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安全保障技术研究推进”项目的管理运行机制分析*

朱相丽 魏俊峰

（1.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北京100190；2.中国科学院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系，北京100190；3.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军事科学信息研究中心，北京100049）

日本“安全保障技术研究推进”项目是由防卫省2015年实施的竞争性研究经费基金项目，旨在利用民间技术研发力量，重点资助军民两用的基础技术研究，从而推动军用前沿基础技术的创新。该项目由防卫装备厅负责管理运行，主要是面向防卫省外的研究机构和研究人员，包括大学、独立行政法人、企业等，以及上述机构所属个人（原则上不允许外国机构和外国人申请），以五年为最长研究时限，资助具有较大应用潜力、独创性和变革性的基础技术研究。研究主题由防卫省装备厅提出，每年更新，研究主题数量在28～35个之间［1-4］，重点聚焦热点前沿领域（人工智能、脑科学和量子技术等）、提升武器装备性能技术（先进的抗冲击和减震材料、磁传感器技术、显着改善船舶/水下车辆性能等）的基础研究以及有助于国防安全的创新技术（化学物质检测技术、超长距离遥感、水下通信、水下无线电力传输和水下传感）基础研究。该项目的经费预算2017年得到大幅增长，从2015年3亿日元增长到100亿日元，之后一直保持这一规模［5，6］。作为日本防卫省资助的基础研究方面唯一的竞争经费制度，研究该项目的资助管理体系、项目审查机制、研究项目实施与评估、研究经费管理等，或能为我国国防科技项目管理部门提供借鉴。基于此，本文通过调研该项目相关的招募计划、实施规则、竞争经费的管理与监督指南等报告，梳理该项目的运行管理体系，研究项目申请、审查、实施与评估重点内容以及经费管理相关规定，并对该项目特点进行总结，以期为我国国防科技项目的管理提供相关参考。

1 项目概要

日本“安全保障技术推进”项目是对先进民用技术的基础研究进行公开招募和委托，促进国防基础研究的项目，重点资助独创性、先进性、变革性的基础研究，以此拓展科学技术的边界（图1）。为了促进研究者的广泛参与，该项目不限制研究人员公布研究成果，也不将研究成果指定为未来机密。该项目首先由防卫省向国内的研究机构等（含大学、独立行政法人、企业等）提出相应的研究主题，再由国内的研究机构等就独特的先进技术向防卫省提出技术的解决方案；最后由防卫省对优秀方案实施委托研究。所得到的研究成果（军民两用技术），军用技术部分由防卫省应用于未来的装备研发领域（含国家防卫、灾难救援、国际和平合作项目）；民用技术部分由受托单位在民生领域中予以活用。该项目概要图如图2所示［7，8］。

图1 “安全保障技术推进”项目在研发中所处阶段

图2 “安全保障技术推进”项目概要图

2 项目的管理运行机制

2.1 项目的运行管理体系

该项目的整体运营由项目主任（Program Director，PD）负责。PD一般由防卫装备厅技术战略部创新技术战略官担任。防卫装备厅长官针对采纳课题指定项目主任，同时根据需要指定项目官（Program Officer，PO）进行辅佐。PO主要根据PD的要求，对研究课题进行进度管理，该项目的运行管理体系如图3所示。

图3 安全保障技术推进项目运营与管理［9］

为保证项目的独立性、公平性和透明性，防卫装备厅设置了安全保障技术研究推进委员会（简称“委员会”）。委员会负责审查、评估或审议本项目中的研究议程、评估研究成果和其他必要事项。委员会成员由外部专家组成。如果装备厅长官认为有必要，除装备厅以外的其他技术相关局的职员也可以参与。委员会主席由委员会成员选举产生。其他局相关人员不可以担任主席。主席主持委员会工作并向装备厅长官汇报审查结果。

2.2 研究项目的申请与审查

与其他竞争性资助项目一样，该项目在提出研究主题后（研究主题一般由装备厅长官确定），公开征集研究课题，并由委员会审查研究课题。课题一旦采用，装备厅与被采纳者所属的机构签订委托协议进行研究。在研究期结束后，将进行结题评估。

2.2.1 研究项目资助类型

“安全保障技术研究推进”项目重点资助两种类型的基础研究。一类是大型研究项目（S型）和小型研究项目（A型和C型）。

S型项目旨在体现实施研究主题的设想，并证明其有效性的基础研究。具有两大特征：①需要大规模试验或测试才能获得研究成果的研究，或者需要重复大量实验或测试的研究；②需要建立跨机构和领域的研究实施系统，以及需要实施和管理多个研究计划的研究。S型项目签署多年的委托合同（一般不超过5年），资助经费最多20亿日元/5年。五年的S型研发项目一般会在第三年进行中期评估。

小型研究项目每年签订合同，委托研究最多三年，包括A型和C型两种类型。

A型项目主要针对具有新颖性、独创性或创新性的基础研究，申请时主要考虑目标的适当性和具体性、研究实施环境的发展情况以及初步成果的研究准备情况。A型项目最多获得3900万日元/年的资助。

C型项目是针对高度自由探索性的研究类型，特别是高风险研究，以前所未有的原创角度开拓新发现。这类项目重点审查原创想法和申请人的研究能力，申请文件不要求提供研究准备情况等。对于年轻研究人员来说，这是一种更容易申请的类型。C型项目最多资助1300万日元/年。

2.2.2 研究申请人资格

“我今儿没有好茶饭，只有山歌敬亲人……”一听到这熟悉的旋律，就让人想起1961年版的电影《刘三姐》。现在虽说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刘三姐”黄婉秋的皮肤依旧白皙而有弹性，气色还特别好，她是怎么保养的呢？这其中有何秘诀？

项目申请人必须是在日本境内的大学、独立行政法人、民营企业或以研究为目的的公益社团法人的研究人员、研究团队。研究总负责人（研究代表）需拥有日本国籍，可用日语进行答辩与交流。受委托机构原则是必须在日本境内且拥有独立核算制度的机构。

2.2.3 研究项目审查的内容

对于提交申请项目，委员会主要从研究的发展前景、研究的有效性和研究的效率三个角度进行审查，具体的审查内容见表1所示［10］。

表1 项目的审查内容

2.3 研究项目的实施与评估

2.3.1 研究项目的实施

批准项目在签署合同之前，研究代表根据委托合同工作大纲制定业务计划书，并与事务局协调内容。事务局可根据批准时评审意见建议修改实施内容、费用计划以及合同金额。业务计划书确定后，进入合同流程。防卫装备厅与研究代表就批准项目与业务计划书和委托合同的条款进行协调，然后与研究代表所属代表机构签订委托合同。

签订合同后，研究人员应根据业务计划书进行研究。研究项目的进度管理在PD指导下，由每个研究项目PO负责。PO可根据需要对研究计划和研究内容进行协调，提供建议或指导。PO应充分尊重研究实施者，不能违背研究实施者的意愿修改研究计划。

研究过程中，研究团队可能会受邀在防卫装备厅举行的国防技术专题讨论会上展示结果等，在项目完成后，需要配合防卫厅参与项目后续跟踪调查，以便掌握研究结果的利用情况。

对于在下一个会计年度继续进行研究的项目，与PO进行协调，提交一份材料，说明根据合同要求本年度的研究进展，以及下一年度合同或合同变更所需的业务计划书。项目结题后，研究代表提交一份研究结果报告。

2.3.2 研究项目的评估

为了评估本项目资助的研究结果，并确认研究期间的进度情况，需要进行中期评估，中期评估由委员会进行。五年期S型研究将在第3年10个月左右进行中期评估。中期评估时，研究代表需要介绍取得的成就。根据中期评估的结果，事务局可能会对项目提出停止、增加或减少研究费用的建议。这种情况下，事务局和PO需要就相关研究课题与研究代表进行必要的协调，包括修改业务计划。

研究期结束后，委员会对研究项目的结果进行最终评估。本项目不限制受托人研究成果的公布。此外，装备厅也可能公布研究成果。研究项目进行期间，项目组如提前公布研究结果，需要事先通知装备厅，并标注项目获得该项目的资助。项目结束后，研究成果的公开没有此规定。

2.4 研究经费的相关规定

在该项目下支付的研究费用为“委托费用”，分为“直接费用”和“间接费用”。直接费用是指在此项目下进行研究所需的直接费用。间接费用是按直接费用的固定比率（30%）计算，用于研究机构的管理成本。S型是多年合同，每年根据计划支付金额。对于A型和C型，即使进行多年研究，也要每年签订合同。项目经费原则在该年度内执行完成。研究代表所属的研究机构必须每年向防卫装备厅提交一份“会计绩效报告”。

3 项目的特点总结

日本“安全保障技术研究推进”项目是由防卫厅提出研究主题需求，面向大学、研究机构和企业公开征集的具有军民两用前景的基础研究资助计划，旨在集中产业、学术界和政府的力量，促进必要技术的研发，解决国家安全问题。该项目运行5年来，取得了一定成果，其管理运行也呈现出如下特点：

1）充分利用学术界的研究成果，从寓民于军的角度推进原创性、先进性的基础研究。该项目建立的初衷是基于国家安全的角度，掌握科技的发展的动向，利用民间技术研发力量推进军用前沿基础研究的创新。每年的研究主题由防卫省装备厅的长官确定，主题的数目大概30个左右，研究主题从最初围绕武器装备等相关技术的创新逐步过渡到部分关注民用科学技术前沿。2020年研究主题为35个，除了提高武器性能相关基础领域外，还重点关注了一些通用性技术基础研究，比如人工智能、脑信息科学、数字空间再现、网络攻击自动响应技术、软件防篡改技术、量子技术以及先进计算技术等。

2）通过配备项目主任和项目官对项目进度严格把控，利用设定中期目标和中期评估制度，有效处理项目不确定性带来风险。该项目由装备厅任命的项目主任负责整体项目的管理，每个项目配备项目官对项目具体进度实行管理。对于S型研究项目实行中期评估制度，根据评估的结果，提出停止、增加或减少研究费用的建议，这样有效降低了项目不确定性带来的风险。

3）项目研究成果归受委托方所有，不限制研究成果的公开发表，吸引更广泛的研究者参与。该项目作为防卫省资助的竞争性经费，自2017年以来，资助经费保持在100亿日元规模，每年该项目的项目申请数量保持在100项以上。2020年，该项目共收到申请项目120件，其中企业71件（59%）、研究机构40件（33%），大学9件（8%），最终资助了21件，其中企业9件，研究机构10件，大学2件。2015—2019年，该项目共资助发表论文89篇，学会或者会议论文453篇，申请专利 127件［11-14］。

4）项目委托方与研究代表单位签署合同，大型研究项目签署多年合同，每年提交研究进展报告，小型项目合同每年一签，注重项目的实际成效。装备厅不与研究代表个人或协同机构签署委托合同，只与研究代表所属机构签订委托合同。S型研究最多需要签订五年的合同，为每个年确定所需金额，委托方需每年提交进度报告。A型和C型项目合同每年一签，项目要延续需撰写下一年的计划书。这种合同管理方式，更加注重项目所取得的研究成效。

4 启示建议

4.1 强化我国安全保障领域技术研究

国防安全是国家安全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二战后，日本将国防安全与科技发展紧密关联，聚焦基础研究大力开展安全保障领域技术研发。作为日本防卫省科技统管机构，防卫装备厅专设安全保障技术研究推进项目，为高校、科研机构和非传统防务承包商广泛协同、创新引领军事力量发展提供了有利契机。我国安全保障领域的技术研发，长期以来集中在传统军工体系内部，未能充分、有效利用全社会优势科研力量，一定程度制约了国防科技整体水平的提升。为改变这种情况，一方面应注重加大吸引社会力量参与安全保障研究的力度，更深层次拆除各种隐形壁垒、破除各类准入障碍；另一方面，要聚焦基础研究，进一步理顺国防科技发展链条，提升基础研究在安全保障技术发展中的核心地位和源头作用，加大投入比重。同时，还需要大力加强基础学科建设，构建起门类齐全、符合时代发展需求的基础研究学科体系，不断强化学科间交叉融合，为安全保障领域的科技创新提供强劲动力。

4.2 设置专项项目推进研究

日本为贯彻落实安全保障技术研究推进项目，设计了一套严密、规范、简洁的工作流程、审查标准和管理规范。特别是课题设置上，按规模设置大小三类，大型研究项目采取长周期滚动的方式，一方面在管理上减少了不必要的申报审批等程序，保持每年稳定资助，另一方面充分考虑到安全保障领域研究工作周期长、见效慢等特点，能够保证课题组稳定工作。小型研究项目则针对安全保障项目不确定因素高、风险大等特点，适度缩减研究周期，确保对前沿技术发展的敏捷响应和灵活管理。我国推进安全保障技术研发，可采取类似方式，有针对性设计一套简化、实用的研究专项计划和管理规范，一方面降低管理运营成本、提高科研管理效率；另一方面，稳定科研人员工作预期、保留基层研究骨干，降低各方参与成本，为研究人员安心科研创造有利条件。

4.3 聚焦前沿领域重点突破

纵观近年来安全保障技术研究推进计划选取的课题领域，主要集中于量子、材料、能源、生物、电子等前沿技术领域，这些领域不仅与日本传统科技优势领域紧密关联，同时极具颠覆性和军民两用特征，是新一轮科技革命和军事革命的重要交汇领域，一旦取得突破，将牵引军事能力获得重要提升，同时，还能够带来巨大经济效益。我国推进安全保障领域技术研发，要紧密跟踪世界科技发展大势，研判科技发展方向，同时结合自身优长，坚持走特色发展道路，对有前景、但不确定性较高、风险较大的科技领域重点推进、加大探索、宽容失败，不以短期绩效为主要评价指标，积极营造良好的研究环境和创新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