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流浪
——论《管家》中对家的探寻
2021-08-28苗琳
苗 琳
(商丘学院应用科技学院,河南开封 475000)
一、作家及作品介绍
玛丽琳•罗宾逊是当代美国杰出的小说家和散文家,代表作有小说《管家》(1980)和基列三部曲:《基列家书》(2004)、《家园》(2008)和《莱拉》(2014),她还出版一些论文集,并在《哈泼氏》《纽约时报书评》等美国的重要期刊上发表诸多散文和书评。作品背景大多为美国中西部,涉及乡村风光和对信仰的书写。有时还涵盖宗教、时政、环境保护、哲学思想、民主自由等多个领域。她的小说内涵丰富,寓意深刻,她的散文文笔优美,题材广泛,影响深远。
《管家》以小女孩茹丝(Ruth)的视角,讲述自己和妹妹露西儿(Lucille)在母亲海伦(Helen)自杀后来到指骨镇,先后由外祖母、外祖母的两个弟媳、希薇阿姨(Sylvie)抚养的经过,文中描述的都是一些日常生活。两个小女孩渐渐长大,思想意识也逐渐形成,尤其是妹妹露西儿日渐不满希薇的散漫、无序的持家方式,最终离家和家政老师一块儿生活。为了茹丝不被都治安官带走抚养,希薇烧掉了房子,带着茹丝去流浪。
笔者认为该作品“流浪和探寻”主题贯穿了全文的主线,是值得深入探讨的。本文试从两代人不同的持家方式、现实之家和虚拟之家、人类之家和自然之家等方面来揭示不同人对家的理解以及对家的探寻。
二、两代人不同的持家方式
文中茹丝和露西儿的母亲自杀后,她们便由外祖母、外祖母的两个弟媳莉莉和诺娜、希薇阿姨照顾。可谓是经历了两代人不同持家方式,从整齐有序到杂乱无章。不同的持家方式也暗含了对“家”的理解和追求不同。
1.以外祖母为代表的一类人持家方式
法国女性主义思想家波伏娃说:“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宁可说是逐渐形成的”。外祖母、莉莉和诺娜及来拜访希薇的邻居,她们其实是一类人,代表传统道德遵守者,代表“规矩、整洁、秩序和等级”,是男权统治下的社会产物,她们被抹杀了个性,心中的家无形中就成了追随男性,即丈夫就是家。
外祖父意外去世后多年,外祖母仍细心地打理着房子。如文中:“她总是千方百计地想让整个家运转起来,让一切看上去都井井有条、又不失优雅。她能知道上千首歌曲。她制作的面包酥软可口、果冻也是酸爽美味。”早餐、晚餐时间、丁香花时间、苹果时间……可见,外祖母的持家方式井然有序。她用传统方式守护着家、孩子、她逝去的丈夫。外祖母对外祖父并不满意,抱怨他太冰冷,她希望他能改变,可已没有希望了。于是便向宗教寻求慰藉,“她已公开信了教,并用钢琴练习圣歌。”外祖母去世时,还留了遗言,果园可卖掉,房子决不能卖掉,她想为孩子们留个安身之所。这所房子代表的不仅是一份情感记忆,更多的是她对家的精神寄托。
莉莉和诺娜,是作者笔下最没有个性的人物了。她们一辈子都遵守传统,在茹丝眼中,她们外貌特征相似,爱好、疾病一样,就连声音也相同。在描述她们时,茹丝用“一个”“另一个”指代。如果不用替代词,恐怕读者根本无法辨别这是两人对话或是某人的自言自语。作者在叙述时用的都是复数代词“她们”。通读文章,读者可以感受是这两人的思维模式相同。在她们看,家是一个温暖的避风港,是一个保护伞和爱的符号。
2.以希薇为代表的一类人持家方式
希薇简直就是个性的代名词,代表杂乱、随性、和谐。希薇在文中第一次出现时,在茹丝等人的眼里是这样的:“希薇大概三十五岁,很高,身材瘦削。一头棕色波浪式的头发栓在耳后,头发湿了,手也冻得红红的、蜷缩着,脚上除了一双休闲鞋外,并没有穿任何袜子,身上的雨衣也不成形了,而且还偏大,猜想她肯定是从哪个长椅上捡来的。”由此可见,希薇一出场的穿着打扮就很随意,甚至还有些落魄,是希薇不爱讲究这些外在的东西?抑或是希薇没有经济能力让自己看上去体面?她并不像那些传统女人一样特别讲究,希薇似乎不在意自己的打扮,举止也很随性,更不理会外人的眼光,她可以睡在外面的长椅上,甚至对待茹丝和露西儿的教育也很开明,从不强迫她们。与外祖母不同,她从不计较房子乱糟糟,甚至不介意把野猫、燕子、废报纸等都搬进屋里,与她们同住。她认为家并不仅是一个具体的房子,而是一种感受、一种融合,她甚至可以“以天为被,以地为炉”,在家睡觉时,希薇总是不脱衣服,开始连鞋也不脱,一两个月后才把鞋子脱了放在枕头下。她不看重现实的物质,也完全没有时间概念,甚至不知茹丝和露西儿几点放学,只是以火车车次来估计时间,一方面说明,在西部偏远的地方,时间概念对她来说不太重要,她不必像工业文明城市里的工人需要特别注意时间。另一方面,也说明希薇是一个非传统的女性,她不会依传统的生活方式去生活,同样她也不会要求茹丝和露西儿去按照传统生活。
三、现实之家和虚拟之家
现实的家是杂乱、破旧、支离破碎的,亲人们一个个地离去,只剩下希薇和两姐妹在外祖父foster建的房子里相依为命,“foster”字面上是“收容所”的意思,作者这样安排也恰好巧妙地揭示了在这个家,每个人都是一个“寄居者”,只是暂住,在这个现实家里,每个人都郁郁寡欢,都有说不出的情感缺失。最终,这个家也解体了。
虚拟之家是茹丝的个人美好想象,小说最后一章是离家多年后茹丝幻想的场景,那是完整、和谐、亲人们会聚一堂。她幻想着再见露西儿的场景,也许她已是孩子的母亲,也许露西儿穿着讲究。这样的幻想其实是茹丝内心渴望再和露西儿团聚,她渴望家人,希望露西儿也没忘记希薇和自己,在现实无法满足的时候,也只能利用想象来弥补自己的情感空白,让自己的失落感有所寄托。对茹丝而言,心若孤寂,哪儿都是流浪;心若有所依,则处处可为家。哪怕家人不在身边,心中也不会把家人忘掉,依然会靠幻想来排解一下内心的孤独和情感缺失。
四、人类之家和自然之家
本文的家的主题可以分为明线和暗线。明线为人类的持家方式,暗线为自然之家,即自然界生物的生存方式。在人类统治社会里,希薇、茹丝是“流浪者”,而在自然王国里,依然有流浪猫、流浪狗。这两个不同社会里的“流浪汉”在这一点儿上实现了共鸣,虽不属于同一族群,却各自被所在的社会所遗弃、忽视。
希薇的屋里“充满了绿草、泥土、花朵和水果的味道,以及蜜蜂的嗡嗡声”;“食品间里有蟋蟀,屋檐下住着松鼠,阁楼里住着喜鹊”;“猫的数量达13、14只”。
同为“流浪者”,希薇很包容地收容了这些自然界的“流浪者”。试想一下,如果换成外祖母持家,可能这些“流浪者”就没那么幸运了。不是以外祖母为代表的传统人类没有责任心和爱心,而是她们害怕这些“流浪者”打破她们整洁、有序的世界,她们在保护着她们的规则,不愿自己有序的生活里有侵入者。希薇没有持家的概念,她甚至都没有明确的“家”的概念,她一直在“流浪”。她认为世界本来就是无序的、杂乱的,她可以生活在自然里,也可以孤独地生活在人类世界里。
五、家的探寻
文中的主人公其实对家都有一个探寻的过程。希薇,一个典型的“流浪汉”形象,小说没有描述她太多经历。即使她结婚了,也只知道她丈夫的姓氏,并没有说她婚后的生活,为何她丈夫没来找过她,她为何表现得那么不同寻常,为何让自己流浪?这些疑问一直是个谜。希薇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家,她是“流浪”的,从文中看,她很享受在自然中的孤独,或许自然才是她真正的家,只有融入自然,她才安心。
在露西儿看来,融入社会,像多数人那样正常的生活才是家。她不能忍受希薇的散漫、邋遢的持家方式。在《神圣和女性化:走向家务神学》中,凯瑟琳•拉布兹认为应该把家务劳动当作是使女性文化持续的媒介,不能盲目地批判家务劳动。在露西儿观念里,家也是一种女性文化持续的场所吧!
茹丝,名字和《路得记》中的“路得”(Ruth)一样,代表了一个善良、忠诚的追随者。路得在丈夫死后,对婆婆拿俄米说:“你往哪去,我也往哪去;你在哪住宿,我也在哪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也暗示了小说中茹丝的命运也将是一个忠实追随者。她选择追随希薇去流浪。她似乎没有什么想法,什么都可以忍,传统持家方式也好,散漫持家也罢,只要一家人一起,她就很开心。此外,茹丝对自然也很向往,露西儿在家的时候,她俩总是一起逃学去湖边玩;露西儿离家后,她总是一个人待在果林里,静静地望着那个家,她享受着自然的抚慰。只有自然可以化解她的孤独。一个人时,她认为:“孤独意味着发现”。她把希薇当成自己的母亲,追随着希薇,即使流浪,也不愿和自己“母亲”分离,纵使在外人眼里,这个母亲有多么不合格。
六、结语
“正是‘家务’让人们开始重新审视自然和文化的类属对我们认识我们自己以及认识我们与世界之间的关系是如何重要。”露西儿选择过人们约定俗成的正常生活。茹丝选择随希薇去流浪。在她们心中,每个人对“家”都有自己的定义,不同选择决定了不同的生活方式。两种选择,其实并没有优劣之分,只不过是生活方式不同而已。作者也并没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哪种方式更好或哪种方式更适合女性生存,她只不过呈现给读者一个鲜活的希薇形象,孤独、随意、看似毫无所恋的一个“流浪”形象,她虽并不完全符合“新时期的女性”形象,但在当时的社会压力下,能够随心随性而活也实属不易。
注释:
①本论文中的《管家》所有引用译文均为笔者所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