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私通吃的县委书记

庄晶

本案庭审现场 （图/网络）

官商默契的“帮忙”与“结算”法则

在何宏年被指控收受的25笔总共278万余元的受贿记录中，陕西汇隆装饰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汇隆公司”）老总孙刚是行贿次数最多，也是“贡献”最大的一名金主，八年间其先后十多次向何宏年进贡53.41万元。

孙刚频频出手向何宏年输送利益，不是因为两人感情有多深，也不是因为孙刚多么讲义气。从某种意义上说，孙刚每一次行贿都是对何宏年“帮忙”的回报。孙刚向何宏年行贿次数多、金额大，归因于何宏年对其帮助次数多且作用大。经历长期的贿赂交易后，两人达成了“帮忙”与“结算”的默契法则。这个法则就是，只要是孙刚的请托事项，何宏年都会竭尽全力帮忙促成，事成后孙刚则会“按时”结算每一笔好处费。可以说，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法则，促成了他们持续进行官商交易的恶循环。

2009年上半年，孙刚请托时任凤翔县常务副县长的何宏年帮忙协调凤翔县灵山景区XX楼工程，当时这个工程招投标程序已经完成，中标企业业已产生。但这可难不倒神通广大的何宏年，在时任县城建局局长赵群向何宏年汇报此事时，何以中标企业没有承建古建筑方面的业绩为由予以否决，并向赵群推荐了汇隆公司，促成汇隆公司通过二次议标如愿取代原中标企业“逆袭”中标。2009年下半年，为感谢何宏年在该工程上给予的帮助，孙刚专程来到何宏年办公室，送上2万元酬金。

2011年上半年，何宏年打电话给孙刚，说凤翔县准备修建保障房，问其有无意向承揽工程，孙刚表示愿意。几天后，孙刚按照何宏年指令，找到时任县城建局局长周启发商谈此事。2011年6月，在周启发的帮助下，孙刚与凤翔县城建局签订了该项目合作意向书。2011年下半年，孙刚在凤翔县政府对面的马路边送给何宏年6万元。

合作意向书签订后，凤翔县政府方案发生变化，孙刚的资金压力比较大，便想与宝鸡市恒源国际酒店有限公司老总龙一泉合作，但一直未谈成。孙刚在获悉何宏年与龙一泉私交不错后，再次请托何宏年帮忙协调，最终顺利与龙一泉达成了联合开发协议。龙一泉事后表示，与孙刚合作是看在何宏年的面子上。“何宏年年轻、发展空间大，当时他打招呼让我与孙刚合作时，为了搞好关系，我就同意了。”龙一泉道。为了感谢何宏年的帮助，孙刚在事成后不久再次贿送何宏年10万元。

2011年上半年，孙刚获悉凤翔县柳林镇XX路工程正在招标，便请何宏年帮忙。何宏年遂打电话给时任柳林镇镇长杨易，让其照顾孙刚的生意，杨易答应。在当地神泉东路工程招标环节中，杨易向县招标办推荐了孙刚，孙刚遂以陕建集团第七建筑工程公司的名义顺利中标。后來，因为拨付工程款的事，何宏年还跟杨易打过招呼。为表示感谢，2011年下半年，孙刚特意到何宏年办公室送给其2万元。

2017年，孙刚在蔡家坡承建了关中天下项目。在此过程中，何宏年再次接受孙刚的请托，指示蔡家坡管委会常务副主任仲俊在工程规划方面为孙刚提供便利，并在项目融资和后期支付工程款中提供帮助。为表示感谢，孙刚当年在海南送给何宏年10万元。

毕竟双方间也是朋友关系，孙刚除了“一事一结算”的定向回报，还非常注重平常的感情投资。2009年至2016年间，孙刚以拜年等名义，先后10次共送给何宏年15.41万元，还利用打牌的机会先后送何8万元。

何宏年事后供述，孙刚贿送的53.41万元主要被其用于日常开销和投资。2019年3月初，何宏年得知自己被调查，害怕出事，便向孙刚退还了3万元。

外出公款消费成常态，要酒不成要酒钱

何宏年有个习惯，但凡外出出差或学习培训，大多会想办法找理由用公款报销个人消费的费用。

2015年3月，何宏年说要去北京办事，让时任岐山县县政府办公室（以下简称“政府办”）主任钱欣准备2万元现金，并叮嘱其把账务处理好。钱欣安排时任政府办行政股股长程思进处理此事，程便让他人以机关灶修缮名义虚开一张金额为2万元的发票，在政府办报销，后程思进通过钱欣将套取的2万元交给何宏年。

2015年6月，何宏年对钱欣说自己要去美国培训学习，让政府办给其兑换3000美元，再办一张能在美国使用的银行卡。钱欣遂安排程思进垫付19682.55元，并兑换成美元交给何宏年。程思进还从该行员工处借来一张信用卡，存入10万元后，把信用卡交给何宏年。在美国期间，何宏年使用该信用卡消费2.38万余元。为处理这两笔费用，钱欣让程思进以修缮大院、食堂购买蔬菜等名义虚开发票4.35万元，并在政府办报销。

2017年8月，何宏年在中央党校培训结束后，说在培训期间有1万元花费，让钱欣处理，钱欣安排时任政府办行政股股长游春落实此事，后游春虚开两张总金额为1万元的办公用品的发票，并在财务报销后用公款解决了这1万元的开销。

2017年10月，何宏年要去德国学习，先后授意县委办公室（以下简称“县委办”）和政府办分别兑换2000欧元和5000欧元。这7000欧元的费用，最后都由工作人员通过虚开发票的方式从财务处套取。钱欣事后证实称，当时县里准备提拔副县级领导，自己在考察之列。为了巴结何宏年，钱欣就违规安排游春兑换了5000欧元。其间，游春虚开了几张总额4万余元购买办公用品的发票套现。

按说，何宏年因公出国学习培训，相关费用都是有正常报销渠道的。何宏年事后也承认，上述让政府办和县委办处理的费用，大多是用于个人购物等开销。

2018年1月，何宏年安排时任岐山县财政局局长吴冰购买两箱茅台酒供其使用。由于当时临近春节，茅台酒比较紧俏，吴冰一直没有买到，何宏年便改口让其给自己准备买两箱茅台酒的费用。过了一段时间，吴冰来到何宏年办公室，将装有6万元现金的档案袋交给何宏年。这笔钱后来被吴冰作为财政局的经费开支报销了。“当时我想买酒但又不想个人出钱。吴冰是财政局局长，在财政上处理这些开支的方法多，也方便，所以就让其去处理买酒的事。”何宏年事后供述。

既受贿又贪污，二审判决获刑六年

2018年12月5日，何宏年因违纪违法被立案调查，同日被采取留置措施。2019年4月22日，何宏年被刑事拘留，同年5月6日被逮捕。

何宏年受贿、贪污案由检察机关提起公诉后，经渭南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于2020年3月23日作出一审判决，以受贿罪和贪污罪判处何宏年有期徒刑8年，并处罚金60万元。

何宏年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经审理查明：2002年11月至2019年1月，何宏年在担任共青团宝鸡市委副书记，凤翔县常务副县长，岐山县县长、县委书记期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安排下属工作人员虚开发票在单位报销，骗取公款18.83万元据为己有;还在工程项目承揽、工程款拨付、公司企业经营、土地征用等事项上为孙刚等25人牟取利益，非法收受财物折合人民币278.92万元。

二审法院认为，上诉人何宏年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在工程承揽、工程款拨付、企业经营、土地征用、职务晋升等事项上谋取利益，索取、非法收受他人给予的财物，数额巨大，其行为已构成受贿罪。何宏年利用职务便利，指使工作人员套取公款据为己有，数额较大，其行为已构成贪污罪，应依法惩处并数罪并罚。何宏年到案后能如实供述罪行，具有坦白情节;在二审期间自愿认罪认罚，主动退缴赃款，积极缴纳罚金。鉴于何宏年具有上述从轻、减轻处罚情节，二审法院依法对其量刑予以改判。

2021年2月7日，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对外公布该案二审判决结果：

撤销渭南市中级人民法院〔2019〕陕05刑初45号刑事判决;上诉人何宏年犯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1年6个月，并处罚金10万元，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6个月，并处罚金50万元。决定执行有期徒刑6年，并处罚金60万元;扣押、退缴在案的贪污赃款，依法返还有关单位;扣押、退缴在案的受贿所得财物依法予以没收，上缴国库。

（本文除何宏年外，其余人名均为化名）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