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党嵌入如何改善社区公共安全治理
2021-08-18任勇王盼
任勇 王盼
摘 要:党在社区公共安全治理过程中扮演重要角色,如何通过政党嵌入来改善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状况是值得研究的主题。通过对两个社区案例的对比研究,政党嵌入具有较强的解释力,政党嵌入构建优良社区公共安全治理机制分别涉及治理网络、治理资源和治理体系等三重维度。其中,政党的组织动员能力是优化社区公共安全治理机制的核心要件,通过以社区党组织为核心的公共安全治理,政党嵌入构建起良好的公共安全治理网络。政党通过对社区公共安全资源的整合以及分配,为社区公共安全问题解决提供基本操作可能。要在社区党组织领导下构建起包括主体、客体、目标和方式四个基本要素在内的社区公共安全治理体系,推动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持续改善。
关键词:政党嵌入;公共安全;社区治理;治理资源
一、问题的提出
改革开放后,随着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各种类型的社会公共安全问题已经成为国家治理的重要议题之一,相关议题也逐渐引起学术界关注。在中国的治理经验中,关于党与社会公共安全的研究无疑是非常重要的方向之一,因为“无论是中国共产党专门职能部门诸如政法委以及相关信访、公安、司法等政府部门,还是各级党的基础组织,都与社会公共安全有着紧密联系,并且事实上社会公共安全往往是党领导社会治理国家的重要议事日程之一”。[1]目前关于社会公共安全研究文献中主要强调党领导社区治理过程,社区内的居民、社区内党组织、属地单位和群众组织分别扮演不同角色和发挥着不同功能。社区治理中党组织借助自身的组织优势嵌入社区治理过程,发挥组织优势,从而提升治理效果,这既能巩固党的领导地位,也利于实现社区自治组织发展和社区居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总体来说,虽然现有文献中对该议题研究已经在总体分析、地方经验和案例研究三方面取得进展,但目前结合典型案例研究不多。事实上,借助典型案例可以使党的领导与社会公共安全研究实现精细化。本文在考察具体案例的基础上,借助嵌入理论对党的领导与社会公共安全治理关系进行研究。
从一般意义上看,嵌入是指行动主体在特定群体环境中借助一定方式进入另一系统,影响其运作,并提升成果输出的过程①。作为党领导社区治理的重要表现形式的理论化描述,政党嵌入是指党在某一特定环境中,运用自身的组织优势,成功动员和组织治理系统并优化其治理效果的过程。“对于一个政党能力和實力的总体检验,就看其是否能有效构建和综合运用这些资源体系,从而使这些资源在一个合理的体制框架和战略框架下相互支撑,发挥出各自最大的功效。”[2]因此,本文认为社区公共安全治理是指以社区业主公共安全权益和社区稳定为核心,党组织通过人力等治理要素的动员组织,借助人事和规则等途径实现对相关主体的实体及其运行的嵌入,构建制度化的协同合作机制以应对处理公共安全事务,从而实现社区公共安全正常化的过程。从现有实践经验来看,作为一个承担全面领导使命的政党,社区公共安全能否顺利地开展并取得良好的治理效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党是否深入到社区当中,并发挥核心的组织动员和整合调度作用,进而化解社会公共安全治理面临的难题,而这一点往往被许多研究所忽视。为了更好地对政党嵌入与优良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关系进行理论阐释,本文通过对同属于M区的H社区和K社区的社区公共安全治理实践进行比较,探讨影响社区公共安全治理效果的因素及其作用过程,从而验证如何以政党嵌入促进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状况的改善。
本文将分别从政党嵌入与社区安全的治理网络、治理资源、治理体系三重维度对具体案例进行考察。由于涉及两个社区的案例,本研究采用了“最大相同求不同”的案例比较方法,借助案例研究系统展现因果机制和过程的优势,[3]通过个案的比较发现独特性(singularities)并进行概括,[4]揭示政党嵌入如何构建优良社区公共安全治理机制。文中所选取的典型成功案例(K社区)和失败案例(H社区)具有相同的制度环境,相似的社区概况即自然环境、社区占地面积、社区建筑面积、居民数量等方面都十分相近;②而且在H社区和K社区的发展历史中,两社区曾于同一时期因同一原因爆发过矛盾与冲突。在研究过程中,笔者多次前往两个社区进行现场调研,并对两个社区的相关部门、社区居民、相关组织进行了非结构化深度访谈。在此基础上,笔者还通过收集政府文件,参与社区公共安全治理会议,深度参与到两个社区的公共安全治理过程之中,了解整个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来龙去脉。本案例使用的所有资料和数据均来自实地调研、深度访谈和公开的正式文件,相互间可以形成交叉印证,而且“关键不在于事件是否具有内在的唯一性,而在于能否从大量的事实中抽象出我们希望理解的社会现实中关键性特点”,[5]从而确保本研究应具有的信度和效度。
经验证明,社区公共安全治理中,治理资源往往是解决公共安全治理问题的基本物质前提,治理网络是针对公共安全治理问题的发现和共同解决,而治理体系则是公共安全治理问题有效化解的操作过程。结合相关研究,本文将治理网络界定为组织健全的多个行动主体基于所建立的制度关系,以领导、协商等方式加强协同合作,实现组织责任并完成治理目标;将治理资源视为在党的领导下可被开发、组织和统筹配置的可支配人力、组织、社会和网络要素;将治理体系视为治理过程中由主体、客体、目标和方式所组成的预防、控制和学习系统。下面将分别从以上三个维度对两个典型社区进行对比,来理解政党嵌入构建社区公共安全的治理机制,从而为社区公共安全治理实践提供可能性的理论解释。
二、政党嵌入构建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网络
中国共产党历来重视其组织网络的建设,面对改革开放以后的国家转型和社会变化,往往“通过对自身组织的调适来适应国家社会关系的新变化”,[6]形成强大的组织网络。就社区而言,这个组织网络一方面包括各种组织和网络结构实体,即居民委员会、业主委员会、物业公司以及作为社区领导核心的社区党组织,另一方面也包括它们在互动中所形成的实际运行过程。从现有案例来看,社区党组织之所以能够介入H社区和K社区公共安全治理当中,很大程度上与当时两个社区所发生的公共安全问题紧密相关。当时,社区业主因公共安全问题长久无法解决,在业主委员会换届当天爆发矛盾和冲突,造成原本由居民委员会、业主委员会和物业公司构成的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网络的断裂。两个案例社区均为商业小区,由于“业委会内部彼此认同度不高,13个委员13个主意,1.7亿元的维修资金及每年近千万元的公共收益的利益博弈也损害了群众的自治基础”(M区综治办x主任访谈,MHZZB0305),而且业主委员会工作已经“牵扯到委员个人的生活,‘大字报贴到家门口,车胎还被人戳破(H社区居民委员会xx女士访谈,HSFHC0709)”。该社区业主委员会因此名存实亡,物业公司借机回避物业责任。上述情形导致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状况急剧恶化,出现房屋出租多,违法建筑多,“居改非多”“群租”现象严重,三防设施长期得不到维护,给社区带来极大的安全隐患。在新一轮业主委员会换届时,社区业主打砸业主委员会投票箱,干扰正常业主委员会换届秩序,致使新一届业主委员会无法产生。依据现有制度,社区内“小团体”③主张由他们进行独立管理。此时的居民委员会无法对业主委员会进行工作指导,业主委员会无法组建,而物业公司则以合同甲方为业主委员会为由不履行合同义务。这种情形下,原有的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网络发生断裂,社区公共安全隐患十分明显,社区居民对公共安全治理需求愈发强烈,强烈要求相关部门采取积极行动。
在小区业主安全利益和社区稳定受到影响的情况下,M区的综治办开始主动推动两个社区开启以社区党组织为核心的公共安全治理网络架构的搭建,主要包括对业主委员会的组建和督促物业公司履职两部分。首先是业主委员会的组建工作。由于业主委员会掌握物业维修资金的审批和拨付,故而组建业主委员会是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网络搭建工作中的重中之重。社区党组织在业主委员会换届中,通过规则修订和人事嵌入,实现对业主委员会的实质性影响。K社区党组织积极动员社区内能力出众、服务意识强烈和群众基础良好的业主参选业主委员会委员,“党组织多次真心和我沟通,希望我参与社区治理,他们的真诚深深打动了我(H社区党总支副书记xx先生访谈,HSFHC0109)”。同时社区党组织注重引导业主投票,所有党组织推荐人选最终全部当选。而H社区“党委不推荐候选人的,完全‘尊重社区业主的意见,只保证业主通过完全民主的方式推荐业主委员会委员候选人,我们不推荐候选人。因为只要我们推荐,社区的业主就会反对,认为我们党委偏袒,所以党委在这次换届工作里没有推荐业主委员会委员候选人,也没有引导业主投票,完全尊重业主自己的意愿(H社区党总支副书记xx先生访谈,HSFHC0109)”。H社区党组织则通过直选的方式,不参与候选人推荐以及未有效引导居民投票,导致社区围绕选举发生冲突,加深了社区内矛盾,大大降低了社区党组织对业主委员会的嵌入效果。其次是督促物业公司履职方面。K社区党组织领导新成立的业主委员会,对物业公司进行履职监督,而且协同M区相关职能部门和社区业主对物业公司进行监督。而H社区的党组织则无法领导业主委员会对物业公司进行监督,仅能以极低频率,协同职能部门对物业公司进行少量约束,但由于物业公司缺乏相应的经费支持,其履职情况也不尽如人意。从两个社区的公共安全治理网络构建工作总体来看,尽管组织构建已经完成,但是从组织间的配合和运转,以及党组织对业主委员会等三个组织的领导地位来看,K社区明显优于H社区。
在理顺社区党组织的关系以后,社区党组织积极引导三个社区公共安全相关组织建立社区内部的制度化规范,“支配存在于制度之中并通过制度展现出来,而正是制度,使那种深深地内嵌入社会生活的连续性得以呈现出来。”[7]通过制度化、明确化的组织职责来深入政党嵌入过程,理顺居民委员会、业主委员会和物业公司之间的关系,形成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协同合作局面。“党的整体结构有助于形成许多中间团体并将它们连接起来,包括那些对立的团体。”[8]但是由于两个社区党组织在前期的嵌入情况出现明显差别,也衍生出了对这项工作的差异化影响。K社区党组织引导重新确立居民委员会、业主委员会和物业公司的制度关系。具体来说,K社区业主委员会、物业公司积极向社区居民委员会上报工作进度和工作计划,反映项目难点和疑点;物业公司积极配合业主委员会的公共安全治理计划和目标,并接受居民委员会和业主委员会的领导和监督;居民委员会积极统筹协调,加强组织间对话,从而及时化解工作难点,随着这段工作的推进,K社区的公共安全治理效果大幅改善。相较之下,H社区“业主委员会依旧不欢迎指导,不欢迎对工作的询问,简单来说就是希望和居委会各干各的,但是他们的主任的家長作风也不被接受,内部不稳定(H社区党总支副书记xx先生访谈,HSFHC0109)”,业主委员会能力不足而又强烈拒绝居民委员会指导,自主行事又无法约束监督物业公司,物业公司借此不履职。H社区因此形成了各自为政的组织间关系,公共安全治理的社区组织力量分散,导致社区的公共安全治理效果改善缓慢。
从以上情形可以看出,两个社区都试图通过政党嵌入来构建一个完整的公共安全治理网络,但是随着工作的逐步推进,社区党组织在嵌入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网络成效上出现差异。“作为一种政治设计,政党原比法律更为精巧,政党能够在法律所不及的地方实现更加精巧的权力控制。”[9]K社区通过人事和制度等途径嵌入业主委员会的换届过程,所有候选人推荐人选全部当选,完善了组织架构,随后引导三个社区组织构建工作制度,进而大幅改善社区的治安状况,总体上实现了网络实体及其运行这两个内容的优化。相比之下,H社区则无法通过人事和制度途径嵌入到社区的业主委员会换届当中,既无法推荐业主委员会候选人,也无法构建起三个组织的公共安全治理工作制度,致使社区公共安全治理工作脱节,社区治安无明显改善,居民的认同感低。当党组织无法实现人事和制度上的嵌入,对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网络的领导便无从说起。可见在缺少统一领导的情况下,社区的居民委员会、业主委员会和物业公司一定程度上处于“放任状态”,加上缺乏来自上级部门的领导统筹,社区中集体行动的困境便无法避免。
审视以上情况可以得出,政党嵌入构建优良社区公共安全治理机制的关键在于两点:其一在于通过人事上的调整来实现对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组织嵌入。社区公共安全治理应以社区党组织为核心,由社区内居民委员会、业主委员会和物业公司承担具体运作,它们因社区公共安全治理事务的不同职责而联系在了一起,居民委员会居中协调,业主委员会审核项目和管理资金,物业公司执行。也就是说,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推进需要一个构成完整的公共安全治理网络,才可以实现社区治安的改善,其关键在于业主委员会。实践中,党通过人事调整的方式实现对公共安全治理网络的嵌入,形成完整的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网络框架,从而能及时识别出社区公共安全治理中问题。其二在于通过制度嵌入实现对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网络关系嵌入”。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推进和落实涉及多个组织的配合,不同组织之间关系紧张往往会导致社区公共安全治理工作的停滞甚至出错。因此,建立一个完整的公共安全治理网络,不仅意味着组建相关组织,还意味着组织之间的良好的协同合作关系。党通过引导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网络内部工作制度的建立,适当运用基层社区已经形成的大数据网络信息平台,形成公共安全事务治理的制度化和日常化的办事流程,建立对话平台,“自觉将大数据嵌入社会公共安全决策的全过程,在准确识别公众的社会公共安全需求的基础上,进行精准而有效的政策回应”,[10]形成灵活的应急协调机制,让居民委员会、业主委员会和物业公司能在社区内部快速发现问题并传递信息,通过彼此配合加速社区安全事务问题的发现并实现最终解决。
三、政党嵌入整合社区公共安全治理资源
其实,治理网络及时识别公共安全问题只是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一方面,社区中的党组织还需要分配其所调动的资源,用于直接或间接地追求安全目标,也即通过对社区公共安全资源进行整合并进行合理分配,为社区公共安全问题的解决提供操作可能。从社区实践来看,如果以存在形式对治理资源进行划分,可以分为人力资源、组织资源、社会资源和网络资源等四种类型社区公共安全治理资源。这四类资源在社区党组织的开发、组织和统筹下,能在一定程度上形成相互补充,共同为社区公共安全治理提供支撑。以往一段时间,M区社区公共安全治理效果不佳,其原因之一就是公共安全治理主体缺乏治理资源,M区综治办主任曾说:“我们的居委会主任都是离退休的高龄人士,每次开完会走出会议室就开始问我刚刚讲的是什么,这样的工作队伍必然是无法带来好的社区公共安全治理效果的(M区综治办x主任访谈,MHZZB0305)。”
从两个案例情况来看,K社区党组织根据实际情况,采取供给不足的资源加以补充和需求量大的资源加以提升两项基本策略,“经由组织和制度建构,统一的原则、规则、标准和程序的扩散”[12]来整合两部分资源,一部分是社区内资源,但是此前没有合理地开发和应用,另一部分是社区外部资源,经K社区党组织主动动员吸引,被引用到了K社区的公共安全治理过程中。K社区党组织根据社区内公共安全治理的实际需求,积极引入社区外的党务、司法、行政、公安等四类人力资源。首先,从党组织自身建设着手,引进机关单位和事业单位储备干部,担任K社区党组织的书记、主任,此后依次通过政府购买的形式推动社区与律师结对,吸引城管、房管办设立工作站,以及与公安部门结对,从而明确物业合同双方权利、责任和义务,推动社区业主委员会顺利换届,以及为物业公司提供指标化的业务指导。与此同时,K社区党组织同样注重对社区内部资源的激活,第一步措施是梳理社区内的党员和志愿者信息,动员和推荐综合素质良好的社区业主参与到社区业主委员会换届选举中;同时借助社区党总支-党支部-楼长-层长的党员组织体系,引导社区业主投票,确保所推举候选人依规当选,进而激活社区内部人力资源和社会资源。最后,督促官方微信公众号发布和今日头条平台定点投放相关信息,建立社区党员坐班制度,接受社区业主和居民的询问。通过以上途径,K社区党组织成功建立了充分利用社区内外,覆盖社区内部的人力、组织以及网络资源的资源体系。
从H社区的情况来看,社区党组织同样采取“外部引入、内部开发”的基本公共安全治理资源体系建设方针。由于H社区公共安全治理资源供给不足,因此H社区党组织引入党务、司法、行政和公安等人才力量,以达到增强H社区公共安全治理力量的目的。首先通过合法程序下放优质的青年储备人才,使其担任社区党总支书记。但H社区新上任的党总支书记更关注公共安全治理事务,减少了对社区党组织自身的建设,弱化了社区党组织对社区公共安全治理资源的组织影响。H社区引入的司法、行政和公安力量通过出席社区公共安全治理活动的方式,对H社区公共安全治理进行指导。这种方式与K社区直接建立工作站的方式相比,仅解决部分相关的突发事件,不能更深入地参与到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过程当中。对于H社区内的公共安全治理资源而言,社区党总支书记将工作重心放在社区公共安全治理工作之上,较大程度上忽略了社区党组织的自身建设。相比于K社区,H社区虽具备较为完备的组织架构,但党组织建设没有更深入“层长”一级,内部会议频率低,会议形式更单一,信息传递慢,与社区居民和业主的联系更少,导致H社区党组织领导不够有力,而且也缺乏对社区居民、业主和社区组织的联系和影响。当这一情形与业主“拒绝党委领导”相叠加,导致社区党组织的引导协调意图被抵触,无法动员起接受社区党组织领导的人力资源和社会资源。而且由业主委员会负责运营的唯一官方微信公众号不能通过及时更新信息来引导社区舆论,出现“一个晚上一过,业主们口中的事情就完全变样了,问来问去,最后才发现是在他们自己的‘群里讨论了一夜,事情就是这样发酵的(H社区党总支书记x女士访谈,HSFHC0709)”,这样,反而小范围的微信群被社区居民和业主广泛接受,成为社区居民、业主相互分享信息、商讨社区事务以及讨论行动策略的主要空间。
经过以上分析可以发现,社区党组织对社区内外资源的动员和整合后(见表2),社区公共安全治理资源有了较快增长和有效使用。虽然社区公共安全治理需要充分的资源保障,但是这一保障却并非能够随时实现,其根源不在于资源本身的缺乏,而在于沒有一个具备开发、组织和统筹这些资源的组织,居民委员会、业主委员会和物业公司都不具备这一能力和意图,虽然他们能在某种程度上具备开发和组织资源的能力,但是此三者一方面不具备对上述资源进行全面开发和组织的能力,另一方面也不具备开发和组织这些资源的意愿。如此就会导致社区公共安全治理资源虽然丰富,但是依旧被闲置,或者被错误配置,进而表现出公共安全治理资源匮乏的情况,“党的功能运作的内驱力在于对执政力的追求,但是仅有这种内驱力,没有相应的资源体系的支持,党的功能的有效运作还是缺乏基础的。”[13]
从以上案例可以看出,政党嵌入对社区公共安全治理资源的整合过程可以分为三个部分:
首先是政党嵌入引进新的社区公共安全治理资源。这些资源为改善社区治安提供了必要的人力、物力和组织上的支持,通过提供操作的素材,促成社区公共安全治理得到实际落实。具体包括引进优质人才,加强党组织自身建设,强化公共安全治理的领导核心;通过购买服务形式,加强法律人才引进,保证社区活动合规合法,保护利益;吸引行政力量,吸引城管、房管办建立工作站,确保流程和透明性;增强社区警务力量,加强检查监督和督促维修更新。
其次是政党嵌入整合社区内公共安全治理资源。社区治安状况的迅速改观同样离不开社区党组织对社区内部资源的积极开发和利用,社区党组织依据社区实际情况,梳理社区内资源储备和分布情况,推动社区内的人力、组织、社会和网络资源的调整和整合,实现公共安全治理资源从无序到有序的转换,带来整体效率的快速提升。具体来说,社区党组织需要完善自身组织,确保党的组织基础,同时动员社区内人才资源参与选举与组织组建。政党嵌入通过动员人才资源,参与组织组建,提升业主委员会的组织性、能力和纯洁性,增强社区内人力、组织的发掘和嵌入,进而提升上述四类资源的开发和使用。
最后是政党嵌入统筹社区公共安全治理资源配置。作为党执政资源的一种类型,社区公共安全治理资源是党在领导社区治理中逐步发掘出来的治理资源总和。因此,在社区公共安全治理过程中,党“需要对执政资源各种组成要素进行合理调适和内容更新,以避免执政资源的流失,要着力优化存量资源,开发增量资源”。[14]党组织依据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资源分布情况,全面动员和整合社区公共安全治理资源,在此基础上,依据现实需求,科学配置公共安全治理资源。社区党组织向居民委员会推荐人才;为业主委员会引进四个职能部门指导;为社区物业公司提供业主委员会支持和职能部门的业务指导;在总体上搭建社区协商平台,动员各种力量积极参与其中,提高组织配合的效率。
四、政党嵌入优化社区公共安全治理体系
一定意义上来说,要更加深入理解政党嵌入的过程,“支配性的社会实践是那些嵌入支配性社会结构里的实践”[15]。只有完善合理的社区公共安全治理体系才能将对治理资源的有效整合转化为实际效能,并对识别到的社会公共安全问题进行及时化解。从案例来看,社区公共安全治理体系包含了主体、客体、目标和方式四个基本要素,它们一起在社区党组织的领导下,依次构成政党嵌入社区公共安全治理体系的执行核心、落脚点、方向以及保障。
其一,从公共安全治理主体来看。政党嵌入实现了在两个社区有效组建了组织意义上的公共安全治理主体架构,但是政党嵌入的程度却存在差别。社区公共安全治理主体包括社区居委会、社区业主委员会、物业公司,但在政党嵌入之前,两个案例社区都缺少业主委员会,而且存在整体力量分散等问题。因此两个社区均借助社区党组织力量,组建完整的公共安全治理主体。K社区党组织动员社区内部和社区外部的资源,为居民委员会嵌入优秀人才资源,建立对话协调制度和信息上报制度;借助入驻社区职能部门力量,规范业主委员会换届工作流程,推荐“能人”来竞选业主委员会并引导社区业主投票;为督促物业公司履职,社区党组织领导业主委员会监督,动员社区职能部门的行政指导;在整体上通过联席会议,加强协商沟通以及对三个组织的领导。H社区党组织虽然试图积极引导,但社区党组织深陷于各类事务,不仅无法领导业主委员会换届,而且新一届业主委员会内部分歧严重,导致物业公司无法获得资金支持。H社区三个组织关系僵化,致使公共安全治理主体依旧不具备高效的事前预防、事中控制和事后学习反馈的能力。
其二,从社区公共安全治理客体来看。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客体即社区的公共安全问题,包括社区公共安全所需人员和物品的配套,以及社区消防、防盗等具体事务。案例社区面对公共安全治理客体定位不准确问题,以社区党组织引领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指标化和可操作化。K社区公共安全状况较差,“2015年的时候,整个K社区的286个门桩仅剩下16个能用的监控探头,楼道防盗门也损毁殆尽,再加上小区内道路四通八达,各类车辆出入频繁,整个小区110入室盗窃接报数高达惊人的185起,平均两天就有一起(M区综治办x主任访谈,MHZZB0305)。”党组织紧紧围绕社区公共安全治理,推动各项内容的指标化:一是社区公共安全治理主体组织架构完整,职责明确;二是日常运行制度完善,联席会议多个层次,信息公开多个形式,巡逻监督多个主体;三是提升“三防”设施质量④。此外,上述三个指标采取逐年提升要求的策略,推动指标体系的不断优化和成熟。H社区由于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主体建设不理想,治理主体的作为和协同行动亦十分有限,使得H社区在日常规范和三防设施建设上十分迷茫,总体上表现为公共安全治理客体的指标体系难以搭建。
其三,从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目标来看。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目标是消除社区公共安全隐患,建设公共安全设施,为社区居民提供安全舒适的居住环境。从社区实践来看,党的基层组织更加重视服务功能,资源积累、网络搭建和公共事业是政党服务功能的重要体现。从社区党组织夯实社区公共安全治理资源来看,K社区党组织吸引外部职能部门在社区内成立工作站,建立属地化的人力资源、社会资源、组织资源和网络资源体系,并为公共安全治理主体进行策略化配置;H社区党组织则并未从社区外引进稳定的和日常化的职能部门资源,而社区内部的人才推荐、组织连接、资源使用等统筹工作因内部矛盾而收效甚微。从公共安全治理网络搭建来看,K社区党组织领导社区建立了所需的完整组织网络,结合不同组织特点,发挥出组织网络的整体效能;H社区的公共安全治理网络的搭建一直是其公共安全治理中的难题,始终无法提升业主委员会的质量。从社区公共参与和公共事业来看,K社区党组织为K社区带来了更多的公共参与和公共事业,而且K社区党组织规划了两项目标:一方面巩固已有的公共安全治理成绩,另一方面吸引更多的社区居民和组织参与;H社区由于疲于应对各类事务,因此在这一方面未获得突破。
其四,从社区公共安全治理方式来看。社区公共安全治理方式是在社区党组织的领导下,三个相应的社区组织通过协商沟通取得共识,强化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协商体系和协商能力。案例中所涉及社区的党组织借助两种方式嵌入社区公共安全的实现中,一是协同职能部门进行指导,二是建立协商平台。K社区党组织采用行政指导和协商两种方式,分两阶段推动K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第一阶段,K社区党组织吸引行政力量治理区内“违法搭建”“群租”“居改非”和“侵占公共通道”等四大类问题;第二阶段,通过党组织领导,推动K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组织架构、资源供给、体系搭建工作顺利完成,“现在我们的业主委员会很团结,每周都会有他们的内部会议,对社区公共安全的问题也有较多的讨论,还向我们党组织匯报一些计划的进展情况(K社区专职副书记xx女士访谈,KC0111)”。H社区同样经历了第一阶段的“五违四必”排查;进入第二阶段,社区党组织对业主委员会换届选举的引领不充分,业主委员会换届候选人的推荐受阻,动员、组织和协调工作中的组织间沟通对话并未达到预计效果,因此出现“去年就通过了架设监控探头的方案,但是监控探头到现在都还没有开始架设工作。上个月业主委员会和物业协商的垃圾处理问题到现在也没有协调下来(H社区党总支副书记xx先生访谈,HSFHC0109)”。H社区的公共安全治理过程也因此受到阻碍。
总体而言,社区公共安全治理体系四项内容紧密相连,某一部分的不足都会导致连锁反应,对整体治理效果形成负面影响。从两个案例的情况来看(见表3),作为一个完整体系,政党嵌入通过引领公共安全治理主体组建,构建起完整的公共安全治理主体架构。党借助自身的组织力量、人员力量和组织权威,动员社区其他组织和社区业主积极参与社区公共安全治理;通过建立向上级党委汇报工作进度,制作工作档案等方式,形成了对主体的有效监督和约束,可以及时发现和应对公共安全问题。党组织将公共安全治理客体转化为具体化和操作性强的各项指标,具体包括对公共安全治理主体架构的搭建目标的具体化,公共安全治理工作制度的具体化,以及以三防设施为主的设备配置要求的具体化。通过有效嵌入,党将公共安全治理目标贯彻到每个公共安全治理组织之中,使公共安全治理资源更完备以及相应网络更完善,从而使社区公共安全治理实现事前有预防识别,事中有应对处理,事后有反馈。最后,党组织通过搭建沟通协商平台,召集社区公共安全治理主体和政府职能部门,共同协商后做出一致决定,有效处理不同部门对接中可能遇到的各类矛盾,推动社区公共安全所面临的具体问题得到解决。
五、结语
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核心要素是政党嵌入,并在治理网络、治理资源和治理体系等三重维度的相互作用中实现优化,其中资源是基本前提,网络保证过程,体系体现具体落实,只有有效构建三个维度,才能实现对社区公共安全状况的有效改善和促进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整体优化。虽然本文通过两个案例社区对比,对政党嵌入社区公共安全治理进行了微观研究,但是如果进一步深入考察政党嵌入与社区公共安全治理在整体上的逻辑关联,还需要在未来通过充实更多案例进行补充,以便对本文所展现的政党嵌入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过程提供更有效的证据,并做更加深入的理论阐述,而这些都是我们未来需要做的工作。
注释:
①“嵌入性”(embeddedness)作为一个学术性的概念,被提出在匈牙利学者波兰尼的著作《伟大的转折》中,他认为在工业社会中,经济深深地嵌入了社会之中,社会关系包含着人类的经济活动,经济是社会的一个部分,但是在后工业时代,经济与社会的关系发生了改变,社会已经不再能影响经济活动。另一位学者格兰诺维特进一步推进了波兰尼的研究,认为波兰尼对社会因素的分析太过悲观,提出社会因素不但影响着现代的经济活动,而且扮演的角色是决定性的。格兰诺维特还将嵌入分为“关系性嵌入”和“结构性嵌入”,前者是指经济主体嵌入于私人关系中,互补合作、相互支持等是经济主体要应对的最主要的社会因素,后者是指经济主体嵌入到更为广泛的社会关系当中,这种结构为经济行为供给制度规范,要求经济主体“合法”开展经济行为。格兰诺维特的观点在嵌入与网络之间建立了有效联系。总体来说,嵌入性对组织整体以及互动的分析,强调环境要素和社会网络要素的重要性。要研究党有效领导社区并影响社区公共安全治理的过程,必须注重环境对嵌入的作用,不同的社会网络环境会对嵌入的绩效表现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
②H社区占地面积19.3万平方米,共56幢多层住宅,总建筑面积20.7万平方米,可入住居民1644户,现已入住1350余户,社区居民4900名,下设有31个居民小组,一个党总支,两个党支部,有党员154人。K社区面积20.8万平方米,社区内以多层住宅为主,建筑面积40.4万平方米,可入住居民3336户,社区居民6300余人,社区内设有一个党总支,四个党支部。
③案例社区内因竞选社区业主委员会委员而形成的不同选举团体,每个团体具有意见领袖、行动策略和相对固定的群众基础,这些团体借助发送传单等途径进一步扩大群众基礎;影响业主委员会换届选举规则以有利于自身当选;不同小团体进行联合,否定不同阵营的选举资格等,通过这些策略来提升自身的当选成功概率,此问题同时也是在研究这个案例当中非常值得关注的议题,限于篇幅,文章没有进一步展开。
④主要包括加强治安防范的指标化,监控探头数量,值班时间,防盗门数量,保安持证上岗率,微信定位巡逻系统,楼宇对讲系统,设备运行等进行指标化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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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does Party Embeddedness Improve Public
Security Governance of Communities
——Based on the Comparison of Two Communities
Ren Yong / Wang Pan
Abstract:
A political party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public security governance of communities. I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study on how to improve the quality of public security governance of communities by means of party embededness. Through a comparative study of the two community cases, the party embeddedness has a strong explanatory capacity. In order to build a community of good public security, three elements are involved in the governance mechanism of party embeddedness, including governance network, governance resources and governance system. Among them, the organizing and mobilizing ability of a party organization is the core element to optimize the public security governance mechanism. Through public security governance conducted by the community's party organizations, a public security governance network is established and embedded. Through the integration and distribution of community public security resources,the political party provides the possibility to solve community public security issues. Finally, under the leadership of the communitys party organizations, the public security governance system is established, including four basic elements of subject, object, goal and method, so as to improve the quality of public security governance in communities in a sustainable way.
Keywords:Party Embeddness; Public Safety; Community Governance; Governance Resources
(責任编辑 矫海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