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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秦朝历史文化解读琵琶曲《秦俑》

2021-08-23李丹姝汪岷

艺术评鉴 2021年10期
关键词:秦兵马俑历史文化琵琶

李丹姝 汪岷

摘要:黄土塑忠骨,秦俑铸宏愿。琵琶曲《秦俑》以音乐作为历史表象的载体,揭示了中华民族灵魂之所在,表达了群体的意识与信念。以琵琶为手段,弹奏出人文精神,把民族音乐中博大浑厚且鲜明的民族风格与高度的艺术技巧相融合,既新颖独特又与民族历史沉淀相结合。乐曲运用大量的绞弦、扫拂、强泛音等技法,再现战争的场面,体现了人物动态与兵器之间相碰撞的音响效果,用大写意的笔法表现出雄浑的群体力量及民族气势,是以审美观念创作的琵琶武曲现代佳作,开拓并促进了琵琶创作的新领域及发展的新高度,同时以今人的眼光重新认识与审视中国历史文明,理解生命,正视人生。

关键词:琵琶  秦朝  历史文化  秦兵马俑  《秦俑》

中图分类号:J632.33

一、民族历史视域下对琵琶曲《秦俑》及秦俑的综合审视

文物,作为人类自然和社会活动的实物遗存,无论它最初是精神的还是物质的、先进的还是落后的,乃至于当时它是服务于人民大众的还是帝王贵族的,都从不同的侧面和领域揭示了中华民族亘古以来绵延不绝的生存、繁衍、奋斗、发展的历史,展现了历代先民的思想道德和科学文化水平,因而,它的价值对人类的启迪作用是永恒的。

秦始皇兵马俑是中国古代美术史上空前绝后的写实性雕塑艺术,高度的写实和精湛的艺术创造独具特色,且具有东方气质,被誉为世界八大奇迹之一。这石破天惊的伟大成果,无异于打开了一扇历史的窗户,使人们从这里窥知早已沉埋在历史底层的秦文化真谛。浩浩荡荡的秦俑大军映现出兵强马壮、气吞山河的雄姿,仿佛使秦帝国瞬间复活重生。秦俑积淀了蒙昧时代的感性及文明时代的理性;积淀着中华民族写实主义的艺术精华,它是静穆的伟大,也是栩栩如生的传奇。秦俑艺术出于政治目的,作为人类历史上杰出卓越的文明创造,展示了一代君王中央集权、至高无上的权威。千军万马的形象塑造,气势宏大的军队阵容,无不彰显出秦王权御天下的威势。秦皇一路逞势强,统华夏大地河山。秦俑的发现和几十年的发掘,无疑向今天的人类打开了一扇早已沉没于历史烟尘中的大秦帝国的窗口,开启了一扇使我们重新走向远古人类心灵的门扉。

作品《秦俑》创作于1985年,是刘德海先生参观秦始皇兵马俑后的感怀之作,也是他《人生篇》中的现代琵琶舞曲佳作。我们民族史上光披四表的秦汉气象,协和万邦的盛唐雄风,让我们后人为之欣慰而刮目。

乐曲建立在两种作曲理念的结合上:一是在民族传统技法的基础运用之上,吸取现代技法进行再创作;二是以现代派的思维来吸取民族传统的特质进行再创造。作品以非乐音、动机式的发展手法为音乐创作特色,动机式的乐思正是交响性的体现。琵琶作为能够充分表现交响性的中国民族乐器,在这个作品中通过秦始皇兵马俑给予人的感官直觉,利用琵琶演奏音响的传达为媒介,充分体现出中国秦代的历史文明与人的群体价值。因此,《秦俑》风格别致新颖,极具神秘感和想象力,体现了刘德海先生高超的作曲技法以及对音乐本质与历史文明的深层挖掘,力图表现更深刻的思想感悟与对文化的广博理解与思考。

二、对《秦俑》音乐本体的分析

《秦俑》结合琵琶武曲《十面埋伏》和《王卸甲》的宣泄与张力,吸取两部武曲中所体现的群体力量与个人魅力。将大量的扫拂以及两种传统演奏技法“绞弦”和“泛音”的潜力发挥到了极致。用“绞弦”做最大幅度的推拉来变化音高,将张力做到近乎声嘶力竭,表现出兵马俑恢弘的气势,恍如回到了两千年前的跌宕风云,一身铠甲,威严肃穆,同时又结合了琵琶传统文曲的文人气息,利用长轮技法,使得旋律流畅静谧,把战争背后人物思绪体现得淋漓尽致,重现了大秦帝国的卓越风姿,再一次烛照了一段辉煌壮阔的历史,并从人类广袤的大背景去阐述一种雄浑瑰丽的文明,作品深刻洞见和胸襟穹张的雍容气度,令人震动而叹服!

作品乐段结构层次鲜明,即带尾声的二部曲式:A+B+尾声。A/B两段主题之间富有强烈鲜明的色彩对比,形象地表现不同的音色特点、音响效果及深刻的内涵。

A段(1~31小节):作者将音响色彩如电影蒙太奇般呈现。开始,作者发展了“绞弦”的技法,分为“按品绞弦”和“离品绞弦”。“按品绞弦”的音响色彩由左手各指指腹同时绞弦发力作用于品位,发出尖锐苍哑的金属感音色,有如暮鼓晨钟般苍凉而悠远。“按品绞弦”分为一高一低两个音色,高音绞左手位于一、二弦中间处,用指腹将两弦分离并按压;低音绞为三、四两根弦相绞,两弦之间不应留有缝隙。“离品绞弦”由左手指肉的鲁钝与木然,悬空离品,同时在两种“绞弦”上做出最大幅度张力的推拉,进而使音高得到丰富的变化,给人以蓄势欲动、挥戈上阵、驰骋疆场的强烈意象,力争表现金戈铁马的意境,仿佛身临其境,感触军队方阵威严雄壮,穿着铁甲,手持利剑,铜车驷马,旌旗飘飘与声嘶力竭的呐喊。尽管兵马俑历经两千多年的沧桑岁月,变得残缺不全,但庞大的整体阵容,仍不失浩浩荡荡的威势和古老的秦川壮士叱咤风云、驰骋疆场的雄姿豪情。其他技法除了独立运用扫弦技巧,在旋律的进行上仍然强调与其他技术相连接,通过大量扫弦与拂弦、扫弦与扣弦、倚音扫弦等技法加强节拍重音,四弦一声如裂帛,將金戈铁马的战场杀气表现得淋漓尽致,使扫弦技法在独立性与综合性上都充分运用。扫弦急、刚、健的音响效果在制造强烈豪放的音乐气氛中起到十分重要的描摹作用,使得音乐与听众产生共鸣。扫拂第一拍都是重音,手指到小臂要作为一个整体,腕部要稳定,手指在过弦时要保持足够的抗力,使发音集中有力。在大扫和大指扣的表现手法中,右手的大扫是用食、中、名、小指四指排齐,由右向左急速地同时向四根弦扫出如一声。这种扫的方法音量较大,并且有一定的爆发力。大扫的位置在二把位的品上,发音较粗糙。十六分倚音扫弦搭配八分音符的扫拂技法,突出的是拂的重音。右手扫拂在左手的半音模进中作不停顿的渐强,似战马般叫啸跳跃,似战鼓般震耳欲聋,构成奔腾之势和血肉之躯,要求过弦迅速,有一种紧迫感,音乐以无坚不摧的奔腾力量激昂着无比奋进的激情。

衔接句(32~38小节)右手手指与指尖相互交替敲击琴面,强弱对比,及远及近,虚实结合,形象的模仿战鼓轮击与马蹄声声,生动再现了战场上双方势均力敌的画面感。分别用右手五指指端与指肉快速拍板,发出两种音响,模拟脚步声。演奏时,右手手指并拢,一齐敲击面板,一种用手指指肉,一种指尖尖端。两种击法交替使用,音色一暗一明,犹如一片若隐若现,急促细密的脚步声。

乐段后半部分(68~75小节)运用四种泛音类型,清冷锐利,如同剑锋寒光,仿佛秦俑重见天日,给人以形象逼真,精妙感人的形象化效果。相把位的六相下、四相、三相下、三相上、二、三相之间、二相下都有泛音点。这一段的泛音是结合XX XX和XX X XX X两种节奏演奏的,第一种XX XX节奏共五小节,在相把位极高音区共做了五次模进。左手泛音需要定位准确,触弦有力,着弦后迅速抬起;而右手泛音要有武弹的效果,每个音都要弹得锐利坚挺,具有爆发力,手指动作尽量垂直,手指关节挺拔有力,发出金属般闪光的泛音效果来。第二种XX X XX X 节奏共三小节,要求重音突出在双泛音上,右手双弦的过弦速度要快,发音短促有力,力求弹出刀光剑影的效果。这段泛音的演奏给人一种史诗般的刚毅性格和不可战胜的力感,用强反弹的猛烈坚硬的敲击效果,发出剑锋寒光、青铜般的高音泛音,极大拓展了泛音的音色和音域,表现出作曲家非凡的创造力。强反弹的“相把位高音泛音”“八度人工泛音”和“假泛音”等演奏技法的悉数运用,极大地拓展了“泛音”丰富的音色和音域,达到新颖别致的音响效果。第一种“相把位高音泛音”犹如青铜兵器发出的尖锐的寒光(见乐曲39~48小节)。第二种“八度人工泛音”结合了低音的实音与高音半音两种音色的复合音色(见乐曲49-50小节)。第三种“假泛音”利用小指指腹顶住弦根演奏(见乐曲53~67小节)。第四种泛音即在左手按音位置不变的情况下,依靠右手变化泛音点从而改变音高,可发出八度、十二度、十五度以及十八度的人工泛音,同时配合左手的拨弦共同完成和声织体及节奏型,显示了秦兵在阵战中凶悍威武的旷世雄威。千古一帝的秦始皇正是利用这样一支所向披靡的大军和划时代的军事战略、战术思想、以气吞日月之势血荡中原,席卷天下,完成了历史赋予他的伟大使命。

B段(76~101小节):运用单线条长气息的演奏形式“轮指”,以较慢的轮速无声无息地潜入,奏出连绵不断的旋律,抒发心中层层涌动的思绪。演奏时选择不揉弦,即平按音,不加任何装饰的直白音;以及一弦弱音效果演奏,营造一种庄严肃穆、凝思沉寂的情绪,也能体现出民族音乐中“静、远、淡、虚”的审美传统。整段轮指变化丰富,力度上由弱到强,速率上由慢到快,音色上由柔到钢。旋律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为E大调,第二部分为D大调。第一部分慢速轮强调每一个手指的独立性以及充沛的指力,音色柔而不虚,宁静庄严,缓慢将音乐推至第二部分。第二部分随着音区的升高,长轮力度与情绪均有上扬,轮指速率加快加密,音质更加清晰明亮,发挥了轮指张力变化的伸缩表现力。五连音分指轮以及左手装饰音,使音乐更加韵味十足。最后一句四个音跨越了四个把位,下把换音需要果断准确,一气呵成,是音级的上升,更是英雄式的前进,仿佛伫立于古战场上对天长歌,空幻静谧,苍凉孤独感油然而生。感受岁月的磨砺在军兵颜容上体现出所特有的稳重与镇定、从容与睿智。兵俑千人千面,每一位都透露着不同的出身背景、地域、年龄、乃至不同的性格和心情,或粗獷豪放,或含蓄内敛,让人不得不惊叹秦人工匠精湛的创造力。岁月如水,往事如烟,时势的造就,政治的磨难,事业的追求,人生的沉浮,是非功过任人评说。且让历史记住他们的姓名,是感怀,也是纪念。他们在历史使命的召唤下,责无旁贷地选择了军人这个最能显示人生命力和价值的职业;他们脱胎于战争的岁月,又在战火中煅烧;用青春热血染红了深厚广袤的黄土地,染红了大秦帝国日渐高升的太阳;他们用青春和生命书写着英雄的壮歌与史诗。作者把秦俑置于过去—现在—未来三个历史阶段重新认知与审视,认为传统是相对凝固的,又是流变的,在社会进程中不断地发展。以今人的视角审视历史,理解生命,正视人生。

尾声部分(102~110小节):旋律截取A段中第四种泛音音色,表达作者在穿越历史长河中的回味无穷与意犹未尽,要求音色纯净空灵,清晰流畅,犹如平静的水面上荡起的涟漪。泛音之后采用双带音技法即左手中指与无名指分别置于四弦和三弦并同时做出带音动作,要求左手带弦具有爆发力,并加入揉弦,让余音充分,追求深远、肃穆的意境。

作者以复杂的心情向秦始皇兵马俑作最后的辞别——他们穿透两千多年的黑暗岁月,伴着20世纪的曙光幸运地回到人类文明的怀抱。他们原本就不曾逝去,只是以睡眠的姿态,在漫漫长夜里孤独寂寞地存活,渴望有面世的一日。乐曲以黯哑苍凉的绞弦结束,好似尘埃落定,隽永肃然……体现了作者对历史的遥望与追思。历史苍茫,尘烟漫漫,秦帝国走向鼎盛的艰难和为此付出的艰辛与悲苦已难为后人知晓。唯兵马俑的铮铮铁骨已作为一个民族坚毅的性格与永恒的图腾。

两千多年前的秦兵马俑,其严整的队列、肃穆的军阵、浩大的工程和独特的雕艺制造无不体现秦始皇的威慑力,给人以强烈的感官震撼与艺术感染。作品《秦俑》不仅体现了中华民族的历史文明与东方气质,置于现代音乐作品中,也反映了当今国人的精神风貌和凝聚力。

秦兵马俑是悼念秦始皇扫平六合血染华夏的秦军忠烈国殇;秦兵马俑是哀婉地再现为秦始皇修陵的七十余万刑徒的纪念碑群;秦兵马俑是中国古代帝王陵墓中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惊人的写实雕塑艺术奇峰;秦兵马俑是中国历史处于奴隶制崩溃、新兴的封建地主阶级登上政治舞台的划时代标志。

秦始皇陵兵马俑坑的8000地下大军,以磅礴的气势和威武的阵容,接受了当今人类的检阅。它的出现,如同一轮初升的太阳,使沉浸在漫漫长夜的东方古老帝国的神秘历史再度灿烂辉煌。作品《秦俑》以中国文物为题材创作,以琵琶音乐艺术为载体,传达中国文物的独特魅力,对提升我国艺术文化的软实力具有重要意义,为璀燦的中国古代文明的伟大成就所感染,为秦俑宏大气势和摄人心魄的艺术魅力所倾倒,承担起传承与繁荣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使命,是我们刻不容缓的责任与义务。

参考文献:

[1]张伟.四弦翻出是新声—论刘德海琵琶曲《人生篇》的创作特征[J].人民音乐,2006(11).

[2]吕晓慧.谈琵琶曲《秦俑》的音乐特征[J].科教导刊-电子版,2013(03):84.

[3]崔炳利.论秦俑雕塑的写实性风格及其文化内涵[D].济南:山东大学,2009年.

[4]唐彦春.不法祖宗而所以深法祖宗—刘德海琵琶文武曲与传统文武曲之比较[D].郑州:河南大南,200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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