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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放能力:中国青少年社会与情感能力测评分报告之四 *

2021-08-24邵志芳杨舒豫黄忠敬

关键词:回归系数创造性变量

邵志芳 刘 志 杨舒豫 黄忠敬

(1. 华东师范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上海 200062;2. 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育学系,上海 200062)

一、导言

(一)OECD测评概况

2019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rganis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简称OECD)在世界范围内开展了青少年社会与情感能力研究(Study on Social and Emotional Skills,简称SSES)的首轮国际大规模正式测评,共有9个国家的10个城市参与,它们是波哥大(哥伦比亚)、马尼萨雷斯(哥伦比亚)、大邱(韩国)、赫尔辛基(芬兰)、休斯顿(美国)、伊斯坦布尔(土耳其)、莫斯科(俄罗斯)、渥太华(加拿大)、辛特拉(葡萄牙)、苏州(中国)。在苏州开展的中国青少年社会与情感能力测评,是OECD此次大规模国际测评项目的重要组成部分。

该项目运用“大五人格”模型(Big Five Model),从任务能力(尽责性)、情绪调节(情绪稳定性)、协作能力(亲和性)、开放能力(开放性)和交往能力(外向性)5个方面进行测评,目标是考察各个国家(或城市)青少年社会与情感能力的发展水平,分析影响青少年社会与情感能力发展的家庭、学校和社区因素,预测社会与情感能力对学生健康、幸福感等生活结果的重要作用,从而为决策者、管理者与广大中小学教师提供启示和改革建议。

2019年11月,在前期历时近2年的工作基础上,课题组根据OECD的要求对苏州市下辖的6个区和4个县级市共151所中小学校开展了正式测评,共有7268名学生参加了此次测评,其中10岁组共3647名学生,15岁组共3621名学生。本报告以此次参加测评的7268名学生作为样本。苏州是我国社会、经济、文化和教育发达地区之一,苏州的测试结果及其揭示的问题带有指向意义,对我国准确评估青少年社会与情感能力,进一步发展素质教育也具有借鉴价值。

关于此次测评的总体情况,见同期刊发的《中国青少年社会与情感能力发展水平报告》;关于社会与情感能力测评工具的技术说明,见同期刊发的《中国青少年社会与情感能力测评之技术报告》。

本报告为社会与情感能力测评之开放能力的专题报告。

(二)定义及重要性

社会与情感能力研究将开放能力看作社会情感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其英文名“Open-mindedness”体现了心智的开放程度。开放能力源于“大五人格”中的开放性因子,它刻画的是人尝试新事物、接受新经验的意愿。开放性水平高的人具有较高的创造性和艺术性,有浓厚的好奇心,丰富的想象力,不容易盲从;开放性水平低的人则比较服从传统,务实,但缺乏创新(Ciccarelli & White,2012)。开放性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个体对于智力性刺激的开放性,即求知欲、想象力、对新奇和变化的偏好等;二是个体对经验性刺激的开放性,即对艺术和美的欣赏,对自身的反思和探究等。总之,开放性体现了个体的心智和经验的广度、深度和复杂度(Oleksandr,Chernyshenko,Kankaraš,& Drasgow,2018)。

在社会与情感能力研究中,开放能力通过3个子能力来刻画—包容度(Tolerance)、好奇心(Curiosity)和创造性(Creativity)。包容度指的是人对于不同观点和价值判断的开放性,包容度高的人对异域人群和文化持欣赏态度。好奇心指的是人对于思想的兴趣和对学习的热爱,好奇心强的人时刻抱有探究的心态,喜欢了解和探索新事物。创造性指的是人产生新方法的能力,创造性强的人善于探索,善于从失败中学习,有悟性、有远见。

开放能力是未来社会对人才发展的一项迫切要求。“经合组织2030年教育项目”提出将变革能力(Transformative Competencies)作为人才的核心素养之一,而变革能力的第一条就是“创造新价值”(OECD,2018)。OECD提出,新时代要求学校将学生教育成为这样的人才:他们应该“能创造性地思考,能创造新产品、新服务、新工作、新机制、新方法,能建立新的思维和生活方式,能创建新事业、新领域,以及商业和社交的新模式。”(OECD,2018,p. 5)

可以说,未来社会推陈出新的速度必然大大加快,个体的抱残守缺和封闭心态将给自身和社会带来极大的困扰。正是因为好奇心和创造性对学生未来发展尤为重要,故OECD撰写的关于本次社会与情感能力测试的报告中专列一章讨论了这两个子能力。

二、方法

(一)样本情况

OECD青少年社会与情感能力研究在抽样前期进行了3项准备工作。首先,描述了苏州和苏州教育的概况和测评的目标总体,并解释了覆盖与排除的情况,比如随迁子女学校、特殊教育学校不纳入抽样范围。其次,确定了分层变量,比如学校性质(公立学校与私立学校)、学校社会经济地位(城市、县镇与农村学校)、学校层级(小学、中学或一贯制)以及学校类别(普通学校与职业学校)等变量。最后,确定了抽样对象的确切年龄范围:10岁组学生的年龄介于10岁2个月到11岁1个月之间,15岁组学生的年龄介于15岁2个月到16岁1个月之间。

OECD青少年社会与情感能力研究的抽样是从参与城市的所有符合条件的学校和学生中系统进行的,具体到苏州市下辖的6个区、4个县级市的所有中小学,采用的抽样方法为两阶段分层的整群抽样。第一步是学校抽样,从387所有10岁学生的小学和一贯制学校中抽取了76所学校,从88所有15岁学生的高中和职校中抽取了75所学校。第二步是学生抽样,根据的是入样学校提供的师生关联表,从每个入样学校的适龄学生中随机抽取50名学生。经过上述两步,10岁组和15岁组分别抽取被试3800名和3750名,两者合计的总样本量为7550。在正式施测阶段,入样学生的整体参与率高达96.26%,共计有7268名学生配合完成全部测试,加权后代表苏州市150964名中小学生。

在最终样本的7268名学生中,10岁组学生为3647名(占50.2%),15岁组学生为3621名(占49.8%);男生为3838名(占52.8%),女生为3417名(占47%),另有13名性别不详(占0.2%);就读于中心城区学校的学生为3447名(占47.4%),就读于县镇学校的学生为2459名(占33.8%),就读于农村学校的学生为1362名(占18.7%)。此外,在15岁组学生中,就读于普通高中和职业高中的分别有2811名(占77.6%)和810名(占22.4%)。

在开展学生调查的同时,另有7136名家长、3732名教师和151名校长分别参与填写了家长问卷、教师问卷和学校问卷。

(二)测量题项

本次社会与情感能力测试原拟用24个题项测量开放能力的3个子能力,每个子能力采用8个题项,后调整为包容度7题,好奇心6题,创造性6题。这些题项都要求学生对一些陈述表示自己同意的程度,即从“非常不同意”“不同意”“一般”“同意”“非常同意”这5个选项中选择其一作答。部分题项需反向计分;部分题项在教师和家长问卷中有对应题项,以期与学生的反应相互印证。以下是各个分问卷的题项举例。

测量包容度的题项举例:

● 我乐意和来自其他文化的人交朋友

● 我会问一些关于其他文化的问题

● 我在新的文化环境中感到舒适

测量好奇心的题项举例:

● 我有强烈的学习欲望

● 我喜欢了解事物的原理

● 我喜欢学习新东西

测量创造性的题项举例:

● 我能找到做事情的新方法

● 我是有创意的且能提出新想法

● 我有时能找到别人找不到的解决办法

(三)计算方法

由于三方评价在题量上有所不同,因此基于三方数据的能力值计算方式也有所不同。对于学生自评和家长评价,要通过赋分、模型估计、反应风格校正、标准化这四个步骤来获得最终能力值。首先,需要对项目的原始选项进行赋分(0~4分);其次,利用项目反映理论(IRT)中的广义分步计分模型(GPCM)对合并样本(所有城市的10岁组和15岁组学生)进行参数估计,并基于加权似然估计(WLE)算法获得能力初始值;再次,校正默认反应风格所带来的估计偏误,获得能力校正值;最后,将能力校正值通过线性变换转化为均值500分(所有城市10岁组均值)、标准差100分(所有城市10岁组标准差)的标准分,也即最终能力值。对于教师评价,研究团队仅计算了每个基本量表中3道题目的原始平均分数,将其作为该单项能力的得分,而且没有再进行其他测量学的校正。

三、结果

本节简要介绍开放能力的3个子能力的主要测试结果,包括苏州学生开放能力的平均得分、开放能力与其他子能力的相关性,以及开放能力的年龄差异(10岁组与15岁组比较)、性别差异、城乡差异、普高—职高差异,使读者对苏州的测验结果形成概貌性的认识。此外,为了便于读者从数据中寻找值得进一步探讨的课题,本节还列出了开放能力的3个子能力与本次测验其他各类变量之间的关联情况(以标准回归系数表示)。

需要注意的是,由于本次问卷得到的是学生的自我评价和家长、教师的间接评价,所以即使是经过转换的测量得分,也都是主观的、相对的,不能认为得分高者能力一定更强。不过,只要不做优劣评价,仍可以考察得分的性别差异、年龄差异和城乡差异等。

(一)开放能力的总体状况

1. 开放能力的得分

表1呈现的是苏州市10岁组和15岁组学生开放能力的3项子能力的平均数和标准差,图1呈现的是各子能力得分的分布情况。

图1 两个年龄组各个子能力得分的分布图

表1除了学生的自我评定外,还列出了家长和教师评定的结果。可以看到,苏州市学生对自我评价相当高,这说明苏州学生对自己的信心高于国际平均水平。同时也可以看到,10岁组与15岁组相比,学生自我评分下降,家长评分亦有此趋势,教师评分则基本持平。

表1 苏州市学生开放能力3项子能力得分的平均数和标准差(M±SD)

由于本次社会与情感能力研究不做国际排名,故此处仅报告两个年龄组的平均数和标准差,不报告国际上的名次,本文其余部分也不再报告各子样本的平均数和标准差。另外,由于家长和教师的评价与学生自我评价之间的相关性很低,尤其是高中教师对新入学不到半年的15岁组学生的评价与学生自我评价之间的相关性更低,故本文其余部分不再报告家长和教师的评价情况。

图1显示了两个年龄组学生得分的分布情况。可以看到,10岁组分布图的高端都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小高峰,而15岁组高端人数只是略有增加。目前尚无更多资料可以解释其具体原因,也许是10岁组的部分小学生容易受社会期许的影响,更容易给出社会认为“最佳”的选项。

2. 开放能力与其他子能力的相关

开放能力与其他子能力的积差相关系数见表2。与国际样本相比,苏州样本的开放能力中的包容度、好奇心和创造性三者之间有更高的相关,相关系数均高于0.50。开放能力各个子能力与其他能力的子能力之间也有更高的相关系数。

表2 开放能力与其他子能力的相关系数

考察开放能力与其他社会与情感能力的相关,可以看到其与任务能力和协作能力的相关较高,其中10岁组的好奇心与毅力得分的相关系数达到0.69,与合作性得分的相关系数达到0.67;相比之下,开放能力与情绪调节和交往能力的相关度略低。另外,15岁组的相关系数略低于10岁组。

好奇心和创造性与其他子能力之间有较高的相关,这还可以从高分组(排名前25%)的学生在其他子能力上的高分比例体现出来。图2a和图2b分别为15岁组好奇心和创造性高分组的学生在其他子能力上进入高分组的比例。如果是零相关,则在好奇心或创造性高分组的学生中,应当只有25%(或总人数的6.25%)的学生能在其他子能力上进入高分组。因此,只要该比例超过零相关的25%,就说明好奇心或创造性排名靠前的学生在其他指标上的排名也倾向于靠前。就15岁组学生的结果来看,上述比例大多超过了40%甚至50%。

图2b 创造性高分组(排名前25%)的学生在其他子能力上进入高分组的比例(15岁组)

图2a 好奇心高分组(排名前25%)的学生在其他子能力上进入高分组的比例(15岁组)

3. 开放能力的差异

本小节介绍苏州样本开放能力的年龄差异、性别差异、城乡差异和普高—职高差异。

表3分性别列出开放能力各个子能力得分的年龄差异(10岁组平均数Y – 15岁组平均数O)以及效应量(Cohen’sd)。可以看到,与10岁组相比,15岁组男女生的开放能力得分均明显下降,尤其是好奇心和创造性得分,效应量达到0.8左右。与男生相比,女生的下降程度尤甚。尽管青少年时期开放能力得分下降是世界性的普遍现象,但这一结果仍值得高度重视。

表3 开放能力的年龄差异(分性别)

表4分年龄组列出开放能力各个子能力得分的性别差异(女生平均数F – 男生平均数M)以及效应量(Cohen’sd)。可以看到,10岁组的性别差异较小,仅在包容度得分上有显著差异(女生高于男生),且效应微弱。15岁组性别差异拉大,女生继续在包容度上高于男生,而在好奇心和创造性上低于男生,差异都达到显著意义。不过,表4中所见效应量(Cohen’sd)最高也只有0.2左右,属偏弱水平(Zell,Krizan,& Teeter,2015)。

表4 开放能力的性别差异(分年龄)

在本次测验中,苏州市的抽样框架将学校所在地区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School SES)分为3类。第1类是SES较低的农村地区,其中的学校都是农村学校或其他学校的农村分部;第2类是SES中等的地区,即介于农村与市区之间的县镇;第3类是SES较高的中心城区。表5分年龄组列出开放能力各个子能力得分的城乡差异(农村地区平均数R – 中心城区平均数C)以及效应量(Cohen’sd)。从测验结果来看,中心城区学校的学生开放能力显著高于农村地区学校的学生,不过效应量不大。

表5 农村地区与中心城区学校学生开放能力的差异(分年龄)

苏州市的抽样框架将高中分为普通高中和职业高中。表6分性别列出了15岁组学生的普高—职高差异。可以看到,除了女生的创造性得分无显著差异外,在其他指标上,普通高中学生都显著高于职业高中学生。

表6 普通高中和职业高中学生开放能力的差异(分性别)

(二)开放能力的预测变量分析

本节分别以参试学生的背景变量、个体因素、家庭教养方式、教师因素、学校因素这5类变量为自变量,以开放能力各子能力为因变量,进行回归分析,结果见表7~10。全部结果均以经过个案加权的标准回归系数来呈现。总体来看,大部分回归系数都较低但仍显著。

需要注意的是,部分题项的信效度不理想(具体细节参见同期刊发的《中国青少年社会与情感能力测评之技术报告》),但是为了保持内容相对完整,表格中仍列出其计算结果。

1. 背景变量

背景变量包括性别(女生 = 1,男生 = 0)、年龄(月)、社会经济地位等。对于社会经济地位变量,OECD青少年社会与情感能力研究数据库中没有直接提供,本文则将4个相关的基础性变量纳入,包括父母最高学历、家庭拥有物、家庭设备、家庭藏书量等。

从表7a和7b可以看出,除了10岁组“家庭设备”对包容度得分的回归系数未达到0.01显著水平、15岁组该回归系数不显著外,其余回归系数都达到了0.01水平上的显著意义。

值得注意的是,开放能力得分年龄差异检验显示,10岁组显著高于15岁组;但是表7a和7b同时也表明,在同一年龄组中,年龄越大的学生自我评价越高。

表7a 背景变量对开放能力的回归分析结果(10岁组)

表7b 背景变量对开放能力的回归分析结果(15岁组)

2. 学生变量

学生变量包括安全感、朋友关系、好习惯朋友、朋友高期望、社会关系广泛、室内活动时间、上网时间、室外活动时间、成长型思维等。

从表8a和8b可以看出,10岁组“社会关系广泛”对好奇心得分的回归系数不显著,10岁组“室内活动时间”对创造性得分的回归系数刚好显著(15岁组不显著),其余回归系数都达到了0.01水平上的显著意义。

表8a 学生变量对开放能力的回归分析结果(10岁组)

表8b 学生变量对开放能力的回归分析结果(15岁组)

3. 教师变量

教师变量包括教龄、学历、参加社会情感能力有关培训的机会(简称“培训机会”)、参加社会情感能力有关培训的频率(简称“培训频率”)、师生关系、教师高期望等。

从表9a和9b可以看出,10岁组“培训机会(社会情感能力)”对包容度和好奇心得分的标准回归系数不显著,“教师高期望”对好奇心得分的标准回归系数也不显著;15岁组“教师学历”“培训机会”和“教师高期望”对包容度得分的标准回归系数不显著,“培训机会”对创造性得分的回归系数不显著,“培训频率”对好奇心得分的回归系数未达到0.01的显著水平。其余回归系数都达到了0.01水平上的显著意义。

表9a 教师变量对开放能力的回归分析结果(10岁组)

表9b 教师变量对开放能力的回归分析结果(15岁组)

4. 学校变量

学校变量包括学校归属感、学校合作氛围、学校竞争氛围、校园欺凌、校外活动等。从表10a和10b可以看出,仅15岁组“校园欺凌”对好奇心得分的标准回归系数不显著,其余回归系数都达到了0.01水平上的显著意义。

表10a 学校变量对开放能力的回归分析结果(10岁组)

表10b 学校变量对开放能力的回归分析结果(15岁组)

5. 家庭变量

家庭变量包括教养方式、亲子问题以及家长高期望。教养方式又分为4个自变量:理解型父亲/理解型母亲、惩罚型父亲/惩罚型母亲。

从表11a和11b可以看出,10岁组“惩罚型父亲”对创造性得分的回归系数不显著;15岁组“惩罚型母亲”“惩罚型父亲”对包容度得分的回归系数不显著,“理解型母亲”“惩罚型母亲”对创造性得分的回归系数未达到0.01的显著水平。其余回归系数都达到了0.01水平上的显著意义。

表11a 家庭变量对开放能力的回归分析结果(10岁组)

表11b 家庭变量对开放能力的回归分析结果(15岁组)

(三)开放能力与生活结果

生活结果变量包括学业成绩(语文、数学、艺术)、教育期望、全球意识、亲近家人、亲近他人、健康、主观幸福感、生活满意度、考试焦虑等。从表12a可以看出,10岁组包容度得分对学业成绩的3个回归系数都不显著,对考试焦虑的回归系数亦不显著;创造性得分对“艺术成绩”的回归系数不显著。其他回归系数均达到0.05(创造性对“数学成绩”、包容度对“满意度”)或0.01的显著性水平。

表12a 开放能力对生活结果变量的回归分析结果(10岁组)

从表12b可以看出,15岁组包容度得分对艺术成绩的回归系数不显著,创造性得分对“语文成绩”和“亲近家人”的回归系数均不显著。其他回归系数均达到0.01的显著性水平。

表12b 开放能力对生活结果变量的回归分析结果(15岁组)

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10岁组还是15岁组,好奇心得分对生活结果诸变量的回归系数均达到极其显著的水平,足见好奇心对学生生活持久的高度重要性。

四、讨论

(一)开放能力测验与其他相关测验的差别

大五人格测验版本很多。国际上应用最广泛的量表之一,就是Costa & McCrae(1992)编制的大五人格测验(Revised NEO Personality Inventory)。该测验的开放性维度包括6个重要方面:幻想(Fantasy)、审美(Aesthetics)、感受(Feelings)、行动(Actions)、思想(Ideas)、价值(Values)等。每个方面都有8个题项。相比之下,其简版(NEO-FFI)和其他类型的测验(如John等人编制的BFI、Goldberg编制的TDA)题项较少。中国学者王孟成等人(2010)编制的《中国大五人格问卷》题项也较多,其中开放性包括5个方面,即幻想、审美、好奇心、冒险精神、价值观念等。

相比包容度和好奇心,测量创造性的工具更加丰富多样。心理学家往往用发散性思维测验来测量个体的创造力,其中最成功的测验就是托兰斯创造性思维测验(Torrance Tests of Creative Thinking)以及远距联想测验(Remote Associates Test)。物品用途测验(Alternative Uses Test)也是测量创造力的常用任务,该任务要求个体说出某种物品(最常见的是“砖头”“报纸”等)的各种非常规用途,但是对答案的新颖性和有效性的评定则采用同感评估技术(Consensual Assessment Technique),其主观性较强,故对评定者要求较高。另外,除了基于开放性的问卷外,对创造性行为的问卷也可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个体的创造性,例如《创造力成就问卷》(Creative Achievement Questionnaire)就是让被试报告自己在10个领域的成就(Carson,Peterson,& Higgins,2005)。

鉴于社会与情感能力的测验对象是10岁的小学生和15岁的中学生,因此原大五理论中开放性的某些方面不适合10岁组学生,同时考虑到子能力和题项过多也会给参试者带来较大压力,故在开放能力维度下最终保留了3个子能力(Kankaraš & Suarez-Alvarez,2019),即包容度、好奇心和创造性。

(二)开放能力维度的适用性问题

从苏州的测验情况来看,开放能力的3项子能力之间有较高的相关,包容度与创造性、好奇心之间的相关略低,而好奇心与创造性之间的相关超过了0.60。这一结果在一定程度上回答了大五人格中的开放性在中国是否适用的问题。我国学者曾仿照大五人格的方法建立了本土化的人格模型,并提出过“大七模型”(包括外向性、善良、行事风格、才干、情绪性、人际关系、处世态度)的七因素模型(王登峰 & 崔红,2005),其中没有单独的开放性因素。另一些学者则采取保留五大因素,但是改编西方各类大五人格量表,通过调整题项得到配适中国人性格特点的测验。例如,王孟成等人编制了《中国大五人格问卷》,其中开放性维度的3种信度指标都比较理想(王孟成,戴晓阳,& 姚树桥,2010)。罗杰等人则编制了《中文形容词大五人格量表》简式版,信效度基本达到预期目标(罗杰 & 戴晓阳,2018)。本次苏州的测验结果也表明,开放性因素基本上是合理的,适用于中国青少年人群。

(三)关于开放能力的年龄差异

苏州学生在开放能力上的表现可圈可点。从3个子能力的平均值来看,苏州学生对自己的评价都高于国际平均水平。虽然自我评价不等于实际能力,但是仍然可以大致推断苏州学生的开放能力不逊于其他国家一些城市的学生。同时也可以说,苏州的中小学教育已经为学生未来的创造性生活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相比之下,15岁组学生的自我评价比10岁组低,从而更接近(但仍高于)国际样本的平均值。本文在结果部分指出,以往研究已经揭示了青少年期间的开放性得分确有下降的趋势(Soto,John,Gosling,&Potter,2011;de Haan,De Pauw,van den Akk,Dekovic,& Prinzie,2017)。从本次社会与情感能力测验的结果看,不仅是苏州市出现了这一现象,也不仅是在开放能力上出现了这一现象。国际样本15岁组学生对大多数子能力的自我评价都不如10岁组学生,仅在包容度(Tolerance)和果敢性(Assertiveness)这两个子能力上略微强一点(详见OECD报告的第一章“The distribution of social and emotional skills”)。

而苏州市的特殊之处在于,学生开放能力的年龄差异是各个参试城市中最大的,15岁组的好奇心和创造性得分下降幅度接近70分,尤其是高中女生的下降幅度更是大于男生,应引起足够重视。

当然,15岁组的自我评价比较低,也不一定意味着年龄越大开放能力越差。从两个年龄组的得分分布图来看,年龄差异可能部分源于10岁组少数学生受社会期许的影响而给出近乎“完美”的自我评价。从本文“结果”部分的图1可以看出,在10岁组各个子能力得分分布的高端(800分以上)都出现了明显的小高峰。如果分别将各个子能力得分高于800的个案剔除,可以发现年龄差异明显缩小,但并未消失:10岁组包容度平均得分从641.96降至616.68,15岁组从614.28降至601.15,年龄差异从27.68降至15.53;10岁组好奇心平均得分从643.88降至618.53,15岁组从575.99降至568.72,年龄差异从67.89降至49.81;10岁组创造性平均得分从635.94降至611.51,15岁组从567.38降至559.86,年龄差异从68.56降至51.65。

(四)关于开放能力的性别差异

人格和能力方面的性别差异经常被社会媒体广泛地夸大。但是根据心理学家的元分析(Hyde,2005),在大多数心理特征上,两性差异的效应量Cohen’sd为轻微的情况占绝大多数,而中度效应量的情况很少,性别差异仅能解释总差异的5%。约10年后的另一项元分析研究(Zell,Krizan,& Teeter,2015)也得出了大致相同的结论。

男生对自身能力的自我评价也往往与其实际能力不相称。我国中学男生的学业自我效能感显著高于女生,但是其高考成绩已经落后于女生了(高丙成,2014)。不仅如此,在考试进行过程中,男生对自己的估计得分也高出女生(邵志芳 & 庞维国,2019)。

本次测验结果同样表明,男生的自我评价高于女生。比较国际样本中男女生15个子能力的得分,可以发现女生仅在同理心(Empathy)、合作性(Co-operation)和包容度(Tolerance)上明显高于男生,但效应量在0.2上下;男生则在抗压力(Stress resistance)、乐观(Optimism)、情绪控制(Emotional Control)、信任(Trust)、乐群(Sociability)、活力(Energy)等方面高于女生,其中抗压力的效应量超过0.5。

就开放能力的测试结果而言,国际样本中10岁组男生的创造性得分略低于女生,15岁组的男生得分则反超女生。这说明随着年龄增长,女生在创造性方面的负面自我概念占了优势。这与Soto等人发现相当一致(Soto,John,Gosling,& Potter,2011)。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相比本次参试的其他国家城市学生,苏州市15岁组女生的创造性得分与男生的落差较大(低于男生20多分),该幅度仅次于韩国的大邱市(详见OECD报告的第四章“curiosity and crativity”中关于好奇心和创造性的性别差异的内容)。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显然是多方面的。苏州15岁组的学生刚好都是高一新生,学习任务和学习环境有了很大变化。根据国际样本的数据,女生的抗压力比男生弱,这一阶段更容易产生负面的自我概念。

最后要强调的是,尽管苏州女生的创造性得分落后男生很多,但是相对于国际样本的平均数,苏州女生的创造性得分毫不逊色。同时,既然男生的学业自我效能感显著高于女生而考试成绩落后于女生,也不排除男生尚未认识到自己的真实创造能力与其自我评价之间不相称的情况。

(五)好奇心对于学生的重要意义

本次测试的结果显示,两个年龄组的好奇心与成就动机和自我效能(子能力的派生指标)的相关度高于0.70,好奇心与创造性的相关度高于0.6,与幸福感和学校归属感之间也达到近乎中等相关的程度。这些结果与心理学界关于好奇心的研究发现不谋而合。好奇心可以激发个体接近和探究那些陌生的、具有挑战性的和有意义的环境信号,从而挑战自我,促进个人成长,获得人生成就(Kashdan,Rose,& Fincham,2004;Kashdan & Silvia,2009)。Jovanovic & Brdaric(2012)调查了408名平均年龄为16.6岁的高中生,考察了好奇心的高低与青少年主观幸福感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好奇心强的青少年的生活满意度和积极情绪高于好奇心水平一般或较低的学生,因为他们有更强的生活目标感和希望感。有学者还发现,好奇心在一定程度上能通过个人的主动性影响员工的幸福感(Wang & Li,2015)。好奇心还可以促进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因为具有强烈好奇心的个体渴望更多地了解他人的观点和经验,这能使他们增强与他人的互动和沟通,从而促成更持久的亲密关系(Kashdan & Roberts,2013)。此外,好奇心得分较高的人往往报告良好的心理健康状况(Vitters,2003)和身体状况(Swan &Carmelli,1996)。总之,好奇心对于学生的生活和学习的重要意义无论怎样强调都不为过。

许多教育工作者对未来世界的挑战充满忧虑,因此急于培养学生的创造性。但是在教育工作中,直奔目标的急躁做法往往事倍功半。现实情况往往是,个体的创造性表现的动力在很大程度上来自好奇心。而一旦孩子进入正规学校后,好奇心往往就会下降。因此,新生入学阶段是最需要干预的重要时机(Clark,Harbaugh,& Seider,2019;Mares & McMahon,2020)。

(六)建议

苏州市学生在本次社会与情感能力测验中取得了良好的成绩,同时也有一些值得进一步探讨和改进的问题。

第一,要注意各种差距造成的“刻板印象威胁”问题。

就开放能力而言,10岁组与15岁组的学生之间、两性之间、城乡之间、普高与职高之间,大多数差异指标都达到了统计学上的显著水平,虽然效应量不算大,但是这种差异对学生心理上的影响是很大的。高中女生、农村学校的学生、职业学校的学生可能受到“刻板印象威胁”的影响—在学习、考试以及未来的工作中因意识到自己某方面的特征(性别、城乡出身等)而不知不觉地弱化信心,降低了绩效。因此,须加强对这些群体的鼓励和指导,提升其能力,弥补“刻板印象威胁”造成的损害。

第二,要注意新生入学适应问题。

本次参试的苏州市15岁组学生绝大多数都是刚刚进入新学校的高一学生。他们进入新环境不久就参加了测试,少部分学生对新环境的适应困难可能也会反映在测试结果中。不过,这对我们的教育工作也有帮助,因为它为我们了解学生适应新学校的情况提供了参考。高一学生的好奇心和创造性这两个子能力下降幅度相对较大,这警示我们在新生入学阶段,应尽力保护学生的好奇心和创造性。学校和教师应当设定合理的课程难度和课业负担,将激发新生求知欲、培养学生的主动学习精神放在首位。

第三,好奇心是社会与情感能力培养的关键。

好奇心与创造性、毅力、合作性、成就动机、自我效能都有很高的相关性,与幸福感和学校归属感的相关系数也较高。这些结果启示我们,好奇心可以成为社会与情感能力培养的关键抓手。尤其是在新生入学准备阶段,更应注意保护和发展学生的好奇心。虽然从科学方法论上讲,目前很难证明是好奇心促进了其他能力的发展而不是相反,但是作为教育实践来讲,这些能力必然是相互促进的。激发新生的好奇心有助于提高幸福感和学校归属感,这对他们的近期发展而言有助于他们适应新环境,培养对新学校的感情;对学生的长期发展而言,则有助于他们勇于探索新领域,创造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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