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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役骑手:这段经历带给我什么

2021-08-26王剑英

华声 2021年7期
关键词:小海拉拉骑手

王剑英

他有些后悔当年没好好念书,英文字母都不认识,技术要求高的工作都干不了。

当下的中国,每天有成千上万的年轻人穿着工作服、戴着头盔、骑着电动车,成为外卖骑手群体中新的一员。但每天也有许许多多的骑手选择脱下工作服,转身离开这个行业。

这是一个入行门槛低、离开成本也低、阶段性特征明显的职业。那么,这份阶段性工作在骑手的人生中到底能带来些什么?选择与离开又有哪些具体的原因?来听听几位退役骑手的故事。

大学毕业后的过渡

24岁的李昊宇是湖北宜昌人,家中为当地普通工薪阶层,他是独生子。

2019年下半年,他在宜昌市区做过3个多月的美团骑手。这年6月他刚从武汉大学护理学系本科毕业,打算考雅思出国或者考研,空窗期想找一份过渡性的工作,各种考量后选择了做骑手。

9:00站里开完早会后,李昊宇就坐在街旁看书,同时把单开着;经常11:00到11:30才会来第一单,跑到下午一两点午高峰结束,他就关单了。

他抱着玩儿的心态,但大部分骑手同事靠这份工作养家糊口。

李昊宇观察,站里30岁左右的骑手压力最大:结了婚有小孩,是家里的顶梁柱;有的家在周边县市,每个星期还得花一天时间回去看看老人小孩。“这些人跑单很拼命,用更多的时间,跑更多的单子,挣更多的钱,有点背水一战的心态。这样下来一个月能拿到8000~10000元。”

他也发现,这些同事绝大部分都不把骑手当成一辈子的工作,想着挣钱后做点小买卖,或者有机会去外地干别的活。他的结论是:对于学历不高的人,骑手确实是个不错的活。

这段骑手经历给他最大的感慨是,钱确实不那么好挣。当然,他也有收获:沟通能力得以提升——一开始送餐超时都不知道怎么跟对方解释,后来利落多了。

回顾这份工作,李昊宇觉得又好玩,又有点后怕。“后怕主要是交通安全方面,有两次都非常危险,没出事故算我运气好。”

单亲妈妈的选择

赵婷是云南楚雄彝族自治州牟定县人,今年38岁,家有两个儿子,一个上小学,一个读初三。

2020年5月到2021年1月,她曾在本地的美团站点当过8个多月的专送骑手;不久前在一個新开发的小区旁,租了个铺面开小商店。

“我们这种年纪的女人很少会去当骑手。当时家里发生变故,丈夫出了车祸,走了……我领着两个娃娃,到处找工作,但各种不合适。”赵婷说。

有个朋友开餐馆,是美团的签约商户,他介绍赵婷去当骑手。此前赵婷对线上订餐之类并无太多概念,当骑手后,她每天的送单量都在40单以上,最多的时候达到过100单。

她的月收入在4000元以上。暑假活多,不少骑手都从早到晚跑单,挣8000多元也常有,“在本地,这个水平算是不错的。”

下雨的时候骑手最忙,十几个单子同时进来,“真是玩命地跑,那速度相当危险。”赵婷因为急刹车受过几次伤,有一次车把手撞到一个孩子脑袋上,送到医院后赔了4500元。

骑手风险太大,她最终选择离开,自己开店。当然,孩子是最主要的原因——老师跟她说过好多次,孩子作业写得很差,要她多花些心思。

赵婷说,骑手的工作压力主要来自于超时,饮食作息不规律对身体也有影响。但她觉得,每一种职业都有它的不容易,相比以前打的工,骑手还算比较自在。“到了我们这种年纪,觉得什么事情都是可以理解的。”

现在店里的生意还不错,以前的骑手常来照顾生意,有的大老远跑来买包烟、买瓶饮料,聊会儿天,这令她很是感动。

厨师、骑手、货拉拉

邱杰今年36岁,来自安徽农村,初中学历,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2017年到2018年,邱杰在北京顺义当过一年多的骑手,美团、饿了么都跑过,专送、众包都干过。他颇为怀念那段日子:“那会儿外卖发展得很迅速,这个活还是挺好的;这两年不行了,干这个的太多了。”

当骑手之前,邱杰一直在顺义的餐馆做厨师,一个月拿六七千块工资,但是感觉不自由。他觉得骑手很自由,当年他只跑高峰期,一个月不用太辛苦就能挣1万多,而当时的生活开支是3000多元。

攒了一些本钱后,他转身开起了饭店,“安稳些,最起码风刮不着、雨淋不到。”

所有骑手都喜欢出餐快的餐馆,邱杰有过切身体会,现在他的餐馆接到外卖单子,会尽快出餐。

饭店的生意并没有预期的那么好,为了养家,邱杰空余时间又跑起了货拉拉,不久前还买了车。当骑手只要有电动车和手机,投资几千块就够。邱杰跑货拉拉买车花了十几万,开饭店投进去20万。这三份工作中,他说自己最喜欢的是货拉拉。

当骑手的时候,邱杰参加过一些培训,主要是强调安全,还有对客户要文明礼貌。他觉得这些对开餐馆、跑货拉拉都有帮助。“我现在遇到人,第一句话都是‘你好,这就是当骑手时养成的习惯;开车技术也比以前强,这也算骑手经历带给我的好处。”

三个孩子都在老家上中学,一个马上要考大学。邱杰算了算:孩子们上学一年的花费,5万元打不住。

“加上老家盖房、装修、买车……我现在负债几十万,有跟银行、网上平台借的,也有跟亲戚朋友借的,各种还贷。”他叹气,“一睁眼就是房租、水电、买菜等开支,一天开销得一千来块。”

他有些后悔当年没好好念书,英文字母都不认识,技术要求高的工作都干不了。

“目前整体状况还算得上稳定,要实在没饭吃了,回去再干骑手也没准。”邱杰说。

商人子弟的“骑手经”

王小海今年21岁,是浙江温州的商人子弟,家里有两栋商铺,经济条件相当不错。

高中毕业后王小海服了两年兵役,刚退伍便遭遇疫情,不少工厂倒闭,温州消费高,他看到骑手招聘广告写着工资5000~7000元,没想太多就去了。

他一共干了半年多,在美团、饿了么、肯德基都做过。

为了送餐,他在手机里装了四款地图App。有时候面临超时,他会打电话给客户说明情况,先确认送达。大部分顾客都能理解,少数人态度不那么好,王小海会诚恳道歉。

王小海现在妈妈的店里帮忙,拿3000元的月工资,吃住都在家里。爸爸打算再开一家服装店,到时候他再过去帮忙打理,将来则考虑自己开店当老板。

离开骑手工作后王小海也常点外卖。有一次下雨,他点了外卖后给骑手打电话,对方以为他在催单,说马上送到。王小海说:“不着急,你慢慢来,雨天开慢点。”

摘编自《瞭望东方周刊》2021年6月3日  文中赵婷、王小海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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