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前的坚守
2021-08-13郑颖晞
郑颖晞
灶台,是祖母的舞台。
——题记
我的祖母是从什么時候开始钟情于灶台的,我不得而知。时过境迁,但老宅上空氤氲的炊烟,我依然记忆犹新。
老屋的灶台四四方方,中间一口圆铁锅从我记事起就稳稳地嵌在那里,高粱秆编成的锅盖,因常年水汽的熏蒸,比先前新编好的要沉上一倍。灶台西北角上贴着灶王爷,灶王爷每日里和气地注视着人们一天的劳作,静看人世间生生不息。灶台上方的土坯早已被熏得不是原来的颜色,一溜儿的黑,黑得油亮,黑得发光,一直黑到上方的屋角。一个长方形的烟囱穿过屋顶,朝蓝天吐烟,那灶就像爷爷的烟筒,吞烟吐雾。烧火的有干的树枝也有麦秆,抓一把塞进去,“噼里啪啦”地就燃开了。直到现在,家里举行祭祀,祖母仍会用大火蒸红桃粿、发糕,一个个敦实而又乖巧,带着大自然独特的香味在空中弥漫。火烧得旺的时候,在灶膛口窜动着,扑向早已被熏得黝黑的墙面,灶膛前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花。火苗舔舐着锅底,也映照着祖母慈祥的脸庞。细密的汗水将祖母的头发粘在耳边,她一手忙活,一手撩撩发丝。当时家里穷,连个发夹也舍不得买。祖母站在灶台前,就那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坐着,慈祥的脸庞如同一缕阳光,看上去很平静,很快乐。
记忆中的灶台总是跟烤红薯联系在一起。放几个红薯到灶膛里,等飘出焦香的时候,红薯正在接受着火的熏烤,酝酿美味。取出烤好的红薯,火焰炙烤的满满一层灰也抵挡不住它的诱人飘香,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掰开就吃,满口生香,回味无穷。小时候最喜欢在冬天跟祖母争着守灶台,抢着吃红薯,祖母也不生气,一手揽着我,坐在灶台边,一边不忘添柴火。
一转眼,祖母就这么老了。
一转眼,我就这么长大了。
那年,祖父病逝,留下祖母一个人在家中。父亲每次说要把祖母接到我们家里,祖母都毫不犹豫地拒绝,要么说自己在其他地方待不惯,要么说舍不得老屋的灶台,要么就说不想麻烦我们。总之,祖母似乎有着说不完的理由要留在这间老屋里、守在灶台身边。后来父亲与叔叔们也不再自讨无趣,让祖母去城里的话也没人再提了。
灶台是祖母从她婆婆手中接管的,逐辈往上溯源,她们的这种传承关系不断延续。灶台把一代代主妇拴在一个宿命里,刷锅洗碗,生火煮饭……她觉得,一个女人站在灶台前是天经地义的,她永远站在她们那代人无法解脱的习惯和传统的枷锁里。
我每次回家,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老屋。祖母一看见我回来了,就把我搂在怀里。一转眼,祖母就这么老了。她身体更加孱弱,因驼背而显得更加矮小。我搂着她,就像那么多年前她搂着我一样。她没有接受过教育,但她有比文化更重要的东西——坚守和传承。
就像以前一样,我揽着她。坐在灶台前,看红色的火焰燃烧,听木柴“噼啪”燃烧的声音,吃烤得喷香的红薯……恍惚间,火焰从灶火门柔柔冒出,祖母沉浸在迷离里,享受着一种不可言语的娴静的美。我看到祖母勾起嘴角,浅浅的笑在祖母脸上绽放,也灿烂了我的童年。我把记忆封存,仿佛还是那个年纪,那个时候的自己,眼前的景象告诉我,要珍惜眼前的人和事。
关于祖母与灶台,在悠长的岁月里,轻轻涤荡着涟漪。我在时光的长河,听到了一种平凡而又伟大的声音:是它,在呼唤啊。
(指导老师:林培练)
坚守一份时间赐予的力量
审稿时,小编读到这篇文章,心中有些感动。这份感动从读第一句话开始,“我的祖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钟情于灶台的,我不得而知。”这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小时候,母亲总说她不爱做饭,可她却做了一辈子的饭。和我一样感受的人也许还有很多,小时候,并不觉得家里饭菜的味道有多好,长大了,却觉得母亲做的饭菜是最独特的。
在中国,灶台是个顶重要的物件,民间就供奉有灶王爷。很长时间里,我们对吃饭这件事极为重视。尤其在农村,家里有个做饭好的女人是很重要的。很多小孩子的童年记忆里一定有一种味道是祖母留下的。坚持做好每一餐就是祖母对整个家庭的付出,也是在坚守一份时间赐予的力量,她对你的爱通过一日三餐的味道深深植根于你的心底。(清扬)