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大海是他的归宿(组诗)
2021-09-10雨田
忽略中的等待
天空飘着白云 我梦境般地坐在落霞
与明月初升的交替中 行路的人没有误入歧途
鸟儿鸣叫的声音刚从这里消失 那些
曾经娇艳的残花不可能带走我 阴影被阻
我梦见的星星布满天空 还有夜鹰在歌唱
谁能告诉我 欢乐的世界是什么颜色
眼前的一切 会不会使我的心灵微微地颤抖
从意义无法抵达的远方开始 在这刹时的片刻
追寻永恒的价值是什么 我们又为何不知所然地诞生
在这个热气蒸腾的星球下 梦想呼唤着梦想
真的我能感到不被抛弃和不再孤独就知足了
坐在西斜的阳光里张望时 我想得很多……
秋雨中的南园
四百多年后 我才敢来到王锡爵当年赏梅种菊的地方
不是这里的雅致或古韵没能让我沉醉 而是
秋雨中的寂静与凄美让我深感疼痛 水中的残荷
低垂 我的想象由此失去了色彩的分明度 仿佛
我看见秋雨中有人在杨六的琴声里半死半活
如果命运允许的话 我将与这里的小桥流水一样伟大
因为秋雨过后就是更深刻的白云蓝天 而我所
关注和思考的事情都与别人无关 这时一只鸟
从我眼前飞过 我不知道它最终的归宿是否在南园
这里也许只是它的一个驿站 经过只是经过而已
穿过长廊 越过拱桥 我在凉亭用深邃的眼睛
望着墙外的高楼 一种啼笑皆非的画面击伤你的风水
直到你的韵味少了些本色 多了些杂念 这是谁的过错呢
水池对岸的树上 有几只鸟在不停地争吵 时不时地
还蹦来蹦去 像是有主题的自由发言 讨论着实质性问题
海之门:在日月湾所思
凭借海浪的疯狂 孤独无声地撞击着我
此时 谁在海岸上分享多情的海风
在日月湾 海的热情把我拥抱 而所有的意义
也在这里迟迟回升 包括我内心无光的火焰
天空和海水是极致的蓝 渐渐的海潮声
从渔家姑娘的呼唤中醒来 我僵硬地站在海边
看见强烈的阳光 几乎要穿透我的心脏和海的心脏
我多想把对远方的思念种在海滩上 然后涌起浪花
也许是我经历得太多 记忆有些厌倦 但我知道
道路和大海一样没有尽头 但我更清楚 日月湾
是大海边一座去了就不想离开的驿站
我在心中 已经默默地刻下了她美丽的名字
五月凌晨读诗时
几只白头翁在窗外把我从睡梦中吵醒
我顺手翻开枕边飘着墨香的《冷藏的风景》
一只跳蚤不知从何来 突然间跃上我的手背
此时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神经 浑身发痒
或许 从此以后我开始相信 一只小小的跳蚤
也能不分时间 地点掌控着我 相信谁呢
我不是神 我只是人 神会像上帝一样俯视
一切
而我有时只能去眺望貌不惊人的一棵孤独的树
许多未知的里里外外 我都无法胜于自己
我更无法获得那些辽阔而又深远光亮和星辰
更不能千年以后 像李白 杜甫那样风光盛唐
留下万古绝唱 而我只是延续汉语诗歌的一个人
洞天漂流之后
我乘着漂流船一路呼啸而去 穿过黑洞时
隐藏在寂寞心里的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
我在反问自己 这就是梦想中的奇幻世界吗
其实洞里的每朵石花都在对我微笑 还有
那古老的滴水声并没有失去它本身的透明度
而我站在这里觉得人多么地可怜 是耻辱的过客
是的 这里再碎小的石头 它也是完整的石头
它的内心隐藏着还没有燃烧的火焰 而我
抖颤着的灵魂不知为什么变得如此地苍白
总有一天 我会把洞天的激情写进我的诗歌
让那些充满悲剧色彩的幽灵见鬼去吧 怀着光阴
我心旷神怡地和这里千奇百怪的钟乳石一同衰老
天主教堂的夜晚
夜深了 名为天堂左边的音乐吧把沉默的树
摇醒 行人越来越少 大理的夜晚有时也会寂寞
越来越深刻的月亮让我感受到黑夜的悠远
此刻 一种漫过天际的光芒扑面而来 是我
分明看见黑暗在退却 我凝视着无边明亮的星群
许多事物和不灭的火焰让我敬畏 轻轻吹着的风
让我的目光变得柔软又慈悲 我多么想借着月光
把我的心灵洗得晶莹剔透 风铃渐渐地无言
我在如此寂静的夜晚弯腰 鞠躬 挪动脚步
仔细倾听小虫的私语 听见星星掉进洱海的声音
更多的时候 我望着月亮沉默不语 孤獨或忧伤……
玻璃与人
某日 我从玻璃制品厂出来 有一种
无法说清的 被历史或记忆切割的快感
我知道玻璃的前生是石头 它被粉碎
而诞生 是火焰改变了它的命运 才与人相遇
我从物态的玻璃看见了死亡 另一种真实
触摸到我内心的伤口 谁让我的情感
如此冷却 从精神到精神都是彻骨的寒冷
玻璃是有骨头的 而人的尊严光芒才是本真的
日常的生活中 玻璃易碎 但我从它透明的语言
看见了擦痕 也看见了黑暗给我们留下的阴影
或许玻璃就是一种冷漠的火焰 正拒绝着
充满欲望的人们 人的骨头只能站立 不能弯曲
雨田,1956年生于四川绵阳。1972年开始诗歌创作,已出版诗集《秋天里的独白》《最后的花朵与纯洁的诗》《雪地中的回忆》《雨田长诗选集》《乌鸦帝国》《纪念:乌鸦与雪》等。有诗作入选二百多个年度选集,作品被译成多国文字。曾获刘丽安诗歌奖、四川文学奖等。现为沙汀文学艺术院常务副院长、西南科技大学文学与艺术学院客座副教授、四川绵阳师范学院副教授、四川省绵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现居四川绵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