家今年共栽种五万个木耳菌袋，已有一万多袋被水冲走，加上一些被水泡过的木耳菌袋，不算人工费，损失也得达到两万元。”

村民王某成也是这次水灾的重灾户，他望着浸泡在水里的木耳菌袋说：“白瞎了，俺家就指望这些挣点钱过日子呢……”

张凯见水很急，人工抗洪作用不大，他打电话向附近一家企业求助。这家企业出动了挖掘机，筑起一条长近百米的防洪堤坝，将水挡住，为村民减少了损失。

几双满是泥水的粗糙大手握着张凯的手，接连感激地说：“谢谢您！谢谢您……”

帮扶，帮到家，帮到底

一个雨天，张凯在走访途中见一对夫妻正在抢收木耳。丈夫面黄肌瘦，力不从心地忙活着;妻子高位截瘫坐在轮椅上劳作，一副强撑着的样子。这个场面让张凯心头一酸。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留下来帮着抢收木耳。

在边干活边聊天中，张凯得知，这家是低保户。男主人刘某强因十二指肠溃疡，胃被切除五分之三，还有类风湿病;妻子韩某华遭遇车祸致瘫;二十岁的儿子，无业可就，在家东走西逛。刘家的困难，从此挂在了张凯的心上。他经常上门，帮着这家人干点什么。韩某华因长期在轮椅上劳作，患上了严重的褥疮，先后做了七次手术。一次次的住院手术，让家里的生活捉襟见肘。

张凯找来了当地的媒体记者，在报纸上介绍了刘家的状况。之后，他领着爱心人士到刘家看望。这一次他们获得了几千元的捐助。后来，张凯又给韩某华换了新轮椅，家里又添置了电风扇。连韩某华八十多岁的母亲的拐杖和轮椅，也是张凯送来的。张凯本以为这样刘家的困境可以得到缓解，然而没过多长时间，刘某强为了给妻子治病，竟把房子卖了，一家人住进了四处透风的仓房里。

这天，张凯走进仓房，摇着头说：“这可怎么过冬啊？”

刘某强忍不住哭了：“虽然冬天冷些，可也比失去媳妇强啊。”他这句话，引得全家人都暗自落泪。张凯深深叹了口气，走出了仓房。刘某强出来送，脸上流露出歉意，他知道自己卖了房子，虽说是给妻子治病，可这等同给张凯出了个大难题。

张凯回到家，跟妻子说了刘家的事情。妻子说：“咱该帮的也帮了，你不会再给他盖个房子吧？”

张凯竟说：“我是得想办法给他家盖个房子，这还有一个月就入冬了，要不这家人咋办？”

妻子知道张凯的个性，她没再说什么，只是默然地把工资卡递给了他。

就这样，张凯在网上查到了一款经济适用的建材。他买来建筑材料，找来周围的村民，帮忙给刘家盖了六十平方米的房子。房子盖了，可过冬的烧柴还没有。张凯借了辆三轮车，找到附近的林场，又求来了一车柴。

当刘某强看到张凯冒雪送来的烧柴，他站在门口愣住了，随即就一把握住张凯的手，红着眼圈不停地说着：“哥啊，这么大的雪你还给我送烧柴，我过意不去啊！”

张凯拍下他的肩膀说：“谢啥，大冬天不烧炉子这屋子咋住人？我既然穿着这身警服，就得为老百姓着想。”“我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通过协调，一家职业技术学院可以免费接收你的儿子上大专班学习，你就不用为学费犯愁了。”

两双握在一起的大手更加有力了：“哥啊，我啥都不说了，今后你就是我的親人啊！”

一段刻骨铭心的叔侄情

顺着三道关村往西走二十公里，山脚下的平房就是张某媛的家。

这天，张凯来到了张家，他先帮着晒了不少豆角干，临走留下一本英汉词典，对某媛妈说：“孩子上初中了，老师说她英语学着吃劲，我给她买本词典方便查单词。”

八年前。张凯在入户走访时，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在逗小鸡玩。他走上前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咋不去上学呢？”

小姑娘说：“我叫张某媛。我想上学，可他们不让我上学，说我没户口。”

在张某媛的引领下，张凯走进了张家。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阴冷潮湿的防空洞里，炕上蜷缩着一个脑瘫男孩，屋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冷锅冷灶的没有家的样子。张某媛的父母呆滞地看着进来的这个警察。

张凯了解到，这家人是从辽宁葫芦岛搬迁到这儿的，靠挖山野菜维持生计。大儿子患有先天性脑瘫，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张某媛是在防空洞里出生的，当年没钱去医院，就在炕上接的生。父亲外出，为避免留在家里的张某媛出意外，只能把她放在一个废弃的洗衣机里。这就是这个孩子的童年。

张凯对张某媛一家的帮扶，是从落户口开始的。没有出生证明、接生婆也去世了，张凯随即向户政部门说明了具体情况。几经周折后，他拿着村委会开具的证明和周围邻居的证言材料，终于把张某媛的户口落上了。同年，张某媛成为牡丹江市师范附小的一年级新生。

张某媛上学了，张凯又考虑到这家人日后的生计。他对张某媛的父亲说：“抓养野猪的营生不仅危险，也破坏生态……”他好说歹说做通了对方的工作，让他们改行养牛来增加收入。

八年前，张凯夫妻第一次给张某媛过生日时，她看着生日蛋糕连声问：“这是啥？能吃吗？”张凯的妻子听了孩子的话，心里酸酸的。从那以后，每到张某媛过生日，张凯夫妻俩都把孩子接到市里，带她去公园坐旋转木马、到商场买新衣服、来家里做上一桌子饭菜，而蛋糕更是从未缺席。

为了减轻张某媛家里的经济负担，张凯主动找学校领导协商沟通，免除了张某媛的书本费;学校离家太远，接送成了难题。张凯发动牡丹江“爱心帮”力量，先是雷锋车队司机们负责接送，后来“爱心学堂”的那老师让张某媛吃住在自己家里，还为她补习英语。

从防空洞搬出来后，张某媛家住进了七组一个破旧的老房子里，房顶上铺着厚厚的草席，一次刮大风将房盖掀了起来。张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张凯开始到处“化缘”，和村委会协调宅基地手续、向养熊场的老板要点沙子水泥、留意村里百姓谁家有置换下来的旧家具、到附近村屯联系瓦工木工……2017年8月底，张某媛一家如愿搬进了新房。

八年间，这份浓浓的“叔侄”情分，在岁月的积淀中愈加深厚。岁月虽然把皱纹印刻在张凯的眼角，但也见证了小姑娘张某媛的成长。

帮助村民另辟致富路

2020年4月，上级在张凯的夫妻警务室的基础上成立了三道关派出所。张凯仍是一名普通的片警，仍旧与以往一样，把村民的冷暖记挂在心上。

一天午后，张凯见两村民在街面上发生口角，继而动起了手。他忙上前劝解，了解到两人的矛盾是一方打麻将赖账。

一村民走了，张凯问另一村民：“大白天怎么打起了麻将？”

村民说：“没活干，现在村里人除了打麻将就是喝酒。”

张凯诧异地问：“怎么会没活干？”

“疫情影响的呗。”村民说，“培植木耳菌的原材料价格上涨，而木耳的价格却没涨，干活就是个赔钱。”

种植木耳是村民的主要经济来源。不种植木耳了，村民无所事事，也易滋事;更主要的是村民的收入降了，又有人陷入生活困顿中。

张凯走访了几户村民，发现的确不少村民不种植木耳了，赋闲在家里。他的头脑中，又琢磨起为村民增加收入、拓展致富渠道的大事。

张凯通过网络搜索和咨询专业农技人员，得知种植红豆杉既可药用也可食用，价值高、销路还好。

张凯说干就干。可他动员村民时，有的村民对他说的新的致富门路有抵触情绪，怕钱打了水漂。张凯找来了“爱心帮”的志愿者李某生。李某生是个企业家，但他不曾搞过种植业，他不计风险地涉入生意上的未知领域，是受到了张凯的感召。他对张凯说：“你一个警察能为村民的致富如此殚精竭虑，我一个生意人也不应过多地考虑自己的得失。”

张凯为了让村民心里托底，他犹如扶贫干部般，组织村民代表到穆棱红豆杉种植基地实地参观、现场取经，分析比对两地的土壤湿度、水质及生长坏境，并找来种植技术员到田间地头实地上课，传授种植技术和管理经验，指导村民做好浇水、施肥等工作。他还自费购买相关专业书籍，分发到农民手中。

2021年5月，李某生在三道关村六组成立了公司，现已立项，并投资300万元。目前已试种成功，预计明年将达到一万棵。

看着长势良好的红豆杉树苗，六组村民感慨地说：“俺们现在种树苗的收入，比过去种木耳菌强多了。多亏了张凯，带俺们走上了致富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