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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介里的“歌师傅”

2021-09-13何蕾何剑

文教资料 2021年17期
关键词:民族文化变迁传承

何蕾 何剑

摘   要: 过去人们学歌,主要通过三种形式:专门的师徒传承,歌圩、歌会自学,以及山歌歌本。受城市化浪潮影响,传统的山歌传承方式,受到现代技术的冲击,甚至面临断层危险。现代传播媒介的引入,使桂柳山歌传承呈现出新的生机:人们自学山歌的途径越来越广泛,包括手机、山歌教材、音视频光盘、互联网络等,互联网更是受到越来越多年轻人的青睐。桂柳山歌传承与新媒体技术的积极融合,对民族文化的媒介化传承,提出了新的研究课题。

关键词: 桂柳山歌   民族文化   传承   变迁

《传统社会的消逝》一书中,丹尼尔·勒纳提出,传统社会和现代社会是两个对立的社会系统,现代化就是从一个从传统的农业社会、农业文明向现代工业社会、工业文明转变的过程[1](73)。作为工业文明的典型的标志,城市化是一个综合的、系统的社会转型过程,是社会结构的变化,更是传统性逐渐减弱、现代性逐步增强的过程,必然伴随着社会利益的重组与价值观念的嬗变,同时伴随着社会分化、文化分化的加剧[2]。随着现代城市化进程的加速,一些紧密依赖农业社会和农业文明的传统民族文化,如各地域各民族的山歌,受生活环境变迁、社会结构变革影响,失去原生的文化心理场域,逐渐产生传承者年龄老化、影响力持续减弱、文化本身故步自封等问题[3](56-57),甚至脱离生活场域,远离“岗头溪尾”而走上灯光舞台[4](55-60),在传承、保护及发展等方面面临一定的威胁。为解决传统文化面临的传承危机,各地政府推进了各种策略,如建立民族文化生态博物馆、保护传承人、挖掘传统文化的时代价值、培养青少年对传统文化的兴趣、将现代元素创作引入传统文化、开发传统文化旅游资源等[5]。这些策略在一定程度上对传统民族文化传承与保护起到了积极作用,但与现代化进程的发展速度相比,这些策略收效甚微,越来越多的传统民族文化即将消失在文化变迁的历史长河中。

虽然同样面临现代社会城市化进程的冲击,但近年来,桂柳山歌却逐渐呈现出复兴趋势,以鱼峰歌圩为代表的一批传统歌圩在经历了二十世纪末的萧条之后在各方支持之下开始重新焕发青春;在传统歌圩之外,还存在许多不受时空限制的QQ群、微信公众号、抖音、头条公众号等各种新媒体传承与传播形式。这些虚拟歌圩里活跃着大量的山歌爱好者,有爱歌如命的老歌王,有离乡背井的年轻人,有爱好诗词的文人墨客,也有慕名而来的异乡知音……有学者对2013年—2019年的19个网络歌圩QQ群进行了调查,发现网络歌圩是对传统歌圩的多元重构,拓宽了山歌传承与传播的空间,已经成为新时代广西山歌文化传承与传播的新平台[6](34-36)。因此,桂柳山歌的传承模式得到了新的发展。

一、“桂柳山歌”概念界定

在壮族文化史上,堪称民族文化英雄和形象代表的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家喻户晓的布洛陀,一个是妇孺皆知的刘三姐[7](105-112)。“广西处处成歌海,都是三姐亲口传”,素有“歌海”之称的广西,各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歌谣,其中流行最广泛的是刘三姐当年所传的汉语山歌。汉语山歌又称“官话山歌”[8](321),“汉族山歌桂北西南官话系统歌”[9](439),或者“柳州山歌”[10](120),柳州市鹿寨县、柳城县在广西壮族自治区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亦沿用“柳州山歌”这一名称[11];广西河池市宜州市(县级市)将其定名为“刘三姐歌谣”[11][12]。当地称其为桂柳话山歌、柳州话山歌、汉歌,或直称山歌。本研究沿用民间普遍的称法,将主要流行于桂中、桂北、桂东北、龙江、柳江和郁江流域壮族地区的汉语山歌统称为桂柳山歌。

在过去,桂柳山歌的传承以口承为主。随着现代化社会不断向农耕文化区域推进,桂柳山歌的传承方式逐渐发生了变化。2013年3月底—2021年4月初,借壮族“三月三”歌会的契机,笔者在宜州、柳州等地考察发现,桂柳山歌的传播呈现一种多样化的方式,传播媒介涵盖了口传、书传、大众传媒、现代电声媒介及网络传播等多种形式;传承方式除了传统的师徒传承以外,更多的是学习者根据自身的需求及喜好,利用现代通信媒介结成的各种山歌学习共同体。

二、传统意义的“歌师傅”

传统意义的桂柳山歌以师徒传承、親子传承和自然传承为主[13](45-47)。人们学歌主要通过三种形式:拜歌王、能者及长辈为“歌师傅”,歌圩、歌会,以及山歌歌本自学。

(一)师徒传承

“要想乘凉先种树,要想吃肉先养猪;传歌要靠刘三姐,学歌先找歌师傅”。桂柳山歌最传统的口传方式莫过于师徒传承。师徒传承即师傅带领徒弟进行学习和生活,是典型的人际传播。由于能够使徒弟随时随地受到系统的、良好的情境熏陶,师徒制在山歌传承中历来都是一种备受推崇的传承方式。旧时由于歌手们大多不识字,没有文化,一般通过拜师学艺的方式学习山歌;几乎每个歌手都有自己的师傅,有的歌手甚至有好几个师傅。山歌传承中的师徒制传承主要有一般意义的师徒传承和家族式师徒传承两种。广西山歌是农耕文化的产物,它的生存及发展需要良好的氛围,家庭的氛围影响力往往是最强的。在民间,很多歌手的山歌启蒙都是在家族浓郁的山歌氛围中开始的。

环江县的歌王莫丽芳原先只擅长唱壮语山歌,后拜原广西山歌学会副会长覃九宏先生为师学唱山歌,并多次参加山歌比赛,获得各级歌王称号;家住融水县的广西歌王李隆球年轻时跟随他的舅父梁焕琪、梁焕章学唱山歌,后又成了他的侄子杨宜文、杨宜超的师傅。

(二)歌圩、歌会

除了专门跟师傅学歌以外,桂柳山歌还有一种被广大群众运用最广泛的传承方式,这种方式没有特定的传承人或传承媒介,形式比较自由、随意,却是大多数山歌爱好者都喜欢选择的方式——自学。传统的歌圩或歌会是最常见的自学方式。歌圩即“聚会作歌”(见宋初乐史《太平寰宇记》)[14](72-81),有研究表明,歌圩应当源于原始时代的对偶制择偶生活,后得各种原始宗教集会的促进而形成与发展,又因壮族人民喜歌善唱的独特民族心理特质而在长期劳动生活和社会实践中壮大[15](27-35)。正是在这样世代相传的传统集会中,人们从小耳濡目染,山歌的唱腔、编词规则、赋比兴及蕴含的文化基因浸入心脾。在这样的环境浸润下,“广西人人会唱歌”绝对不是夸大其词。

来自金秀的杨青妹,自幼在家务农,闲时听乡亲们唱歌、学歌,14岁时便自己学会了唱歌。据她介绍,由于幼年生活悲苦,对苦情歌情有独钟,因此现在最擅长的也是苦情歌。来自鹿寨县雒容镇的“小雒容”韦烈棉,也是自幼听老人们唱歌,开始是觉得好玩,耳濡目染,自然而然便学会了唱山歌。

即使在今天的广西,有很多优秀的歌手还是经常出没于山歌场所的歌迷,通过聆听、模仿及刻苦努力自学成才。每逢周末、节假日,鱼峰歌圩从来不缺乏爱好山歌的听众,甚至是非常年轻的听众(如图1、图2)。

(三)歌本学歌

壮族山歌传统的传承方式中也有文字,即古壮字或汉字或二者混用的歌本,其中收录了当地流行的或者祖辈流传下来的经典山歌(主要是歌词),比如《苦情歌》《老来难》《禁赌山歌唱几条》《教儿经》等[16],保存及流传仅限少数识字的歌手或山歌爱好者,一般只在私人间流传或供个人阅读,传播范围是极窄的[17](27-28)。单凭歌本,学习者只能通过揣摩歌本中记录的山歌文本体会其中的山歌规则与含义,是一种隐性学习,要系统学习山歌还是需要歌师傅的点拨。因此,此种文字的山歌歌本,严格说来只是一种口头传承的辅助形式,地位从属于师徒的口头传承。

从柳城县西安乡走出的歌王黄亚桥学习山歌就是从意外发现了伯父的一本歌书、出于好奇而偷偷琢磨开始的,但是关于怎样编歌、如何比喻、如何与人比歌等规则还是通过伯父口传的;之后又师从同为柳城人的著名歌师方寿德,一边与师傅搭档唱歌、赛歌,一边向师傅学习唱歌技巧,歌艺才越发娴熟,频频获奖,威名远扬[18](256-259)。

三、多媒体里的“歌师傅”

在城市化浪潮的冲击下,传统的师徒制正受到现代化的强烈冲击: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迫于生计远离家乡,远离养育自己的土地,到离家几十、几百甚至几千里外的他乡工作、生活,本应开枝散叶的山歌传承在昔日的山歌之乡不得不面临断层的危险。现代传播媒介的引入,使桂柳山歌传承呈现出新的生機:人们自学山歌的途径越来越广泛,尤其是互联网更是受到越来越多年轻人的青睐。这些通过媒介学习山歌者经过长时间的山歌文化浸润,逐渐成为山歌文化发扬光大的生力军。

(一)手机里的“歌师傅”

现代通信媒介,尤其是手机的广泛使用,打破了传统时空的限制,让身处异地的人们交流起来越来越方便、快捷,传统的面对面形式的师徒制有了新的发展,比如通过手机短信,歌王李隆球与宜州双黄(宜州歌王黄月香、黄月香姐妹)可以轻松对歌;通过手机短信,环江歌王莫丽芳向远在南宁的覃九宏先生请教[19],系统学习山歌演唱技巧;新生代歌手、网友“心锁”虽然能得歌王李隆球垂爱收为关门弟子,却由于地域的距离没能有机会真正得师傅指导,平时最多的还是通过电话向同龄人“蓝三弟”“同冰语”请教山歌①。

(二)教材里的“歌师傅”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人们的生活方式逐渐发生了变化,技术的介入使思维方式更加倾向于书面化;在传统的口传方式受到各方面条件限制的时候,更加能够适应书面化表达的山歌传承方式开始出现,并在山歌传承中发挥作用,开始承担起越来越多的山歌传承责任。

近年来一些文化程度相对较高的优秀山歌手开始致力于个人山歌集的出版发行,高学历的有识之士将山歌创作技巧或心得公开出版,并将这些教本向喜欢山歌的年轻人推介。比如覃承勤的《广西山歌讲座》、覃九宏的《广西山歌创作谈》、唐永康《广西经典民歌导读》、覃九宏和莫丽芳合著的《师徒手机当课堂》等。这些教本与传统歌书的区别在于,传统的歌书主要记录别人已经唱过的歌词,学习者只能通过感悟的方式体会其中的赋比兴手法及攻防转合技巧等,学习过程是内隐的,而教材则通过外显的方式将山歌的创作技巧用规范化的文字表述出来供大家学习。这些教本大多记录的是著者创作山歌的一些个人经验。

(三)光盘里的“歌师傅”

在广西,民众对于新的传播媒介历来保持着较高的敏感性,在生活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主动利用新兴媒介进行山歌传播活动。有学者曾对宜州下枧河流域的山歌传播方式进行考察发现,约从2000年起,宜州市出现私人灌录售卖山歌磁带活动,约2002年起开始有人拍摄并刻录山歌光盘出售,到2004年,包括下枧河中下游的祥贝乡、刘三姐乡(即原流河乡)在内,基本每个县乡的圩市都有人卖山歌光盘[17](32)。目前广西山歌传承过程中学习者使用的音像制品大部分来自民间,一些山歌学习者通过反复观看歌王或其他优秀山歌手的对歌视频学习其中的山歌曲调、体会其中的对歌技巧。歌手们很乐意将自己与人对歌的录像刻录成光盘,在歌圩上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出售(如图3所示)。

来自鹿寨县雒容镇的“小雒容”在鱼峰山一带算是较早通过光盘学习山歌的歌手,据他自己回忆,约8、9年前,在一次去昆明旅游的时候曾经几乎花光身上所有的路费从昆明的民间市场买回了大量的云南山歌光碟。来自柳城的张美星通过“小雒容”的山歌对唱视频光盘开始学习山歌的;之后,在“小雒容”及众歌友的引导和帮助下,如今是鱼峰山下一个响当当的山歌明星。平时一边自己唱山歌,一边靠卖自己演唱的山歌牒维持生计。她自己的山歌牒又将影响更多的山歌爱好者。歌王李隆球与黄月香、黄月霜姐妹的《苗乡情缘》是目前有关山歌对唱唯一的正式出版光盘。

近年来,随着城市信息化进程的加快,更多的便携式媒体进入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用于山歌传承与传播的电声媒介更加多样化(图4所示为山歌传播中使用的各种便携式的电声媒介)。

一方面,由于师徒传承的某些局限性,大部分山歌爱好者能够专门师从一人或多人学习山歌的机会并不多,囿于学习者的时间和精力,尤其众多年轻的学习者迫于城市化的快节奏工作与生活,能够通过各种歌会现场学歌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相比之下,通过媒体学歌,学习者可以充分利用各种闲暇时间自由选择学习方式,在时间和空间甚至学习内容的选择上更加灵活。

另一方面,声像并茂的多媒体能够保证毫无障碍地向不同的人提供同样的声像信息,因为从生物学来看,我们人人具备观看和解释图像的能力,还有能够听明白跟多数图像的背景相关的语言的能力[20](237)。这样,无论是年老的长者,还是年幼的孩童,都可以通过多媒体进行无障碍的山歌学习,山歌依靠多媒体进一步扩大传播范围(图5)。

来自融安、年仅6岁的莫嘉玲(音),自牙牙学语开始便随父亲一起观看山歌视频,耳濡目染,小小年纪便能熟练运用十几种山歌调与成人对歌,如同常人平日对话一般自如(如图6所示)。

(四)网络里的“歌师傅”

随着互联网络向日常生活的各个领域融入,尤其近年来智能手机的推广导致公众进入互联网的门槛不断降低,各行各业的人们自发组建并积极参与各种正式的、非正式的网络学习共同体中。比如笔者曾经偶然加入的QQ群“渔人问讯”就是一个来自全国各地的律诗爱好者学习共同体。目前在网络上比较活跃的山歌学习共同体大多依托腾讯QQ(群)为主要交流平台,辅以QQ空间、微博及国内比较流行的各种视频网站。很多年轻的山歌爱好者都会通过这些视频网站上的草根视频资源进行山歌学习。年轻歌手也会把自己参加歌圩的山歌视频上传以供大家交流、分享。

近年来在年轻一代山歌爱好者中兴起了山歌QQ群,以歌会友,网络山歌教学群随之出现。其中规模最大的教学群当属覃九宏先生创建的“广西山歌教学群”,该群从2013年1月建立以来,目前已拥有1300余名成员。每周一晚上八点都会有专门的老师在群里讲解山歌对唱技巧,耐心解答群友的问题。当一个阶段学习结束以后,老师会给群友们留作业进行复习与巩固;群友们的山歌作业完成以后发给老师,老师会在下次课程时间内统一点评与修改。平时,群友们也会在群里讨论山歌创作的各种心得、即兴歌唱交流。

不少网友还自发建立了山歌学习交流网站,将山歌创作技巧、散见于各种报纸杂志及电视媒体的有关山歌的报道、歌王简介及各种视频网站上的经典山歌视频等收集在一起以便大家交流学习。其中做得最精致的山歌网站当属“广西山歌网”,不仅有以上各种内容,还有市面上难以获取的各种山歌学习参考书及光碟等供歌友们选择。

山歌网络学习共同体的建立,除了吸引大量的广西歌友网络学歌、传歌以外,还汇聚了大量来自全国各地的山歌爱好者参与其中。以“广西山歌教学群”為例:自2013年1月广西山歌教学群建群以来,目前共有群成员1300余名,其中除了广西本地的山歌学习者以外,还有来自湖南、贵州、四川、重庆、福建,甚至山东、河南、辽宁等不同地域的山歌爱好者。每天群成员的活跃人数均在200人以上(根据QQ群自带的等级积分及最后发言时间列表统计)。由于不受时间、地域的限制,又因为计算机编码技术的使用,消除了各地、各民族歌友之间的语言障碍,网络对歌、传歌的方式扩大了山歌的传播范围,促进了各地各民族不同山歌的融合,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青睐。

传统的师徒传承方式培养山歌手虽然质量过硬,但效率低下。以歌王李隆球为例,虽然他的十个山歌徒弟中有九个都是歌王,但是在山歌传承青黄不接、面临断层危机的今天,这样的效率显然是无法满足传统文化传承需求的。迫于这样的严峻形势,各地党委、政府开始积极制定政策、鼓励开办各类山歌培训班,并高薪聘请当地有名的歌师、歌王担任讲师,利用周末、农闲时间为广大山歌爱好者讲解本地山歌唱腔、本地山歌编写技巧等山歌基础知识,并针对学员现场即兴演唱的山歌进行修改、指导,以满足广大山歌爱好者的学习需求。在一些地区的老年大学甚至开有学唱山歌的专业课[21]。

四、大众传媒也成“歌师傅”

随着各级政府文化部门对山歌传承重视程度的提高,各地大众媒体开始多角度、全方位地对山歌文化进行推介与宣传,在一定程度上承担起山歌传承的责任。

(一)报纸

在广西,每逢“三月三”“七夕”“中秋”“春节”等各种传统节日,各大知名的传统报社都会对山歌及传承进行大力宣传与报道,包括官方对山歌传承的态度、政策动向解读、歌会与歌赛盛况的报道及山歌传承人的介绍与宣传等,从而扩大山歌在民众中的影响。

(二)广播电视

大众传播媒介中,广播、电视长期以来都是人们比较喜闻乐见的传播媒介,通过它们进行民族文化传承,除了扩大民族文化的知名度以外,还能在广大群众心中为民族文化传承打下良好的心理基础。柳州的地方广播电视台在山歌传承的推介与宣传中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除了不定期地对山歌传唱进行新闻报道以外,重大传统节日,地方电视台还会举办一些山歌电视擂台赛,丰富群众娱乐活动的同时,扩大山歌的影响力,促进山歌文化传承。2013年国庆期间,由柳州电视台主办的鱼峰歌圩首届山歌王擂台赛吸引了来自广西的众多歌王参加,其中包括来自刘三姐故乡宜州下枧河村的歌王蒙启业、广西山歌国家级非物质文化传承人李隆球的小徒弟伍小英、环江歌王莫丽芳、河池歌王何现光、武宣歌王郭秀莲等。决赛当晚鱼峰山公园人山人海,场面甚是壮观。

《摆古》是柳州电视台科教频道家喻户晓的黄金强档栏目,其用“柳味十足、轻松诙谐”的柳州方言将“市井民生、人文故事”演绎得淋漓尽致,栏目宗旨为弘扬本土文化、展现柳州人文底蕴,曾多次对鱼峰歌圩、柳州山歌手及山歌进校园等各种山歌文化传承活动进行过全方位的介绍。

近年来,国内一些知名电视台越来越多地将目光投向原生态的民族文化,举办一些原生态民族文化的竞技活动,广西山歌也在其中大放异彩[22]。

(三)官方网络

随着互联网的普及,传统的新闻传媒业开始向网络进军,并逐渐取代传统传媒的地位,形成新的、多样化的新闻业[23](54-56)。在广西,地方传媒积极顺应时代的变迁,将传统的新闻业转战到网上,关于广西山歌传承的新闻报道在网络媒体中屡见不鲜。有关网络山歌对唱活动的报道始见于2002年。中国新闻网、新华网广西频道、广西新闻网、柳州新闻网、河池网等官方新闻网站都曾多次对广西的民族文化传承尤其是山歌传承进行报道。比如新华网广西频道、柳州新闻网等网站就曾对歌王李隆球、郭秀莲的事迹进行专题介绍;每年的“三月三”歌圩等重大传统节日更是各大网络媒体争相报道的重头戏。

一些主流的大众传媒致力于网络歌圩的打造,比如河池日报社就在自己的网站开辟了“三姐歌圩”的讨论版,供网友在其中学歌、传歌、对歌;不定期地举行网络山歌赛。2013年春节期间河池日报社组织的“2013年迎新春网络山歌赛”引来了近300多位网友跟帖参赛,气氛甚为热烈[24]。新华网、凤凰网、柳州日报都曾对这一盛况进行了报道。

(四)自媒体

自媒体(we media)是公众经过数字科技与全球体系相连,提供并分享他们真实看法、自身新闻的途径;自媒体时代,传统大众媒体“信息统一生产、统一分发”的模式被打破,自媒体“遍地开花”,每个人都是信息的生产者、消费者和传播者[25](7-14)。有学者在对浙江畲族山歌的发展与变迁考察与分析发现,新兴的自媒体传播所具有的廉价易得、简单易操作、互动及时、平等传播等特点,使此前在文化发展与传播中处于话语劣势的“沉默的大多数”找到了表达自我的空间、机会和载体,为“民间性”重返民族传统文化提供了可能性[26](62-67)。“广西山歌学会”“广西山歌汇”“桂柳山歌”等微信公众号由来自广西各地的山歌民间组织获个人申请和维护,定期或不定期向公众推送好听的广西山歌、精彩对歌及活动动态等;柳州歌王伍小英(网名“小飞鼠”)的抖音号粉丝达3413人,获3.2万点赞;一首《小菜花山歌系列<与陶哥江滨公园斗山歌>》在今日头条视频有36万次播放量,头条号“山歌乐园”粉丝数超16万、“广西老青年”粉丝数5.6万②。

五、结语

“过去学歌靠口头,学得十句九句丢;如今学歌有教本,子孙万代得保留”[27]。大量现代化媒介的引入,表明桂柳山歌的传承正在经历由口承方式向书面传承方式转变的过程。很多研究表明,现代城市文明不断向传统的农村社会融入,传统民族文化的生存环境正遭受包括新媒体技术在内的各方面的冲击。然而,桂柳山歌在这个城市化进程中并没有显现出遭受很大的影响,恰恰相反,越来越多地在这个进程中显示出与新媒体技术积极融合的趋势,并且在新的社会环境中努力开辟生存空间;特别是近年来,活跃在网络学习社区的桂柳话山歌已突破传统的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并与其他地区的山歌逐渐融合——由于新的传承方式的引入,桂柳山歌在沉寂多年以后重新获得繁荣。这一特殊文化现象背后的机理是什么?具有何种研究价值?现代传播媒介的引入对民族文化传承本身会产生何种影响?本文为民族文化的媒介化传承提出了新的研究课题。

注释:

①蓝三弟,时年为广西某高校大三学生,高中毕业时就已经是附近有名的山歌王,2014年参加“滇黔桂山歌擂台赛”并以优异成绩夺得“四星级(自治区级)山歌王”桂冠,成为广西最年轻的歌王;“同冰语”,又被歌友们亲切地称为“小冰”,宜州山歌手,师从宜州老歌王谢庆良。以上材料根据笔者与“心锁”的网络聊天记录整理。

②数据统计截至2021年4月18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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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覃九宏.广西山歌创作谈——Q群山歌教学实录[M].北京:中国文化出版社,2012.

本文系2017年度廣西高校中青年教师基础能力提升项目“桂柳山歌的媒介化传承研究”(项目编号:2017KY0046);广西师范大学博士科学研究启动基金项目“媒介嬗变中的民族歌咏文化传承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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