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父亲参与0~3岁婴幼儿亲子阅读的研究综述及启示

吴蒙娇 郑茘

【摘要】儿童的认知、语言和阅读能力的发展与积极的家庭学习环境有关，尤其是父母参与亲子阅读的数量和质量。与国外相比，国内关于亲子阅读的研究大多集中在母亲身上，而对父亲参与亲子阅读，尤其是0～3岁婴幼儿亲子阅读的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因此，本文对美国关于父亲参与0～3岁婴幼儿亲子阅读的相关研究进行梳理，发现其主要围绕父亲参与0～3岁婴幼儿亲子阅读的现状、影响因素及对儿童发展的意义三方面展开研究。基于此，本文为我国相关研究的改进与完善提出思考和建议。

【关键词】0～3岁婴幼儿；亲子阅读；父亲参与；美国

【中图分类号】G61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017（2021）05-0007-05

【作者简介】吴蒙娇（1996-），女，山东青岛人，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硕士研究生；郑荔（1970-），女，山东临沂人，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博士。

一、问题提出

亲子阅读是促进儿童早期语言和读写能力发展的重要途径。儿童开始阅读书籍的时间与其语言发展呈正相关[1] 。不仅如此，早期阅读也在认知、社会交往和情感方面为儿童带来积极的影响。然而，对于0～3岁的婴幼儿来说，他们还不能独立地进行阅读，需要父母的帮助来弥合自己的世界与书中世界之间的鸿沟。父母通过创造一种支持性的阅读环境，可以让儿童在读书互动中提高语言表达能力，学习社会文化知识并发展初步的阅读理解能力。

随着父亲在儿童学习和生活中角色的转变，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开始关注父亲在儿童保育和教育中的参与及其价值。在亲子阅读方面，尽管和母亲相比，父亲的参与更少，但是父亲在亲子阅读中同样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父亲的参与不仅与儿童认知、语言等方面的发展息息相关，同时也为建立积极的亲子关系提供了支持。相较于国外的研究，国内关于亲子阅读的研究大多集中在母亲身上，而对父亲参与亲子阅读，尤其是0～3岁婴幼儿亲子阅读的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因此，本文以“父亲”“父亲参与”“分享阅读”等作为关键词在国外三个社会科学数据库（Web of Science，EBSCOhost，Google Scholar）中检索相关文献，梳理了美国关于父亲参与0～3岁婴幼儿亲子阅读的相关研究，以期为我国相关研究的改进与完善提出建议。

二、美國父亲参与0～3岁婴幼儿亲子阅读现状的研究

（一）父亲参与亲子阅读的频率

有研究发现，阅读的频率与儿童语言水平息息相关[2]，甚至可以预测儿童以后的阅读和数学成绩[3]。美国部分研究对父亲参与亲子阅读的频率进行了调查。例如，Duursma等研究者[4]调查分析了388位低收入父亲与其子女共同阅读书籍的频率。结果显示，在儿童24个月大和36个月大的时候，近三分之一的父亲（28%）每天会参与亲子阅读，大约34%的父亲每周会参与亲子阅读，大约17%的父亲每月会参与亲子阅读，而约21%的父亲则很少参与亲子阅读。同时，该研究还发现，父亲参与亲子阅读的频率在儿童24个月大和36个月大的时候是相似的，并且在这两个年龄段，父亲参与亲子阅读的频率都低于母亲。尽管与母亲相比，父亲更少参与到亲子阅读中，但样本中超过一半的父亲还是会定期参与亲子阅读。

（二）父亲参与亲子阅读的质量

尽管阅读频率和儿童词汇量之间存在着关联，但是大多数研究表明，这种影响相对较小，这说明阅读频率只是影响儿童语言发展的一个方面[5]。Reese等人[6]认为，影响儿童早期语言和读写能力发展的因素与其说是阅读本身，不如说是阅读方式。成人如何与儿童围绕一本书进行互动比阅读全文更重要。因此，对父亲参与亲子阅读的质量也应予以特别关注。

对于父亲参与亲子阅读质量的研究，部分学者对阅读中父亲的语言输入特征进行了研究，其中主要包括阅读中父亲的语言总数、词汇多样性、语言复杂性、对不同问题类型的使用以及话语语用特征五个方面，这五个方面已被研究证明是影响儿童发展的重要语言变量[7]。例如，Rowe[8]在一个低收入样本中测量了父亲在自由游戏情境和阅读情境中的语言输入特征。结果显示，父亲和母亲在话语总数、词汇多样性、平均话语长度方面没有差异，这表明父母对两岁儿童的句法和语义技能适应程度是相似的。在语用方面，研究结果反映了与中产阶级样本相同的发现[9]，具体来说，父亲比母亲产生了更多的“wh问题”（who，what，when，where，why，how）和让儿童重复、重新表述的要求。“wh问题”通常对儿童更具挑战性，因为相较于“yes/no问题”，它们需要儿童使用更复杂的口头回答。同样，鼓励儿童重复、重新表述的要求可以帮助儿童学习正确的语言表达，这都会给儿童带来语言和认知上的挑战，从而促进其词汇和表达能力的发展。研究结果也确实如此，与父亲一起阅读的儿童的确说得更多，使用的词汇也更多样化，在与父亲交流时话语也更长。而Pancsofar和Vernon-Feagans[10]对父母在亲子阅读中词汇的使用进行了比较研究，发现了不同的研究结果。具体来说，与母亲相比，父亲对儿童使用的词汇更多样，在阅读过程中母亲使用了更多儿童比较熟悉的词汇，而父亲则使用了较多儿童不熟悉的、罕见的和抽象的词汇，这有助于扩大儿童的词汇量。以上研究结论的不同可能是因为Rowe的研究以亲子阅读和游戏作为观察背景，而Pancsofar和Vernon-Feagans则聚焦于单一的亲子阅读活动，以往的研究中也发现，与亲子游戏相比，阅读时成人语言输入中的词汇往往更多样，平均话语长度也更长[11]。因此，在单一亲子阅读活动中的研究结果可能与多种亲子互动情境的特征有所不同。

Duursma[12]对低收入父母与两岁、三岁儿童在亲子阅读中问题的使用进行了比较研究，尤其关注即时对话和非即时对话的使用。其中，即时对话是指父亲针对图片上显而易见的信息对儿童进行的提问，而非即时对话则对儿童有更高的认知挑战，包括将书本内容与儿童过去的经历、其他书籍的内容相联系，预测故事内容，推断故事中人物的心理和情感，讨论单词的含义并提供解释等。阅读中非即时对话的使用已被证明与儿童后来的词汇量、故事理解以及识字能力有关[13]。Duursma通过比较发现，在儿童两岁和三岁时，父亲比母亲更多地使用了非即时对话。此外，Conner等研究者[14]发现，在亲子阅读中，父亲更加关注阅读中的学习目标，而母亲在与儿童一起阅读时，往往花在阅读书籍以外的时间更多。父亲这一行为特征与儿童故事复述成绩之间也存在一定的相关性。

还有研究者[15]从积极互动的三个维度（敏感性、积极的关注、认知刺激）以及消极互动（过度干涉）来评估父亲在亲子阅读中互动的质量和具体的特征。结果发现，在亲子阅读中父母与子女互动的特征是相似的。例如，和母亲一样，父亲在积极互动方面得分相对较高，其积极行为比消极行为更为普遍。父母在与子女互动时都保持一定的敏感性，而且表现出较低程度的过度干涉。由此可知，儿童可以从父亲那里得到和母亲一样具有支持性的教育和互动。

三、美国父亲参与0～3岁婴幼儿亲子阅读影响因素的研究

（一）父亲的特征

1. 受教育水平

相关研究表明，受教育程度较高的父亲可能比受教育程度较低的父亲更多地参与到儿童的照顾工作和教育活动当中，并且与儿童有着更高质量的亲子互动。例如，Duursma等人[16]对低收入家庭进行的一项研究发现，有着高中文凭的父亲更有可能经常参与亲子阅读，而没有受过高中教育的父亲往往识字能力比较差，可能不太喜欢阅读或者不太了解读书对儿童的积极影响。此外，父亲的受教育水平还与父亲参与的质量相关。有研究发现，受教育水平较高的父亲在亲子阅读中对24个月大的儿童表现出更少干涉和更具敏感性的行为，对36个月大的儿童表现出更强的敏感性、积极的关注和认知刺激[17]。这说明父亲的受教育水平通常与其支持性的互动行为有关，即受教育程度越高，父亲越能正确感知儿童的行为并对其做出恰当的反应，从而影響亲子阅读中的互动质量。

2. 收入水平

许多研究提出，家庭收入水平是影响儿童早期阅读、识字环境的重要因素。例如，Adams[18]的一项开创性研究证明，不同社会经济背景的家庭在参与亲子阅读的时间上存在着巨大差异，高收入家庭的儿童在上学前平均阅读时间为1000到1700小时，而低收入家庭的儿童在上学前平均阅读时间仅有25小时。可见，低收入家庭的儿童相对缺乏丰富的语言和读写环境。此外，Morgan等人[19]发现，与经常参与亲子阅读、识字活动的父亲相比，未参与的父亲低收入的可能性更高。Downer等研究者[20]也发现，从事创业活动的低收入父亲更有可能参与儿童的游戏活动，而不是亲子阅读活动。还有研究者对不同收入水平的父亲在阅读中的互动行为进行了比较，结果发现，同父亲的受教育水平一样，收入水平也是影响父亲支持性互动行为的重要因素，收入水平较高的父亲，更加了解儿童的发展需要，与儿童交往中支持性的行为更多，过度干涉的行为更少[21]。

（二）儿童的特征——性别

Duursma等研究者[22]发现，儿童的性别可以预测父亲参与亲子阅读的频率。在儿童24个月大的时候，父亲和女孩进行亲子阅读的频率要比男孩高。Raikes等人[23]对母亲参与亲子阅读的研究也发现了类似的结果，即与男孩相比，母亲和女孩亲子共读的频率更高。这可能是因为学龄前女孩往往比学龄前男孩具有更好的早期语言技能，并表现出更多的阅读兴趣[24]，从而使得父亲更早地或更频繁地为女儿阅读，也有可能一些父亲认为阅读对女孩而言比男孩更合适。但是，亲子阅读的频率与儿童性别之间的关联在儿童36个月大的时候消失了，这可能是由于男孩和女孩之间的语言差异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缩小了。由此可以推测，亲子阅读中性别的差异可能受到了儿童语言发展水平的影响。

此外，父亲在亲子阅读中的指导行为也与儿童的性别相关。例如，Vandermaas-Peeler等人[25]研究了中上层家庭样本中儿童性别对父亲指导行为的影响。文中将父亲在阅读中的指导行为分为两类：一类是与阅读内容相关的指导行为，包括询问与故事内容有关的问题，引导儿童学习书中的字母和数学知识，复述故事内容等；另一类是引导儿童参与互动的指导行为，如父亲通过对儿童微笑的方式表达爱意以提供情感支持，对儿童的回答及时反馈，提示儿童集中注意力等，以此支持儿童更多地参与到亲子阅读互动或对话中。研究结果表明，和男孩相比，父亲在阅读中为女孩提供了更多的指导行为。Duursma[26]则从问题的使用这一维度探究了儿童性别对亲子阅读中父亲指导行为的影响，发现父亲即时对话和非即时对话的使用不受儿童性别的影响。

四、美国父亲参与0～3岁婴幼儿亲子阅读对儿童发展意义的研究

相关研究表明，父亲参与亲子阅读对儿童多方面能力的发展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例如，Pancsofar和Vernon-Feagans[27]调查了父亲在阅读中的语言输入与之后儿童在15个月时的沟通能力以及在36个月时的语言表达能力之间的关系。研究发现，父亲的语言输入对儿童沟通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而独特的贡献，而母亲的言语行为并不能预测儿童的发展。具体来说，在儿童6个月大的时候，父亲在阅读互动中词汇多样性的使用与之后儿童在15个月时的沟通能力以及在36个月时的语言发展能力显著相关。并且，父亲对儿童发展的贡献在控制了父母的教育水平、儿童的出生顺序、儿童的气质特征和母亲的言语行为特征几个变量之后仍然存在。

另外，Rowe等研究者[28]发现，儿童的词汇技能和语言推理能力与父亲在亲子阅读中使用的“wh问题”有着积极而显著的关系。父亲的“wh问题”能引发儿童更多、语法更复杂的语言表达[29]，从而促进儿童词汇的发展和语言推理能力的提高，这表明父亲的言语行为对儿童发展有着积极的影响。

Tamis-LeMonda等人[30]还研究了亲子阅读中父亲支持性互动行为对儿童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父亲在阅读中的支持性互动行为与儿童认知和接受性词汇水平呈正相关。父亲的支持性互动行为得分越高，儿童在24个月和36个月时的认知得分以及36个月时的接受性词汇得分越高。在控制了父母的受教育水平、收入水平、母亲的支持性行为几个变量后，父亲的支持性行为依然能够预测儿童的认知和语言发展，可见，父亲的支持性互动行为对儿童有着直接的影响。

父亲参与亲子阅读除了对儿童的认知和语言发展存在着积极影响外，研究还表明，低收入父亲在亲子阅读、亲子游戏过程中使用的管理行为（如榜样、身体支持）和管理语言（如命令、口头表扬）可以预测儿童的持续注意力和情绪调节能力，尤其是男孩[31]。父亲在儿童24个月时的管理语言和儿童在学前教育阶段的情绪调节能力相关，而父亲在儿童24个月时的管理行为可以预测儿童在学前教育阶段注意力的发展。这些发现与Kochanska[32]对中产阶级样本进行的研究结果相一致，与中产阶级父亲一样，低收入父亲使用的管理策略也可以促进儿童自我调控能力的发展，这对他们的入学准备和日后的学业成绩至关重要。此外，父亲在阅读中管理策略的使用与儿童自我调节技能之间的关系也进一步强调了父亲参与亲子阅读对儿童，尤其是来自低收入家庭儿童发展的重要作用。

五、对我国相关研究的启示

（一）拓宽研究内容的广度，加强父亲参与0～3岁婴幼儿亲子阅读的研究

随着社会经济背景的变化，以及家庭中角色的转变，父亲不仅越来越多地参与到了家庭的亲子阅读当中，还在阅读中发挥着和母亲一样重要的作用。然而，和国外相比，我国关于0～3岁婴幼儿亲子阅读的研究大多集中在母亲身上，父亲参与亲子阅读的研究明显不足。而且，东西方在文化背景和教育体制方面存在一定的差异，不同国家的父亲参与亲子阅读的实践情况可能存在较大的差异。因此，未来我国也应加强父亲参与亲子阅读的研究，重视父亲在亲子阅读中的重要角色，关注父亲参与0～3岁婴幼儿亲子阅读的质量，了解父亲参与亲子阅读的现状、影响因素及其对儿童发展的重要意义，从而丰富我国父亲参与0～3岁婴幼儿亲子阅读的相关研究。

（二）扩大研究对象的选取，关注不同社会经济文化背景中的父亲群体

从研究对象来看，国外已有研究关注到了不同社会经济文化背景中的父亲群体，尤其是低收入人群。研究低收入家庭中父亲参与亲子阅读的现状及其对儿童发展的影响，可以为弱势儿童提供支持与帮助。这对于研究我国不同家庭群体的亲子阅读提供了一定的启示，如农村地区。生活在城市和农村地区的家庭可能在亲子阅读的参与上面临着不同的困惑和挑战，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儿童获得读写能力和语言技能发展的机会。因此，在今后的研究中，应扩大研究对象的选取范围，关注到不同社会经济文化背景下的父亲群体，了解不同群体父亲参与0～3岁婴幼儿亲子阅读的现状以及影响父亲参与的因素，从而为不同群体家庭开展亲子阅读提供适宜的帮助。

（三）丰富研究方法的选择，提高父亲参与0～3岁婴幼儿亲子阅读中行为的有效性

国内相关研究大多采用问卷调查法或者访谈法来了解父亲参与亲子阅读的现状，以上研究方法难以对亲子阅读中父亲的参与行为进行细致的了解。而国外相关研究大多采用观察法，通过录像的方式收集亲子阅读中父亲和儿童的互动行为，并运用一系列科学的工具来测试儿童的语言、认知等多方面的能力水平，以此了解亲子阅读中父亲的行为与儿童发展之间的潜在关系，进而对亲子阅读中父亲行为的有效性进行评估。此外，个别研究者还对父亲参与亲子阅读进行纵向观察研究，对相同的儿童和父母进行长时间的纵向研究可能有助于了解親子阅读中父亲不同于母亲的相对稳定的参与特征，以及探究父亲的参与是否对儿童的发展有直接或持久的影响。这些发现为我们了解父亲在亲子阅读中的重要性提供了有利的证据。在未来的研究中，我国也应加强父亲参与亲子阅读中行为有效性的研究，进一步明确父亲如何参与亲子阅读更有助于儿童多方面能力的发展，进而为父亲参与亲子阅读提供相关建议，提高父亲的参与水平和亲子阅读的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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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教育部卓越幼兒园教师培养计划项目“鹤琴之旅——研究型幼儿园教师培养”（项目编号：PPZY2015004）的研究成果。

通讯作者：郑茘，zhengli @njnu.edu.cn

（责任编辑 王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