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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记者,又是使者
——彭迪往事

2021-09-11徐兆荣

中国记者 2021年8期
关键词:新华社总理

□ 徐兆荣

(作者系新华社国内部原四级职员、高级编辑)

提起彭迪,都知道他是新华社著名记者、著名新闻评论员,先后做过新华社驻外分社首席记者、华盛顿分社、伦敦分社、雅加达等分社社长,还做过新华社国际部主任、新华社副总编辑,以及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书记处书记……但如果说他还是中外交往的“使者”,你可能会不信,但这却是事实。是的,从参加革命工作开始,彭迪就介入了各种社会关系、各种势力的交往沟通之中,驻外记者广泛的社交活动,懂外语的优势使他在对外交往中,长袖善舞、游刃有余。他还是美国学会常任理事、外交协会会员……“使者”的工作反过来又有效地促进他所承担的记者工作,二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使彭迪的新闻工作生涯精彩辉煌;更重要的是,彭迪用行动很好地诠释了“记者是社会活动家”的理论。

彭迪(1920.10.14-2012.7.1)

新华社著名记者,著名新闻评论员,先后做过新华社驻外分社首席记者、华盛顿分社、伦敦分社、雅加达等分社社长,还担任过新华社国际部主任、新华社副总编辑,以及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书记处书记。他同时还是美国学会常任理事、外交协会会员……他用行动很好地诠释了“记者是社会活动家”的理论。

彭迪青年时期就投身于抗日救亡运动,奔走于各界和各社会团体之间,参加抗日工作和进步学生活动。1942 年与同学和战友钱行一道在成都燕京大学上学时同八路军办事处建立了秘密联系。1944年由八路军办事处安排奔赴延安。周恩来说:“我们需要更多了解美国和会用英文的人。”周总理常找他翻译重要文件或接见外宾。

1954 年,彭迪夫妇成为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批驻外记者。1979 年到1984 年,彭迪常驻华盛顿,与卡特、基辛格、布热津斯基等多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彭迪从业50 年著作丰厚,尤其以国际评论见长。他写的国际评论条分缕析,切中肯綮,生动有力,有理有据。其具有代表性的国际评论有:《中美关系僵持症结何在》《英国保守党政府的“实力”梦》《麦克米伦的非洲之行》《同床异梦,夜长梦多》《堂堂美国“战略家”竟弄不清谁干涉了谁的内政》《画鬼容易画人难》《“鸿门宴”》《美国首都一张不像样的报纸》《美官员首次亮出对华政策底牌》等。

彭迪青年时期就投身于抗日救亡运动,奔走于各界和各社会团体之间,参加抗日工作和进步学生活动。1942年与同学和战友钱行一道在成都燕京大学上学时同八路军办事处建立了秘密联系。1944年由八路军办事处安排奔赴延安。新到达延安的几十人很快受到周恩来设宴接待,彭迪和钱行被安排坐在周恩来身边。周恩来仔细询问他们国民党区学生运动的情况和他们两人的学历、经历以及他们的英语水平。周恩来说:“我们需要更多了解美国和会用英文的人。”从那以后,每逢需要英文比较好的工作人员时,周总理常找他们翻译重要文件或接见外宾。后来,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时,周总理指名要彭迪、钱行参与工作。几十年间,他们不负周总理的嘱托和信赖,转战世界各地,广交各国各界朋友,既当记者,又做使者,成就了一名优秀新闻工作者的完美人生。

1944年,作为国共两党之间调停者的美军观察组到了延安。这个观察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刚去的时候是9个人,以后扩展到19人。里面包括美国海陆空三军代表,美国情报局和国务院的代表,等于是一个小使馆。那时,由于新华社的工作需要,彭迪常去观察组翻阅外国报刊,借英文小说,看美国电影等。全延安只有美军观察组有发电照明的设备。观察组对来访的人很客气,对解放区的印象很好,对中共领导更是尊重。遵照毛泽东的指示,《解放日报》称美军观察组是“共同战斗的同志。”周恩来认为美军观察组的来到是“中美关系的里程碑”。

1954年,彭迪夫妇作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批驻外记者,被新华社派往印度尼西亚雅加达。1955年4月,就赶上了在印尼万隆举行的代表世界人口半数以上的29个国家参加的亚非会议。新华社本来派出了对外部主任沈建图等精兵强将报道印尼会议。但是,在国民党特务制造的“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中,他们不幸遇难。这样,艰巨的任务就落在彭迪夫妇身上。他俩化悲痛为力量,争分夺秒紧张工作。会前两天,各国代表先后抵达雅加达。为争取时间,彭迪和钱行守在飞机场,一人一架打字机,代表团来一个报一个。当时机场候机室许多人以好奇的眼光看着他们紧张工作,因为,没有其他国家的记者如此认真地对待这次会议。最后,他们终于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驻外期间,彭迪夫妇十分重视直接配合、协助我使馆和出访代表团的工作,同使馆合作得很融洽,还经常帮助使馆起草电报,将采访中了解到的重要情况向国内反映。

1956年,彭迪被派往伦敦任常驻记者。在那里,他不仅完成了对英国的报道,而且对欧洲其他地方和非洲大陆也进行了报道。1957年3月6日,加纳(黄金海岸)——非洲第一个摆脱殖民统治的国家举行独立庆典。当时,聂荣臻副总理率中国政府代表团来到伦敦,准备去加纳参加庆典活动,代表团急于了解加纳的对外政策。新华社总社通知彭迪从伦敦前往报道。这是他首次去非洲,对加纳一无所知。为了了解情况,在飞往加纳首都阿克拉的飞机上,他通夜阅读了加纳民族主义领袖、即将就任总统的恩克鲁玛写的书。彭迪先期到达加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会见加纳领导人。加纳第二把手博齐亚会见他时明确表示:“新独立的加纳只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不承认台湾”,并感谢中国对加纳独立斗争的支持。博齐亚还希望彭迪设法替他们找一面中国国旗,以便庆典时升起。会见后,彭迪立刻将这些情况报告聂荣臻副总理。代表团来到阿克拉,带来了国旗。这面国旗在庆典时期,一直在加纳飘扬。在阿克拉,他写出了一系列有影响的报道。尤其是加纳举国欢庆独立的通讯,更是受到人们的称赞。彭迪也将其看成是“中加人民友好关系发展中一个值得纪念的标志”。

1958年,彭迪受命从伦敦到华沙报道中美大使级会谈。他应我国谈判代表、驻波兰大使王炳南要求,除搞好报道外,还全力协助搞好谈判工作,包括会前研究对策、帮助起草发言稿,会后分析形势、帮助草拟向北京的报告等。王炳南和国内派出的副代表黄华在会议桌上同美国大使对阵谈判。彭迪和他们日夜一起工作,合作得很好。

彭迪第一次踏上美国的土地是1972年10月,随新中国代表团去纽约首次正式参加联合国大会。

当时,中国和美国关系微妙,和苏联关系紧张,中国到联合国去到底该如何拿捏自己的角色呢?临行的前晚,缜密谨慎的周总理特地把代表团团长乔冠华和记者彭迪、钱行三人叫来作了认真细致的嘱咐:“你们代表七亿中国人民,要利用这次大会宣传中国政府的主张,争取世界人民的支持”“要团结大多数,要帮第三世界国家说话,但不要喧宾夺主,还是强调互相支持。”

彭迪说,总理对国际关系的认识敏锐而具远见。周总理叮嘱:“我们和美国的问题主要是台湾问题。不过,将来总要解决的。不要在联合国展开讨论。”“代表团在基本原则问题上要明确坚定,但要摆事实讲道理,做到有说服力,能感动人。这次你们是进到一个新的国际社会,要多学习,多了解,多交朋友,言行谨慎,留有回旋余地。”

▲ 1980年9月,彭迪夫妇与基辛格夫妇在新华社华盛顿分社合影。

一番谈话后,总理还考虑到我们的心理,笑着说:“不要紧张,允许你们犯点小错误。”谈话一直进行到深夜,第二天一早,总理执意送代表团上飞机,他掷地有声地说:“这不是我要送,我是总理,我代表国家送你们。”带着总理殷切的期望,带上祖国的重托,代表团踏上了飞机。这是1972年10月25日,新中国恢复了在联合国合法席位后首次正式参加联合国大会。

周总理的工作作风十分严谨,遇到国际重大问题经常召集有关部门开会,询问大家的看法,集思广益。常常是夜里10点以后开会,一讨论就到第二天凌晨两三点,但每次不轻易作结论,为自己留下更多思考回旋余地。周总理会问大家很多问题,面对总理的“拷问”,彭迪也时常紧张得不知如何回答。总理对某些问题的了解很深,例如对中印边界问题甚至比专业的研究人员还要深入。

1972年尼克松访华,周恩来总理专件批示,调彭迪夫妇参加接待工作,同美国白宫发言人齐格勒对口会商关于外国记者对这一大事采访的原则规定和具体安排。

尼克松访问中国前,300多名美国记者报名争着参加这次的采访工作,最终反复筛选确定了80多名记者,很多都是当时美国各大重要报纸和电视台的精英。彭迪回忆,“尼克松的新闻秘书齐格勒曾经担心中国对美国记者是否有审查制度,我立即肯定地答复:‘没有,除非有造谣和诽谤的行为。’”但周总理很重视媒体的作用,特别交代彭迪“要注意研究美国记者发出的消息,关注舆情”。彭迪说:“通过我们的邮电系统,我们每天会留意美国记者发出的新闻稿。”彭迪他们根据周总理提出的不卑不亢、不冷不热、以礼相待、积极协助的精神,在国家主权问题上坚持原则;在具体安排上,尊重美国的习惯传统。美国记者的报道,我们不审查,报道内容没有限制,只要不造谣诽谤。对方对此表示认可。事后表明,美国记者根据协议与理解,发挥了积极作用。他们的报道对促进美国人对中国的了解,产生了良好的效果。

在中美破冰之初,舆论的影响相当大。当时美国国内反对同新中国交往的势力不小。但尼克松总统出其不意,改变政策,向中国伸出友好之手,亟须美国国内舆论支持,中美双方都要做好对媒体的工作。

中美双方签署了《上海公报》后,举行记者招待会前,周总理特地把彭迪叫去,彭迪对当时的一幕仍旧记忆犹新:“他把公报的原件交给我,说‘这是最后的定稿,你拿回去叫新华社发。注意发布的时间,中美两国用同一个时间,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特意提醒中美之间有时差,新华社绝对要和美国同时发表。”彭迪问总理,他认为谈得怎么样,总理没有谈自己的意见,笑了笑,技巧地说了一句话“尼克松自己说,他这次访问是改变世界的七天”。那一刻,彭迪从总理手中接过的不仅是一份牵动中美关系未来的公报,更是总理沉甸甸的信任。

离开上海的前一天晚上,周总理告诉大家:我们放松一下,大家一起看场电影。总理也难得地休息了一下。彭迪的夫人钱行告诉总理,一个美国记者在文章中说,尼克松达成协议,美国做了让步,在外交战上,这次“乒乓球回合”,中国以21:2战胜了美国。总理问,是哪个记者?钱行说,是斯坦利·卡诺,美国《时代》和《生活》杂志的记者。总理微笑着说,我知道他。

□ 1984年4月,美国总统里根访华前夕,在白宫约见彭迪。

□ 2008年10月,彭迪夫妇与到新华社访问的路透社记者交流。

第二天,彭迪夫妇等人和周恩来坐同一架飞机回到北京。飞机上,总理特地走过来,对彭迪等新闻工作组的人说:“你们听着,千万不能按卡诺那篇报道的调子写稿。中美《上海公报》是双方努力的成果,不能用这样的比分来衡量。”彭迪深深地领会总理的叮嘱,同时也看到了一个伟人的良苦用心:“周总理知道尼克松是顶着极大压力来的,美国国内反对声音很强烈,如果中国也是这样报道,那会让尼克松回国后更加陷于不利。总理的考虑真是太周到了!”

1979年1月中旬的一天,彭迪在家里接到外交部的电话:“彭迪同志,现在通知你,这次随邓副总理访美的正式代表团成员里有你的名字,你担任新闻助理。”当时随邓小平访美的有三个助理:安全助理、政治助理、新闻助理。这样彭迪就有机会参加所有的活动。

1979年1月28日,邓小平踏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新华社记者彭迪以新闻助理的身份陪同邓小平访美。那次访美有一幅流传广泛的经典照片,就是邓小平戴美国牛仔帽的形象。如今,这一形象永远定格在中美关系的史册中。

说起那顶著名的“牛仔帽”,彭迪会兴奋地告诉你:“我也有一顶”。还会高兴地把那顶银灰色毡帽搭配酒红色绸质内衬的精致帅气的牛仔帽展示于人,只见那里面用金字烫着AmericanHat.Houston的字样。当时在场的中国代表团成员都获赠了一顶。

在赴美的前一天晚上,邓小平把外交部长黄华、章文晋和彭迪三人叫到自己家里开了个会,也是临行前最后一次检查工作。“他问我们还有什么问题,听听大家的意见。”彭迪说,“对我这个新闻助理,您有什么叮嘱?”邓小平回答:“我相信你,没什么问题不必找我,你处理就行。”在彭迪看来,这颇代表邓小平的性格,这莫大的信任让彭迪感到既紧张又钦佩。恪守原则,但不拘泥于细节的风格正是邓小平独特的外交魅力。

彭迪认为,邓小平早在访美期间就提出了许多超前的意见。他对卡特说:“我们不需要同盟条约,只要有共同意见,共同行动。”彭迪认为这是一种不是同盟的同盟。邓小平将中国即将对越南采取军事行动的意图,向卡特通报。卡特虽然表示反对,但事情发生以后,美国实际上向中国提供了帮助。当时美国内部给苏联打招呼,希望苏联不要动武干预,美国也不参与。布热津斯基事后告诉彭迪说:实际上,战事开始后,美国向中国提供了苏联对此事反应的有关情报。

就在当年,彭迪即被调派华盛顿任常驻分社社长。他抓住“中美苏三角关系的变化”和“中美双边关系的发展动向”这两个重点,对三方面进行了报道。一是寻找和充分反映中美关系的积极因素。他对两国间开始的外交、经济、科技、政治甚至军事上的合作,报道得比较充分。二是有关中美苏关系的问题。美苏在战略武器上的竞赛是中国和世界关注的大事,他写了一些深入浅出的述评。三是针对反华逆流进行笔战。这场笔战相当持久和尖锐,影响也很深远。

从1981年到1983年,彭迪面对美国《华尔街日报》一系列反华报道和评论,进行了针锋相对、毫不相让的批驳,在美国引起了广泛关注。《华尔街日报》的编辑说,在美国有些人说,“世界上有两个中国”,其实也有两个美国,一个是亲华的,一个是亲台的。彭迪毫不犹豫地说:“无论有几个美国,但世界上永远只有一个中国。”此后,《华尔街日报》的有关社论就比较克制一些了。

在同美国反华派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的同时,彭迪和钱行对美国许多比较公正和友好的著名人士做了大量工作,同他们建立了密切的工作和个人关系。

彭迪认为,要当一个好记者,多交朋友这项工作是必不可少的。美国影响大的《华盛顿邮报》的发行人卡瑟琳(Katharine Graham),人们亲切地叫她Kay。她因揭发“水门事件”和反对越南战争赢得了民心。美国新总统上任后往往提前去拜访她。彭迪、钱行也和她来往很多。在她家举行大型招待会时,常常请彭迪夫妇参加。她和钱行的关系特别好,成为知心好友,私人亲笔通信有十几封。

彭迪说,我们任期结束回国后,新华社吴冷西社长请卡瑟琳访问中国。她表示希望到我家看看。我家住的楼房在当时新华社宿舍的房子中是最好的,请十来个客人会见都可以,但没有电梯。Kay带领她的代表团好几位名记者,在我们家谈了些国际大事,也高高兴兴吃了一顿饭。

在里根当选美国新一任总统的时候,听说台湾的高级代表蒋彦士收到美方请帖,要出席里根的就职典礼。这个事情大,我们使馆也很关注。观礼台上中国的大使和台湾的高级代表蒋彦士在一起,那不是“两个中国”就出来了吗?好多记者是彭迪的朋友,有的记者相当有影响,跟里根的关系相当近。彭迪就找到一个朋友叫诺瓦克,有名的专栏作家,彭迪对他说:“听说蒋彦士要出席里根的就职典礼,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他听了也很紧张,马上就去提醒里根。很快给彭迪回话:“没问题,蒋彦士住院了。”在举行就职典礼的时候,里根的安全助理是里查德·艾伦。他虽是有名的亲台派,但也知道中美关系的重要,不可闹翻。那天在就职典礼台上,艾伦碰到我大使,还特别跟他说,“没有看到蒋彦士吧?”看来劝蒋彦士回避是艾伦的功劳。

1979年到1984年,彭迪作为中国第一位常驻华盛顿记者,与卡特、基辛格、布热津斯基等多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彭迪认为,他们都是真心诚意想与中国交朋友,虽然一些问题上同中国意见不同,但是他们能够诚恳地去想办法解决。

彭迪夫妇的影集里,至今珍藏着他们到卡特家乡拜访卡特的合影。他已经从总统退位,回到他在美国南部佐治亚州的一个小城市。他刚从他的花生地里回来,在他的客厅内,很自豪地谈到当年他积极为中美两国建交和解决台湾问题在国会中奔走的往事。

中美破冰之旅后,基辛格从一个并不了解中国的美国人,成了中国人民的好朋友。在华盛顿彭迪夫妇家中聊天和进餐时的合影中,人们看到基辛格斜靠在沙发上轻松愉快地高谈阔论天下大事。他们谈到深夜,谈得最多的是如何加强中美关系和解决美国对台湾出售武器的问题。

布热津斯基也是中美关系的坚定推动者。当时美国国会很多人反对美国与台湾“断交”,布热津斯基告诉彭迪说,是他想出一个“妙计”解决这个难题。深谙美国法律的布热津斯基知道,美国与台湾断绝“外交关系”需要国会同意,而停止关系则不需要通过国会,所以就用了“停止”一词。后来,国会还大为光火,指责布热津斯基钻空子。他们通过了一个干涉中国内政的“对台湾关系法”。布热津斯基做了一些努力将“对台湾关系法”的措词改得模糊一点。布热津斯基作风严谨,对他正式采访时他自备录音机。

彭迪说:“尽管里根总统执政初期,中美在台湾问题上曾有过交锋。但里根也是一位出色的政治家,从战略观点出发,他知道中美关系的重要性,慢慢地调整了对华政策。”经过艰苦谈判,两国政府于1982年发表了中美关系的第三个公报,即著名的“八·一七”公报,在解决美国向台湾出售武器的问题上比前两个公报更加进步,包括美国承诺不会永远向台湾卖武器,而且要逐步减少。彭迪在美国国会目睹里根苦口说服国会勉强通过这个公报。彭迪认为,要求美国停止对台售武是我国的战略要求,但两国建交时没有达成协议,美国不会轻易答应,但“八·一七”公报是美国国会通过总统批准的,我国应该坚决要求美国遵守自己通过批准的协议,天天讲,月月讲,向全世界不断揭露美国是个不负责任不可信任的国家。

回想起那几年在美国的风风雨雨,彭迪说:“能为国家做一点微小的贡献,我感到欣慰。”

与各国各界的有益交往,促使彭迪有机会了解熟悉掌握各方情况,又使彭迪可以写出更多更有分量的文章。即使离休之后,也仍然可以笔耕不辍。他发表的《论“变”》《美国对华政策何去何从》《基辛格纵论世界局势和中美关系》等文章给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除了这些大事以外,彭迪还为国家做了许多鲜为人知的外交工作。例如,为了打破美国对中国封锁,彭迪五次访问意大利。1960年彭迪根据工作安排,率领一个三人的新闻代表团访问意大利,与包括议会在内的意大利各界进行友好接触,为中意各党派建立联系铺路。

不久,彭迪再次出访意大利,这次是随廖承志参加一个需要推动各国人民扩大和平运动的会议。廖承志是一个出色的外交家。他主动去拜访意共领导陶利亚蒂,双方态度都很友好。彭迪认为陶利亚蒂是一个有独立思想的政治家,最早发表各国共产党之间的多中心论,强调独立地位,不应盲从苏联。

罗马古国的遗址,文艺复兴的雕塑绘画,威尼斯水城的美景,米兰歌剧的余音,特别是意大利人民的热情和对中国的尊重和友谊,给彭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很高兴能为加强中意两国的关系作出贡献。

彭迪说,他的报道得罪过一些大人物。1960年在南斯拉夫举行第一次不结盟国家会议。中国不属不结盟国家,但支持不结盟运动,反对结盟扩张。北京决定派出一个三人记者组去报道这次会议,新华社通知彭迪从英国到南斯拉夫参加这个记者组。除动态新闻外,彭迪写了一篇综述,使参加会议的领军人物印度总理尼赫鲁大为光火。当时国际形势紧张,印度在苏联的支持下进犯中国领土,美国对越南的威胁正在扩大,特别是珍宝岛之争导致中苏大战一触即发之时,许多国家在会上号召不结盟国家加强团结反对霸权大国的侵略扩张。彭迪的文章反映了多数国家的意见,指出尼赫鲁在会上空谈世界和平,粉饰太平,企图将会议引入歧途。

尼赫鲁看到彭迪的文章后,提出抗议,大有兴师问罪之势。后来,《北京青年报》发表文章,驳斥了尼赫鲁的意见。

1988年彭迪离休以后,依然不舍记者生涯。他一方面对一些大事仍旧发表述评,一方面撰写回忆文章,向大家介绍自己的经历和体会。2003年4月,他针对布什政府发动伊拉克战争,写出了题为《布什政府国策两大要害》的述评,对布什的先发制人和改变他国政权的政策痛加抨击,并预言这种冒险的单边主义必将遭到失败和导致中东更大的动荡和混乱。事后表明,彭迪的分析是对的。当时在前线采访伊拉克战争的新华社记者胡晓明征求彭迪同意后,将此文作为他的《我在“小鹰号”亲历战争》一书的序言。

2003年12月,他发表在《环球》杂志上的《中美关系,我的个人记录》,介绍了他亲身感受到的中美关系状况,特别是毛泽东、周恩来和邓小平等中国领导人对中美关系的独到见解。2004年10月,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怎样做驻外记者》一书,收录了我国许多著名驻外记者的回忆文章,彭迪写的《风尘仆仆五十年》被放在了首篇。除国际问题外,他对中国国内的问题也很关心,而且思想开放,敢讲真话,是一个学者型的爱国者。

回顾彭迪数十年既是记者、又是使者的精彩实践,对我们今天的新闻工作,特别是驻外工作、对外传播、对外交往等,都是非常必要和有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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