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事
2021-08-26马海轶
蝴蝶和肖红云
自从有了碟片之后,很少去影院看电影了。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个周末晚上,我完成了困扰许久的工作任务,独自在外边吃了晚饭。从菜馆出来,发现相邻的是电影院。于是索性再奖励自己一场电影,如此这般,这个周末,甚至这个春天就完美了。那天看的是什么电影?电影名儿完全忘记了。电影的画面似乎还记得一些。主角是美丽忧郁的女子,有特殊感受和音乐天赋。但她是个失语者。要么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就像雕像;要么激烈的手语,夹杂着怪叫,就像疯子。印象最深的是当她游泳时,线条美得令人窒息。
电影散场之后,我走下电影院高高的台阶时,突然听到有女声在背后喊我,我回头张望,似乎没有认识的人。我想大约是错觉,继续下台阶。但确实有女声在喊我。我再次停下,完全转过身去。在台阶顶端有两个手挽手的女孩,其中一个冲着我笑。我不认识她。她看见我的窘态,大笑着说:你猜我是谁?我真是猜不出来,更加狼狈。她宽容地笑笑,再笑笑,然后摆摆手,握着同伴的手走向另一片灯光。快要消失的时候,她回头大声喊:不难为你了。告诉你,我是蝴蝶。呀,她是蝴蝶啊。我想起人们引用率极高的那句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们乡下的学校里,一般情况下,男生和女生不太说话。但实际上,男生和女生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每个男生心中,都有一个女生;每个女生心中,都有一个男生。我四年级的时候,心中女生的名字叫蝴蝶。她长得小巧玲珑,瓜子脸,羊角辫。声音好听,性格温顺。我和她好了很长时间。直到第二年学校修教室,老师领着学生到一个叫芝麻川的地方搬麻秆,路过高家庄三岔口时,遇到了一个瞎眼疯婆子。她本来又唱又说,我们走近时,她却安静不哭不唱了。
我们心惊胆战,弓腰马趴绕过她。挨到蝴蝶蹑手蹑脚经过她时,她忽然大喊大叫起来,而且叫喊的就是“蝴蝶,蝴蝶”。蝴蝶被吓呆了,我们也被吓呆了。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蝴蝶一路哭着到了芝麻川,又从芝麻川哭到学校。因为她遇上这种奇怪的事情,并且哭得软了的缘故,老师没给她扛麻秆的任务。经过这件事情之后,蝴蝶就像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闷闷不乐。她也不跟我说话了。半年之后,她转学去了外地。听说她爸爸是西宁铁路分局的火车司机。我在西宁安家落户后,曾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过蝴蝶的下落,始终没有她的消息。在找蝴蝶的时候,倒是遇上另一个叫永宁的小学同学,应该是蝴蝶同村的,他爸也是火车司机。我向他打听蝴蝶,他一无所知,惊异地反问我:张师傅有这个女儿吗?没听说呵!你脑子没什么问题吧!
1990年春天,我到北京广播学院进修,同班有一个山西来的女孩肖红云。她相貌好,性格也好。我这么说她,实际上人们就能猜到,我对她有好感。巧的是她对我也有好感。这样,我们就经常不期而遇了。食堂吃饭,有意无意凑
到一张桌子边。有时候,她和别人玩牌,也一定要叫我去。我不玩牌,也不大喜欢看玩牌,等于在旁边受罪。有一次,她去隔壁的第二外语学院看同事的女儿,也要我跟着去。我不认识那个女孩儿,但猛乍乍矗在人家面前,人家不时用目光探究一下,我真的很难堪。但她每次邀我,我都毫不犹豫答应。这充分说明,我对她的好感超过了对受罪和难堪的恶感。
进修结束的时候,我陪她到西单三味书屋买书。记得选了一本袁可嘉翻译的《意大利诗选》送她,她问我还有没有书送她。我想了想说没有了。我们出了书店的门,才发现外面风雨交加。她朝我诡秘地笑了一下,让我在门檐下等。她则展开一张报纸,顶着它跑到雨里。雨激烈砸下来,报纸瞬间塌在她的头上。她继续双手举着纸浆,蹦蹦跳跳过马路。中间还和一个对面过来的人说话,用手指着我所在的位置,风声大,雨点急,听不见她说什么。突然,许多电影镜头闪现,无限温情瞬间涌上心头,我的鼻子有点酸,但想起了一句不知谁说的话:现在还不是伸出第三只手的时候。
过了一会,她从商店出来,把手里的东西夹在腋下。取下眼镜擦擦,然后打开大概是新买的雨伞。远远望去,雨中的她就像我的小学女同学。等她回到书店门口,我把这个新发现告诉了她。她很是高兴,咯咯咯,笑个不停。笑声里荡漾着阳光。她问我小学同学的名字。我告诉她乡下女孩名字叫蝴蝶。她听了突然变了脸色,硬邦邦问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我說:那个女孩真叫这个名儿,我哪里知道你的小名?她不再搭理我。我们在公交车上坐着,汽车转弯的时候,肩膀偶尔靠到一起。但我们没说一句话,直到定福庄她的宿舍。
她的宿舍里全是水。她早上走时忘记关窗户,雨从窗户进来。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水,一直到了她的床下。她的拖鞋就在水上漂着,一只在床边,一只在门边,像大海上的两只小触板。我帮她清理了屋里的积水,就回了学校。从此她再没有找过我,我也没有找过她。后来我就离开了北京,想她也离开了北京。我们彼此就这样消失在茫茫尘世。
此后许多年,每遇到山西人,我就会自然而然想起肖红云。我想,如果问起,或许有人知道肖红云。但我往往话到嘴边,换了其他话题。今年夏天诗歌节期间,山西有几个诗人来参会。会间大家闲谈,有一个人说起了肖红云,似乎就是我曾经见过的那一位。那个人给我肖红云的电话。有一次,我就要给她拨电话了,想问问当年雨里的马路中间她和谁说话?指着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还想问她,为什么提到蝴蝶这个名字,她为什么脸色大变,为什么从此不再理我。但手到电话边,我又改变了主意。
龙哥
人们口头上流传“上床如上刑、上班如上坟”的格言,据说它的首创人就是龙哥。龙哥是谁?龙哥是他老婆的丈夫,他儿子的爸爸,我的同事,全体同事的同事。这样说有点绕,但内容没问题。江湖上刚出道的美女叫他龙哥,江湖上出道很久的资深美女也叫他龙哥。龙哥,龙哥,永远的龙哥。
创作一条格言并不容易,我们经常看到的每条格言后面,都有一个伟大的名字。虽然龙哥对上述格言拥有百分百的知识产权,但他并没有采取保护措施。龙哥深深知道,这个时代,不说出什么,就不拥有什么;说出什么,就失去了什么。龙哥的这个思考已经接近思想了。遗憾的是,他没有用手托着腮帮子,拍一张思想家的照片。
龙哥的思想用格言的形式问世,这凝练文字的底子是从前打下的。从前龙哥写过诗一样的散文。说起来,许多年后,我还能记得他的一些句子。那些句子优美、有力,还有不易察觉的忧伤。历史证明,后来深刻的人,先前大抵都曾经忧伤过,而且大抵都是“致命的忧伤”。
后来他的文学活动戛然而止,转而投向IT方向。龍哥很快成为电脑专家,程序专家,手机专家,苹果专家,微软专家。但奇怪的是,他不使用微信。据说他宣称自己是微信冷淡。有的人前后鼻音不分,以为他说自己是“微性冷淡”。当时我也联想到他“上床如上刑”的名言,也觉得“微性冷淡”成立,以至于以讹传讹了一段时间。
有一次,龙哥在工休时,打十六式杨氏太极。在我看来,他的动作总体上来说,应该还是属于太极范畴,而不能被称作别的什么项目。但上司看了评价说,动作有些潦草,好像照猫画虎。龙哥严肃地说:“画虎还是照猫合适一些,照狗照兔子都不合适!”我们搞不清龙哥的褒贬态度,领导当然更搞不清,讪讪地回了自己办公室。
龙哥打车的故事脍炙人口。他去东方医院,出门打车。拦住一辆红色的黑车,商议价格,司机说二十块,龙哥说:“二十就二十。”看完病后他想原路返回。一辆白色的黑车拦住他,龙哥与司机商议价格,司机说十五块,龙哥说:“不行。给你二十,你走不走?”司机看他坚决诚恳,只好从了他。在龙哥看来,从城西到东方医院,再从东方医院到城西,唯一正确的打的费用是二十块,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
事后他告诉同行的同事,不要将这事告诉全天下的人,尤其不要告诉叫他龙哥的那些人。龙哥这样谨慎,说不定另有原因。东方医院在东方,而且是部队医院。这是不是军事机密?美国人日本人以及菲律宾的特工以龙哥工作的地方为原点,再根据二十元的黑车费就可以计算出医院的位置。正因为如此,我只在这篇微纪事的末尾提到此事,我不准备在主流媒体大张旗鼓宣传了,您知道就行了!谣言止于智者,我们千万不要信谣传谣。
涂小骢
涂小骢大学时学哲学。毕业后被分派到一家管道公司上班。上班第一天,师傅考核他的第一道题目是让他学一声驴叫。哲学学士在本科阶段没有接触过
“仿声学”这门功课,只好凭荒野之子的直觉、记忆和本能勉为其难,直着脖子昂呕昂呕昂呕呕了一番,但叫得一点也不规范,叫完之后惴惴不安。在驴界看来,驴叫并没有人想的那么简单。不要说有承驴老驴、草驴叫驴之分,还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之分。但打分的时候,师傅并没有死抠考核标准,比较宽容:“你毕竟不是驴子,叫得不专业情有可原。再说了,如果你叫得太逼真太精彩,让人家驴子情何以堪?这次考核就算勉强及格,祝贺你获得了给我端洗脚水的资格。”
师傅还亲切了解了小骢其他的情况,比如大学里到底学了什么专业之类。涂小骢给师傅尽可能详细地介绍了西方哲学中国哲学。介绍了谢林费希特康德黑格尔叔本华尼采基尔凯戈尔和海德格尔等等,还介绍“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师傅终于失去了耐心,笑了起来。他毫不隐晦地评论说,这些学问在我们管道公司,连个屁都不顶,还不如一声驴叫,甚至连一声狗汪都不如。他说:“你们大学,不是有社会学和生物学吗?你们这几年不是嚷嚷着要培养应用型人才吗?为什么不设置驴叫野驴叫狗叫流浪狗叫公鸡叫母鸡叫狼叫黄鼠狼叫骆驼叫等课程,为将来走上工作岗位,尽快融入自然、打入动物内部,最终战胜自然、征服动物界打下坚实基础,安?这比你所谓的哲学有用到不知哪里去了。”涂小骢唯唯诺诺,点头如捣蒜。
在管道公司,涂小骢工作16年,7次调动,6次失败。每到关键时刻,世界上总有重大事件发生,这些大事总与他有关。因此调动一次又一次搁浅。第一次,正当单位准备开会研究他的调动,当地发生了300年一遇的地震,管道公司的管道被震裂了,领导和同志们都去现场抗震救灾了。说实话,管道联结千家万户,上面无数大小裂缝中最细小的一条,也比小骢的调动重要。
灾后重建告一段落,埋管道的新土上长出了新草,他的调动才再次被提上议事日程。还没有来得及开会,没有任何预兆,位于上游的水库抢先垮坝了,这是本地4000年一遇的事故和灾害——由此推算,上次这个边疆小城被水淹,发生在公元前2222年,夏朝建立前后,正是大禹埋头治水之时。这个被4000年的烈日晒透烤干的小城泡在半人深的水中。涂小骢的两个同事也被洪峰龙头冲走了,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逼着领导开会,研究他的私事。等同事的追悼会开过了,积水排干净了,边疆小城从淤泥中恢复生机,两年又过去了。
涂小骢第3次提出调动申请时,新来的领导说:“我刚刚到任,你这样不留情面。难道你对我早有成见,我来你就走?”他觉得领导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于是看在这面子上,不好意思擅自回省城。又过了一年,孩子上学,早晚接送的事逼到眼前,他硬着心肠提出调动,这次轮到领导不好意思阻拦和挽留。但就在上会研究的前夕,他即将要调入的单位营业大楼突然失火,省长也到现场指挥灭火。大火给谁都不给面子,烧了一个精光,连一张办公桌也没留下,该单位人事部门与涂小骢只好互道珍重:“哥们,抱歉,再抱歉,后会有期啊。”
等到第5次找到落脚的单位,他已经在边疆小城过了8年,算是著名的《论持久战》的第N个实践版。这年春夏之交,风平浪静,一切都显得比往年正常,正常得有点不正常;一切都显得比往年平静,平静得有点不平静。公司下决心讨论他的调动事宜。涂小骢去心似箭,工余开始收拾行装。他一边收拾,一边暗地里祈祷:我最最尊敬的神明啊,祈求你,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只要过了明天,过了明天上午,无论吹什么风,无论天塌地陷,就与本人没有关系了。常言说,
造化弄人,也正是在这天夜里,管道公司一把手突然发病昏迷,紧急送往医院,紧急抢救,抢救无效,死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涂小骢的调动成了死无对证的无头案。
二把手接替死者升为一把手,暂时冻结一切人事调动。这样,涂小骢在小城又被冷冻了3年。这期间,许多同事,以0.5个以上的理由调走了。其中一位同事因为杨絮柳絮各种絮过敏被调走了;一位同事因反复做同一个梦被调走了;一位同事因在电梯袭击领导被调走了。他广泛调研这些调动案例,依样画葫芦,破罐子破摔,不断在材料和报告中制造错别字,但谁也不理他。他还在学习心得中影射主管领导饱食终日肠肥脑满,但领导宽宏大量,故意拒绝对号入座。这期间,涂小骢还多次援引上述案例,多次试探调动的可能性,可领导牙关咬得很死,一点也不松口。于是他心生一计,说单位多名女同事骚扰他,对他的家庭和精神健康构成威胁。领导嘿嘿,认为这是文学虚构。领导说:“我都没有被骚扰,你哪有那么大魅力?”
涂小骢只好在每个夜晚,在楼顶展开自己的翅膀,一次一次试飞,每次都飞不起来,然后又将翅膀上面的羽毛一根一根拔了。白天长,晚上拔。在边疆小城第13年时,他曾获得过一次调往省城的机会。不幸的是,正在他准备办理手续時,他即将调往的单位领导被纪律监察部门带走了,然后被法办了,人事敏感,又被冻结了,他的第6次调动告吹。呵呵,好尴尬啊,这次他的心似乎也被冻住了。夜深人静之时,他开始模拟各种动物,包括野生动物,发出各种叫唤,声音传得很远,与附近草原上真正的动物发出的叫声遥相呼应浑然一体。他去看当年入职时考核他的师傅,师傅已经退休了,挂着尿袋接待他。回忆往昔,他感慨而感动地说:“师傅,让我给您学声驴叫。您再给我一个成绩。”师傅诧异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径直仰起脖子,运足元气,腹腔胸腔颅腔同时共鸣:“昂呕昂呕昂呕昂昂呕呕呕。”
苟小茜
午餐时,与女同事苟小茜同桌。平日里,她是独往独来的女侠。如果与人聊天,聊得最多的是天气,其次是购物,偶尔聊领导,聊工作。聊到领导时,只有两个字:“蠢货。”我不知道这个“蠢货”指的是她自己,还是领导,或者是我。聊到工作时,也只有两个字:“无聊。”
我也不知道“无聊”的是工作,还是她,或者是我。总的看来,苟小茜还算是有个性和风格的女子。所以,万不得已与她共进午餐时,也能忍受。苟小茜聊天气时,只聊坏天气。天热时,她说热死人;天冷时,她说冷死人;天阴时,她说闷死人;天晴时,她说光天化日的,连坏事也做不了。你问她想做什么坏事,她恶狠狠说,我一个好人,咋知道干什么坏事?
苟小茜聊网购时,她只聊购衣。聊购衣时,只聊购裙子。一旦聊到裙子,她不再是一个幽僻的人、高傲的人,而是一个通俗的人、平易近人的人、侃侃而谈的人,甚至是一个夸夸其谈的人。她像古典戏剧里的独白演员,滔滔不绝,顾自聊塔裙桌裙伞裙蓬蓬裙;聊斜裙缠绕裙喇叭裙波浪裙;聊拖地长裙过膝裙及膝裙短裙及超短随心所欲裙;聊低腰裙无腰裙宽腰裙和高腰裙;聊时尚民族风印花吊带裙橘色印花裙点点碎花裙。她越聊越专业,越聊越有感觉,越聊越投入,她聊窄裙褶裙百褶裙和阶层裙;聊直裙西服裙旗袍裙筒形裙一步裙;聊大A型裙小A型裙夹克裙围裹裙真空裙;聊节裙直接式节裙层叠式节裙;聊紧身裙半紧身裙半圆裙和整圆裙;聊四片六片八片百变魔幻裙;聊牛仔裙雪纺裙蕾丝裙棉质裙。聊下摆弧度料质裁制;聊余幅收拢和缉缝线锁;聊侧缝开衩和围腰裹臀;聊收颡打褶和交叠系合等缝制工艺和技术。
如果这时候,你无法承受或者忍受,你就强行插话,说还想和她聊聊超短裙,也就是迷你裙,她会瞪你一眼,或者说扯远了,或者说太危险,就会戛然刹车。如果你坚持,她会端着盘子另找一个座位。但是,聊裙子往往是一个由头,是篇文章的摘要,是一场宴席的开胃菜。她的重头戏在津津乐道于怎样网购裙子,怎样在鸡蛋里挑骨头,怎样无理取闹,一次又一次退货,提高“挑剔”指数,增加难伺候系数。今年夏天,她网购一件火烧云色TaylorMiya圆领短袖连衣裙,并且迫使商家给她配送了两条凤凰色腰带。这腰带还可以兼职搭配裸粉色Candy蕾丝插肩袖连衣裙。
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有例外。今天的苟小茜郁郁寡欢,盘子里只摆着几根青菜,她用审判的眼神看着它们。我老毛病不改,想与她聊短裙的事。但她神色令人捉摸不定,我只好自我管控,致力于埋头吃饭。突然,她说:“属马的人与属狗的人天生和谐,是最好的搭档。”事出突然,我一时没能正确理解她的意思,以为她说自己(姓苟,与狗同音)和本哥(姓马)是最好的搭档和天生的一对。于是狂喜之下,频频点头,并表示同意她的这个观点,并举例说明:你看草原上,骏马的附近,总有藏狗在活动,一幅盛世和谐图。而她并不领情:“你自作多情了吧,你听清我的话了吗?”我再次频频点头,表示听清了她的话。她颇不耐烦:“什么姓狗姓马的,是属狗属马的,明白吗?”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再问:“有啥科学根据?”她端着盘子去了邻桌的空位子,嘴里嘟囔着:“无聊。”
今天中午的经历,让我醒悟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用某种经验去推测、判断和框定一个人。一个人不仅大于现象、个性和风格,甚至大于网购和世上所有的裙子。一个女人,更是一个宇宙,你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接下来她要说什么,做什么。
马海轶原籍甘肃定西,现居青海西宁。企业职员,当代诗人。作品入选百余种文学选集;出版文学专著4种;曾获青海省文艺创作政府奖等多种奖项。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海省作家协会副主席、青海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