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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学具有话语生产的艺术本质

2021-09-10韩婷

今古文创 2021年21期
关键词:读者话语文学

【摘要】文学作为艺术的一种形式,与它的媒体——语言符号分不开。本文在考察文学的规定性时,不拟从语言学角度对文学话语进行定性定量式逻辑实证。因为文学是关注社会人生的,并不全然像结构主义批评所说的是与外部世界无涉的自足的独立封闭体系。本文以文学话语的开放性、流变性为理论基点,观照文学话语的感性色彩、情绪张力,努力揭示文学话语的审美内涵性质。

【关键词】文学;艺术;话语;读者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21-0022-02

“有一些人用颜色和姿态来制造形象,摹仿许多事物;另一些人则用声音来摹仿……而另一种艺术则只用语言来摹仿或用不入乐的散文,或用不入乐的韵文。”[1]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以艺术模仿材料手段的不同来区别其种类。文学作为艺术的一种形式,与它的媒体——语言符号分不开。

文学作为语言的艺术生产,体现为说、写的动态过程及其产品。然而通常所说的“语言”,一般是指抽象概念意义上的符号,它是从大量的言语现象中归纳总结出来的语词和语法规则的总和。为了在表意上更为准确地揭示文学生产整体活动上的特征,本文引入“话语”概念以区别于“语言”。“话语”涉及人与人之间通过语言而从事沟通的行为或活动,它是“指一定的说话人与一定的受话人之间、在特定语境中,通过本文而展开的沟通活动。” [2]具体说来,话语包括本文、说话人、受话人、沟通和语境等五个要素。作家操作语言符号有效地按照艺术世界的诗意情感逻辑传达审美意蕴最终构成话语体系。文学 生产实质上又转化为文学话语生产。话语是流动的而非停滞的,是开放的而非封闭的。

一、内指性

就文学生产而言,人们面对着两个世界:现实世界、艺术世界。艺术世界熔铸着作家的主体情思,是经过艺术假定虚构出的审美画卷。指向本文中诗意化、虚拟化了的艺术世界的文学话语必然是内指性的,而与现实世界相对应。内指性使文学话语区别于普通日常话语和科学话语。出于交流和实际的需要,日常话语总是力求遵守各种形式的逻辑原则,指向现实生活具体事物,科学更为严格地要求话语的准确与严谨。但是,文学话语由于它的内指规定性,则允许与客观现实相违的话语出现。如:“燕山雪花大如席”“秋水清无力、寒山幕多思”“月是故乡明”。这些包容着丰富的审美内涵诗句不必经过现实生活的检验。诗歌如此,小说也不例外。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中一段描写:“夜已经很深了,黑孩温柔地拉着风箱,吹出的风犹如婴孩的鼾声。河上传来的水声越加明亮起来……声音细微如同毳毛纤毫毕现,有一根又细又长的银丝儿,刺透河的明亮音乐穿过来。”“声音”和“毳毛”分别属于不同的感觉范围(听觉、视觉)的。然而由于它们共同指向人的内在感觉世界,因而听觉中的意象产生的纤细感受和毳毛的纤细联结起来。这就是格式塔“异质同构”原理中所说的通感。理性分类完全不同的东西,却因指向共同的感觉领域而达到了统一与和谐。

文学话语的内指性要求读者按照自己的生活体验去读解作品的“召唤结构”。现实事物在文学话语中只保留它的知觉形式,读者不可把虚幻的内指性话语误认为真实存在。所谓的“合格的读者”在这一方面体现为对内指性的把握。明代杨慎对杜牧《江南春》的读解就没有意识到这一规定性而做出了荒谬的评判:“千里莺啼,谁人听得?千里映红,谁人见得,若作十里,则莺啼红绿之果,村郭、楼台、僧寺、酒旗皆在其中矣。”[3]这是一种对文学作品非艺术视角的误解。诗人只需按照艺术世界的逻辑构建江南早春草长莺飞的繁盛气势去操作文学话语,以“千里”极尽其浓烈气势。这里不必讲究生活实际逻辑,只要全诗整体气氛和谐一致就可以了。即使是“谎话”,但只要能“把谎话说圆”(亚里士多德)便可以得到认可。相反如果把“千里”换作“十里”则会令全诗索然无味。

当然,文学话语的内指性并不因它间接指向现实生活而失去语言的指称性。文学话语不能与外在真实世界纯然隔離。同样作为与外界事物遭际的方式,文学话语也有指向自身以外的客观事物,现象的指称性,只不过指称的方式不同而已,文学话语是在虚拟中间接地指向事物的。

二、表现性

美国文学批评家维姆萨特和布鲁克斯在他们合著的《文学批评简史》中说:“随着逻辑与抽象思维的发展,语言失去了它的情感职责,它的凝聚作用日趋没落,日益走向科学化。这个剥夺过程,使语言只剩下一具无血无肉的骨架子。只在一个领域语言仍然保留着生活的丰满——艺术表现。”的确,随着人类智力的逐步发展使人们对客观事物的概括能力不断提高,也使人类语言逐渐脱离了对感性映像的直接依赖。语言符号的指称、概括功能加强的同时,表现功能却在减弱。由于文学是人的需要和人的世界相互运化而成的审美情思的承载体,它必然要求文学话语的审美表现性,必须在文学话语中蕴含作家丰富的、感性的心理体验,可以说,文学继承了原始语言的表现性文学。话语与其他日常话语、科学话语的又一区别规定性就在于他又提高了语言的表出功能,正是文学话语的表现性方使作家笔下的审美对象大到苍茫宇宙、小到一花一叶都侵染着浓烈的情思,都是作家心灵化、情绪化的产物。

文学话语在语词的具象描述方面体现出的表现性与原始语言相近。但是这并不是说它仅仅停留在原始语言的感性映象上,甚至回到语词和表象混沌状态中。概念思维发达的结果并不带来想象力、表现力的必然减弱。相反,在语言的实际运用过程中,话语的感性映象和抽象的概念意识结合起来,能够重新建构出生动具体、富有情味的话语。“红杏枝头春意闹”的“闹”字可以说是比较抽象化、概念化了的话语,但它同时又与人们的感性活动密切联系着。在特定的语境中,“闹”字的表现性反而要比单纯的感性具象强烈得多。从一个“闹”字可以体味到万物争春的繁闹景象。“春风又绿江南岸”的“绿”与“红杏枝头春意闹”的“闹”两相对照,“闹”字的表现力要比“绿”更强些。可见,大可不必为语言抽象性的发展而产生对文学话语表现力削弱的担忧。

三、模糊性

文学话语的模糊性直接源于审美情感的模糊性。

审美情感是一种复杂而模糊的心理体验,它是不能做科学的定量分析的。文学话语描述这种模糊化的情感,自然也具备模糊性特点。文学话语的模糊性必然生发出新的外延,使文学意象呈现一种开放体系。“两弯似蹙非蹙柳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曹雪芹运用这种模糊话语把宝玉初见黛玉引发的复杂情感烘托出来。这样模糊话语令每个读者都能勾画出自己心目中的美女形象。试想,用准确的具体数字去描述一个女孩的腰围、身高,那么即使原来光彩照人的容貌也定然会黯然失色。进一步说,不仅文学话语,就是一般交际也不能完全摒弃模糊性。

文学话语的模糊性打破了语言能指、所指之间机械对应关系,能指对应的是不断增值的所指信息,使文学话语具备了以形带意,以虚带实的功能,即“象外之象”“象外之意”的审美境界。文学话语的模糊也决定了审美效应的生发取于审美主体的体悟而非阐释,任何企图阐释穷尽话语意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当然文学话语的模糊性与明确性是相对而言的,可以说在文学话语生产过程中始终贯穿着明确性与模糊性的对应统一。当作家所要表达的情感要求明晰、形象具体性要求比较强的时候,就不能单纯追求模糊性话语,否则也会破坏文学生产的审美效应。

四、陌生性

俄国形式主义批评家什克洛夫斯基指出:“艺术的目的是传达对事物的直接经验,就好像那是看的而不是认识到的,艺术技巧在于使事物变得陌生,在于以复杂化形式增加感知的困难,延长感知的过程,因为艺术中感知过程本身就是目的。必须予以延长……”[4]什克洛夫斯基因而在诗歌话语和日常话语对比中提出了诗歌话语的陌生化问题,强调诗歌新鲜的艺术感受性,其与日常话语全然不同的面貌。他以“走路”和“跳舞”这两种新的行为方式却可以有无数种创造变化或花式。”所以,以诗歌为代表的文学话语的陌生化就是对日常话语意义的变化、背离,从而造成接受的阻隔和中断。这种阻断和中断就会引起审美注意,从而产生一种效应,话语意义迅速膨胀,形成巨大的审美张力。中国古代文学批评家把具备陌生性特点的文学话语称为“诗家语”。王国维曾说:“‘红杏枝头春意闹’,着一‘闹’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着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

文学话语的陌生性与自动性是对应的。自动性因过度使用而使它的弹性内涵不断削弱,因过于平实而显得呆板、凝滞,不能给读者带来想象空间。因此作家力求把普通话加工成陌生的扭曲的话语,以引起人们的注意和兴趣,从而收到自动化语言意想不到的审美效果。以郭沫若的诗为例:“我是天狗!我把月来吞了,我把日来吞了,我把一切的星球来吞了……我飞奔,我狂叫,我燃烧……我剥我的皮,我食我的肉,我吸我的血。”毫无疑问,这里的确做了不类为类,推翻了语言固有的搭配框架,成为语言的狂欢节。每個字符都充满了生命力,语言不再是循规蹈矩的“步行”,而超越了张力的审美氛围。读者超过暂时理解的阻碍,豁然开朗。

作家在操作文学话语进行创造时,应注意到创作与阅读这个双向回流的逆反过程,注意把握陌生化程度,不要把陌生当成唯一目的去追求选字组句的冷僻怪异。否则读者会在扑朔迷离的话语迷宫中迷失,而不能获得审美意象,完成作者与读者的审美“对话”。

文学作为人类的一种精神实践活动,其本质内涵极其丰富,本文主要从话语生产这一层面来考察文学本质规定性。文学作为精神生产的规定性相对于一般生产层面而言是走向特殊的深化,但对艺术生产层面来说又是它与其他精神生产的共同规定。

参考文献:

[1](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M].陈中梅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

[2]童庆炳,曲本陆.文学理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76.

[3]台静农.百种诗话类编[M].台北:艺文印书馆, 1970:134.

[4](俄)维克托·什克洛夫斯基.俄国形式主义论选[M].方珊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65.

作者简介:

韩婷,女,辽宁海城人,沈阳开放大学文法学院副教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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