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端午节

本刊专稿 乔进波

家乡的端午节，总是被父母和奶奶过得很隆重。记忆中端午节的前几天，妈妈就准备包粽子的食材。粽叶要新鲜的，她跟几个朋友去滹沱河畔芦苇荡里采撷，经过反复挑选最终把宽而长的绿油油的芦苇叶摘回家。黄米要挑新鲜的，而且最好是家乡北半坡的。枣是市场上的，有柳林和新疆大红枣，货比三家，妈妈在市场上不停挑选，最后满载而归。

端午节这一天吃了早饭，妈妈和奶奶就早早浸糯米、黄米，洗粽叶，坐在盛有红枣、黄米、糯米、粽叶和马连草的大盆小盆前包粽子，我也总想跃跃欲试。妈妈包粽子，一般把粽叶泡在水里，而不是去煮一下，她说怕把粽叶的清香流失了。妈妈包的粽子是斜四角形，根据内瓤命名，包糯米的叫米粽，掺红枣的叫枣粽,枣粽谐音为“早中”，所以吃枣粽的最多，意在读书的孩子吃了可以早中状元。妈妈和奶奶一边给我讲解这些习俗，一边将些许米、两三颗红枣包裹在几片粽叶中，然后用一根马连草来回缠绕，像变魔术似的不经意间成就了一个粽子。我也学着她们的样子，把黄米用粽叶裹住，但是淘气的黄米总是从粽叶里钻出来，最后奶奶手把手教我如何拿粽叶、放多少米、几颗枣，然后用粽叶把黄米和枣裹得严严实实的，再用一根马莲草来回缠绕，这样一个崭新的粽子就诞生了。

中午时分，家中的大铁锅煮满粽子，妈妈不停地给灶火里添柴禾，火苗红红的紧挨着锅底，随着妈妈拉风箱的节奏，一闪一闪地跳跃着，映红了我们的笑脸，也映红了妈妈汗津津的额。当白茫茫的热气上升时，粽叶和着粽米的清香就会慢慢飘出来，挑战我的味蕾。我不停地问妈妈“粽子熟了没？”……终于可以吃粽子了，妈妈将粽子捞在笼屉里，整齐地摆放着，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一层一层将碧绿的粽叶剥开，当露出金黄的粽米，然后放进碗里，妈妈再加点白糖，我便从尖尖的一角粽米处下口，粘韧而清香，沁人肺腑！

爸爸最喜欢吃粽子，而且是黄米粽子。他喜欢吃家乡北半坡的黄米，软而有韧性。用那里的黄米包粽子，美味可口。爸爸有时是用手拿着粽子，将粽叶一层层剥掉直接吃；有时是将几个粽米剥在碗里洒上白糖吃。后来市场上的粽子品种繁多，但不合爸爸口味，他还是喜欢吃妈妈包的黄米红枣粽子。

那时，剥下来的粽叶和马连草不能随手扔掉，而是放在妈妈早已准备好的倒上清水的大盆里，浸泡，妈妈一个个清洗干净，捆好，挂在屋檐下，晾晒干，来年再用。

后来，结了婚是跟婆婆一起在村里住，每当端午节，婆婆和婆奶奶一起包粽子。婆奶奶是河北省涞源县人，十分勤快，跟婆婆一起包粽子不一会儿成就一笼屉，有糯米和黄米的，而我还是喜欢吃黄米粽子。后来我们去了县城居住，老公学会包粽子，在端午节前一天，总要去超市细心采购食材。端午节这一天，老公包一些粽子用高压锅煮，不一会儿，浓浓的香味就溢满厨房。

前年腊月十八爸爸离开了我们，爸爸生前那么爱吃粽子，而且十分注重传统节日的传承。那时，每到端午节爸爸总会让妈妈多包一些粽子，要是恰逢星期天，他就给我们兄弟几个打电话，让带着孩子一起回去吃粽子。当我们一起回去时他是那样开心，要是端午节不巧是工作日，妈妈总会为我们留着粽子，或者用袋子装好托人捎来。

“包中香黍分边角，彩丝剪就交绒索”看来古人也喜欢吃粽子，对粽子颇有研究。端午节不仅吃粽子，我们这里还有给小孩子戴花绳绳的习俗。一般是五月初一天亮前就戴花绳绳。花绳绳是用五色棉线或丝线，各取一根，放在一起，两手掌不停地搓，最后形成一种漂亮的手链，妈妈在我们没起床时就把花绳绳系在我们的手腕和脚腕上。童年最开心的事就是跟小伙伴比试，看谁的花绳绳鲜艳，漂亮。花绳绳一般戴到初五早上这一天剪掉，然后集中起来埋在车轮碾过的土路上，奶奶说花绳绳在民间是指菜花蛇，埋在路上是为了让更多车辆碾压，这样人们一生就平安健康了。

俗话说“清明插柳，端午插艾”。五月是整个热天的开端，阳气已达到最旺，地表的湿气往空气里蒸发，湿热交织，最容易滋生病菌。端午节这天家家户户打扫庭院，门上插艾草，也是因为艾草的茎叶产生的奇特香味可以驱蚊蝇，净化空气，这些都是古人智慧经验的传承！而我们的古老小城，端午节除了在门楣插艾草，给孩子们系花绳绳，还要给小孩子背纸“马”和背纸“符”（福）。“马”和“符”（福）都是剪纸作品，可以缝在孩子的背心和肩膀上，一般是三岁以下的孩子背“符”（福），七岁以下的孩子背“马”。据说代州古城以往属于代国，代国人善于养马，著名的代马是代国人的图腾，而纸“符”（福）就是纸“马”腹部的缩影，因此背“马”是祈求平安和吉祥。端午节期间，古城的大街小巷，孩子们都戴花绳绳，背“马”背“符”（福），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

当仲夏已至，在草木的浓荫里，端午节，让这个季节的人们心中的爱更加厚重而深沉。在五月，古代人在门上悬挂艾草，用来辟邪祈福。端午节起源于我国，最初是以龙舟竞渡形式的祭祀节日，自战国时期的楚国开始，这个为天下人熟知的节日，是为了纪念一个高洁的名字屈原。

屈原，这个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为了他的国家，选择在美丽的五月，让一条江举世闻名，成为他万古灵魂的不朽见证。选择在芬芳的五月，为了他的家国情怀，让他字字锥心的唯美浪漫的诗意，从此流芳百世。屈原是楚国贵族中的杰出人才。精通历史、文学与神话，洞悉各国形势和治世之道。司马迁《史记》说他是博闻强志，娴于辞令。屈原一生中写过许多著名的爱国诗篇，后来由于楚王不接受他的爱国主张，致使国土沦丧，他满怀忧愤之情，投汨罗江自尽。汨罗江边的百姓纷纷划着各自的船只往屈原投江处，想救这位爱国诗人。人们担心江中的鱼虾啃噬屈原，在划船前往营救的同时，纷纷把自己船上的粽子投向江中喂鱼虾，由此形成了端午节赛龙舟、吃粽子的习俗。

屈原是中国历史上一位伟大的爱国诗人，中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奠基人，“楚辞”的创立者和代表作家，开辟了“香草美人”的传统，被誉为“楚辞之祖”。他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士大夫，一片赤诚天地可鉴，代代相传，成为一种爱国精神的传承。他也是一个浪漫主义诗人，让悠悠的浪漫诗情源远流长，宛如汨罗江水日夜奔流不息。端午节，品粽怀古，这个节日与诗和远方有关，现在许多诗人在这一天朗诵他的诗歌，许多地方都举行朗诵活动，以表达对“楚辞之祖”最朴素最真诚的敬意。诗人们都在祭奠他，只因他用高贵的灵魂种下一粒诗歌的种子，让这个世间变得浪漫而富有诗意。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仿佛又看见他峨冠博带仰天长歌。屈子啊，您一生忧国忧民，对外力主联齐抗秦，对内举贤任明，修明法度，但您的主张是孤独的。您的《离骚》《天问》《九歌》还有您创立的楚辞是孤独的，只因您的文字抵不过奸臣挡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屈子啊，您一生品行高洁，您笔下的“香草美人”，让品行的光辉与外表的鲜美合而为一。您选择在五月，纵身一跃，让一条江举世闻名。您衣袂薄凉，追随彭咸而去，那汨罗江溅起的水花，清澈了一代代中国人的眼睛。当秭归的月亮像一轮明灯，我在默读《离骚》《天问》，您写诗更是写您的家国情怀。屈子啊，我怎能分担您的苦痛，我不敢写您的生，不敢写您的死，生怕笨拙的笔将您写轻。系花绳，插艾草，赛龙舟，穿越两千年的风霜，连同那绿色的粽叶包裹而成的诗香，感染着每一个与您惺惺相惜的人，您的“求索”精神，成为后世仁人志士所信奉和追求的一种高尚精神。！

“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艾叶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这儿端阳，那儿端阳……”奶奶教给我的民谣又回荡在耳边。我感恩这样美好的光阴，也安守着生活中简单的幸福。

虽然奶奶谢世多年，但每年的端午节，不管在城市和乡村，我仍会把这些传统元素讲给我的孩子们。古老的习俗，裹挟着古城的味道，我们代代相传，怀揣着对古城浓厚的节日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