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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态嵌入:社区自组织推动社会资本的生成及演进机制探析

2021-09-10贾晶晶郭嘉萍

三晋基层治理 2021年1期
关键词:嵌入社会资本

贾晶晶 郭嘉萍

〔摘要〕社区自组织通过动态嵌入的方式推动社会资本的生成和演进,对社区治理问题的解决起到了积极作用。具体而言:在微观视角下,社区自组织通过增加信任、分享信息和声誉的再生产实现关系嵌入,通过关系传递和再传递扩大了网络规模和网络多样性,从而实现了结构嵌入。在中观视角下,社区自组织通过搭建有序的居民关系网络、多元主体共治网络改变了社区关系网络,并凭借其的结构洞优势推动了社会资本的演进,最终助推社区治理问题的有效解决。

〔关键词〕社区自组织;社会资本;嵌入;动态演变

〔中图分类号〕D688;C91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8442(2021)01-0056-07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要“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加强社区治理体系建设,推动社会治理重心向基层下移,发挥社会组织作用,实现政府治理和社会调节、居民自治良性互动”,这为新时代社區治理指明了方向。根据当前社会治理的形势,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进一步指出要“完善党委领导、政府负责、民主协商、社会协同、公众参与、法治保障、科技支撑的社会治理体系,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1〕,这充分体现了共建、共治、共享的要求。社区治理动力是牵引社区治理创新发展和有效运转的根本动因,也是推动社区治理走向共建共治共享的决定性力量。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进一步明确提出,要“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社会治理特别是基层治理水平明显提高”。当前,社区治理的主要的问题在于社区参与的动力不足、社会治理格局的建设成本“居高不下”。因此,在构建共建共治共享社会治理格局背景下,探讨社会资本的生成机制,尤其是在现有体制下社区自组织推动社会资本生成的微观和中观机制尤为重要。本文研究的社区自组织主要是指社区治理类自组织,重点关注其在社区治理过程中如何生成社会资本并由此破解新型城市社区治理困境。2018年7月至2019年3月期间,笔者对珠三角发达城市S市Y社区H小区街坊会进行了参与式观察与深度访谈,在调研分析的基础上,笔者结合社会资本理论和嵌入性理论,探讨了社区自组织推动社会资本的生成机制及演进机制,以期为有效解决社区治理问题提供有益的路径启示。

一、嵌入性框架下的社区社会资本生成与演进机制

(一)社会资本:社区治理的动力来源

社区治理的动力不足是当前中国社区治理研究中的重要议题。学者从“制度供给”〔2〕“公共性”〔3〕“利益分化”〔4〕等角度提出了解释,为深入探究社区基层治理的动力提供了有益参考。但实际上这些视角不足以完整解释中国社区治理的根本性问题,因为我国社区治理是在社区社会资本普遍缺失的背景下开展的,而作为一种结构性资源,基于信任关系、共享网络、社会规范、有效惩罚和权威关系的社会资本对社区治理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5〕49-51。这是因为社会资本的信任、互惠的规范和各种网络(正式或非正式)不仅体现了参与的动力问题,也揭示了参与的结构问题〔6〕,社会资本的存量与结构决定着人们参与社区公共事务的质量和效率问题〔7〕,因而对社区治理困境解释更具完整性。

作为一种社会“粘合剂”,社会资本在不同层次上影响了组织成员间的信任与合作状态,能够提高整个社会的效率,故而对社区治理困境的解决起关键作用〔8〕。因此,社区治理创新关键是要通过社会资本投资,培育和“制造”出社区成员对于新的社区治理制度的需求和依赖〔9〕,推动居民间的互信和互助,加强居民间的交往,培育熟人社会。这也进一步回应了实践层面的社区治理创新,例如:美国的“村庄运动”,从“规范管理、资源动员、构建网络”多方面来积累社区社会资本〔10〕;我国台湾地区的“社区营造”,在借鉴日本“造町运动”的基础上,通过“社区赋权与社区增能”培养社区居民参与社区事务的能力,从而实现社区自组织〔11〕。近年来,我国围绕构建社区社会资本开展了社区治理实践,如佛山市D区的“创建熟人社区”、上海市P区的“社区营造运动”等社区建设,均在强调社区社会组织在培育社区社会资本中的重要作用,进而产生出多种社区社会组织的培育模式,如北京市D区“政府+支持类社会组织”〔12〕、佛山市S区“政府+社区+社工组织”〔13〕和杭州市S区的“政府+社会力量”〔14〕等模式已有研究和实践证实了社会资本对社区治理的重要作用,并将培育社区社会组织作为社区社会资本生成的重要手段,重点探讨社区社会组织的具体培育机制、存在的问题,但对社区社会组织如何推动社会资本产生及演进的机制则较少涉及。

(二)嵌入性:社会资本的生成及演进方式

邻里之间持续的、重复的社会互动是社区社会资本形成的主要机制〔15〕,而社区自组织是社区居民因内部合作需要,协商出合作规范,形成自治理机制,使社区发展从无序走向有序的过程〔16〕。因此,社区自组织作为社区邻里互动的载体,其推动组织层面的社会资本生成的微观与中观机制是本文将要讨论的重点问题。社区居民的交往需求是社区社会资本生成的内在动力,经济结构与社会结构的变迁导致的社区邻里关系淡漠是社区社会资本生成的重大难题〔6〕。本文借此提出嵌入性分析框架,用以解释社区自组织解决社区邻里的互动需求并获得结构性社会资本的过程。

“嵌入”一词最早由Polanyi〔17〕25提出,主要用于对市场与社会关系的分析,认为市场是对社会的“实体性嵌入”;Granovetter〔18〕通过研究发现市场是对社会的“形式性嵌入”,并将这一研究与社会资本的生成联系起来,认为“嵌入”是社会组织生成社会资本的基本路径,嵌入的路径主要有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两种。在Granovetter嵌入性框架的基础上,部分学者又发展出制度嵌入、关系嵌入等分析框架〔19〕。然而,嵌入本身是一个动态演化的过程,学者们多数选择在静态视角下研究社区自组织嵌入社区生成社会资本的路径,而忽略了嵌入本身的动态性,且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通常是相互伴随的。Granovetter认为,关系嵌入可以进一步促进结构嵌入的形成,正是微观上的关系嵌入行为引起中观的结构嵌入行动〔18〕。社区自组织嵌入社区关系网络后形成的关系网络的形状和位置亦会影响社会资本的生成。H小区街坊会通过增加信任、信息分享和声誉的再生产实现了关系嵌入,通过关系传递与再传递实现了结构嵌入,并在实现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社区的过程中,逐步占居结构洞优势地位,最后通过结构洞关系网络的形成促成了社区社会资本的产生(如图1所示)。故而本文将结合嵌入性理论和结构洞理论,阐述H小区街坊会如何在动态嵌入社区的多元治理主体关系网络中形成结构洞关系网络并由此获取所需的社区治理资源,最后进一步阐述H小区街坊会所处的结构洞关系网络优势如何得到优化和保持,进而促成社区社会资本的产生。

二、社区治理困境下Y社区H小区街坊会的产生与发展过程

(一)新型城市社区治理困境下的Y社区

随着城市化和城市住房制度改革的不断深入,作为陌生人社区的新型城市小区如雨后春笋出现,引发了社会基层结构变迁和居民的多重利益冲突。Y社区位于珠江三角洲快速城市化的S市,社区成立于2008年,是典型的新型城市社区。社区下辖两个纯物业小区:H小区和C小区,现有居民15000多人,其中户籍人口7350人,非户籍常住人口占社区总人口的近50%①。社区内拥有完善的交通、商业、教育、医疗等配套设施,是较为成熟的高端楼盘小区。

H小区建立初期是典型的陌生人小区,小区居民来自五湖四海,居民之间、居民与社区党委和居委(党委和居委简称“两委”)、物业管理公司(以下简称“物管”)之间互动性差,邻里关系淡薄,小区居民社区参与度低,故而经常出现高空抛物、不文明养宠等邻里纠纷问题。与此同时,H小区成立初期并未搭建起相应的议事协商平台,当小区居民产生纠纷和矛盾时,第一时间向社区居委、小区物管投诉,导致小矛盾极易变成大冲突,难以和平解决。如Y社区居委会主任A提到:“两个小区比较高端,社区居民需求少,但高空抛物、不文明养宠等问题时有发生,社区邻里之间关系淡薄,问题发生很容易引发冲突。”

为了解决日益增多的矛盾和冲突,Y社区积极响应街道创建“熟人社区”号召,推动新市民融入社区,Y社区“两委”以居民自治为方向,定期在各楼座举办楼栋座谈会和联谊会议。通过打造志愿服务阵地及资源置换平台、志愿者注册登记管理制度等制度,鼓励居民参加社区志愿服务。社区入驻的Q社工机构主要围绕培育社区社会组织,推动NGO的公益活动和营造街道公益氛围开展活动。在社区和社工机构的推动下,该社区目前已有19个诸如广场舞蹈队、夕阳红志愿服务队等社区自组织和50多个义工。H小区街坊会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是Y社区培育的核心社区自组织之一。

(二)H小区街坊会缘起:业主与物管矛盾突出

长期以来,H小区居民与物管的矛盾主要表现在居民需求和物业服务不匹配。H小区居民总体素质较高,维权意识较强,对小区矛盾解决的要求高,每当遇到不文明行为时,居民第一时间会向物管投诉,要求物管立刻解决。但由于小区人口众多,居民投诉事件类型多样、数量庞杂,一方面,物管人力资源有限,在完成本职工作的基础上对这些投诉的处理心有余而力不足;另一方面,面对居民不时发生不文明行为和不配合物管工作的现象,物管仅凭自身资源难以彻底解决这些问题。久而久之,居民对物管的不满情绪逐渐累积,居民认为物管“光收费不办事”,部分居民甚至对部分物管工作产生抵触心理;而物管则认为自己“出力不讨好”,双方难以进行友好沟通和合作。

2015年,双方关系恶化,小区三名热心业主开始发起筹建业主委员会,希望通过监督物管从而实现维权。随后热心业主成立业委会筹备组,自发开始在各个楼栋宣传、票选楼栋联系人。经过多天努力,业委会筹备组终于选出业主代表,但几位代表内部却出现了分化:代表们意见不一,有的代表建议业委会重点应该集中于为居民提供服务,而有的代表认为业委会的主要职责是维护业主利益。由于选举产生的业主代表彼此不认识,在居民间并无号召力,居民对业委会的选举过程也不甚理解加之业委会成员人数未达政策要求,筹建过程一度停滞从而错过了报备时间,最终导致H小区业委会无法成立。

(三)街坊会建立:业委会筹备组转型

2016年,为解决H小区治理困境,由Y社区党委牵头,动员居委、原H小区业委会筹备组、物管、业主代表等多方参与搭建协商共治平台,经过多次沟通和协商,物管与业主开始相互体谅,在共同探讨社区共治之道中缓和了彼此关系。双方逐渐认识到,社区公共事务的治理并非单一主体可以完成,需要有联系多元主体的纽带和桥梁。经过社区党委多次沟通协调,H小区业委会筹备组决定不再以成立业委会为目的,转为先建立小区街坊会,并致力于为居民提供服务。

由于小区居民之间接触较少,对彼此了解甚少,因此,街坊会成员无法通过直接选举的方式产生。为解决这一问题,社区决定举办各楼座楼栋茶话会和联谊会,由社区两委、律师、业委会筹备组和物管等多方参与。如果该楼座当次座谈会超过30个业主出席,且业主表现理性和积极,则可由参与本次座谈会的业主选举产生该楼栋的楼栋联系人,选举主要以候选人对楼栋问题的关注度、发言的公正度等为标准。通过这种方式,H小区所有楼座共选出53位热心楼栋联系人作为街坊会成员、14个核心成员及1位会长。楼栋联系人负责联系街坊会与居民,会长和核心成员负责代表街坊会与社区多元主体开展沟通协商。至此,H小区街坊会正式成立。

(四)街坊会作用发挥:搭建多方联动平台

为解决街坊会骨干成员年轻化、工作繁忙难以及时兼顾小区居民服务问题,经多方共同协商后,H小区探索建立由街坊會代表、楼栋联系人、物管、社工及户业主代表参加的多方联动楼栋微信群。2018年3月,小区所有楼座以楼道为单位全部建立微信群。在微信群中,楼栋联系人可以直接回应居民日常诉求,并联合街坊会、物业、社区驻点社工解决居民需求,居民也可主动向社区提出合理建议。同时,H小区通过开展楼栋座谈会以及多方联席会议,创建街坊会与社区两委、物管等处理社区事务的协商平台。其中,楼栋座谈会主要指社区党委、居民与物业管理公司三方定时在小区“榕树下”交流,为培育居民骨干参与社区治理打通直接渠道。多方联席会议主要是社区两委、街坊会、楼栋联系人等居民骨干、物管公司代表、社团组织代表的共建共治共享小区治理平台。H小区街坊会通过积极参与小区事务,在处理社区停车难、高空抛物、不文明养宠等问题上逐步显示出社区自组织的力量。

总体而言,H小区街坊会的成立对解决社区治理问题起到了积极作用:一是街坊会拉近了物管与居民的关系,为解决社区治理难题出谋划策并推动居民理性参与,居民和物管的关系由僵持走向合作;二是在解决楼栋焦点问题上,街坊会积极动员多元主体参与,得到居委和物管的一致好评,有效推动了社区治理问题的解决;三是微信群、楼栋座谈会、多方联席会议等线上线下沟通平台,为社区居民搭建了社区事务的协商平台;四是在街坊会的带领下,社区居民的主人翁感和责任感逐渐产生,社区共同体初具雏形。

三、H小区街坊会推动社区社会资本的生成机制

H小区街坊会在成立和运作中,通过不同形式的嵌入,获得了维系社区治理的社会资本,从而促进了信任、互惠和网络的形成。H小区街坊会推动社会资本生成的机制如下:

(一)关系嵌入

关系嵌入是指行为个体经济行为与他人互动所形成的关系网络,用以刻画个体所嵌入的社会网络中二元关系的结构与特征〔20〕,Brian Uzzi把关系嵌入概念化成“信任、信息分享与共同解决问题三种主要机制”〔21〕。具体到本案例,H小区街坊会在成立与运作过程中通过增加信任、信息分享和声誉的再生产,顺利实现了关系嵌入,从而为社区社会资本的生成奠定了基础。

1.增加信任。信任是社会资本的表现形式之一,Granovetter认为信任嵌入在社会网络之中〔18〕。街坊会通过楼栋茶话会为居民之间、居民与社区两委、物管等主体之间搭建沟通网络关系,促使他们逐渐消除陌生感,发展信任关系。楼栋微信群作为街坊会发展居民关系的平台,也成为街坊会与居民联络感情、增加信任的桥梁。街坊会义务帮助居民解决社区难题,进一步使居民对街坊会产生了信任和依赖。由于街坊会成员是业委会成立中大家公认的“热心人”,因此,居民对其的信任程度更高。

2.信息分享。小区居民异质性高、信息流通程度较低导致矛盾难以及时协调和解决。H小区街坊会成立过程中,成员通过票选楼栋联系人的方式产生,楼栋联系人通过入户形式链接居民,建立了联通街坊会与居民之间的信息网络。楼道微信群具备社交网络强大的链接功能,成为小区楼栋、街坊会、每户居民代表、居委和物管之间的信息互动平台。通过楼栋微信群,街坊会可直接发布社区相关动态和活动信息,达到信息的及时共享。每户居民代表也可以直接将诉求发到微信群,并得到相关方面的及时回应。通过线下、线上的沟通渠道,街坊会可以第一时间征集需求信息,获得居民、社区两委、物管和驻点社工各方的支持,从而顺利嵌入到社区网络中。

3.声誉的再生产。街坊会缘于业主维权,在建立初期便承载了小区居民改善社区治理现状的愿望,因而在后续社区治理问题解决中,街坊会发挥了积极的联动作用。如针对居民不文明养宠、高空抛物和车位占位等问题,街坊会联动社区两委、物管在小区举办“善为善治,共建美好家园———H物业与您同行”的文明行为倡议行动,发动小区居民参与解决社区治理难题。在共同解决社区难题过程中,街坊会的威信逐步深入人心,街坊会所维系的社会资本也因此而产生。在这个过程中,街坊会实现了对声誉的再生产,进一步提升了居民对其的信任和理解,最终使得其关系嵌入更加深入,从而有利于社区治理难题的解决。

(二)结构嵌入

如果说关系嵌入是对关系网络的微观分析,那么结构嵌入则是对社会关系网络的中观解构〔22〕。结构嵌入用以描述行为主体嵌入的网络结构及各行为主体在网络中的位置〔23〕。如前所述,结构嵌入是关系嵌入引起的且是一个动态演化过程,H街坊会通过关系的传递和再传递逐步实现了结构嵌入。

1.关系传递与再传递情境中的结构嵌入。关系传递实质上描述的是主体在长期互动中形成的一种人际关系,关系嵌入可以进一步促进结构嵌入形成,关系具有传递性〔24〕。在关系嵌入促成结构嵌入过程中,关系传递发挥了重要作用,通过关系传递建立联结的主体有可能作为中间方促进新的关系传递形成,实现关系再传递〔25〕。H小区街坊会成员通过楼栋联系人链接居民,通过与社区两委、物管和社工等的关系再传递链接小区企业、商家等群体,获取了多元治理资源。H小区街坊会嵌入社区关系网络后,成为社区两委、物管与居民的沟通桥梁。在各类社区治理活动中,街坊会通过楼栋联系人在楼栋微信群中发布活动方案,将相关活动信息传递到各户居民代表,然后再由居民代表通过线下将活动信息告知家人。通过多层级传播,倡议活动得到了居民的踊跃参与。

2.网络规模及网络多样性增加。为获取更多社会资本,H小区街坊会在与多方主体互动中不断通过关系传递和再传递嵌入社区,扩大了网络规模且增加了网络多样性。一方面,街坊会通过发掘更多热心居民担任楼栋联系人、建立小区楼道微信群搭建了正式关系网络,形成了“楼栋联系人—居民代表—居民”多层级树状嵌入网络。街坊会通过为居民举办联谊活动获取非正式关系资源,如定期联合社区两委与物管为小区老人举办生日会,成功将参加活动的社区老人及其家属纳入到结构网络中,网络规模不断扩大。另一方面,街坊会通过链接社区两委、物管以及社工机构获得资源支持。如通过多方联席会议等社区活动,链接Y夕阳红志愿服务队等社区互助组织、社区商家、企业和学校等资源,扩大其结构嵌入的网络规模以及网络的多样性。

四、结构洞关系下社会资本的演进机制

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是社会资本生成的重要机制,但嵌入社区关系网络后的形状和位置亦会影响自组织所产生的社会资本。对H小区街坊会而言,虽然凭借增加信任、信息生产和声誉的再生产获得了关系嵌入,并通过关系传递和再传递实现了结构嵌入并扩大了社区网络,但为了在社区获取有利于组织发展的社会资本,H小区街坊会还必须逐步改变它在社区关系网络中的位置。这具体表现为H小区街坊会结构洞关系网络的形成及街坊会结构洞关系网络的动态优化。

(一)街坊会结构洞网络优势的形成

Burt提出社會网络中某个或某些个体和有些个体发生直接联系,但与有些个体不发生直接联系、无直接或关系间断的现象,从网络整体看好像是网络结构中出现了洞穴,这种关系稠密地带之间的稀疏地段为结构洞,如果另一个体能够在此社会网络结构上扮演桥梁角色,将得以占据有利的结构洞位置并掌握资源与信息优势〔26〕18-20。H小区街坊会通过搭建“街坊会-居民”关系网络,成为居民网络与社区两委、物管节点的连接桥梁,在推动社区关系网络动态演化过程中逐步形成结构洞优势地位,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搭建有序的社会关系网络。街坊会成立后,通过“楼栋联系人—居民代表—居民”的渠道嵌入居民家庭节点,推动原来分散的居民家庭节点演化为多层级、有序的“街坊会—楼栋联系人—居民代表—居民”关系网络。在这个有序、关系稠密的关系网络中,部分诉求可以通过居民之间的资源内部解决,在不能内部解决或有争议的问题方面,街坊会可以通过这个关系网络汇总和整合居民意见、建议,防止居民出现无序参与或无渠道参与等问题。二是担任居民与社区两委、物管、社工机构等主体之间的桥梁。Granovetter认为,关系传递中的“中间人”可以发挥跨越社会界限而获得信息和其他资源的桥梁作用〔18〕。在嵌入小区推动居民关系网络演化后,街坊会通过楼栋座谈会、多方联席会议等方式连接了社区两委、物管和其他社区组织等,取得了参与社区治理的结构洞优势并同时获得来自这些关系节点的资源。

(二)街坊會结构洞关系网络的优化演变

根据Burt提出的结构洞优化路径,结构洞网络优化的原则是效率和效能。效率原则指通过最优化网络中的非重复联系人的数量来最优化每个联系人的结构洞产出,效能原则指区分初级关系人和次级关系人,集中资源发展与初级关系人的关系〔26〕22。简言之,效率原则即是推动上方的网络向下方的网络转化,效能原则即推动左边结构向右边结构的转化。

H小区街坊会通过层层嵌入链接了小区居民,并在为居民服务和举办活动的过程中,不断链接社区两委、物管、社工机构、社区企业、商户等资源。H小区街坊会的结构洞关系网络大体上形成了多重结构洞网络。一方面,促进每个结构洞网络末端节点的互动,如街坊会定期联合社区居委和物管为楼栋老人举办生日会、亲子活动,使分散的居民节点相互连结;另一方面,在提供服务并与多元主体互动过程中,街坊会使物管与居委、物管与社工机构、居委与社工机构等主体之间的互动性也逐步增强,最终形成了多个结构洞网络之间的相互联动。从单个的结构洞优势到多个结构洞网络优势的形成,H小区街坊会实现了对社区的稳定性嵌入,从而也助推了社区社会资本由生成向稳定的演化。

(三)结论与讨论

构建共建共治共享社会治理格局的关键在于解决社区参与的动力机制问题。社区社会资本作为一种粘合剂,将社区居民紧密结合起来,对解决社区居民的参与影响重大。然而,目前对社区社会组织推动社会资本产生并演进的机制研究并不多见。通过对Y社区H街坊会的研究发现,在社区参与动力不足的情况下,社区社会资本的产生需要借由社区治理问题的解决而开端,在共同解决社区矛盾的过程中,社区社会组织应运而生,并通过动态嵌入的方式助推小区走上多元主体共治之路。H小区街坊会在嵌入社区治理、与其他网络节点互动的同时,改变了原子化社会形态的H小区社会关系网络并占据了网络核心位置,最终为小区开展社区自治创造了新的稳定的社会资本。H小区街坊会推动社会资本生成和演进的路径进一步表明,在社区原子化现象严重的新型城市社区,社区社会资本的产生需要借由社区自组织发挥中介作用,因此,在缺乏自组织能力和自治能力的社区中,以培育社区自组织为目的的政府介入是必然选择。在我国目前的社会环境下,政府的合理介入对社区社会资本的产生是必要条件。但在政府介入社区、培育社区自组织的过程中,必须注重因“过度介入”而产生物极必反的问题,政府的角色应该停留在“支持者”和“引导者”的界限范围内。

当前,城市老旧社区、村改居社区、工厂宿舍区、农村社区等多种社区类型均在考验基层政府的治理能力。这些不同种类的社区中社区自组织助推社会资本生成的机制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还有待在后续研究中作进一步深入考察。

〔注释〕

①资料来源:S市政务信息网,网址:http://www.nanhai.gov. cn/cms/html/8120/column_8120_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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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白慧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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