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记
2021-08-23
某次,我为了写一个小说征文绞尽了脑汁。我虽然发表过好多篇小说,但似乎这次真的是黔驴技穷,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好的点子,撰写出一个让自己无可挑剔,甚至让评委和读者折服的故事。
思虑之余,工作的間隙,我索性沿着河边散步,整理些乱七八糟的事,下载一批新的,删除一些旧的,不断地过滤和萃取。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流逝,我所期待的似乎仍未出现,可我还是乐此不疲。
河就在单位楼下,它有很好听的名字,还蛮有诗意的,叫云水河。这河水静谧,水波也温柔,河岸两边花草葱茏,树木繁茂,蒲草幽香。从早到晚,河两边的人络绎不绝,我想,这该是他们大都喜欢来这散步和钓鱼的原因吧。你看,那位老人就总来,如果只是因为老,会钓鱼,或者再因为八十多的耄耋之龄,倒也不奇怪,可偏偏她又是一位耳聪目明的老奶奶。
微风轻拂,河面荡起涟漪。看她耄耋而不弱的风骨,眉宇间写满沧桑,自信而乐观。动作娴熟,上鱼食,抛竿,甩竿,摘鱼都很麻利。出于写作者的敏感,我试着把好多的故事安插在她身上,离奇的,曲折的,伤感的。可后来,真实的事情总是让编故事的感到汗颜。
无独有偶。经常在河边出现的身影还有一对老夫妇。我注意到他们好久了,起初是老头搀扶着老太太,后来就是他推着她,俩人有说有笑,欢乐总是从他们步履蹒跚的背影里氤氲而来。他说,你看这两岸多漂亮啊……就不时有水鸟从两位老人的头顶掠过,像是在撩闲,又像是在问安。她说,能像鸟儿一样自由地飞该多好。老头就说,我们要比它们幸福的多啊。
快到端午节的时候,沿河的早市开始沸腾起来。我看着夫妇俩在早市上挑选了一把艾蒿,几个彩色葫芦挂件,还有一捆粽子叶。老太太说,要过节了,儿子该回来了,我还得亲手包粽子,素馅的,这味他喜欢。你能行?咋不行,腿坏了手好用着呢。那我还得给他称重,有一年了吧,看看他体重有变化没。孩子都多大了,还称啥啊?那哪成,一是称重是习俗,那叫传统文化。二是体重的变化是衡量领导干部最直接的一个动态指标。你这是啥谬论?自己定的指标啊!你看啊,拿咱儿子说,他不受邪气侵扰,心里头没有猫腻,工作就顺心,满满的正能量,定会一身正气,体重就不会有明显变化的,中医上讲这叫“养正性”。老太太拗不过,看把你能的,就笑着说,那你称吧,称,我该回去包粽子了。老头推着她就走了。
再说说那个钓鱼的老奶奶吧。
她一来,周边就围了好多人,时间久了,都成了她的粉丝,有发朋友圈的,有发抖音的,点赞的众多。河边钓鱼的人很多,甭管老的少的,她是这里唯一的风景。人一多,就有人好奇,好奇就会多几句嘴。原来她是海南人,打小在水边长大,从水边长大的哪有不会钓鱼的。
咋说呢,那时候穷,为填饱肚子,现在呢,无牵无挂的,就是图个乐呵,活动活动筋骨,要不你说干嘛,就这点爱好啦。说话间,老奶奶缓慢提起竿,见鱼食没了,就捏起一小块,小心上到钩子上,捏了又捏。这儿的鱼真狡猾。
那么,您老伴呢?
老伴早没了啊,有10年了吧。解放海南岛时我们认识的,他立过功,获过奖,打起仗猛着呢。他是北方人,嫁鸡随鸡,我就跟着过来了。
自己一个人过?我跟儿子过。儿子也快退休了,当个不大不小的官,倒也省心,没给我惹过什么麻烦。那您真是好福气。
嗯,这点随他爸。
说着,只见鱼鳔使劲往下一沉,老奶奶迅速抓起鱼竿,往上一提,犹如急速俯冲捕鱼的水鸟,一条活蹦乱跳的大白鱼就跃出水面。
有风吹来,水边的蒲草大军一浪一浪摆动起来,绿袍执剑,大义凛然,透着倔强和坚韧,所向披靡。我深受鼓舞,思绪有如调皮的精灵,不禁感叹,这云水还真有灵性。那对老夫妇明早还会再来的,那老奶奶还在钓着,几只大的水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在炫耀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