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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女性角色的自我觉醒到当代女性主义题材的创作
——从经典中外戏剧、文学与影视作品中多元“窥探”女性主义题材的创作方法

2021-08-28孙清涵

大众文艺 2021年15期
关键词:娜拉男权林黛玉

孙清涵

(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硕士,上海 200040)

一、引言

中国作家曹雪芹的《红楼梦》、路易莎•梅•奥尔科特的《小妇人》、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中国戏曲家汤显祖的《牡丹亭》、挪威戏剧家易卜生的《玩偶之家》;美国导演雷德利斯科特的《末路狂花》,王小波原著许鞍华导演的《黄金时代》等,在当下女性主义题材拔节生长的时期,回首这些经典作品,分析出从女性角色的自我觉醒到当代女性主义题材的创作之路,为当下创作出优秀的女性主义题材提供了理论支撑与创作方法。

二、对女性主义题材的概述

以女性力量为主,女性角色作为主导,在女性独立与平等的基础上,创造了女性的一系列选择,自我抉择、人生抉择,在戏剧、文学、影视中刻画了女性摆脱情感、婚姻、家庭、社会乃至人生的桎梏,追求人身自由与人生价值,充满勇气与智慧的去追寻自己的人生与情感的故事。

三、早期经典作品中女性角色的自我觉醒

(一)以经典文学作品为例,浅析女性角色的自我觉醒

“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曹雪芹先生的《红楼梦》原名《石头记》,历经二百多年后,仍然在中国文学界乃至世界文学界拥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书中刻画了数百位人物形象,女性角色数量众多。其中有薛宝钗、贾母、王熙凤等代表了封建传统思想的女性角色,也不乏林黛玉、晴雯、贾探春等代表了反抗精神的女性角色,在林黛玉和晴雯的身上,可以看到早期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中女性角色的自我觉醒。

“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薛宝钗与林黛玉同为十二金钗,却代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女性角色,薛宝钗圆滑大度,珠圆玉润不只是形容她的外貌身材,更是她的一种内心写照。遵照封建制度,恪守女德是薛宝钗在贾府的一层自我保护色。与薛宝钗不同,林黛玉虽然外貌上弱不禁风,内心却有一股强壮的力量,这股强壮的力量使得她勇于反抗贾府的封建制度与封建礼数,她在精神境界上的追求以及对情感自由的向往,正是早期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中女性角色的自我觉醒。

(二)以经典戏剧戏曲作品为例,浅析女性角色的自我觉醒

《红楼梦》第二十三回,林黛玉听完《牡丹亭》后潸然泪下,汤显祖《牡丹亭》中的杜丽娘这一女性角色,可以代表中国早期古典戏曲中的自我觉醒的女性角色。牡丹亭虽然是一部以写男女之情为主的戏曲,但它塑造的女性角色的中心思想却是冲破封建包办婚姻的桎梏,追求爱情的平等,人格的独立。

但是如果跟易卜生的《玩偶之家》相对比,那么《牡丹亭》中的女性角色的觉醒则是不完全的觉醒,《牡丹亭》中,杜丽娘在化身鬼魂之前,内心仍然对封建制度有所畏惧,纵然内心有百般对于精神与爱情的向往,但她没有引以为荣,却反以为耻。而《玩偶之家》的娜拉,在意识到丈夫的自私,以及自己在男权社会中真实的家庭地位之后,毅然决定出走,毫无保留的展现出了自己对于西方资本主义制度下男权社会的鄙视与反抗,展现出了一个完全实现自我觉醒的早期西方戏剧作品中的女性角色。

(三)以经典电影作品为例,浅析女性角色的自我觉醒

《末日狂花》双女主的设定,一反男权社会下女性“花瓶”式设定——女性不再是陪衬。塞尔玛从被丈夫压抑的家庭主妇、被其他男性裹挟的角色形象,到勇敢与男性反抗斗争,无不体现了女性角色意识觉醒。路易斯则代表了相对独立、坚强、果敢的新时代自由女性。面对威胁高举手枪,直击压迫与威胁,宁可同归于尽也绝不妥协。纵然面对令人头昏的爱情,该影片的女性角色依然拥有自己的思考、清醒的头脑,不会因为“爱”而去盲从男性从而丧失自我。当“爱”却不得不放弃,路易斯便摆脱了对于女性作为浪漫气氛陪衬的“无脑”傻瓜式设定。影片中写实描绘了男性强权社会下,女性被压迫而反击的故事。“自大”的男性想从女人身上骗取钱财、讨得便宜,在“花言巧语”的一味诉说“爱意”,却根本没有尊重理解过女性。究其根本是男权社会中男性的自私、虚伪,导致了路易斯与塞尔玛的人物悲剧。片尾,路易斯与塞尔玛选择宁死不屈,化作末日狂花,宁要倔强绽放也绝不妥协,正是在“男权”色彩的社会下,女性意识的觉醒后抗争的极致表现。与简单粗暴的男性暴力美学不同,尽管女性高举武器与男性反抗,但仍保留其至善的内心。面对哭求自己要照顾妻儿的交通警察,她们选择了严厉告诫,而非一味地用暴力解决问题。角色形象已经更趋向于当代女性的独立与坚强,使得女性角色更立体。

《黄金时代》是一部以描绘女作家萧红的传奇一生为主的纪录片式电影。影片通过类似访谈的形式,将相关人物的回忆与诉说串连在一起,逐步构建出旷世女作家萧红短暂而绚烂的一生。没有将萧红过度渲染为一个女性英雄,而是通过生活中的细节表现,将真实的女性角色表现在荧幕前,让观众感受于评说。对于女性主角的客观侧面描绘,已经与《末日狂花》中单纯的女性英雄式反抗不同,带有了更多的理性、克制的思考。这种理性与克制背后,则是当代女性意识的真正觉醒,这正是属于女性的“黄金时代”。在影片创作中,没有过分用力地表现自我,这是一种对女性角色真正的自信。“我”知道“我很好”,“我”也相信你会知道“我很好”。当代女性的自我意识与旁人无关,无须取悦旁人,更多是重视自我精神的满足。影片中的萧红形象亦是如此,发生在当年“萧红”的身上的事件、她的选择,使其显得格外的倔强、独立。“一生爱一人”,“至死忠贞”是男权社会下,对于女性的压迫与束缚。爱心中之所爱,做心中之想做,不畏惧世俗的眼光,追寻自我内心,正是对于自我情感的忠贞不渝。萧红内心的坦荡,勇敢果断的敢于爱恨,正是符合当代女性的心声。在如今人们的眼中,彼时那些人们需要极大勇气才能做出的抉择,也不过是当代女性习以为常的人生常态。所谓“黄金时代”,是那时萧红抗争、创作的“黄金时代”,也正是现在此时当代女性自由独立的“黄金时代”。

四、创作方法

(一)女性主义题材角色塑造

1.创造女性与环境的对立面

女性主义题材中,可以通过创造人物与环境的对立面来刻画女性角色,比如,曹雪芹先生的《红楼梦》中,明明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林黛玉却满腹才华,办婚姻的社会,林黛玉却是满脑子的自由恋爱观,明明是身处人心似鬼的贾府,林黛玉却丝毫不顾忌,依旧时不时使着她反叛的小性子。在西方资本主义社会中,男权意识深入人心,女性普遍是家庭妇女,而家庭妇女的地位着实我见犹怜,更可悲的是在当时那个社会,当局者迷,旁观者更迷,在那个众人独浊的时代背景下,清者只不过是会受到不公正对待的异类,就在这种境况下,娜拉由一个天真单纯,一心为家庭和丈夫付出的“幸福”小女人,觉醒为自己内心世界的无冕之王,前几场中,娜拉还是丈夫海尔茂的“小松鼠”,她一心爱着丈夫,为了救丈夫海尔茂而写下欠条,海尔茂得知这件事会影响到自己的前途后,却对娜拉恼羞成怒,甚至出言羞辱娜拉。但在此之后,真正的娜拉却得以出现。真正的娜拉正是觉醒后的娜拉,也正是与社会环境所对立的娜拉。《牡丹亭》中,杜丽娘极力想要挣脱家族束缚,摆脱封建婚姻中的门第观念。在杜丽娘听闻老师陈最良在授课中讲解诗经时,顿时被诗经中美好纯真的爱情所打动,正是少女怀春年纪的她,在睡梦中邂逅了柳梦梅,杜丽娘在梦中对柳梦梅一见倾心,醒来后竟然相思成疾直至去世,化成魂魄的杜丽娘才是觉醒后的真正的杜丽娘,此时她与环境的对立不仅体现在她的反抗精神与追求爱情独立的人格,还体现在生与死。安娜卡列尼娜作为列夫托尔斯泰笔下的女性角色,在封建宗教制度的背景下却仍执着的追求个性解放与自我幸福,不顾世俗的眼光与社会舆论的压力,在虚伪自私,对自己并无感情的丈夫卡列宁,与热烈追求自己的渥伦斯基之间,勇敢地选择了后者,意味着安娜卡列尼娜站在了社会环境的对立面,接受世人与环境的拷打。以上这些无不展示出了女性角色与社会环境的对立面,通过塑造角色与环境的对立面,深刻刻画了女性角色的自我认知与自我觉醒,每一个都是极致环境下不畏末路的最美的狂花。

2.反向建立与女性角色相对立的角色

女性主义题材中,可以通过反向塑造人物与环境的对立面来刻画女性角色,比如,曹雪芹的《红楼梦》中,薛宝钗与贾母等作为旧时代封建社会与封建等级制度的隐形拥护者,与追求精神自由的林黛玉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互对立的人物形象。通过建立林黛玉“对立”的薛宝钗、贾母等角色,来突出林黛玉作为初期女性角色觉醒的人物所具有的“特例独行”。易卜生的《玩偶之家》中,通过建立与天真单纯的娜拉相对立的角色——娜拉的丈夫海尔茂,自私虚伪,男权社会的实际受益者与践行者,反向塑造了娜拉的自我觉醒与女性独立意识。《牡丹亭》中,通过建立腐朽的封建社会教书先生陈最良这一人物形象,反向突出了追求新思想的杜丽娘这一女性角色。

3.塑造“双性人格”的成长之路

女性主义题材中,可以通过刻画女性角色的“双性人格”的成长之路,来塑造女性主义题材中的女性人物。比如《末路狂花》中的塞尔玛,原本只是一个匍匐于男性社会与男权家庭中的小女人,却在一次次事件中逐步由单一的女性人格转变为兼具男子气概的“双性人格”,女性角色男子气概的一面是她们觉醒后在性别意识上的一种特殊的“符号化特征”,同时也是一种女性内心的成长,她们不再将自己与女性这一层身份画上等号,性别差异不再是阻止她们的外部暗示,更不再是心理暗示,真正实现了突破自我,达到了自我反思与觉醒的境界。这种人物性格的转变,正是编剧与导演所塑造的一条女性角色的“双性人格”成长之路。

(二)女性主义叙事手法

1.第一视角分段闪回

可以通过第一人称视角,分段闪回的方式构建女性主义题材的叙事。比如影片《沙漠之花》中,故事围绕女性角色华莉丝•迪里展开。观众原本无法在第一视角中冷静旁观,却随着故事的逐步深入,逐渐影片中角色的生活经历带来强大的共鸣感所震撼。分段式闪回的叙事手法,使索马里黑人女孩华莉丝的女性角色故事逐步揭开,在一步步构建出完整的角色形象的同时,也将贫困穷破的非洲对女性实行割礼的恶行进行了批判。影片中的女性角色,在遭遇生活的各种磨难与苦痛中,仍然通过自己的不断抗争,成为世界顶级名模。叙事方式安静却又充满了力量,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却充满了巨大的张力。传统的女性题材电影中的女性角色,往往是因为女性的个体经历而沉浸于单独个人的巨大悲痛中,《沙漠之花》通过分段式闪回的叙事方法,营造了极强的代入感,使得观众获得强大的情感共鸣。影片的结尾,故事并没有因为女性角色个人的成功就戛然而止,而是将女性角色推向更高的维度去与社会传统制度抗争,将故事本身推向了更高的层次,折射出了更具价值的社会意义。华莉丝成功后对于过去人生的闪回,使得人物形象变得立体的同时也增加丰富了人物的目的性与动机,逐步凸显出角色对于与旧时代陋习抗争的决心。这种叙事手法较为含蓄,却像一位安静的女性在不断地在诉说自己的心声。

2.乱线性叙事结构

可以通过乱线性叙事结构来构建女性主义题材的叙事。比如影片《时时刻刻》中,利用乱线性叙事结构讲述了不同的时空下,三个女性角色相似的情感经历。影片通过《达洛维夫人》这本文学作品将影片中的角色进行串联,同时用“达洛维夫人”的人生结局,暗示了后续其他角色的人生脉络走向。整个影片通过三次深入的探讨,逐步深入生活真相,带给观众巨大的震撼,使观众得到感悟,其实生活中的每个人都是一位“达洛维夫人”。看似不同的时代背景与不同的人生经历,仿佛每个人的悲剧都是个体偶然的突发状况,但实则是人生种种所谓偶然叠加后出现的必然情形。不同个体间的相互牵制形成了社会的潜在秩序,构成了对个体的强大束缚。被所谓“为了你好”的教条束缚的女性角色们,真实的悲剧却是源于在“被人强迫并欣然接受”的同时,却无法说服自我。《时时刻刻》通过各个角色的内心独白,聚焦各个人物的“时时刻刻”,逐步剖析女性角色形成内心痛苦和被压抑心态的本源。通过穿插叙事与角色幻想的代入,营造了女性角色原本丰富、敏感又脆弱的内心世界。《达洛维夫人》是一把钥匙,串联了整个影片的各个章节,同时也是一把可以触达观众内心深处的钥匙。这把钥匙下打开的是一扇女性被压抑荒凉发脆弱的内心世界。套层时空结构赋予电影更深刻、更复杂的主题意味。它并不是一种万花筒般的杂文方式,它只是将现象的单纯描述置于观众面前,而将多维的反思隐在其后。

五、结论

通过分析经典中外戏剧、文学与影视作品中女性角色的自我觉醒,多元“窥探”了女性主义题材的创作方法。首先,在角色塑造层面,可以通过创造女性角色与环境的对立面、反向建立与女性角色相对立的角色、塑造“双性人格”的成长的创作方法来构建女性主义题材的创作方法。其次,在叙事手法层面,可以通过第一人称视角分段闪回、乱线性叙事结构的创作方法来构建女性主义题材的创作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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